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文/死死護住了臉
我是小丑。
也是魔術(shù)師。在阿憐來之前。
阿憐就像是觀眾們眼里所有魔術(shù)師應該具備的元素的綜合體。神秘,敏捷,英俊,能令人嗅出危險的魅惑。
現(xiàn)在他正迎來他人生可能是最輝煌的時刻。
一個新的逃脫魔術(shù)。
“今天我將在這里被埋葬,”他面對著前來觀看的所有人道,“作為一顆種子。死亡,只不過是一場開始!彼
微一笑,張開雙手邁入地上的棺材之中。
他的崇拜者們一陣唏噓。
“我知道他們又在感嘆說他是一顆耀眼的流星,悲劇而燦爛!卑⒖ㄖ糁F鍬站在旁邊,一邊鼓掌一邊小聲對我說
。
“他說得不錯,死亡只不過是一場開始!蔽乙搽S著人群輕輕鼓掌。
“那他怎么不去死!卑⒖ㄠ。
看來是真的了。
馬戲團里都傳他與阿芙有染。
阿芙是阿卡的妻子,最可愛的洋娃娃。
我曾見過阿卡憤憤地擊打箱子,他身后的房間里傳出阿芙與阿憐說笑的聲音。
其實阿卡完全沒有必要這么氣憤。
阿憐對團里的每一個女人下手,不管她是已婚或未婚。
要知道他可是魔術(shù)師,神秘,敏捷,英俊,能令人嗅出危險的魅惑的魔術(shù)師。
他的手指靈巧得連我都自嘆弗如。他平日里練習手法的小魔術(shù)配上他的微笑就會令團里所有看慣了神奇伎倆的女人
們?yōu)橹畠A倒。
黃昏的日落下,裝有憐的棺材仿佛鍍金,慢慢被泥土掩蓋,最后消失在一片平坦空地中。
等到我們按照預演時的計劃將一個鐵鑄的十字架牢牢安插在地面上后,他的崇拜者們才在議論中慢慢散去,熱烈地
期盼著三周之后他的重生。
“阿芙不在。”我環(huán)顧四周,幾步追上拎著鐵鍬往回走的阿卡。
“嗯!鳖D了頓,他看向我,“這魔術(shù)其實挺危險的,是吧。”他試圖做一個微笑的表情,卻不太成功。
“是啊!蔽尹c點頭,“不過,反正機關(guān)夾層里是有預留足夠的食物和水的。”
“呵呵,”他回頭不再看我,“地下面的事情,誰知道呢!浅隽耸裁词鹿室膊灰馔!
我盯著他鍍金的頭顱輪廓看了許久。
去馬廄放好鐵鍬,他似乎是為了改善略微凝固的氣氛,笑著開口:“你說這一次他會怎么出現(xiàn)呢?我還滿期待的呢
!
“我不知道吶!蔽遗呐纳砼缘囊黄グ遵R,對他報以笑容。
我知道。
在上一個城市。同樣是郊外,只是那是一個月圓之夜。
“就是這樣!蔽屹M力地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阿憐情不自禁地鼓掌:“太美了!真的!”
我笑:“是嗎?因為人類對于重生啊希望啊這樣的事情總是很向往的。行,既然你學會了,我們就回去吧。”
他站在原地不動,笑容里有疑惑:“這個逃脫魔術(shù)……為什么要教給我呢?你明明也是很出色的魔術(shù)師!
我大笑著拍拍他的肩:“魔術(shù)師的話,我覺得你比我像多了。而且,老子比較喜歡做小丑吶。”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三周之內(nèi),阿憐的“墓地”上將會有什么植物,發(fā)芽,長葉,開花,最后他會從這些新生的之
中重生。
我知道第一次在他面前演示這個魔術(shù)時帶給了他多大的震撼。我用了真的罌粟花,它們在月光下的血紅身姿,完全
是絕望與凄美兩種意義的結(jié)晶。
憐他是怎么說的?啊啊,對,死亡只不過是一場開始。
我看著阿卡故作笑容的側(cè)臉。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話。
阿芙失蹤了。
阿憐開始表演那個逃脫魔術(shù)之后第三天大家意識到了這件事情。
“會不會是像之前幾次那樣作為助手躲在那棺材里跟阿憐配合呢?”
夜雨,我起身去收晾在外面的衣服,隱約聽見隔壁間團長和他的女人阿菲在低聲議論,便抱著衣服側(cè)耳偷聽。
“有可能啊,”團長略帶沙啞的嗓音傳來,“阿芙可是團里柔韌性最好的!
“——嘖,不對啊,”阿菲一拍被子,“我記得這一次阿憐叫我?guī)退龅男碌墓撞,絕對只能裝下他一個人的!
“那就不清楚了。”團長聲音里帶出困意,翻了個身,“說不定是跟人跑了!
這也太戲劇化了。我搖頭笑笑,晃了晃手里的汽燈準備回房,忽然在亮起來的燈光里看到一只干瘦的手不知何時搭
在我肩膀上!我倒抽一口冷氣正要狂叫出來,另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我的嘴,耳邊低低傳來一句“是我!
是阿卡。
我左手抱著衣服按住狂跳不已的心臟,右手提著燈轉(zhuǎn)身順手就給了他一拳:“搞什么你!”他垂首而立,蒼白的臉
上似乎帶著一絲慘笑。
“你,你聽到了?”
他不說話,轉(zhuǎn)身就走。我跟著他來到屋外,看著他把微微濕潤的衣服收起來。
“你不想說點什么嗎?”
“你說我應該說什么呢?”阿卡陰沉的聲音快要化進雨聲里,“阿卡的女人最愛看新來的魔術(shù)師的魔術(shù);阿卡的女
人主動要做新來的魔術(shù)師的助手;阿卡的女人跟團里新來的魔術(shù)師亂搞;然后現(xiàn)在全團的人都在議論說阿卡的女人跟別人跑
了!
我提著燈。雨聲淅淅瀝瀝漸漸大起來。
阿卡在雨里漸漸淋濕了。沉默片刻,他忽然暴怒起來:“你說我能說什么?!我真恨不得殺了——”
“你瞎說什么。!”我怕他失言說出什么不好的話,打斷他的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些。
“——他有什么好?!不就是長得帥一些嘴巴討喜一些嗎!他才來多久?!一個個被迷得神魂顛倒的樣子!”
他扔下衣服沖進雨里。少頃馬廄傳來微微混亂的聲音,然后是絕塵而去的馬蹄聲。
“是的,我也聽見了!
晚上的表演照常進行。節(jié)目的間隙當然是小丑的娛樂時間,變著戲法發(fā)完一把色彩斑斕的棒棒糖我剛回到后臺,就
聽見阿菲靠在老虎籠上說道。
“怎么了?”我湊過去。
站在團長面前的孩子嘴唇蒼白,聲音發(fā)著抖。
“那,阿布你是在哪里撿到這個的?”坐在箱子上的團長和藹地問道。他的手里是一件染滿鮮血的衣物。
“馬、馬廄里。”阿布怯生生的,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我早上起來去刷馬,然后,就——就——”
“我明白了!眻F長把阿布用力在懷里摟了摟,安撫地拍拍他的頭,“去找你姐姐玩吧。你看到的東西都是……是
大家變的戲法,想要逗你開心的,明白嗎?忘了它吧。去吧。”
小鹿樣的孩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跑開了。
團長抬起頭看向我和阿菲的臉變得嚴肅:“事情大條了!
他抖開手里的衣物。我聽見身旁阿菲倒吸一口冷氣。這件染血的襯衣,是阿卡常穿的那件。
“贊啊!”“再來一個!”“好!”從前臺傳來的歡呼聲此起彼伏,襯得我們?nèi)酥g的氣氛無比沉重。
“今晚的表演還——怎么了都?”阿卡謝幕回來,正在擦汗。迎向他的是團長低沉的聲音:“阿卡,昨晚阿菲和阿
布都聽見你在屋外跟一個女人吵架。是不是阿芙?——還有,”他頓了頓,指著平鋪在箱子上的襯衣斟酌著開口,“這個,
你能不能解釋一下!
阿卡愣住了,轉(zhuǎn)而汗如雨下:“我——昨晚——”
“小丑,別閑在這里。做你該做的!
我點點頭,掀開帷幕走向外面光華絢爛的歡場。
阿卡被短期內(nèi)禁止登臺演出,只能在廚房幫廚,直到弄清阿芙的去向。
而事實上馬戲團里的所有人都已經(jīng)認為阿芙死了,阿卡殺了她。
毫無意外的爭風吃醋。
團長似乎不這么認為。他勒令我們不得私下議論這件事。
我也不這么認為。阿卡不是會殺人的人。
只是這個時候,出了一件意外。
阿菲死了。
阿菲是我們馬戲團鼎鼎有名的美艷的女馴獸師,她最精彩的節(jié)目莫過于在演出的結(jié)尾調(diào)遣獅虎之類的猛獸張開大口
任由她把頭放進去。每當她這么做,帷幕后的團長都會和臺下的觀眾一樣暗暗捏一把冷汗。
“這個節(jié)目別做了!
我不止一次聽到他對正在給獅子梳毛的阿菲說。
阿菲總是笑著對他眨眨眼:“不夠危險刺激的話,觀眾怎么會愛看呢?”然后對團長擔心的臉送去一個飛吻。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鼓點停頓。美艷的女馴獸師的頭顱淡然定格在雪亮獸齒之間。
滿場喝彩歡呼中,這只平日最膩阿菲的白老虎眨了眨眼,倏然用力合上了大口。
…………。。。。。。。。。。。。
如潮的喝彩聲逐漸演變成尖叫。
“小丑,這是什么?”觀眾席第一排里被我撲過去捂住眼睛的小孩,在我懷里怯生生地問。
我在他的耳邊輕聲道:“這是驚喜。阿菲姐姐用漂亮的顏色給你的禮物!
他看不到驚慌失措又怒又痛的團長,也看不到帷幕旁邊負責安撫馬匹的阿布嚇呆了的神情,更看不到幕后,燈光照
不到的角落里,提著水桶的阿卡蒼白的臉。
團長非常暴躁。
心愛的女人意外慘死,無頭的尸體被那只受驚的白老虎拖行了數(shù)里,沿途散落著不同的肢體和碎塊;然后白虎因為
牙齒之間卡入了她頭骨的碎片而無法進食——或者說不愿進食——一周之后死在籠子里,塊頭只有本來的一半大,毛皮上詭
美的花紋也失掉光澤。
換做是我,不會只是白了頭發(fā)、熬瞎了眼睛而已。
團長非常暴躁。暴躁得近乎瘋狂。
他在深夜把我叫醒陪他喝酒,在我面前敘說著他是如何匍匐了數(shù)里,細細將自己心愛女人的殘肢碎塊收集好,拼在
一起,把她和她心愛的小白葬在一起。他描述著那些纖細而有力的手臂,豐盈白皙的大腿和小腿,蜿蜒在雜草里的曲曲折折
的腸子——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將他們從雜亂無章里摘出來;還有從死去的老虎口里挑揀出的顱骨碎片,有的完全變形,有
的上面還粘著頭皮,絲絲縷縷她的金發(fā);還有她美麗的手,常常驕傲地持著鞭子或者情意綿綿地捧著他的臉,在塵埃里磨得
露出了白骨,鮮艷的紅指甲四散崩落。
“那頭白虎一直很親近她的……是她最喜歡的一頭,怎么會——我不——”他花白的頭垂下來靠在桌子上。
我皺起眉拍拍他的臉:“喂,團長,喂,要睡覺回房去睡——”
“阿嚏!”冷不防他打了個噴嚏,似乎清醒了一點,揉揉鼻子抬起頭,“啊怎么忽然——阿嚏!”話音未落又是一
個噴嚏,“你手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他說著,又沉沉睡去。
差不多也該離開這座城市了。
團長說等阿憐的逃脫魔術(shù)結(jié)束,從棺材里出來之后大家就動身。
也好。這城市發(fā)生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件了。
今天該我刷馬。提著水桶,遙遙望見埋著阿憐的那塊空地,心情就有些沉重。
拉開第一欄,走進去牽那匹白馬,忽然被什么絆了一下,水桶直接拋出去了,我舞手舞腳地摔了下去。緩過氣來的
第一感覺是身下的雜草里壓著了什么,定睛一看一張溺死的雪白浮腫的臉正在我鼻尖前,大睜著雙眼與我對視。
我一時間還想不起來這是誰。
然后我聽見自己,不成人聲的慘叫聲。
阿布小小的墳頭就在阿憐的表演場地旁邊。
喜愛他的人們在他的墓碑前低聲哭泣。其中不乏阿憐的崇拜者。
他們期盼的目光熱切地拂過那鐵鑄的黑色十字架,含著淚念叨著阿憐開始表演時的那一番話。
死亡。死亡只不過是一場開始。他們哀哀地嘆著氣,說著這些含義深刻抑或沒有意義的話語,一時間仿佛阿憐與旁
邊的阿布已經(jīng)并排長眠于此。
團長要將阿卡趕出馬戲團。
“我知道是你殺了阿菲!我就是知道!”瞎了眼的暴怒男人指著阿卡所在的方向罵罵咧咧,給化妝室?guī)硪还蓾鉂?br>
的酒氣。
“團長,那只是個意外——”阿布的姐姐阿莉是歌姬,穿著黑色的喪服正在化妝,聞聲回過頭來試圖為阿卡辯解。
“意外?!”團長對著空氣報以十倍的咆哮,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還憤憤地揮舞雙手,我忙不迭躲閃開來
,“老虎的意外是他設計的!我知道的!他就在廚房做事,胡椒粉什么的——”
“您在瞎說什么呀!”阿莉也來了氣,干脆地轉(zhuǎn)過身背對鏡子向他大叫,“阿菲姐姐的事情大家都很難過,但是您
也不能這樣隨意——”
“不是——這樣——的。。
砰。!
嗒啦嗒啦嗒啦——嗒啦嗒啦嗒啦——
伴隨著他天崩地裂的咆哮是一聲巨響,以及舞臺上傳來的歡樂的開場奏樂。
阿莉的頭被團長用力四下?lián)]舞的大手按進了墻上鑲邊華麗的化妝鏡中。血慢慢浸染了鏡面的裂縫,像一朵如夢似幻
纏綿悱惻的大麗花。
“這才真的是個意外!蔽衣犚娮约簺鰶龅穆曇簟
故事進行到此也沒什么意義了。
我決定離開。
“反正我也只是小丑而已!
“不,你還是魔術(shù)師!
“一個馬戲團不需要兩個魔術(shù)師!
“但一個馬戲團不能沒有你這么好的小丑!
“兄弟,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你也走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陰暗的倉庫里,阿卡搖頭。
我覺得好笑,隨便尋了個箱子坐了下來:“那你想怎么?”
“我想知道故事的全貌!
我不小心笑出了聲:“全貌?這個作者筆法這么差,你還看不出故事的全貌?”
“阿菲和阿布聽到你聲音,所以你就設計殺了他們!
我笑得有些氣喘。
“阿芙在哪里?”阿卡瞪視著我。
“阿芙死了,敢說你不開心?來我們一起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砰!
我笑得太厲害,連人帶箱子向后翻倒下去。這沒上鎖的箱子也摔開了。
箱子里蜂擁而出的膠囊狀壓縮食物幾乎將我的身軀完全覆蓋起來。
“……”
“……”
沉默。
“這——這——”阿卡慢慢走過來,撿起一粒膠囊細細查看,已經(jīng)詫異到說話都不連貫。
“是啊。這是阿憐應該放在棺材機關(guān)夾層里的食物!
“那——這怎么——阿雪你——”阿卡踉蹌著退后,額角的青筋突突地跳著,眼球瞪得快要脫出眼眶。末了,他喘
息著低聲道:“我明白了。他負了你,你要餓死他……”
“他不一定會餓死啊。” 我看著窗外輕聲說, “他們要在一起,我就讓他們永遠都在一起!
窗外,黑色的鐵鑄十字架下已開出了一些純白色的花。
阿卡的臉上盈滿恐慌。
我畫著淚滴的臉上盈滿笑意。
一輪圓月掛在當空。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