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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據(jù)說,那場百年大雪次年再一次席卷了長安城,有人看見,那天從城樓上
落下一片白,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落到何處去。
內(nèi)容標(biāo)簽: 布衣生活 正劇
 
主角 視角
洛長安
蘇流風(fēng)
配角
蘇綺墨


一句話簡介:長安香氣

立意:

  總點(diǎn)擊數(shù): 764   總書評數(shù):1 當(dāng)前被收藏?cái)?shù):1 文章積分:154,76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古色古香-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少年時(shí)期殘品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2858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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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香氣

作者:子若非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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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香氣(全文)


      一
      后來我才聽人說,我出閣那天,正值百年來最為盛大的一場雪籠罩著長安城。
      憋了整整一年的雪趕在那天一股腦地自天際傾潑而下,埋沒了紅底黃漆的屋頂和青瓦琉璃的墻頭,連城北那棵愈百年的老槐也在第二天早上禮樂奏起的那一刻戲劇性地腳根子一歪,正好打橫壓在了青石道上,攔了喜轎的去路。
      然而,卻還是有很多張獵奇的面孔推攘在街頭巷尾。
      世人都說,南香蘇北藥洛這場婚典意味著壟斷了幾乎整個帝都香料和藥材的這兩大世家的結(jié)盟啊。
      而在我看來,生在蘇洛兩家的,不論是男兒還是女兒,大抵都是這么個聯(lián)姻的用途。
      我是洛家長安,這日的主角之一。
      紅色云錦的蓋頭上繡著粉中透白象征花開富貴的芙蓉,云煙掀簾的時(shí)候,我正垂眼盯著那朵芙蓉發(fā)愣。
      “姑娘聽了莫惱……前邊的路不好走了,怕是要稍稍歇上一歇!
      聽她這樣說,我先是怔了怔,不知是想笑還是想哭,后來有空時(shí),我才回想那時(shí)覺得大約是想要笑的,只因洛家長安的路不是一句不好走就完了的。
      父輩們商量著說要將我說與煉香蘇家之前,我充其量只算得上是洛府家主其中一位妾侍所出之庶女,又因不是男兒身,在族譜上連個名也沒留得下。
      轉(zhuǎn)開略略發(fā)脹的眼睛,只覺得滿眼的芙蓉消散不去:“想歇便說想歇罷。路又怎地不好走了?”
      云煙頗有些憤憤地說:“姑娘可還記得那棵大槐,今日個不知怎么就倒了,倒在別處還好些,偏偏就往路中央橫,這不是存心為難姑娘么?”
      淡淡地,我的口氣微漠:“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遣人移開就是了!蹦┝擞旨由弦痪洌骸岸嗑梦叶嫉鹊谩!
      云煙拿眼風(fēng)往我遮面的喜帕上一掃,府上的下人,向來沒有在我跟前忍氣吞聲的習(xí)慣:“奴婢知道姑娘等得,可是時(shí)辰等不得……”
      我沒吭聲,自顧閉目養(yǎng)起神來。云煙盯看喜帕半天,看不出個所以然,徑直退下了。
      隔著一層門簾依然聽她嘀咕著:“一百多年都不知道倒,偏偏選在今天。”
      又有一個丫頭接下她的話頭:“四姑娘也忒倒霉了些,大喜的日子卻觸這樣的霉頭……”
      我聽著驀地心煩,忽地起身掀簾,頂著頭蓋出了轎子,引得眾人喧嚷陣陣的同時(shí)也惹得洛家陪行的下人們面面相覷。
      在人聲鼎沸之中,我只說了一句話。
      冷冷地,我說,轉(zhuǎn)道繞路走。
      眾人相顧一番,只得道一聲“是”。嫁到蘇家的女兒,即使是庶女,身份地位畢竟是不同了的。
      我心嘆一聲,自顧回身入了轎,手指又在不自覺間拂上了發(fā)髻。
      晨起母親給我梳頭的時(shí)候是一如既往地哭著的:“長安……長安……”
      她大多數(shù)時(shí)候只會哭,在被父親冷落的時(shí)候哭,在被父親的其他女人中傷的時(shí)候還是哭……
      我曾經(jīng)問她,洛長安是若是個男兒身會怎樣。
      她竟什么都沒有說地又哭了。
      我默默嘆了一聲,看著鏡中容顏已不復(fù)年輕的母親,除了她之外,對這個家我沒有太多的留戀:“或許能夠從這死氣沉沉的地方出去也是件好事吧!
      令我驚訝的是,母親在聽到我這句話時(shí)反而哭得越發(fā)兇了。她這樣的反應(yīng)終于讓我心中泛起了一絲異樣,只是這時(shí)候禮樂轟然響起。
      “出了事?”倉皇間我不安問道。
      她支支吾吾終于扯出一個破碎的笑容:“沒事。大喜的日子,哭也是笑!
      在踏上花轎的前一刻,我將血紅的蓋頭掀開一線,最后看了一眼我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只覺得它華麗得如同一座冰冷的墳?zāi),我冷笑一聲然后頭也不回地跨進(jìn)了轎子。
      除了我那懦弱不勝的母親,本應(yīng)是我最親的人一個也沒有出來送我。
      大概是因?yàn)樘焯淞税伞?br>  二
      蘇氏長子流風(fēng),據(jù)說將要成為我夫君的這個男子,是要繼承家主之位的,然,街頭巷尾盛傳的蘇少卻并不是這一位,外面也從來沒有過關(guān)于蘇流風(fēng)的傳言,說起來,這一點(diǎn)倒和我一樣。
      我正思量,轎子卻又停了下來,外面一陣喧囂,不知為何事,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人來報(bào),我心一沉,第二次掀了簾下轎。
      風(fēng)雪掀開我頭上的喜帕,只有那一瞬。
      僅僅一瞬之間,漫天大雪之中,隔著沸騰的人聲,頭頂是灰堊色的天空,我于千萬人之中看見了他和那一雙懶漫含笑的淺色眸子。
      雪白的盜驪馬之上是一襲赤色的猞猁裘大氅,大氅之下是一身紅袍吉服,他的樣子懶懶散散的,連發(fā)也未束,只略略用一只白玉環(huán)松松扣在腦,宛如流風(fēng)回雪。
      聽著落在深雪之上窸窣的腳步聲,我竟感到些許慶幸。
      這就是蘇流風(fēng)?這就是我的夫君么?
      對于我那個一向狠心的父親,竟也在此刻心存片刻感激,我畢竟是他的骨肉血脈,婚姻大事此生只此一回,他總不算太無情。
      那人的聲音如同珠玉般圓潤,又帶著天生的慵懶,春風(fēng)一般柔和。
      然,這樣柔和的嗓音卻化作一陣?yán)溆晗蛭耶?dāng)頭澆下,也毀掉了我前一刻關(guān)于未來關(guān)于父親的全部幻想。
      “大嫂,抱歉,我來晚了!彼f。
      見我愣在那里,他又笑著解釋:“大哥他……身體不太好,只好由我代勞!
      不太好……估計(jì)就是很不好吧,繚繞大雪中,我將脊背繃得直直的,手指關(guān)節(jié)也握得發(fā)白。
      一只如白玉般細(xì)膩的手驟然出現(xiàn)在喜帕下方我視線所及之處,向我發(fā)出邀請。
      我冷笑一聲,徑直蒙了喜帕轉(zhuǎn)身走回了轎中,既然不是,又何必多生枝節(jié)?!我將是他大哥的妻子……
      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換上一副似是而非的笑容。
      我沒有讓人看見我的眼淚,“父親”這個我心心念念十多年的聲音終于在我心中徹底地寂寂無聲了,連我一向信任的母親竟然也在最后一刻選擇支支吾吾沒有告訴我真相……
      也罷,從今以后,洛家再無長安此人。
      愛恨分明,這就是洛長安。

      我終于見到了蘇流風(fēng),那是個蒼白略顯瘦弱的年輕人。
      大婚那天,他穿著一身灰鼠毛滾邊的裘衣在門口迎接我,只將紅色禮服草草搭在肩頭,微啞嗓音略帶著一種深沉的疲憊,卻在見到他弟弟時(shí)爽朗地笑出了聲,那一刻,肆掠長安城的大雪仿若打了一個盹兒才落下。
      “墨弟,看來你這絕世盜驪馬沒有派上用場啊!”
      原來他喚作蘇綺墨,便是那個外界盛傳常戴白玉面具現(xiàn)身在各大青樓妓館、歌樓畫舫有著天人之姿的帝都蘇少。
      蘇少聞言卻是漫不經(jīng)心一笑:“無妨無妨!
      后來,我才知道,我拒絕了他縱馬同歸的邀請以至于他牽著這絕世的盜驪馬徒步而歸……

      不錯,我的夫君蘇流風(fēng)是有病的,在第一眼看見他的臉時(shí)我就知道。
      大約是癆。
      “咳咳……”他又在咳了。
      這樣的咳聲令我忽然眼眶有些發(fā)酸,我嫁給了他這樣一個人,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自從我嫁他之后,他便在房內(nèi)布置了一番,在外間隔出一個小書房,又自顧移了張軟榻擱在書房里,晚上也就將就著在榻上睡了,我目瞪口呆地看他做這些事,他卻微微一笑說:“抱歉,只能這樣,若是我搬出去住到別處,會被下人們嚼舌頭,你就在里間安心睡吧。”
      也許他亦是這場交易的籌碼而并非真的如媒人所說對我有意。我點(diǎn)點(diǎn)頭,他不接近我,我正求之不得,若真要我和一個還不算上認(rèn)識的男子有任何肌膚之親,這也確實(shí)有些困難。
      今日主動找他也情非得已。
      案上的燈油已經(jīng)快燃盡了,蘇流風(fēng)披了件銀鼠皮裘在昏燈下細(xì)細(xì)翻著,不時(shí)蜷起一只手湊到唇邊輕咳。
      我隔著門簾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回里間抓出一只燃得正旺的紫金手爐,徑直推開一扇屏風(fēng),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兩三步?jīng)_過去抽掉他手中的賬本,又將手爐塞進(jìn)他懷中,言語間有些不善:“自己不愛惜自己,又能怎么樣呢!”
      蘇流風(fēng)看著我,良久終于苦笑出聲:“你……你怎么來了?”
      我轉(zhuǎn)眼看著案上滴著紅淚的燭火,良久方說:“明天……明天我不想回去!
      照理說,出閣三天便是歸寧的時(shí)間,雖然我不討厭蘇流風(fēng),但洛府上下甚至連同母親欺騙我的事終究讓我不能釋懷。
      “好!碧K流風(fēng)轉(zhuǎn)動手中溫?zé)岬氖譅t,微笑出聲,竟是什么也沒有問。
      盡管有些意外,但是他能同意是再好不過的了,倒省去了我很多的口舌,所以我也沒有多說什么。
      “往后再要出到外間來,至少在外頭披件外衣吧!痹谖艺郎(zhǔn)備退出去時(shí),他突然用話頭截住我。
      他看我愣在那里又解釋了一句:“我是說在這樣大冷天的晚上!
      我笑了笑說:“你莫不要忘了我家是賣藥的。”
      “哦?說不好你還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神醫(yī)呢!”蘇流風(fēng)這一句玩笑話差點(diǎn)令我一腳絆倒地上。
      還真被他蒙對了!
      更令我吃驚的是他的另一句話。
      “長安?是長安吧……突然覺得,成親也并不算太壞呢。”
      我怕他再說出什么驚死人的話,趕緊說:“你若忙完了,就快些睡吧!痹捯怀隹谟钟X得不太對勁,于是干脆將頭一埋一股腦地沖了出去,老遠(yuǎn)還能聽見身后傳來他清雅的笑聲。
      十幾步遠(yuǎn)的距離,我想著的卻是,那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雪也只經(jīng)一天便散了。
      誠然,流風(fēng)雖好,而我心心念念想著的,卻不是這個。
      三
      蘇流風(fēng)果然如約找了個借口沒有讓我回洛家。
      他是這樣說的:“長安……她這兩天累壞了……昨天夜里似乎又著涼了,現(xiàn)在正臥床不起呢!
      即使我料到他會扯我病了為借口,但我萬萬沒有料到他會扯這樣的荒唐胡話,什么叫累壞了?!什么叫臥床不起?!蘇流風(fēng)在我印象中并不是能說出這么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詞的人。
      蘇老爺尷尬輕咳了一聲,抿著嘴笑說:“……這樣啊……那就等、等長安身子好些了再去!
      倒是一旁的蘇綺墨依舊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吹著杯中的茶沫,笑說:“大哥和大嫂真是恩愛得緊呢!
      這些都是聽從洛府隨我陪嫁過來的云煙說起的,像所有這個年紀(jì)的少女一樣,都對傳聞這種東西有著特殊的癡迷:“現(xiàn)在,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傳呢!”
      “說什么?”我用手指輕輕撥弄著金絲卷云紋瓷杯里浮浮沉沉的綠意,淡淡問。
      “大公子寵妻。 
      “噗!”我如此不顧形象地噴茶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我這床一臥就臥了兩個多月。
      比起如膠似漆的新婚夫妻,我和蘇流風(fēng)的狀態(tài)更像是相識多年的知己。
      自我那日撤了他手中的賬本說了那一番話之后,便再沒看他在書房熬夜看賬本,他嘴上雖責(zé)怪我管得死,但說這話的時(shí)候,他笑意盈盈的,竟是隱隱的歡喜。
      在蘇家的生活倒還比在自家時(shí)平靜上七八分,心下想起母親,想著該找個時(shí)間回去看望她一下。唯一不如意之處便是蘇綺墨在見我之時(shí),總是用著那似笑非笑的語氣恭恭敬敬地喚一聲“大嫂”,聽得我不得不有意避開他來。我是他大嫂,他這樣稱呼合情合理,我卻不能表現(xiàn)出半點(diǎn)不合時(shí)宜的情緒出來。
      只是萬事一耽擱起來就到了陽春三月,院子里的桃花開得正艷時(shí)分,蘇府上上下下開始忙了起來,饒是懶漫如蘇綺墨也是整日不見人影,我正要向流風(fēng)說讓他陪我回趟家,話還未及出口,就聽他在屋里和管家商議著說啟程的事宜,我心下思量,自然不好再拿要他陪我回家這樣的小事來叨擾他。
      我給他端上一杯茶,問:“這是要到哪里去?”
      他接過茶,用杯蓋在茶面上拂了拂,說:“春秋兩季是采香的忙季,我正要去各地的院子里看上一看,和你們做藥材生意一樣,原料經(jīng)不起出任何岔子啊!
      將頭一點(diǎn),我說:“我省得!彼剂恳环謫枺骸耙ザ嗑茫俊
      他巧然一笑說:“長安,你竟也舍不得我么?”
      我正想著這個“也”字用在這里是個什么意思,卻又聽柔聲說:“我會盡快趕回來!
      我翻了一回白眼,轉(zhuǎn)頭看見管家笑容可掬地看著我們,若我說我和蘇流風(fēng)至今沒有同過房,誰會信?
      反正,管家是一定不信的。

      蘇流風(fēng)走后,我干脆整日窩在房里翻看他平日里看的書籍,盤算著他一回來便央他陪我回家一趟。蘇園雖大,也難免會有各樣的巧遇,我是實(shí)在不想聽那人熱誠地喚我一聲大嫂的了。
      云煙拿著信封失魂落魄地闖進(jìn)我房中是在蘇流風(fēng)走后的半月后,我皺著眉淡淡道:“再這樣不成體統(tǒng)的慌張樣子,莫怪我遣了蘇管家將你打發(fā)了!
      那丫頭的面皮青一陣紅一陣,最后成了白,帶著哭腔說:“夫……夫人……家里的夫人沒了!
      手中的書滑落在地也不管,我跳起來抓著她的肩,死盯著她的眼睛不放,顫聲問:“說清楚,哪個夫人?”
      云煙被我嚇呆了,都忘了哭:“就是夫人的娘親。”
      也顧不上讓她起來,我徑直沖了出去,正看見蘇綺墨斜靠在園子里一株花樹喝茶,未等他喚出那一聲大嫂,就被慘白著臉的我死命拉住袖子:“快,給我一匹馬,我要回家。”
      我邊說邊淚落如雨,他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僵,漸漸消失不見:“你這個樣子騎馬是想找死么?莫哭,我?guī)Щ丶胰ゾ褪橇恕!?br>  四

      娘親死得很突然。
      洛府的人解釋說,倉促間連個像樣點(diǎn)的靈堂也沒有,我懶得搭理這些敷衍人的話,當(dāng)初祖母也是倉卒間半夜里去了,為何能有個比皇家的還像樣的靈堂?這些道理我真懶得講出來,只是看著娘親躺在個小得跟個什么似地方,就替她嫌擠,再看看跪在旁邊守靈的人,皆是些昏昏欲睡、不入眼來湊數(shù)的下人,心里越發(fā)不是滋味,又要憋下淚來。
      我上前搖醒一個丫頭,問:“為何不見老爺?”
      那丫頭揉揉眼,竟一時(shí)沒認(rèn)出我來,隨口道:“人死時(shí),老爺下了江南采購藥材,這會子還沒回來呢!”
      我忍著淚又問:“難道沒個人通知老爺,夫人的死訊么?”
      “誰說沒有呀,老爺回信,一切交給大夫人置辦,只不過叮囑送信人說務(wù)必選口好棺木。”
      相依數(shù)十載,臨了臨了只剩下一口好棺木的情意。
      心下凄惶間,我看了一眼棺木,頓時(shí)氣得渾身發(fā)冷,緊咬的牙關(guān)死也放不開,忽有一只溫暖的手從身后伸過來握住我的,我這才又恢復(fù)平靜:“哼,交給大夫人置辦,大夫人就是這樣置辦的么?所謂的好棺木就是這驅(qū)邪避鬼的桃木么?”
      驟然升高的嗓音將那丫頭嚇得渾身發(fā)抖,睡意消了大半,仰頭看了我一眼,又垂著頭趴下身去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請罪:“奴婢不知四姑娘回來,真真該死。”說完又爬起來將其他人推醒,眾人見來人是我,趕緊將頭顱在地上磕得咚咚作響,還一面道:“不知姑娘和姑爺回來,姑爺恕罪,姑娘恕罪!
      還沒等我解釋這聲“姑爺”是叫錯了人,又聽人報(bào)說大夫人到了,忽然就決定不解釋了。
      大夫人一進(jìn)來二話不說就令她身邊的碧螺扇了我一耳光。也不知這一耳光她是想打有多久了?!
      “這沒良心的丫頭,人都等涼了才將你等回來,莫不是嫁了蘇家就忘了娘吧!”
      我一動也不動,臉上面無表情:“打完了么?打完了換我說了吧,大夫人,請您解釋一下這桃木棺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的解釋是:“你娘親是幽怨而亡的,怨氣重得很吶,法師說了,雖然用桃木做棺亙古未有且有損陰德,但本夫人為抱洛府老老少少的平安,就算死后不得超生也自個兒認(rèn)了。”
      我咬牙正要回嘴,握著我的那只手卻突然用力將我向后一拉,一直拉到他身后,被他寬闊的背影牢牢護(hù)住,身形依舊是那副懶漫不羈的模樣。
      他揚(yáng)起手,說:“長安,你看著,再以后若挨了巴掌,就要這樣扇回去才像話!
      只聽一聲脆響,我探出頭,只來得及看見撞在門框上的碧螺和大夫人鐵青的臉。
      混亂中似乎有人怒不可遏地問他是誰。
      蘇綺墨漫不經(jīng)心地回頭輕撫著我的長發(fā),笑答:“蘇氏長子流風(fēng)是也!
      他能說得從容不迫是有原因的,蘇少雖然名勝,世人認(rèn)得的僅僅是那一扇白玉面具,而蘇流風(fēng),身患惡疾鮮少在人前露面,又因?yàn)槲ㄒ徽J(rèn)得他的云煙被我倉促間扔在了蘇府,所以大夫人和一干人等認(rèn)不出他也是自然。只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能懂得我的心思,心甘情愿地讓我利用了一回。
      我又聽他說:“你這丫頭吃了豹子膽么?也不睜眼看清楚了,站在你們面前的,是未來蘇家正夫人。而那躺在棺中的新亡人便是蘇家祖母無疑,夫人,您就不怕因您的處理不善導(dǎo)致蘇洛兩家的不和睦么?該怎么辦,您自個兒看著辦吧!
      事后我聽府里的下人們背后嚼舌頭:“都說蘇大公子寵咱們家四姑娘,沒想到是真的!
      “四姑娘總算出人頭地了!
      “……”
      我在替娘親守靈的七天中,遠(yuǎn)在江南的父親依舊音信全無,私下里要云煙去打聽娘親的死因,她回來報(bào)說一番,我又哭了一回。
      娘親定是以為我遲遲不歸是恨著她了,其實(shí)哪有呢?我對任何人都可以恨,唯獨(dú)對她不可以也不會,全小到大我只耍了這一回脾氣,她竟臨死前連個話也沒留給我,只吩咐人不要將她的死訊告訴我,下人們哪里會聽她的呢?
      我回想著我母親的一生,卻只是模糊的一汪淚眼,再沒其他。
      出殯那天,蘇綺墨仍然以夫君的身份陪著我,這讓我心存感激,棺木換上質(zhì)料最好的金絲楠木,新設(shè)的靈堂大如廟宇,連送殯的隊(duì)伍也是浩浩蕩蕩……這些,都多虧了他。
      他住在洛府的這幾天,連下人們對我說話的聲音也都變得和風(fēng)細(xì)雨了。
      事后我問他:“為何幫我?”
      他正翻身上馬,聽我突然這樣問,只是笑了一下,感嘆般說道:“我后悔了啊!
      見我聽得一頭霧水,他又笑說:“沒什么。當(dāng)時(shí)看你楚楚可憐的樣子,我若不出手,豈不是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流風(fēng)綺墨,綺墨流風(fēng),為何他不是他?
      五
      轉(zhuǎn)眼間,回到蘇府已經(jīng)個把月了。
      娘親去后,我一回蘇府便掂量著數(shù)目將云煙打發(fā)了,因?yàn)樵诤荛L一段時(shí)間里,看見和娘親有關(guān)的人和物就忍不住眼淚。
      自那日之后,他一概喚我“長安,長安”,只要不是大嫂,他喚我什么我都能接受,偶爾碰上了也會坐下聊聊天喝喝茶什么的,相比之前實(shí)在是有了很大進(jìn)步。

      一日喝茶間,我笑問:“蘇少當(dāng)真是閑,竟可整日呆在家里曬曬太陽喝喝茶。”
      “可是心疼大哥了?”他似笑非笑說:“蘇少不似流風(fēng),只會風(fēng)流!
      我當(dāng)即冷了臉,放下茶盞:“這茶也喝涼了,流風(fēng)給我的那本書我還未翻完,今日暫且喝到這里吧。”
      他眸子閃了閃,笑說:“大嫂請自便!
      聽見沒有,他又叫我大嫂了!

      直到流風(fēng)回府那日,我都沒再和他喝過茶。
      流風(fēng)回來的那天晚上,我隔著燈火瞅了眼他的氣色,似乎越發(fā)不好了。我問他要不要吃點(diǎn)什么,他掩著唇擺擺手:“不用,今日乏了,就在西廂歇下了,你快去睡吧,不用替我留門。”
      瞧這勢頭竟是要趕我的意思,我一出去,他就將門窗一氣關(guān)了,又拂了燈火,我在門外聽了半晌也無動靜,許是真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就聽說大公子病又犯了,生了肺癆之人,每到換季就很容易犯病,而每一次患病無一不是走了一遭鬼門關(guān)。
      連著幾日被打出蘇府的大夫絡(luò)繹不絕,我在外面聽蘇流風(fēng)在屋里磕得驚心動魄,蘇綺墨忙著將大夫送進(jìn)送出,眉宇間也有郁色,幾日不見顯得頹唐了不少,想來也是因?yàn)樾珠L的病……想到這里,我一咬牙拿出了出閣那日娘親硬塞給我的那只匣子,當(dāng)時(shí)娘親只說這里面的東西必要時(shí)可以救命,只不過我從未打開看過。
      是一株曬干了的海姬藍(lán)……
      海姬藍(lán),躑躅花,前者藥死人,后者肉白骨,皆是起死回生的良藥,洛家號稱藥王世家至今數(shù)百年之久,卻也只得這一株。
      她知我要嫁的是個這么樣的人,所以準(zhǔn)備了這株海姬藍(lán),想來父親之所以在她死后都不肯見她一面,也許也是因?yàn)檫@。
      匣子底部還有一封信,很短:
      若你愛他,用這個救他。若不愛,務(wù)必留著自救之用。
      喉頭發(fā)緊,一時(shí)泣不成聲。
      娘親,為何你沒有告訴我:若我不愛他,但又不忍看著他死,該怎么辦?

      我抱著匣子站在蘇流風(fēng)面前,正色道:“若我說我能救你,你能把你的命交給我打理么?”
      他咳了一通看我良久,方說:“若你不想我死,我便試著活一活吧!
      我怔了怔,突然覺得這樣一句話讓自己心酸:“將以前大夫開給你看的方子把到我看一看!
      他披上件青衫,從床底下拉出一只蒙著灰塵的大箱子,邊咳邊打趣說:“這么多,你得看到幾時(shí)?”
      我二話不說的搬了就走,他愣了片刻,忽然在后頭喊道:“丫頭,你竟是來真的么?”
      隔著老遠(yuǎn),我喊回去:“是的,所以在我治好你之前,你可不能就這么死了!
      回答我的只有一連串的咳聲。

      房里的燭火燃了一夜,天將明時(shí)再也熬不下去地犧牲在燈盞里頭,而這一單一單的藥方看得我卻是心驚肉跳、困意全無。
      這些號稱神醫(yī)的大夫們難道連枕草子不能和烏頭混用的常識都沒有么?!那么,蘇流風(fēng)之所以患上肺癆,也是因?yàn)椤?br>  想到這里,我快步?jīng)_到書房,正看見一個小丫頭端了藥給他送來,我在門外看著他對著那碗黑乎乎的湯藥皺了皺眉。
      值得慶幸的是,他揮手讓丫頭下去后端起那碗藥踱步到窗下,一股腦地對著一個不起眼的罐子灌了下去。
      我長吁一口氣,進(jìn)門便問:“為何潑了那藥?”
      他苦著臉笑了笑:“喝了二十幾年,幾年前實(shí)在喝不下去了。”
      我心想,這也是該你命硬,若是真的碗碗都喝了,也不知已經(jīng)投了幾回胎。
      一天扎三遍針,配服海姬藍(lán)熬成的湯藥,他也只是一聲不吭地照做,不喊疼也無絲毫抱怨,連一通服侍的小丫頭們都忍不住淚,向蘇管家說看著公子這般實(shí)在心疼、要換個主子伺候。
      如此過了兩三個月,他才忍不住道:“長安,這藥實(shí)在苦得厲害,下次能加點(diǎn)冰糖么?”
      我一笑:“我還要看你能忍到幾時(shí)!
      海姬藍(lán)之苦,如同他的藥效一般,到了極致。

      園子里的海棠花開滿時(shí),蘇流風(fēng)的病才漸漸有了起色,施針、煎熬、飲食……樣樣不假手于他人,因?yàn)槲覍?shí)在不知道躲在暗中要致他于死地的人是誰。
      這日,外面雨絲漸密,我才得一回閑去找蘇綺墨。
      房里擺設(shè)很隨意,矮幾上滾著幾只空了的青瓷瓶,他人卻穿著暗色銀絲鑲邊的睡袍攤坐在地,沒骨頭似的靠在幾緣上,曲起的一條腿上鋪開著一幅畫,一見我來,他隨手卷了那畫,搖著手中漸空的瓷瓶道:“長安?”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腳上竟連鞋襪也未穿。
      帝都里盛傳的蘇少,便是這個樣子么?我紅著臉,只拿一雙眼睛盯著窗看,他直起仿若沒脊梁骨的腰身,笑問:“你來只是為了看我房里的這扇窗的么?”
      眼睛正不知道要看哪里,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披好了外袍從里間走了出來,我這才敢正眼看他。
      “我是來找你說你大哥的事的!
      他將幾上的畫收起來放好,才又說:“大哥有你照顧,連折磨他數(shù)十年的病都要好了,還能有什么事?”
      當(dāng)我說有人想要加害蘇流風(fēng)時(shí),他先是一愣,然后又微笑起來:“長安,你是準(zhǔn)備要寫個什么話本子去賣么?”
      我急于讓他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遂從袖中摸出那害人的方子送到他眼前:“我也是通醫(yī)術(shù)的,這方子上有什么古怪,難道我還能看不出來?”
      聽我說得這樣振振有詞,他才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沉著臉?biāo)妓髁季,才又說:“方子你先寄放在我這里,茲事體大,查證一事得私底下慢慢進(jìn)行!
      誠然,蘇家眾多子嗣之中,唯有流風(fēng)綺墨最為要好,不然我也不會第一個來找他。
      六
      到初秋時(shí)節(jié),流風(fēng)的病基本上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畢竟是肺癆,要完全根除也不是幾月年把的事。
      像上次一樣,這次他又要出門,倒是他主動要我替他配足量的藥讓我感到有些驚訝,于是我笑說:“你不是最怕喝藥的么?”
      他默了一默,目光灼灼:“去年冬天時(shí),我最怕的還是這個,現(xiàn)在,我最怕的是死……說起來,若是當(dāng)初我像墨弟一樣把頭一搖,今日也就不會有你相伴左右了,上天待我委實(shí)不薄!
      這話讓我頭腦發(fā)懵,什么意思,難道我本來是要許給蘇綺墨的么?
      他再說了什么,我竟連半個字也沒聽進(jìn)去,我自己說了些什么也十分模糊。
      只聽他鉆進(jìn)車廂時(shí)對蘇綺墨說:“若長安嫌悶了,就替我?guī)バ┖萌ヌ幧⑸⑿陌伞!?br>  我耳中嗡嗡作響,只是將言笑晏晏的蘇綺墨望著,不能發(fā)一言。

      還未入冬,天已冷了起來。
      其間我回了趟洛家,那畢竟是我和娘親生活過了將近二十年的地方。
      我住在娘親以前住的屋子,并且吩咐下人們不要前來打擾,想要自顧溫習(xí)那過去的斑斑點(diǎn)點(diǎn),他們都知道上次我和“夫君”回來讓一向刻薄的大夫人整得啞口無言一事,所以我說的話,他們都再不敢有半點(diǎn)陽奉陰違。
      所以,當(dāng)晚蘇綺墨一身是血地闖入我屋中時(shí),我身邊甚至這廂院子里都連個鬼影也沒有,他翻窗進(jìn)來在我驚叫之前捂著我的嘴,笑說:“長安,怎么樣,幫個忙吧!
      說完就暈了過去。
      傷在腰腹,長三尺卻不算深,但是血流得多了以至于我為他上藥止血又縫針也是昏迷這的,若換做旁人,早就疼得淚都淌了一地了。
      忙完這一切天已經(jīng)大亮,忽然看見他的劍還落在他昏倒的地方,我撿起來時(shí)發(fā)現(xiàn)劍尾上的穿著白玉的穗子少了一只,連窗外墻根下的花圃里也仔仔細(xì)細(xì)翻了個遍,愣是沒有找到,許是在他掉在別處了也未可知,也沒太往心里去。
      因?yàn)橐疹櫴軅乃,我一連在洛府上住了大半月還沒有走的意思,幸虧爹出了遠(yuǎn)門,要不然準(zhǔn)會穿幫。
      只是住得久了,送飲食的下人們也漸漸懷疑起來,四姑娘平日里哪有這樣驚人的飯量?后來大夫人來找過一次茬,說我屋里藏著人,要搜。領(lǐng)著一批人浩浩蕩蕩地闖進(jìn)我屋里,我心想這可如何是好,要是讓人誤會我真是跳河也洗不清了。那廂蘇綺墨卻不見絲毫慌張,在梳妝臺前把玩完胭脂盒后又去賞珠釵,大夫人氣勢洶洶闖進(jìn)來時(shí),他正執(zhí)了炭筆,硬是要替我畫眉,我頓時(shí)心下雪亮,知道他又要扮一回蘇流風(fēng)。
      無法,我只得正襟危坐閉著眼讓他執(zhí)筆為我畫眉,屋里嘰嘰喳喳的聲音響起時(shí),我忍不住要睜眼瞧一瞧,卻被他柔聲打斷:“別動,動刀動劍還行,執(zhí)筆畫眉我這還是頭一次,這是個精細(xì)活兒,稍稍偏一點(diǎn)就會畫壞的,你不會是想介時(shí)削了重長吧?”
      我笑得滿臉通紅,說:“哪會有這樣的事?畫得不好重畫就是了。”
      他似乎笑了笑,他一邊專心替我畫眉一邊頭也不回地說:“喲,洛夫人莫不是來和我這晚輩一同學(xué)習(xí)畫眉的?”
      大夫人恨恨走后,我終于有機(jī)會問他:“平白無故的,為何傷成這般?”
      他從梳妝臺上隨手挑一支珠釵替我插上,似笑非笑說:“若我說我是為了你才傷成這般的,你信么?”
      我笑捂著節(jié)奏紊亂的心口,說:“鬼才信。”
      抬起頭來時(shí),他卻猛然吻了我,將那一聲低語送入唇舌。
      “長安,你次次打亂我的計(jì)劃,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因?yàn)槟莻吻,回到蘇府之后我處處回避著蘇綺墨,我想我當(dāng)時(shí)肯定是瘋了才沒有推開他,我是他的大嫂!
      蘇流風(fēng)回來那天正是十一月初七,我無可避免地又見到了和我一同迎接蘇流風(fēng)的他,眼角的余光告訴我,他正對我笑,我卻心如擂鼓不敢回視。
      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蘇流風(fēng)牽入房中時(shí),回頭瞥了他一眼,原來他的笑都是我的幻覺,那雙古井一般深邃的眸子里分明閃爍著某些令我不甚明了的東西,大約是那名為嫉妒或者名為恨的東西。
      泡好一壺花茶,我隨口問道:“比上次回來得晚些呢!
      蘇流風(fēng)聞言卻笑了:“差點(diǎn)回不來呢!
      我聽他話里有話,于是順著他的意思問道:“怎么說?”
      “半路上遇到了刺客,本來那一劍刺過來我必死無疑,說起來又是你救了我一命,要不是我隨身攜帶著你的發(fā)簪突然落下來,我也沒有拔劍反擊的機(jī)會。”
      “發(fā)簪?”
      他潤了一口茶,又說:“說來也奇怪,刺客見簪子落下便去抄那簪子去了,我瞅著機(jī)會刺傷了他。”
      “那你可知道是何人所為?”
      他把頭一搖,從懷中摸出一樣?xùn)|西遞給我:“慌忙中只留下這個,今日不談這個了,回頭讓墨弟去查就行了!
      接過那樣?xùn)|西的我卻驚得將杯子摔碎在地上,他還道是我傷了手過來扳我的手指,我白著臉說:“沒事,茶太燙了!
      捏在我手心里的,正是一只穿著白玉的劍穗!
      七
      之后的日子里,我處處提防著蘇綺墨,也有意無意地向蘇流風(fēng)提起這個他一向信賴的弟弟。得到的回答一層不變:“墨弟的為人,我是信的過得。”
      后來我提醒得頻繁了,惹得他認(rèn)定我對蘇綺墨有什么誤會,說改日一定讓我和蘇綺墨當(dāng)面將這本來沒有的誤會澄清。
      我想這不是什么誤會不誤會的問題,事實(shí)證明,他信賴的弟弟處心積慮地要?dú)⑺麉s茫然無知,更可笑的是,作為知情人之一的我,在找了個地方將那唯一的證物燒了個干凈之后,又忍不住一遍遍的提醒他要小心。
      不想弟弟被揭穿,又不想看見哥哥死于弟弟之手,這便是我目前的處境。
      只是這廂我處處小心,時(shí)時(shí)謹(jǐn)慎,那廂蘇綺墨卻整日躲在煉香房里煉著什么香,蘇府上上下下都說一向放浪形骸慣了了蘇少總算是開了一回竅,也不枉平日里大公子疼他一場。
      只是這些話在我聽來卻顯得分外刺耳,許是配了一副毒藥來喂他哥哥也未可知。
      冬至那天,蘇綺墨急急來敲我的門。
      我看著他映在門上的影子,揉了一回眼睛,才說:“流風(fēng)不在,身為叔嫂,少不得是要避著些嫌的。”
      門上的影子歪了一歪,似乎有什么東西滾落在青石臺階上碎了,本來以為他會就此離開,沒想到他卻直直將門撞開,白狐毛滾邊的領(lǐng)口上泛著細(xì)碎的水珠子:“我今日偏不聽你的來避這一回嫌!
      我頂著發(fā)脹的眼眶盯看那斷掉的門閂良久,才喃喃:“只這一回又能如何呢?我終歸是你大哥的妻子!
      他那一雙一向懶淡的眸子忽然怒意橫生:“你本應(yīng)該是要嫁給我的,長安!
      我愣愣半晌,沒有言語,即使這是第二次聽說,還是不能心如止水地來接受事實(shí)。
      他的聲音忽又柔和起來,斜倚著門框,神色頗有些郁郁:“也不知為何,我這一聲,為有在娶妻這一樁上自私了一回,想著萬不能由著那些父輩們的游說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子回家,兩兩相害……”他忽地把頭一轉(zhuǎn),目光灼灼地看向我:“若我知來的人是你,我倒情愿當(dāng)初就此乖乖地任人擺布了……”
      只是我一想到眼前這個口口聲聲向我表白的男子連他親親兒的兄長都想毒害,心中泛起的那點(diǎn)漣漪就此轉(zhuǎn)瞬即逝,嘆息一聲,我說:“等下輩子罷,下輩子千萬別再搖頭了,今生我只能是你大哥的妻子,你的大嫂了!
      他走出的身影略顯蕭索,只說:“下輩子的人說不定見不到記不得了,這輩子能得到的,我就絕不讓它等到下輩子去!
      凄惶之中,我垂眼看見門外石階上撒了一地的青瓷中碎了一地的香。

      天依舊是一副鉛灰色欲雪的樣子,這場雪不知道要憋到即使才能降下來,那日我捧著爐子窩在書房翻些冊子,忽聽人來說南院的梅花開了,大公子邀我過去賞梅。
      我合了冊子,回一聲知道了。
      那日的梅花開得可真好,明艷之色竟是我畢生所見之罪,只是即使這話開得如此只好,我卻沒有半點(diǎn)賞它的意思。
      因?yàn)樘K綺墨,說出“這輩子能得到絕不等到下輩子去”的蘇綺墨。
      蘇綺墨盈盈而笑,當(dāng)著蘇流風(fēng)的面喚了我一聲:“長安。”
      “墨弟,喚大嫂似乎更合適一些!备绺缧χ鴪(zhí)起他手邊的酒壺往杯中斟滿了酒。
      “合適不合適,誰知道呢?”弟弟也笑著執(zhí)起另一只壺。
      我呆呆立在梅花樹下,看這對笑容滿面的兄弟唱著充滿勾心斗角的雙簧,只覺句句驚心。
      哥哥又說:“我不在的日子里,多謝墨弟對長安的處處關(guān)照,這杯酒算哥哥敬你。”
      弟弟也說:“大哥無需多謝,我正求之不得!
      ……
      梅花的香氣越發(fā)濃郁了,數(shù)十天來降不下來的雪竟在此刻撕開鉛灰色的天幕,紛紛擾擾灑落而下。
      我想,這雪終是降下來了,又想著蘇流風(fēng)在雪中待久了會不會發(fā),于是我?guī)撞缴锨埃瑢⒛莾杀苼硗迫サ木票徊屃藖懋?dāng)著他們的面一氣喝干了,才對蘇流風(fēng)說:“酒也喝了,就此散了吧,回屋去吧,當(dāng)心身子!
      蘇流風(fēng)怔怔看著那只空酒杯,隨即臉色鐵青,第一次不顧形象地大吼:“不許散!等我一下,就在這里!”
      話還未說完,就踉踉蹌蹌地狂奔而去,途中還狼狽地跌了幾跌。我不明就里地看著他遠(yuǎn)去的倉皇背影,笑想,不就是等一下么,弄得我好像馬上就會死一樣。
      只是這樣一想,腹中就開始隱隱作痛,我轉(zhuǎn)身看向蘇綺墨:“你就這樣想讓他死么?”
      他怔了怔,點(diǎn)點(diǎn)頭。
      我喘了口氣又問:“是因?yàn)槲颐??br>  他先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不全是,生在蘇家的男子,要么是長子要么就像我這般,整日里縱情聲色的風(fēng)流蘇少……”說到這里他眸子閃了閃:“也許生在平常些的人家只怕還好些,可是你來了,引得我也想放手去掙一掙罷了!
      我默了一默,想到某些沉著在記憶中的某些凄寒的往事,心中竟不能惱他半點(diǎn),笑說:“我在這長安城中生長二十年,都說它繁華如斯,卻從未登上城樓去親自看一眼見證一番,綺墨,不如等流風(fēng)回來我們一起去吧!
      這還是我第一次換他的名,也是最后一次,我想。
      我撐著石桌邊緣緩緩站起,還是身子一歪。他趕緊過來扶我問:“可是凍著了?”
      我說不是,是因?yàn)槟憬o我喝的酒太烈了,有些不勝酒力罷了。
      他看我半晌,終于說:“我的那杯并不是酒!
      我心想,我知道,是毒。
      “那是我這幾日新煉的香,能融在清水里的香,可以比酒香更濃郁!彼@著我的發(fā),聲音愈加溫柔:“我只是想光明正大地和他較量,看看最后你到底是屬于誰的,大哥這些年都沒有煉出了香,我煉出來了……而蘇家祖訓(xùn)上寫明,能煉出“香融雪”的,才配坐上家主的位子!
      他說,長安,我終于能和你在一起了。
      聽完我唇齒盡寒,這才轉(zhuǎn)頭看桌上那蘇流風(fēng)的那只空了的杯子,暈染在那只空杯上的是七月天空微藍(lán)的顏色。
      我突然想到,也許他當(dāng)初娶我,是因?yàn)橹牢夷赣H偷取了父親珍藏的那株海姬藍(lán);也許他第一次發(fā)病也是故意做給我看的;也許他能躲過蘇綺墨的刺殺并不是因?yàn)殡S身帶著我的一只簪子;也許那劍穗是故意拿給我看的……
      然,為何在我喝下毒酒時(shí)會表現(xiàn)得如此慌張?
      也許,他也是不想我死的吧。
      想來想去,還是不知道要恨誰好,我牽著蘇綺墨的手說:“他太慢了,不等了,只我們兩人去,可好?”
      他歡喜得像個孩子,笑容滿面,說:“好!”

      尾聲
      據(jù)說,那場百年大雪次年再一次席卷了長安城,有人看見,那天從城樓上
      落下一片白,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落到何處去。
      忽又聞蘇家在十二月初七那日煉出了一種香,名為“長安”,煉成之日,長安的香氣在長安城飄繞了足足三月才散去。也是在十二月初七,蘇家二少反目,而我,還是十分無奈地成了世人口中那禍水的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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