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哲也同學對吧？”
　　正在速寫本上無聊的描著線的黑子聽到這個聲音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直到對方加重語氣說了第二遍他才帶著些迷惑的神情抬起頭看著聲音的主人。
　　發(fā)色是如夏日傍晚的落日余暉般溫暖的紅色，同色的眼眸正認真的看著剛抬起頭的黑子哲也。
　　這是黑子哲也第一次被人以這么認真的目光注視。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不知道為什么黑子哲也總是被所有人忽視，最初他還會孩子氣的做些惹人注意的舉動在證明自己的存在，但這樣的事情經(jīng)歷得多了，他也漸漸習慣了�，F(xiàn)在，即使是近在眼前的人把他當成空氣一般，他也不會在意了。而正因為習慣了自身微弱的存在感，才會在此刻被認真叫住名字、被對方用認真的目光注視著的時候，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黑子哲也知道面前的這個人——不如說是太有名了想不知道也困難——赤司征十郎，常年霸占成績表第一位、身居學生會長之職、將棋社備受期待的新星，毫無疑問的學院第一人，同時也是黑子哲也所在班級的班長。
　　但是，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到底是什么事會讓這位名人來找自己？
　　黑子哲也放下了手中的筆，自顧自的陷入了思考狀態(tài)。

　　察覺到被叫到名字的人在一瞬間的回神之后又不知神游到哪了，赤司并未生氣，而是拉開對方前排的椅子坐了下去。目光不經(jīng)意間瞟到桌上被壓在對方左手下的速寫本上，在那上面，鉛色的筆跡簡單的勾勒出了幾顆挺拔的樹，幾只麻雀恣意嬉戲的景象被定格在不大的畫面里。雖然此刻已經(jīng)看不見那幾只麻雀了，但從赤司這個位置還是可以確定本子上所畫的正是窗外的風景。
　　“你喜歡畫畫？”
　　“……呃？嗯，是的�！彼伎贾械娜私K于注意到眼前還有個大活人存在，愣了一下回答了對方的問題。不過從他仍未舒展的眉頭來看，他的疑問似乎并未得到答案，好在他也沒打算再度為難缺少線索的自己，改為直接發(fā)問：“那個，赤司……君？對吧？請問找我有什么事呢？”
　　“哲也——我這樣叫你不介意吧？”在收到對方搖頭示意并不介意之后，赤司繼續(xù)說：“哲也難道忘記了么？今天輪到我們倆值日。”

　　黑子將目光移到黑板上——右下角確實清楚的寫著，今日值日：黑子哲也，赤司征十郎。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疑問解除了，黑子隨手收起速寫本起身準備去拿工具開始打掃。
　　“說起來，赤司君居然能夠‘看見’我，真是了不起呢�！�
　　——在站起來的瞬間他這么說。

　　“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出乎意料的是，赤司差不多是立刻就回答了他這句聽起來像是自言自語的話，“我可是從一開始就注意到哲也了呢�！�
　　“……這可真是令人驚訝的真相�！蹦_下的步伐稍微頓了一下，黑子平靜的吐出這句話。
　　兩人都沒看見，對方臉上淺淺的笑容。

　　那天的對話之后，莫名的，或者說是意料之中的，黑子哲也和赤司征十郎成為了朋友。
　　“說起來，赤司君那個時候說過從一開始就注意到我了吧？”黑子扒著飯盒里的米飯，突然想起兩人之間的第一次對話，“到底是為什么呢？”
　　“怎么想到問這個？”一邊細細的嚼著食物，赤司將自己飯盒里的一只壽司卷夾到黑子的飯盒里。
　　“怎么說呢……我對我那微弱的存在感還是很有自信的�！苯舆^壽司，黑子回答道。
　　“哈，這到是事實�！北粚Ψ接哪恼f法愉悅到，赤司決定善意的解開黑子的疑問，“因為，哲也很特別。存在感低這點確實無可否認，但正是因為這一點變得更加特別了。雖然說出來哲也可能會生氣，但要我來說的話，我對這種只有我才能‘看到’哲也的現(xiàn)狀感到非常滿足�！�
　　“……我不太明白�！焙谧幽睦^續(xù)扒著飯，顯然得到的答案和他意料之中相差過遠。
　　“哲也不用明白。”赤司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單方面的結(jié)束了話題。

　　“先不說這個，赤司君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么？”收拾好飯盒，黑子想了想，還是把考慮已久的事情提了出來。
　　“哦？什么事？”赤司停下手中的動作，頗有些興味的等待著黑子的后文。
　　“嗯，就是那個，”抬起頭，淺藍澄澈的雙眸靜靜的看著赤司，“請做我的模特吧�！�
　　并不是問句。
　　這是因為黑子直覺赤司不會拒絕。
　　果然，短暫的沉默過后，赤司的聲音再度響起——
　　“好啊。”

　　就這樣，赤司征十郎成為了黑子哲也的專屬模特。
　　整整一個月，兩人空閑的時間幾乎都是在畫室度過。

　　赤司一次也沒見過黑子畫的他的肖像畫的完成品，雖然就他觀察這樣的東西應該不少才對，但他也并未過問，依然盡職的做好黑子哲也的專屬模特。
　　——那時的黑子總是帶著一股莫名的焦躁。就算是很順利的畫完，也會在盯著那副畫發(fā)呆半天之后，以少有的煩躁姿勢將之撕成碎片。
　　所以，黑子哲也至今沒有完成一幅以赤司征十郎為原型的肖像畫。

　　至于原因，也只有黑子本人才知道了。
　　確實，想要畫完對黑子而言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在提出讓赤司做自己的模特的第一天，黑子就拿出了一幅成品。
　　可是，看著那張畫卷，他卻總覺得缺少什么。
　　不管是眉毛也好、眼睛也好，鼻子也好、嘴巴也好，甚至連每一根發(fā)絲、每一個衣褶他都盡可能的還原了，卻依然覺得缺少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陷入迷茫的黑子哲也，無數(shù)次的畫著赤司征十郎的肖像畫，卻每畫一次都會發(fā)現(xiàn)，他越來越無法完成一幅完整的畫了。
　　明明是比之前更加認真的畫著，卻比之前能夠完成得更少。
　　但是，這樣的結(jié)果并沒讓黑子哲也感到不安，反而，他感覺自己慢慢地抓住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安靜的畫室內(nèi)——
　　“啪——！”
　　突兀的聲音打破了室內(nèi)的沉寂，端坐著的赤司發(fā)現(xiàn)這聲音是從他對面的位置傳來的。
　　造成這個聲音的罪魁禍首是一支畫筆，在前一秒它還好好地握在黑子哲也的手中，而此時卻靜靜的躺在地板上。
　　“……哲也？”赤司敏感的察覺到現(xiàn)在的黑子和平時的黑子有些不一樣。
　　“……抱歉，赤司君�！焙谧拥念^從畫布后抬起，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神情，像是長久以來的疑惑終于解開一般，“我的手已經(jīng)顫抖得拿不住筆了呢�！�
　　“怎么回事？”皺著眉，赤司快步走到黑子身邊。然而對方看上去并沒有什么不健康的跡象。
　　“因為……要畫的是赤司君啊，”黑子抬手覆上額頭，“只要一想到是在畫赤司君，我就緊張得不得了，手不由自主的發(fā)抖，完全拿不住畫筆�！�
　　“雖然一開始并沒有這樣，但那時候畫出來的畫是沒有靈魂的，我一直覺得它缺少什么，直到最近我終于明白了——但是相對的，我也沒法繼續(xù)畫了，只是它的‘靈魂’就已經(jīng)使心臟漲滿，完全沒辦法再做其他的事情了�！�
　　“所以，抱歉赤司君，我大概沒法繼續(xù)為赤司君作畫了�！�
　　自顧自的說了一大堆之后，黑子抬頭看著身邊的赤司，此刻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當初赤司能夠“看見”自己。
　　“但是，最美的畫卷已經(jīng)完成了，”黑子哲也向前邁了一步，指著自己心臟的位置對面前的赤司征十郎說：“就在這里�！�

　　“真是讓我好等啊，哲也�！�
　　赤司輕笑著迎向了對方張開的雙臂。

　　風撩起畫室的窗簾，接觸到二人身邊的畫布上。
　　空白的畫紙上，只有被落日的余暉投映下的，二人擁抱的身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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