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more kiss

　　黃昏將近時他俯身在他的左眼落下一個灰夜色的親吻

　　01>>>

　　——「桂，你給我站墜
　　——「桂，今天抓到你你就死定了」
　　——「桂，你跑什么跑，立定，聽到沒有是立定不是加速啦」

　　課間或是放學，沖田總悟會在走廊里手舞足蹈的大聲喧嘩甚至罵罵咧咧的叫嚷，然后不顧松平大叔的訓斥拔腿開始狂奔，球棒飯盒齊飛，醬汁湯料漫天蔓延開去像是金魚擺動尾鰭留下的泛著波紋質感的軌跡，平底球鞋一前一后噠噠噠噠的首尾呼應像是華爾茲月光般旋轉流暢的溫婉曲調，他瞇起眼睛，視線里頎長的黑色背影被拉成模糊的像點，顏色突破邊緣向四周延伸，被慣性所掀起的風帶出條條尾跡。

　　仿佛追及游戲一般，兩個人，一段距離，他總是追逐的那一方，前面是長發(fā)紛飛的背影，清凈的面容在記憶中如海水沖刷彼岸一寸一寸的被吞噬干凈

　　那么終點在哪里？

　　“終點，終點只有在我人生結束時才能存在。”他用筷子夾過神樂飯盒里銀八老師做的章魚香腸然后故作深沉的發(fā)言，斜后方坐著的土方十四郎叼著蛋黃醬瓶子含糊不清的丟給他一句“傻X似的。”

　　他也覺得他是挺傻x的，不然干嘛每天正經事不干的追著一個男人跑，硬是鬧得銀魂高中上上下下雞飛狗跳全校的姑娘小伙們都在走廊里圍觀以至于謠言越傳越離譜

　　據可靠人士透露近期銀魂高校黑市八卦報紙上頭版頭條天天都是長跑戀愛未遂，勇敢的少年快去創(chuàng)造奇跡云云偶爾邊上還會掛著他和桂兩個人跑的面部表情猙獰扭曲的照片來烘托氣氛以及不是驚天地泣鬼神至少也慘絕人寰的視覺效果

　　“簡直就是視覺暴力啊阿魯。”

　　神樂捏著慘不忍睹的報紙邊緣回頭望向沉浸在jump中不可自拔的自家大叔，感受到這股視線的銀八先生無比配合的抬起頭望向走廊，黑色和棕色的旋風交替行進，進行著流汗不流血流血兼流汗的類似于大猩猩搏斗之類的遠古運動，之后銀八先生眨巴著他那雙死魚眼無比淡定的看了一眼神樂，然后繼續(xù)埋頭攻略剩下的少年jump，不知怎的神樂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銀八掛在臥室房門上那條橫幅，上面沒有頭發(fā)禿的比她爹地還要徹底的奇怪大叔握著雙手露出媲美蒙娜麗莎的笑容，旁邊結結實實批注著幾個國粹般的大字

　　孔子曰：克己復禮，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02>>>

　　其實桂小太郎對身后中了邪一般天天在走廊里跟自己玩大逃殺的少年了解的也不多，除了自我介紹里那幾句用來忽悠觀眾的官方措辭外印象里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件可以用來證明也許在對方心里自己是多多少少有那么不同一些。

　　而且桂這個人，本來就屬于猴子搬苞谷般一個扔一個的類型，說好聽點叫做作天然呆說難聽點就是沒心沒肺良心給狗吃狗都嫌棄，讓人的氣槽從綠色一路飆升到紅色并且嗶嗶作響，嚴重時導致腦溢血心臟病綜合癥等等齊發(fā)的功力從來都是空前絕后無人能比

　　初戀是否和人類都讓人無比懷疑的家伙，偏偏好死不死的在開學典禮上以斜向后45°角標準輕視加蔑視的眼神剜了同班少年一眼，理由是那個跟在猩猩屁股后面表情一臉肉麻的蔥頭少年讓他想起了曾經燒掉自己頭發(fā)的獨眼死對頭，惡心了他的胃亮瞎了他的X眼

　　而沖田美少年更是憋屈地從一頓三碗飯的食量降到一頓兩碗半（話說這根本沒降低多少吧喂�。_學時櫻花飄飄的場景本來讓他心情無比舒暢，結果一扭頭卻看見一個長相清秀的可以媲美女生的雄性生物正朝自己丟白眼

　　中二病間歇性發(fā)作的時期沖田少年不過是一個皿氣方剛的小屁孩，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抱胎的美少年自尊被打擊到體無完膚的沖田少年于是決定揭竿起義勢必要讓那個混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過后來據說這種高難度的障礙往返跑訓練導致高三運動會3Z一舉奪魁銀八先生白白漲了一半的工資。

　　課間餐時間桂抱著飯盒慢悠悠的從教室往后操場上晃蕩，一路陽光鋪滿視線，婆娑枝椏的投影顏色淺灰，他踏上龍膽花盛放遍野的土地突然感到腳邊隱約有濕熱的氣息傳來像是蓬茸小動物清淺的呼吸，他低頭，棕色頭發(fā)的少年在腳邊蜷縮成一團，黑紅相間的眼罩遮蓋住明亮的紅瞳，細碎的額發(fā)在郁綠的草葉上鋪陳開來，流光細致修建著邊緣的線條，他突然有些發(fā)愣，不自覺的蹲下伸手想拉開了少年臉上的罩子

　　“唔，誰啊�！�

　　暖熱的呼吸傾吐在來不及撤回去的指尖，他像是無骨植物蜷縮起莖脈那樣微微蜷縮起手指，指縫間少年的臉隨光線角度變幻出淺金過渡至深灰的色彩，明亮的紅瞳泛起漣漪一般的波紋，緋色的暈紅一寸一寸蔓延上少年細膩的臉蛋，桂呆呆的望著眼前兀自紅了臉的少年突然低下頭輕聲笑起來

　　“喂桂你這個混蛋在笑什么啊�！�

　　少年略略懊惱的聲音，他不說話，距離一寸一寸靠近，他的唇觸到少年有著些許白色絨毛的耳邊，左手撥了撥少年因拉下眼罩而微微凌亂的柔軟碎發(fā)，右手捏住花梗輕撫埋入少年發(fā)間

　　“沒什么�！�

　　午后陽光明媚溫暖，長發(fā)少年跪坐在草地上腳邊放著還未開動的飯盒，棕色短發(fā)的少年靠在樹邊不自然的扭開了臉龐

　　龍膽花橫亙在少年泛紅的臉頰邊輕輕的顫著

　　03>>>

　　那之后兩人的交際仿佛失去了載體，走廊上再看不到你追我趕氣喘吁吁的激烈場景，逐漸平靜下來的走廊透著些許寂寞的感覺，日子在無風無波的空虛中一天一天行進著，兩人都覺得少了點什么但卻沒有任何一個有勇氣去挑明

　　那只龍膽花后來被沖田悄悄養(yǎng)在房間里的窗臺上，他在照鏡子的時候會不自覺捋開耳際的發(fā)絲，然后條件發(fā)射一般記憶清晰還原出那天桂嘴唇帶來的溫度，最直接的影響體現(xiàn)在課堂，那之后上課沖田再沒玩過手機，只不過變的好像即將冬眠的熊一般越來越嗜睡，不睡覺的時候視線會不自覺地飄到那個長發(fā)披垂的背影上頗有些魂不守舍的味道

　　“真是傻X啊啊�！�

　　他仰天長嘆，想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竟活生生的給掰成了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姑娘

　　不過這邊桂的情況其實也沒好到哪去，身為學習委員竟然天天上課走神連不是假發(fā)是桂這句經典口頭禪都忘了應該怎么說，而且看到龍膽花就不自覺開始傻笑以至于被當成神經病這個問題也讓他十分苦惱

　　然后時間大跨步進入了深冬，某天放學大掃除神樂揪住他們倆異常嚴肅的抱臂叉腰用名偵探柯南特有的真相只有一個的表情對他們說

　　“你們兩個戀愛了�！�

　　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當場大腦當機的兩個人一臉茫然的聽著神樂想當年我和我家銀醬怎么怎么的理論，只不過講到第三章的中途銀八老師便破門而入攬起小姑娘就沖出了教室，然后時間繼續(xù)推進三分鐘，銀卷毛又異常詭異的出現(xiàn)在門邊撂下一句不亞于盤古開天辟地時的臺詞

　　“你們別聽小神樂瞎說，不過老師不會阻攔你們的，畢竟現(xiàn)在相愛相殺的梗賣得很火。”

　　“戀愛你妹啊”

　　異口同聲響起的音調，銀八老師還來不及感嘆這同步率之高下一秒就十分悲催的被兩只拳頭打翻在地

　　04>>>

　　雖然沖田總悟是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的標準美少年而且S功力十分了得，雖然撇去大腦脫線的毛病不談桂也是個秀色可餐古風系帥哥

　　不過丘比特壓根就沒光顧過這兩個蠢蛋，17年以來兩人都認為戀愛啥的這輩子都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邊，可是就如俗套的言情小說那樣命運異常欠揍的死活非要把他們捆綁在一起，沖田望著那些曾經承載過某個片段剪影的龍膽花碎片，玻璃瓶映襯出的水清澈透明，很多事情從四面八方埋沒過來，他想著或許一切都不是偶然的

　　從開學典禮上第一次被扔白眼開始

　　從追逐奔跑過的每條過道每個走廊開始

　　從打掃衛(wèi)生時互相爭執(zhí)吐槽不依不饒開始

　　......

　　就如同函數(shù)中的映射，某一時期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甚至每一縷溫度都帶著特有的，相應的含義，他們如同種子在皮膚表層下蓄勢待發(fā)，然后密密麻麻在胸腔左邊偏下的部位分枝開花最終蔚然成林

　　“可惡啊。”

　　沖田揉了揉凌亂的頭發(fā)，看著年歷上被標上紅圈的日期

　　“可惡啊�！�

　　桂摔下書本，雖然學習啥的倒是無關緊要，反正在銀八老師的班上考不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腦子里天天轉著一個東西也挺煩人的而且如果那個東西曾經還被自己當做天敵

　　“桂...桂...”

　　印象中似乎只有他沒叫錯過自己的名字，可是從來沒有人問這是為什么

　　桂突然想起那天的那個吻，在耳邊灑下的綿密的氣息與熱度，花朵傳來的說不清的香味，十分的安慰人

　　他回頭，看著墻上掛下的日期

　　馬上，就是圣誕節(jié)了呢

　　05>>>

　　圣誕節(jié)據銀八所說是個男人送禮女人變相收禮的詭異節(jié)日，不過還好他和沖田都是男人所以并不存在這個問題，但是呸呸呸問題是他想到的對象為什么會是那個沖田總悟，桂張望著步過走廊，夕陽落下了很久，操場外的篝火已經點燃，班上的同學聚集在那里唱著別不清音調的歌，小神樂穿著圣誕裝背著個大禮物袋子，銀八老師氣急敗壞的趕走了那些想掀圣誕老人裙擺的混蛋，很平和的，很平和的景象

　　如果不是他感覺缺少了什么

　　他視線掠過每一個窗子，追逐著本應該在身后追逐他的那一線身影

　　米色窗簾漂浮的講臺邊，棕色碎發(fā)的少年不在那里

　　走廊拐角處的扶手邊，赤色眼球的笨蛋不在那里

　　滾雜著柔軟花屑的郁綠草地上，紅著臉的少年不在那里

　　那里

　　那里

　　你去了哪里？？

　　桂靠坐在班級的桌子上，仰頭閉起了眼睛

　　我真是個笨蛋

　　不想承認心里莫名的失落，空洞形成的如此突然，甚至給不及他找借口的時間

　　“桂�！�

　　袖口突然傳來的拉扯，身體反射性的后退，卻避閃不及的被抓住了手臂

　　“桂�！�

　　穿著棕熊衣服的少年狼狽不堪的將額頭抵在他胸前，混亂的吐息彌漫過他的眼角與耳邊，帶來如那天一樣暖若安心的觸感

　　“這個給你。”

　　手心被人打開，毛茸茸的熊爪滑稽的按住他，而再次放下時留下一顆很小很小的糖果，桂認得出來，是很早以前商店賣過的，酸梅的口味，他曾經莫名的喜歡過的

　　“你沒下毒吧�！�

　　他握緊手心里的糖果放在胸前，硬物咯的左胸口生疼，他聽見自己的心跳，不過那或許是沖田的心跳也說不定

　　“怎么可能，你再這樣說我就把你頭發(fā)給...唔�！�

　　少年氣急敗壞的跳起來，而他伸手按住少年的嘴唇

　　“那，作為糖果的回禮，今天圣誕老人桂可以讓你許一個愿。”

　　桂歪著頭笑了笑，外面的場地依然喧鬧，篝火燦爛，夕光依存，少年驟然安靜，然后抬眼，露出靜謐布滿蔚然霞光的天

　　“上次那個吻，我要還回來�！�

　　他的聲音貫穿過時間，起點通過那個溫暖下午一直延伸到很久以前，第一次見面，瞪白眼的他，與櫻花樹下發(fā)絲搖曳的少年，桂蕪爾，然后露出一副拿你沒辦法的無奈表情，勾起嘴角

　　“merry Christmas�！�

　　06>>>

　　黃昏將盡時他俯身在他的左眼落下一個灰夜色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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