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歲的暑假，白哉去鄉(xiāng)下爺爺家避暑。車子駛向鄉(xiāng)村，兩旁高大的水杉樹投下斑駁的淺灰影子，跟著林梢漏下來的光一起跳躍過少年銳利的面龐。他把車窗搖下來一點(diǎn)，風(fēng)吹起他齊肩的黑發(fā)，掃過臉頰時候微微發(fā)癢�？諝饫镉刑镆疤赜械那逑�，他嘴角不自覺的有些上揚(yáng)。
　　爺爺家還是老樣子，已經(jīng)做好了飯菜等他們。吃過飯爺爺有點(diǎn)神秘的帶他去看好東西，原來是養(yǎng)了一窩小雞，有的已經(jīng)長了羽毛，有的還是個毛茸茸的黃團(tuán)，嘰嘰喳喳跟著媽媽走來走去。他一直在學(xué)水墨畫，這些小雞就成了他的模特。田園生活好像一首牧歌，舒緩悠長，每天他跟著爺爺早起，給菜園澆水，喂這些不知安靜的小雞，然后做飯，午睡，下午有時釣魚有時游泳，晚飯前畫一會畫，夜涼如水的時候陪爺爺坐在門廊里扇著扇子說些祖孫間的笑話看星星，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白哉沒有小時候愛笑愛鬧了呢。”爺爺這樣說著。
　　“是嗎�！�
　　小時候他是跟著爺爺長大的，上了初中才被接走。父母工作都很忙，他跟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也總是沒有話題，一個人的時候越來越多。他倒是無所謂，看書畫畫一樣自得其樂。只是似乎真的不那么愛笑了。只有假期到了爺爺這邊，才好像找回一點(diǎn)小時候的感覺。
　　日子流水一樣唰唰唰的翻過去，不知不覺都來這里半個月了。這幾天白哉有些煩惱——爺爺家的小雞不知怎么每天都在減少。昨天還有二十多只，今天就少了四五個。母雞咯咯叫著歪頭看他，好像在問他怎么回事。院子里的大黃狗也不是玩忽職守的家伙，可是整夜都安靜得出奇。他決定設(shè)一個圈套。雞舍前他放下一個捕獸夾，上面放了一塊肉。第二天早上，肉是沒了，可是捕獸夾上空空如也，簡直就是在戲弄他。
　　“大概是很聰明的壞家伙呢！”爺爺瞇著眼睛笑著說，口氣里好像全沒有生氣的意思。
　　“哼，今晚我一定親自守在那捉它！”
　　月上枝頭，白哉貓?jiān)诎堤幎⒅�，可是偷雞賊好像知道似的一直沒有動靜，他等啊等啊，終于抵不住困倦打了個盹，就在他半睡半醒之間似乎有點(diǎn)動靜，他一個打挺起來，雞舍門被打開，又有幾只小雞不見了，偷雞的家伙卻連個影子都沒看見。他有些氣惱，惡狠狠地?fù)炱鹨桓鶚渲υ谙ドw上折斷。
　　“沒有逮到？”
　　“嗯……”
　　“今天還要繼續(xù)嗎？”
　　“嗯！”
　　這一晚白哉發(fā)誓再不睡著，他瞪大了眼睛，可惜撲了個空，一晚上安靜的連遠(yuǎn)遠(yuǎn)的貓叫都聽得見。
　　“不然算了吧，反正也沒什么�！�
　　“不行！”
　　白哉的倔強(qiáng)勁上來誰也攔不住，這次他頂著黑眼圈拿著爺爺做的弓箭守在更隱蔽的地方一動不動。一更過去，村里靜悄悄的，只有偶爾的風(fēng)搖動樹葉，好像下雨一樣窸窣作響。二更過去，大黃狗都睡了。三更時候，終于讓他等到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穿過冬青樹籬小心翼翼探進(jìn)來，夜太黑看不清是黃鼠狼還是別的什么。它左右看看，又嗅了嗅，確認(rèn)安全之后輕手輕腳靠近雞舍，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難怪狗一直沒叫。它用爪子熟練的撥開雞舍的門，就在它要下口的時候，白哉一箭射過去。
　　“嗷嗚……”
　　“咯咯咯！”
　　“汪汪汪！”
　　一時間雞飛狗跳。白哉快步上去，射中了后腿，那東西倒在地上還想逃跑，被白哉用準(zhǔn)備好的袋子套住。
　　“總算把你逮住了！”他心里暗暗高興，拎著那個不停掙扎的袋子走回屋里打開燈。小心地把袋口打開一個小縫往里一看，原來是只半大山貓，黑紅條紋皮毛油光水滑，瞪大了血紅的眼睛惡狠狠瞪著他——哼，吃了他們這么多雞，怎么能不肥！
　　“抓到了？”爺爺揉著惺忪的睡眼過來。
　　“嗯。吵醒你了？”
　　“沒什么。讓我看看是誰吃了我這么多小雞呀？”
　　爺爺坐下來，從他手里接過那個袋子打開，剛一開口，山貓就蹭一下竄出來，腿上還流著血。還好門窗都關(guān)了，它逃不出去，只是跳上書架警惕地看著爺孫倆。
　　“嚯嚯，好漂亮的小家伙！”爺爺挑一下花白的眉毛，“受了傷還這么利索，難怪偷雞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爺爺！”白哉不太滿意爺爺似乎還有些夸獎的口氣，“這壞家伙偷了咱們多少小雞！怎么辦？”
　　“唔……”爺爺摸著胡子略一沉吟，“不然先給它把傷口包一包吧�！�
　　“爺爺�。�！你說什么呀！”白哉一下子站起來。
　　“這家伙長得還挺機(jī)靈，受了傷也怪可憐的。小雞有的是，大不了養(yǎng)起來以后喂它別的就是。”爺爺笑瞇瞇站起來對那只山貓說，“乖孩子，別怕，爺爺給你包扎一下好不好？”
　　“它哪里聽得懂！”白哉不高興的嘟囔。
　　“你怎么知道聽不懂。去拿藥箱來吧�！�
　　“哦�！辈磺樵傅孽晾鋈ィ自諞]好氣的瞪了它一眼。再回來時候那山貓已經(jīng)窩在爺爺懷里了，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咪咪叫著，全沒了作案兇手的兇殘像。
　　“兩面派……”嘴里小聲嘀咕著，白哉把藥箱往爺爺面前一放，負(fù)氣的走到床邊背對著他們坐下。
　　“過來幫把手吧�！笨此菢幼樱瑺敔斎滩蛔∠攵憾核�。
　　他磨蹭一會才過來，爺爺給它消毒、上藥，它似乎知道，看得出有些疼，線條流暢的身體繃得緊緊的，瞳孔一緊，胡須緊促抖動幾下，連耳朵都不受控制的抽搐，但一直不動不叫。
　　“真是個聽話又勇敢的好孩子�！崩p好繃帶爺爺夸獎的摸了摸它的頭，它順勢在爺爺身上蹭了蹭，一旁的白哉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醋意�！皡龋妥屗谀惴块g里吧�！�
　　“��？？為什么？！”白哉一聽炸了毛。
　　“你捉到的當(dāng)然要你負(fù)責(zé)養(yǎng)了！”爺爺站起來摸摸懷里那個聽到這句話之后抗議的叫了兩聲的家伙，把它交給白哉。
　　飽著它的和被抱著的都不大愿意，白哉動作僵硬，它一樣弓起了背，四目相對簡直要擦出火花來。
　　“晚安啦小白哉�！睜敔斔坪跣那檫�很不錯，打著哈欠出去了。
　　外面月光皎潔，一切又恢復(fù)了平靜，屋里一人一貓互不相讓對峙著，簡直是浪費(fèi)這美好的夜色。最終，不是夜行動物的少年先撐不住睡去了。那貓也就在屋角的墊子上盤起身體閉目養(yǎng)神。
　　早上白哉醒來的時候正對上盯著自己的一雙琉璃樣的眼睛。
　　“啊——”他嚇了一跳，一把掀起被子跳起來。對方顯然也有些出乎意料，跳到一邊去。
　　“嚇?biāo)廊肆恕郎截垺彼行┫訍旱牡闪怂谎�，換上衣服去洗漱。它倒是嘲笑似的晃幾下尾巴，悠悠哉哉趕在他前面出門，害他腳步一頓差點(diǎn)絆倒。
　　“起來啦？”爺爺遞給他一杯牛奶，結(jié)果那只山貓搶在他前面跳上桌子就喝，一點(diǎn)不客氣。
　　“喂！�。。　彼プ∷牟弊影阉嗥饋�，不理會它齜牙咧嘴大叫著四爪抓撓。
　　“呵呵，別這么小氣嘛。”爺爺過去把它抱過來，“這個就給他喝吧，我再給你倒一杯�！�
　　淡金色晨光里，粗糙的木頭餐桌上老人、少年和包著腿的山貓共進(jìn)早餐，氣氛頗為微妙。
　　幾天過去，白哉覺得自己還是很難跟那只山貓和平共處。它的傷好的挺快，白哉多次建議把它扔掉，但是爺爺好像還挺喜歡它，說什么：“就養(yǎng)著唄，反正你走了以后我一個人也很無聊，還多個伴�！泵慨�(dāng)這時，死貓就很配合的低眉順眼呼呼嚕嚕蹭著爺爺，一副諂媚的死樣子，還要抬眼炫耀似的看看他，讓他恨不得一把抓住它丟出去。他們?nèi)ジ苫�，它就屁顛屁顛跟著，在田里抓蝴蝶咬桔梗，悠然自得。吃飯時候它就知道在爺爺腿邊獻(xiàn)媚。最可惡的是白哉畫畫的時候它總是上來搗亂，好好的一幅小雞偏給印上幾個梅花腳印。爺爺看了直笑，說還挺好看的，這家伙就在一旁咪咪叫。
　　這天晚上白哉半夜醒了去廁所，回來時候突然被地上不知道什么軟綿綿的東西絆倒跌在地上，他心里罵著“自從這倒霉山貓來了就什么都不順”爬起來，悚然發(fā)現(xiàn)對面還有一個人一臉沒清醒揉著眼睛也坐起來，茫然找著打擾自己美夢的家伙。
　　“——你是誰？？？”白哉看一眼對方似乎也是個半大孩子，鎮(zhèn)定下來問。
　　“咦，恢復(fù)了……”他似乎沒聽見，兀自站起來活動手腳，這時月光灑進(jìn)來，白哉看見他有一頭艷麗的紅發(fā)，瀑布一樣垂到腰際，赤裸的身體是健康的小麥色，文著奇怪但又很和諧的紋身。
　　“你怎么會在這里！”白哉一時搞不清狀況。
　　“我一直在這里啊笨蛋白哉�！鄙倌臧姿谎�，熟練地走向衣柜翻出一套衣服穿上。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誰？你從哪里來的？”
　　“我是你抓回來的�。　鄙倌晏咨纤乃�，擼起褲管露出腿上的傷痕，似笑非笑看著他。
　　“——你是——山貓妖怪！�。。。�！”白哉覺得自己腦子一瞬間短路了。怎么可能，亂力鬼神他從來只當(dāng)故事聽的！
　　“你就不能說出山貓精這樣好聽一點(diǎn)的名字嗎……”無奈的聳聳肩，紅發(fā)少年向他伸出手，“雖然不是初次見面，不過也請多關(guān)照。阿散井戀次�！�
　　白哉就著月光來來回回打量他，穿上自己衣服后他看起來正常了不少，長得還算不錯。眉目間那玩笑樣子是跟那只山貓無異。
　　“喂，我舉著手很累的！”戀次不滿的皺一下眉頭，過去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就算是握手了，轉(zhuǎn)過身去看看那張床，“這個身體的話還是床比較舒服啊……”
　　“那是我的床——”
　　“沒事我不介意跟你擠一擠�！闭f話間他已經(jīng)爬上去，“這個草席果然很舒服啊……”
　　“你……”不甘心吃虧，白哉一咬牙也擠上去，雖然他從小就討厭跟別人一起睡。
　　“哎喲你往過去一點(diǎn)�。D死了！”
　　“睡別人的床還這么多事！當(dāng)心我一腳把你踢下去！”
　　“哼！那我就變回山貓抓破你的臉！”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這一夜睡得真不安穩(wěn)。
　　早上起來，旁邊的少年已經(jīng)變回山貓模樣，蜷在他睡衣里睡的正香。要不是自己的睡衣無緣無故跑到了床上，他簡直懷疑自己是做了一場夢。不能不說它睡著的樣子比白天作威作福到處搗亂的樣子可愛得多，身上的花紋隨著呼吸微微顫動，跟昨天的紋身確實(shí)有點(diǎn)像。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它陡然醒了，一看是他才放心下來，弓起身子美美伸了個懶腰，大搖大擺去找爺爺吃飯了。
　　“爺爺，”白哉吃一口糕點(diǎn)，瞥一眼低頭專心舔著盤里牛奶戀次，“你相信……有妖精存在嗎？”
　　戀次似乎被嗆住了，張開嘴咳了半天。
　　“妖精啊……相信的。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我給你講過森林里妖精的故事？”
　　“記得！”那時候他最愛聽的就是這個了，爺爺講森林小仙女、愛捉弄人的狐貍精、膽子很小的兔子精、脾氣很壞的貓頭鷹精……一切都繪聲繪色，好像他真的親眼見過一樣。
　　“那不是故事。爺爺真的去過，不過只有一次，大概比你小一點(diǎn)。”爺爺說得很認(rèn)真。
　　白哉點(diǎn)點(diǎn)頭，過一會說：“我相信你�！�
　　他從沒這么期待過夜幕降臨。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些妖精只有到了晚上月光很足的時候才能變成人。他很好奇妖精的世界會是什么樣子。
　　夜深了，白哉和戀次在床上面對面一個坐著一個盤著尾巴蹲著。
　　“喂，快點(diǎn)變成人啊�！�
　　山貓瞪一眼他，好像在說急什么，時候還不到。
　　就在月光穿過打開的門扉灑進(jìn)來的瞬間，面前的貓弓起脊背，舒展身體變成了昨天的少年，看的白哉目瞪口呆。
　　“你把睡衣坐在屁股底下了！”白他一眼，戀次伸手去拽衣服。
　　“哦……”白哉挪開，他很自然的在自己面前穿上衣服，搞得他反而有點(diǎn)不自然起來。那具身體有著健康流暢的肌肉線條，四肢修長。
　　他們并排躺在床上聊天，白哉問了很多問題，戀次繪聲繪色講給他聽，說著自己怎么在山林里抓跑得飛快的兔子，怎么爬上最高的樹，怎么跳過湍急的溪流卻一滴水也不會沾到身上。戀次也問了白哉一些事情，諸如城里的生活是什么樣的，他每天都干什么。不過白哉回答的總是很簡短，好像不太愿意提，更多的時候還是聽他說。
　　也不知道是誰先睡著了，他們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在透明的夜色里蕩漾開來。
　　第二天他們都醒得很晚，爺爺打趣他說：“怎么一向都起得很早的人也睡了懶覺？該不是養(yǎng)了山貓自己也變成懶貓了吧？”
　　之后的每個夜晚都變得生動起來，戀次的故事一個比一個精彩，聽得他心馳神往。漸漸的他也說得多了一些，比如自己小時候跟著老師學(xué)畫被罵，偷偷往老師的墨盤里放膠水，跟爸爸媽媽出國去玩，考試時候提早做完把卷子給別人抄……說著說著，覺得自己的生活好像也不算太糟，只是少了一個好朋友。戀次這樣可以一整晚聊天談心的好朋友。
　　不知哪天戀次開始提議出去玩，于是他們偷偷打開門溜出去，去小溪里游泳，采野果子吃，聽?wèi)俅沃v嘰嘰喳喳的布谷鳥都說了什么。鬧了整夜的兩人白天里補(bǔ)眠，一人一貓依偎著臥在床上，爺爺看看白哉，睡夢里都帶著笑，于是也不問怎么回事，任由他們瘋?cè)ァ?br>　　時間似乎過分快了一些，白哉接到媽媽電話才意識到自己明天就要回去了。于是白天里他和戀次都似乎有點(diǎn)沒精打采，呆呆坐在屋檐下面一動不動。夜里戀次變回少年，穿上白哉的衣服拉拉一言不發(fā)的他說：“我?guī)闳フ嬲纳掷锇�！�?br>　　白哉跟著他，越過溪流，爬上被白天的烈日曬得發(fā)燙的大石塊，鉆過密密的灌叢，戀次向他伸出一只手，他猶豫一下握了上去。略高于他體溫的手掌有些粗糲的繭，讓他想起山貓的腳墊。他們一直跑到山林深處，白哉微微有些喘息，戀次倒是很輕松的樣子。森林里似乎在聚會，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爺爺說的一點(diǎn)也不假！
　　“喲，戀次帶了客人來呢！”一個銀發(fā)的男人走過來，白哉一看就覺得他是只狐貍。
　　“嗯。這是白哉。”戀次笑著拉他過去。
　　因?yàn)槭菓俅蔚目腿�，白哉收到很好的款待，他喝了用樹葉卷起的酒杯里盛的櫻桃酒，吃了各種野果，還跟他們一起圍著螢火蟲組成的篝火跳了舞，戀次一直在他旁邊拉著他的手笑著跳著，這笑容讓他也不自覺忘記了離別的感傷。
　　深夜，大家漸漸散去，戀次帶他回去，路過溪邊的石頭，他們坐下來休息一會，四只腳浸泡在水里攪動著水花。一開始還有說有笑講著剛剛的趣事，可不知怎么，突然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只有流水聲。
　　白哉用余光看他紅發(fā)反射出幽幽的光澤，垂下來遮住了臉看不清表情。他心跳就這么忽然快起來，耳朵里被砰砰巨響占滿。就在戀次轉(zhuǎn)向他好像要說什么的時候，他湊上去吻了他。紅發(fā)的少年一驚，但也沒有躲開，四片唇貼在一起，蝴蝶翅膀一樣碰觸著。
　　后來白哉吻過無數(shù)次，積累了更多技巧和經(jīng)驗(yàn)，激情的綿長的溫柔的狂野的……可是沒有一個像這個幾乎有些寡淡的嘴唇相接一樣讓他刻骨銘心。
　　好一會，面紅耳赤的兩個人才分開，各自低下頭玩弄衣角。
　　“我還是第一次……接吻�！睉俅屋p輕的說。
　　“我也是�！卑自瘴兆×怂氖�。
　　“明天就走了……你還回來嗎……”戀次用腳來回劃著。
　　“回來。一定會�！�
　　臨行爺爺去送他，戀次死活不肯出門，爺爺抱它出去它又跳下來，白哉也不勉強(qiáng)，只是蹲下去抱起它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它微涼的粉色鼻頭。路上他跟爺爺說，爺爺我也去過森林了。爺爺好像不意外，點(diǎn)點(diǎn)頭說你知道嗎，他們一輩子只能帶一個人去，你要是辜負(fù)了這片心意就再也不能回去了。白哉問那爺爺你呢，你還去過嗎。爺爺看著遠(yuǎn)方?jīng)]有說話。
　　到底白哉還是失約了。當(dāng)年冬天他們?nèi)乙泼袢チ藝�，過了五年?duì)敔斎ナ浪呕厝ヒ淮危衔堇锟湛帐幨�，只有墻上還掛著他畫過的小雞——帶著梅花腳印的小雞。別的什么也沒有。他取下那幅畫珍藏起來，手指碰觸紙張的時候胸口麻涼。
　　又過了十年，白哉回到了國內(nèi)。彼時他已經(jīng)是知名作家，經(jīng)歷過婚姻和喪妻，只想回到日本安安靜靜繼續(xù)寫書。他一直有一篇作品沒有發(fā)表，他決定直到自己去世才公之于世。那是他的秘密，年少時候最單純最干凈的心動。
　　一個平淡的黃昏，他在飯館吃飯，偶爾抬頭看一眼電視，正播著一條新聞。
　　“上星期剛剛引進(jìn)動物園的一只山貓突然走失了，市民朋友如果看到請聯(lián)系動物園管理處，電話號碼……”
　　白哉的筷子落到了地上，服務(wù)員給他撿起來，他掏出錢拍在桌上起來就走。
　　“先生……找零！”
　　新聞配著的圖片是他！雖然長大了好多，雖然這么多年不見，但他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他胸口激烈的涌動，一路狂奔回家，打開門，紅發(fā)的背影緩緩轉(zhuǎn)過來，手里還拿著他不愿發(fā)表的手稿——
　　“好久不見。你沒去找我，我只好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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