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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仇。
這是支撐著他在地府苦苦掙扎,不肯喝下那孟婆湯,轉(zhuǎn)去投胎的唯一信念。
他不甘心呀,恨,無時無刻不啃食著他的心靈,讓他在冰冷的奈何橋上,執(zhí)著的佇立著。
終于,他等到了那個人被黑白無常引渡而來,而他,也終于得以重入人世,以他憎恨的那個女人的兒子的身份。就算這樣做會使得無法再入輪回,他也甘之如飴。
予涵。
他咀嚼著這個名字,無聲的笑了。很好,很好,不枉他在地府受了那么多的苦,沒有比這個身份更能給那個女人以刻骨銘心的打擊的了!
此時,新帝即位已久,羽翼漸豐,不再需要太后的扶持。而他,也已以清河王繼承人的身份,入住王府。一念及此,他忍不住冷笑,究竟是怎樣的獨占欲,讓那個女人將清河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過繼到別人府中,硬是塞了這個野種繼承她情人的香火。
他第一次進宮,是新帝招他共同商討有關(guān)予澈和靈犀帝姬的事。
因為靈犀帝姬非平陽王之子不嫁的事,饒得整個后宮不得安寧。太后已經(jīng)撩了狠話,說除非她死,否則靈犀與予澈這輩子都沒可能在一起,偏偏無論眾人怎么求情,也不肯說出理由。而靈犀帝姬也不死心,鬧著絕食和出家,使得皇上和皇后都頭疼不已。
他不禁冷笑,太后自然說不出那理由,也是因此,給了他絕佳的機會。
他向皇上進言,將靈犀帝姬以為大周祈福為借口出宮清修,太后看著女兒花嫁之年卻長伴青燈古佛,能夠心硬到何時?
皇上猶豫半響,終究舍不得妹妹日漸消瘦下去,只讓他去問太后的意思。太后垂淚一夜,他便跪了一夜,跪的太后也不得不點頭應(yīng)允。
靈犀帝姬于清涼寺清修,他和皇上串通,瞞著太后,讓予澈也搬了過去,就住在那清河王曾和甄嬛恩愛的小屋,
等到春去又秋來,這對同父異母的姐弟,終于在他的鼓動下,打起了生米煮成熟飯,逼得太后不得不成全他們的主意。
他一直等,等到靈犀懷孕,才撕下了母慈子孝的面具,突然之間不再入宮,將自己悶在王府,誰都不肯見。
他頂著趙王的殼子,用清河王留下的人脈,隨便諏了個名頭,便順順利利,收集到不少清河王生前的事跡,從平定汝南王叛亂,到多年駐守邊疆,清河王曾經(jīng)做過的,沒做過的,結(jié)交的,沒結(jié)交的,被他大筆一揮,半點真,半點假,捕風(fēng)捉影,顛倒黑白,寫成一份告發(fā)清河王意圖謀逆的奏折。
皇上震驚不已,將他傳到御書房細(xì)細(xì)盤問。
他只是跪在地上,一副悲憤不已的表情。
皇上問他可有何證據(jù),他低頭半響,才道,他便是那個最鐵的鐵證。
他是太后與清河王的孩子,清河王自己沒有登上皇位的可能,便和太后于清涼寺暗通曲款,珠胎暗結(jié),意圖效那呂不韋,將自己的兒子推上皇位。
可惜,可惜太后和他意見不合。太后親眼見著先帝是如何在前朝和后宮的算計中心力交瘁,知道做皇上的艱辛和不易,不肯讓自己的親生孩兒去受那苦,才推了養(yǎng)在自己名下如今的皇上即位。
皇上猛的站起,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呵斥他瘋魔了。
他雙目含淚,抬頭看著皇上,只讓皇上自己去查。
皇上去查,自然是查不到什么實證。但是那些曾經(jīng)紛紛擾擾的流言,卻被他翻了出來。太后有孕回宮,滿宮都在傳她月份不實,還有當(dāng)初那初滴血驗親的戲碼。而太后和清河王的那些交集,從清河王為當(dāng)初的菀嬪開了滿池的荷花,到清河王為了有孕的莞嬪闖入華妃的宮殿,再到清河王那被遮遮掩掩的死亡真相,都在他精心安排下,被皇上一一查了出來。
還有就是,清涼寺附近,舒太妃的住處,清河王在太后清修那幾年,頻繁的出入。
皇上閉目,半響才道,靈犀和予澈,可已有了……
他幽幽到,皇上這時還有心情去關(guān)心別人,可知自己,也不是先帝之子。
年輕的帝王睜大了眼睛,幾乎忍不住上前制止他說下去。
他俯在皇上耳邊,輕聲道,還記得太醫(yī)院的那個自宮了的溫太醫(yī)么,那就是你的親身父親。
母后在我出繼那天便告知了我,說一旦日后你對我不利,這就是我自保的把柄。
看著那曾經(jīng)睿智清澈的眼神里浮現(xiàn)的絕望和殺機,他心滿意足的笑了。
這個皇上什么都好,就是,太顧念那個女人對他的養(yǎng)育之恩。
皇上,最怕的是什么?是有人,有事,動搖了他的皇位。
清河王意圖謀逆,太后捏著足以讓他下位的把柄。
但是他還不能讓皇上一時氣憤殺了那個女人,他要她長長久久的活著,忍受著人世間最可怕的煎熬,活著。
而且對于一個曾經(jīng)歷經(jīng)無數(shù)榮辱并享受過最大尊榮的女人來說,囚禁和死亡都已經(jīng)不是最可怕的了。最可怕的,是她曾經(jīng)親手殺死的情人,在死后,被她和他的親生兒子,親手從神壇拉下踩入泥濘。
所以他將罪責(zé)都推給了清河王,這個已經(jīng)死了的人。
太后只是個被勾引被蒙蔽的女人,在最凄楚的時候,被別有用心的清河王蠱惑了。
他向皇上請求,無論如何,留太后一命,看在,她曾經(jīng)撫養(yǎng)過皇上的份上。
清河王的牌位從清涼寺里被扔了出來,清河王的名字從玉蝶上除名了,清河王的棺材從皇室陵墓里遷到了荒山野嶺,清河王成為了前朝爭先彈劾的罪人。
太后為清河王怒斥皇上,被皇上以后宮不得干政為由,囚禁在了宮里的小佛堂中。
他特地跑去看了太后一眼,看著這個保養(yǎng)得宜的貴婦如今因為情人的事,一夜之間蒼白了頭發(fā),老了不止十歲。
他投入的扮演了一個得知自己并非龍種的瘋癲的趙王,不停的哭著問她,為何不當(dāng)初一把掐死他,為何要讓他受這份煎熬。
太后木了半響,才問他如何得知。
他哭道,這難道還重要么?母后可知,靈犀,她已經(jīng)懷了予澈的孩子。
這是對太后身上背負(fù)的最后一根稻草,聽完這句話,太后就暈了過去。
再醒,就已經(jīng)中風(fēng)在床,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貼身伺候的,俱是啞仆。
而太醫(yī)院的溫太醫(yī),也在一個夜里,暴斃于家中。
至于靈犀,她已經(jīng)懷孕六月,被硬灌了一碗紅花后,終究沒能保住性命,撐了五日就去了。觀看了全過程的予澈瘋了,皇上只說這是太后的旨意,便把他以為太后侍疾的名義關(guān)進了佛堂。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滿懷欣喜的等待著皇上發(fā)落甄家,卻等來了皇上偃旗息鼓的消息。
為何!為何!
他不甘心,沖到御書房去質(zhì)問。
皇上卻反問,為何對待自己的母家如此絕情。
他狂笑道,他已入地獄,便要所有人都跟著入地獄。
皇上輕聲道,包括朕?
他點頭,包括你!
皇上注視他良久,才道,的確曾入身處地獄,但是現(xiàn)在想來,也不過如此。
他驚疑不定,看著皇上平靜的面容,波瀾不驚的眼眸,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開始看不透這個不過雙十年華的年輕人。
皇上不會再如他所愿,幫他完成復(fù)仇大業(yè)。
皇上甚至還剝奪了他的自由,將他圈禁在養(yǎng)心殿,不許他見任何人。
他冷笑,先是圈禁了太后,如今又圈禁他,怕是滿朝都要談?wù)摶噬系谋∏楣蚜x。
皇上置若罔聞,自顧自批著折子。
皇上停手了,前朝后宮終于迎來了平靜。但是皇上卻似在養(yǎng)心殿生了根,每日不是批折子,就是批折子,只偶爾讓人將年幼的太子抱來逗弄。
他不禁嘲弄道,莫非皇上因為那些事而對女人失了興趣,年紀(jì)輕輕就過著苦行僧的生活?
皇上充耳不聞,他走過去奪了他的筆,逼問道,你為何不殺了太后,難道你不恨她□□宮闈?
皇上抬頭,坦然看著他。
他譏諷道,是了,我忘記了,你的母妃也是□□宮闈的一員。
皇上的面具終于有些裂紋,他不由興奮起來,道,你的母妃不守婦德,你這個做兒子的更是親手弒父,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善鹊劬褪窍矚g這齷齪卑劣之人,最后也就死在這齷齪卑劣之人之手。
皇上的眉頭跳了一下,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沉聲道,你真以為朕不會殺你?
他大笑,我活著就是為了復(fù)仇,如今大仇已得報,死又如何!
皇上靜了半響,輕聲道,你果然不是予涵,朕早該發(fā)現(xiàn)。
被揭穿了,他卻絲毫不在意,以皇上的精明睿智,他能瞞這許久已是不易。只是他有些惋惜,可惜,可惜沒能覆滅甄家。
他閉上眼,等著皇上了結(jié)了他。
皇上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你將朕當(dāng)猴耍,朕可不能輕易放過你!
他睜眼,看著皇上的笑,簡直有些不可思議了。
皇上笑的更開心了,朕本來也曾憤恨不已,但是看著有人比朕過的更痛苦,更悲慘,便突然覺得,也沒什么了。橫豎朕的皇位是不會跑的,知情的人該死的死了,該圈的圈了,人證物證都沒有,便是放了你滿大周去說,也不會有人信的。上一輩的事就讓它終結(jié)在上一輩,朕何必為它們苦惱。
皇上雖然說沒什么,但是行為卻不是這么表示的。
太后中風(fēng)后身體大不如前,予澈日日的痛罵不斷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她心愛的靈犀死了,雪魄出家了,兒子離心了而且指認(rèn)親父為逆賊,恨他和她入骨。她似乎沒有什么活著的意義了,但是皇上就是不讓她死,幾次讓太醫(yī)將她從死神手里奪回來。
甄家也漸漸的蕭條了,甄衍的公主夫人病逝了,連帶著甄衍也傷心過度而去了。平陽王妃將哥哥的幾個兒女接到自己府中撫養(yǎng),皇上也沒說什么,終究是念著平陽王待他這么多年的情分。
沒有了復(fù)仇作為支撐 ,他很快就病了。
燒的迷迷糊糊時,他感到有一只溫暖的手輕輕的撫摸著他,他喃喃道,娘 ,是你么。
手微微頓了下,他繼續(xù)道,娘,孩兒已經(jīng)為管家報了仇,甄嬛那賤人 ,還有甄家,都完了,全完了。只可惜那甄玉姚,遠(yuǎn)在邊疆,不過孩兒聽說她已經(jīng)病了,快死了,死在異國他鄉(xiāng),這輩子都沒法回來了。還有那甄玉嬈,生的孩子全死了,只能養(yǎng)別人的孩子,她過的也不快活。呵呵,害了我們管家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他不由露出一抹笑,雖然說的是惡毒的語言,笑容卻單純?nèi)绾⒆右话恪?br>
他本來就只是一個孩子,當(dāng)初管家獲罪,他才不過六歲。本錦衣玉食養(yǎng)大的嬌貴小孩,哪里受得了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打擊,哭鬧不休了幾天,就因缺少及時的醫(yī)治,得了高燒夭折了。
也正是因為他還是孩子,他的恨,最為真,讓他在地府苦苦捱了十余年,聽著那些路過奈何橋上,被甄嬛害死的鬼魂哭訴咒罵的話語。那些甄嬛不為人知的隱秘,統(tǒng)統(tǒng)被他記在心底。
娘,是你來接孩兒了么。
他伸出一只手,企圖抓住什么。
身邊的明黃色袍子微微動了一下,輕聲道,救活他,朕還不許他死。
太醫(yī)卻一動不動,似乎還沉浸在極度的震驚當(dāng)中。
皇上加重了聲音,溫實初,朕讓你救活他!
溫實初苦澀道,他究竟是誰。
皇上冷笑,你只需要記住,朕不讓死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要給朕活著,比如你,比如他!
活著,長長久久的活著,忍受著生的煎熬,無法去地府,尋自己的親人和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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