茶樓

　　“我聽說啊，武林第一大莊的二公子要比武招親吶！”

　　“是嗎？封神莊行云公子那般的神仙人物，怎的不愛溫婉動人的大家閨秀，要那些個舞刀動槍的姑娘？”

　　“莫不是人行云公子就愛那爽利的？”

　　“哎哎！你們都弄錯了！行云公子要的是男兒郎，不要女嬌娥�！�

　　“……”眾人傻眼。

　　“不過啊，行云公子長得那叫個天姿國色我曾遠(yuǎn)遠(yuǎn)瞧見過一回，公子要是能瞧上我，不續(xù)香火又何懼……”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行云公子豈是吾等能肖想的？”

　　“哎，不知是哪家英雄能勝出，端是封神莊姑爺?shù)拿^就夠響亮的了，莫說還能抱得美人歸�！�

　　“誰說不是呢！”

　　……

　　另一桌獨(dú)坐的黑衣男子越聽臉越黑，硬生生將一副俊朗面孔黑成了兇神惡煞。一使勁，手中的杯子頃刻化為粉末……

　　封神莊

　　“封行云，你給我滾出來！”黑衣男子一腳踢開臥室的門，大步走了進(jìn)去，周身黑云密布。山莊內(nèi)眾人瞧見這一幕，惟恐殃及池魚，趁機(jī)作鳥獸散。

　　“哎喲喲！誰把大哥氣成這樣子，倒是要去好好瞻仰膜拜一番�！眱�(nèi)室迎出來一個公子，聲音悅耳動聽，一件紫色衣裳松垮垮地掛在身上，露出大半個白皙圓潤的肩膀，一頭烏黑柔順的發(fā)絲只用一個碧色簪子隨意綰著。嘴角勾起，略帶調(diào)笑，舉手投足盡是風(fēng)情，毫不懼怕地看著眼前的黑面煞神。

　　看到那個碧玉簪子，黑衣男子的神色緩和了一下，卻很快又板起面孔，“瞧瞧你這像什么樣子？衣服給我好好穿，頭發(fā)束齊整些，好好走路，懶懶散散地成何體統(tǒng)！”

　　“大哥，你煩不煩啊，這話你都說過幾千遍了，跟個老頭子似的。你就知道吼我，一點都沒有兄弟愛�！弊弦鹿臃藗�白眼，拉扯了一下快要掉下去的衣裳。

　　“念叨了幾千遍，那你可曾聽進(jìn)去一遍？”瞪了自家弟弟一眼，一把拉過封行云到近前，利落地給他系好腰帶。

　　封行云看著眼前這個動作強(qiáng)硬卻把握著力道不傷自己分毫的男子，低眉斂目，乖乖任他動作。

　　半晌，像是終于想起來這的目的。惡狠狠地盯著封行云，沉聲道：“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比武招親是怎么回事？我離開山莊才七日，你就鬧出這么大動靜，外頭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都說你要招男人，說清楚怎么回事！”

　　“哦，就這事兒啊，這不明擺著，我想成親了。你又不準(zhǔn)我隨意外出，就只好比武招親了�！狈庑性撇簧踉谝獾氐沽吮�，輕啜著。

　　黑衣男子咬牙切齒地道：“那為何需得是男子？”

　　“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男人啊�！狈庑性普Ａ苏：每吹难劬Α�

　　“胡鬧！”

　　“大哥，你別這么古板嘛！你也說過的，做人要光明磊落，我又不喜歡女子，逼著人家姑娘嫁與我，豈不是不仁不義？”

　　黑衣男子被噎了一下，只能干巴巴地問：“你這么做可對得起爹娘，對得起封家列祖列宗？”

　　“嘿嘿，這個就不勞大哥操心了�！�

　　“……怎么？”

　　“因為我昨天去祠堂問過了呀！爹娘和各位祖宗都很疼我，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了�！�

　　“他、們、怎、么、答、應(yīng)、的？”

　　“我說要是他們不說話就當(dāng)是答應(yīng)了，列祖列宗們都很配合地沒有說話�！狈庑性菩Σ[瞇地說，言語間甚是得意。

　　封莊主只覺一口老血哽在喉間，只想一掌劈了眼前這個禍害。忍了又忍，終是道：“你就不怕贏了擂臺的人跛腳駝背缺胳膊少眼睛？”

　　“封行天！你就不能想著點我的好��？”封行云憤憤地說，看著封行天臉色稍霽的架勢，眼珠子一轉(zhuǎn)，無限悵惘地說：“要真這樣，我也只能聽天由命了，說不定那跛腳駝背缺胳膊少眼睛的就是我命定的良人呢！我定會愛他護(hù)他一生的�！闭f著語氣不由一轉(zhuǎn)，責(zé)備道：“大哥，佛家說眾生平等，你怎能瞧不起那些體殘之人？真真是太不應(yīng)該�！�

　　“……”封行天的額頭已是青筋直冒。

　　看大哥不說話，行云公子接著道：“不過，我知道大哥也是為我著想，大哥放心，我已經(jīng)邀了明月樓主來打擂臺，像此等容貌平行家世武功皆上乘的男子，大哥該是寬心了吧�！�

　　“……”

　　“……”

　　眼瞅著封行天臉色變了幾變，最終拂袖而去，封行云摩挲著茶杯，瞇了瞇眼睛，勾起了唇角。

　　明月樓

　　屋內(nèi)兩名男子正在對弈，你來我往，每一步都暗藏殺招。

　　“封行云，你就那么肯定你哥會來打擂臺？”白衣人“啪”地落下一子，優(yōu)雅地收掉幾顆白子。

　　“哼！他要是不來，我就跟他斷絕兄弟關(guān)系，離家出走！”紫衣公子也毫不退讓，收走幾顆黑子。

　　“哎，世人只道行云公子平行端正，相貌卓絕，哪會知曉他耍起無賴來與市井流氓無異。”說罷狀似無奈地?fù)u搖頭。

　　封行云也不生氣，慢悠悠地道：“前兩日，有人瞧見明月樓主出現(xiàn)在玲瓏閣，想必樓主是去會那叫翠花的紅顏知己？”封行云露出一個賊兮兮的笑，丟給他一個“我懂”的表情。

　　明月樓主嘴角抽抽了兩下。

　　“不過嘛，這種事情我雖然很理解，但抵不住我一個心情不好，嘴上沒把門，傳到那不該知曉的人那里……比如華樓主，嗯？”封行云擠了下眼睛，心情頗好地收走一大片黑子。

　　“行云公子，封二公子，算我服了您了，您貌賽潘安，氣量過人，還請不要與小人一般見識。”說話間又丟了一大片江山，痛心疾首。

　　“這還差不多！”

　　“說實話，要是你哥真不來打擂臺，莫不是真要我娶你？”明月樓主一臉驚恐。

　　“闕明月，你也不照照鏡子，就你那樣的我還看不上呢！等著吧，封行天一定會上的。”封行云一臉的陰險算計。

　　“總之，快點把你這點破事兒解決了吧，自從知道我要去打擂臺，姓華的每次瞧見我都陰陽怪氣的……”

　　封神莊

　　“莊主，您真同意二公子比武招親��？”說到“比武招親”的時候，封武不自在地停頓了一下。畢竟，這可不是一般的比武招親。他從小就在封家兄弟身邊了，對他們二人，感情自是比其他仆從的要深厚，說起話來便沒那么多顧忌。

　　“……”

　　瞥見自家莊主瞬間黑沉下來的臉色和捏緊的拳頭，封武不自禁地顫了一下。二公子雖說從小闖禍，卻從未見莊主這個樣子，看來這次是真的氣著了。

　　封行天坐在桌前，對著滿桌的珍饈美味，毫無食欲，看了眼身側(cè)空著的座位和暗下來的天色，沉聲問：“行云呢？”

　　封武小心地挪動了一下位置，答道：“二公子他用過早膳便出門了，說是去明月樓談點事情……”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封行天的臉色更差了。對于弟弟他總有一種無力感，而現(xiàn)在，這種感覺更甚了，并且這其中多了些從未有過的心慌。

　　封行天煩躁地悶了一口酒。

　　“大哥，一個人喝酒有什么意思，讓弟弟來陪你吧！”封行云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封行天側(cè)首望去，見弟弟走了進(jìn)來。一身紫衣整整齊齊穿著，并未像在自己跟前那般放縱，心緒好了幾分。

　　封行云舉了舉手中的酒壇，道：“這可是‘醉夢’呢，我好不容易才從老板那里弄來了這一小壇，今晚定要和哥哥好好喝上一回！”

　　封行天原本在看到封行云的時候，心略略定了下來。此刻瞧見他因去見了那明月樓主而如此暢快，心里又涌起了千頭萬緒。

　　封行云兀自在封行天身側(cè)坐了下來，給兩人斟上酒，將其中一杯塞進(jìn)封行天的手中，端了另一杯和封行天手中的杯子碰了碰。

　　“干！”說完一口喝掉手中的酒。

　　封行天看了他半晌，也一口喝掉了千金難求的“醉夢”。

　　果然是好酒。

　　“來，再喝一杯！”

　　……

　　“大哥，最后一杯了……”

　　……

　　“大哥……大哥？嘿嘿嘿……”看著不省人事的封行天，封行云奸笑了兩聲。

　　下人早已被打發(fā)走了，封行云扶起封行天，一步步朝自己的臥房走去……

　　封行天只覺頭微微疼痛，渾身亦是綿軟無力。睜開眼睛，看著有點陌生的房間，鬧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在行云的床上。

　　“嗯……”邊上傳來一聲囈語，封行天轉(zhuǎn)頭看去，卻見自家弟弟枕著自己的手臂睡得正香，小臉紅撲撲的，睫毛又長又翹。封行天覺得心里某個地方柔軟得一塌糊涂。

　　自從爹娘過世以后，他這個弟弟就變得越來越古靈精怪，有時候他完全弄不懂弟弟的心思。曾經(jīng)的兩人親密無間，像這樣同榻而眠曾是常事，是從何時起，行云就不再頻繁地往他床上爬了呢？

　　就在他愣神時，封行云翻了個身，被子滑下，露出了他大半個胸膛……封行天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行云身上那又青又紫的是……

　　他偷偷地感覺了一下，被子里的自己和行云都是光溜溜的，而且兩人腿腳想纏，那個尷尬部位更是緊貼在一起。

　　封行天覺得他活了二十多個年頭所受的刺激加起來都沒有此刻多。

　　封行天如遭雷擊，他竟然對自己的親弟弟做了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

　　封行天不明白，他為何會對弟弟做出此等事情。雖然他覺得弟弟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漂亮，雖然他總是不自禁地想把弟弟所在身邊……

　　封行天眸色深沉地看著封行云，腦子里轉(zhuǎn)過無數(shù)個念頭。

　　封行云幽幽轉(zhuǎn)醒，睜開了眼睛，迷迷蒙蒙地好半天才看清近在咫尺的封行天。想起昨晚的事，心里暗自竊喜，面上卻擺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嬌弱地叫了一聲“哥”。

　　看到自己弟弟委屈虛弱的模樣，封行天更是自責(zé)不已。

　　“行云，我昨晚……”

　　“沒事，哥……你不用自責(zé)內(nèi)疚，你喝醉了……我不會怪你的，也不會……逼你負(fù)責(zé)……”說著，眨了眨魅惑的眼睛，從眼角滑落一滴淚珠。

　　好久不曾見過弟弟哭，封行天心疼得不行，一把摟了弟弟在懷里，細(xì)細(xì)吻著他的臉頰，柔聲道：“哥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哥會負(fù)責(zé)的……”沒有瞧見剛剛還柔弱似一陣風(fēng)的弟弟笑得像一只偷腥的貓。

　　封行云被逼著在床上躺了兩天，比武招親大會也如期而至。封行天氣悶地坐在臺下看形形色色的男人在擂臺上爭來斗去，想起了前兩日他與弟弟的對話：

　　“行云，比武招親就取消了吧�！�

　　“不行，這是已人盡皆知，怎可無故取消，教封神莊失信于江湖。”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亂，封行天恨恨地想。

　　“哥，雖說自那晚你我行了魚水之歡起，我便委心與你。可我卻不知曉你的心意。若是哥哥只當(dāng)我是弟弟，只因心存愧疚才不得不……我便借了那比武招親覓了良人了此殘生……”一番話說得如泣如訴，若教旁人聽了只覺無限凄楚。

　　封行天依舊面無表情，內(nèi)心卻在抽搐：我要掐死這個禍害！

　　比武招親

　　擂臺擺了兩天，眼看著快要收尾了。封行天冷眼看著明月樓主闕明月獨(dú)占鰲頭，終是悄悄起身……

　　就在眾人以為明月樓主和行云公子的親事板上釘釘，而闕明月也暗自著急的時候，一個人飛身上了擂臺。

　　眾人定睛一看，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只見臺上那人走路一瘸一拐，顯然跛了一只腳，背上像盯著個羅鍋，原來是個駝子，一只袖子空蕩蕩地飄在身側(cè)，嘖，還缺了條胳膊，一只眼睛用黑布蒙著，瞎了一只眼……

　　臺下鴉雀無聲，眾人內(nèi)心哀嘆：要不要?dú)埖眠@么全乎�。恳f這來打擂臺的人也不是個個身體健全，單單跛了只腳或缺了條胳膊的也是有的，但像臺上這人缺得這么齊全的，還真是見所未見。

　　若是這樣一個人贏了擂臺……行云公子那朵嬌嫩的鮮花就要被這牛糞給埋葬了��！眾人齊齊往行云公子那里望過去，都不由佩服行云公子的氣度。只見他連臉色都未變一下，仍是一副高貴雍容的姿態(tài)。

　　闕明月也有點傻眼，封行云的哥哥沒有等到，倒是迎來了這樣一座尊駕？

　　他很快便回過神來，拱手為禮：“這位兄臺用何兵器？”

　　對面的人揚(yáng)了揚(yáng)拐杖，不語。

　　“呃……那我們便開始吧�！闭f完便率先出招。

　　眾人等著看那丑八怪被闕明月扔下擂臺來，卻在一個愣神間瞧見兩人如蛟龍般纏斗在一起。明月樓主雖說已戰(zhàn)了幾場，眾人也是瞧過他身手的，卻未見他像此刻這樣，出手如電，一身白衣像影子一樣上下翻飛。

　　更叫眾人驚訝的是那個身形猥瑣的男子與他的身形毫不相稱的身手。明月樓主招招迅疾，那人應(yīng)付起來卻毫不費(fèi)力，甚至隱隱占據(jù)上風(fēng)。

　　顫抖良久，明月樓主頹勢漸盛，終以一招落敗。

　　眾人驚嘆不已，紛紛為行云公子搖頭惋惜，雖說對其心有憐惜，但力有不逮啊，連明月樓主都敗了……

　　闕明月在心中對封行云道了聲抱歉，又不由有些幸災(zāi)樂禍地想看看他此刻是怎樣一副吃癟的模樣，卻看見封行云雙眼直直看著那殘缺男子，嘴角含笑，頓時明白了幾分。

　　想著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了，便施施然往家趕，家里那只再不好好安慰安慰，只怕能把自己拆了。

　　茶樓

　　“哎，怎的叫那樣一個人贏了擂臺。行云公子這一生啊，算是毀了�！�

　　“可不是嘛！”

　　“我可聽說啊，贏了擂臺的那丑八怪得了不治之癥，前兩日就死了！”

　　“有這事兒？”眾人皆驚，又不由道：“那行云公子便能另擇良配，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可那行云公子不知怎的愛上了那丑八怪，立誓此生除了那人，再不與他人婚配�！�

　　“……”

　　眾人唏噓不已，皆嘆行云公子有情義。

　　封神莊

　　“哥，今晚月色如此之好，不如我們?nèi)υ嘛嬀疲俊弊弦履凶有σ饕鞯匮垺?br>
　　“不，喝酒誤事�！焙谝履凶訑嗳痪芙^。

　　“那要不我們今晚早些歇息，天也涼了，我一人睡，晚上冷得緊�！弊弦履凶硬淞艘徊�，柔若無骨地依在黑衣人懷里。

　　黑衣男子寵溺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想好了？我怕傷了你……”

　　紫衣男子不說話，耳朵悄悄紅了，卻也不挪步。

　　黑衣男子笑了笑，一個用力，便將紫衣男子打橫抱起，引來一聲驚呼。

　　月色如華，紅燭帳暖，滿室春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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