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魚心情不好。
　　于是隨便和班主任請了個假，穿著件火紅色的羽絨服拖著大大的火紅的行李箱就上路了。彼時學生們都三三兩兩往反的方向，余小魚背離的學校趕集，逆流的余小魚。
　　余小魚蹲在派出所門口，黑色的球鞋因為蹲的太久的緣故，在鞋帶周圍的革面上出現(xiàn)了深黑的皺褶，引發(fā)了周圍一系列稍暗淡的紋理，手機里放著《釵頭鳳》，那時的余小魚迷戀的歌，沒帶耳機，只是把音量跳到只剩半格裝在衣袖里，支著下巴，聲音透著羽絨服的纖維不太清晰的傳入耳道。男人的皮鞋，棕櫚色，漆黑的，尖頭的，圓頭的，女人的馬靴，裸色的，鉚釘?shù)�，平跟的，五公分的，小孩的輪滑鞋，多是雙排的，天真的帶著彩燈光，余小魚一雙雙的數(shù)著。對面的中年婦女守著破舊的理發(fā)店牌子，“飛剪坊”的“坊”字早在無意中被一張尋人啟事給蓋了一半，那種舊式衛(wèi)生紙的淺玫紅色的尋人啟事，婦女仍舊在眉飛色舞毫無章法的招徠著顧客。
　　嚴冬，躁動如夏的冬。
　　余小魚不是真的想回母�？纯吹模皇谴┚脑谒龜�(shù)了205雙鞋并帶著從腳沒過頭頂?shù)臅炑Ｕ酒饋砗蟾嬖V她那天不能照證件，而她找不到回家的那輛車。
　　余小魚拖著行李箱穿過菜市，輪子轱轆卷上了菜葉，余小魚有些嫌棄的想松手魚蝦的腥氣在不斷換氣的過程中渙散太快，伴著旁邊雞屎帶著泥土的惡臭，余小魚草草地找了一個印象中似有交情的賣魚的叔叔，慎重的把行李箱托付了。那時余小魚所有箱子的密碼都是110110，一想到盜竊者在開鎖過程中奇妙的心理變化，余小魚興奮的吸了吸鼻子，她是期待這種小偷的存在的，如果有的話。
　　插著口袋，邊緣的拉鏈墜是個極其復雜的紋飾，硌在手背上，精細觸覺，帶上羽絨服的帽子，胸前的拉鏈拉到盡頭，帽子周邊灰色的狐貍毛與火紅的領(lǐng)口只留下余小魚最滿意的，她的眼睛。如此犀利的回了一趟中學，忘了說，余小魚初三時住在學校后門租的小樓里，難得走一次正門，這次余小魚有點大搖大擺。
　　余小魚是這般遇到林小白的。
　　林小白一個球砸過來距眼前近乎一米時，余小魚才反應過來，然后發(fā)了瘋似的往校門口跑，一直到球已經(jīng)不再做自由落體運動時，余小魚還是近乎百米沖刺般跑著，直到林小白追過來，抱著球，笑得直不起腰時，余小魚才又反應過來，那時的林小白笑的極為夸張，男生本是爽朗的聲線，快要震的十幾米外的校園晃了一晃。余小魚挑一挑眉，便轉(zhuǎn)身又進了學校，籃球場看臺上的欄桿，余小魚最愛坐的欄桿，被朋友多次警告并攔腰抱下的欄桿一只黑貓傲驕的坐在上面。
　　林小白隨后進了校園，余小魚能聽得見身后的人胸腔中悶悶的撞擊聲，知道他還在憋著笑，再次下意識的轉(zhuǎn)過頭挑了挑眉，翻身坐在欄桿上，懶懶的說“那誰，打球唄”。“林小白。”男生一邊運著球，嘴中說了一句。林小白的球打得是漂亮的，干凈利落，除了自家的幾個哥哥外，這是余小魚看過的值得稱贊一下的球，余小魚不懂球，所以男生一個人打，沒有裁判沒有犯規(guī)什么的她不懂的過程，倒也落個愜意。
　　當然看到自家小弟的身影，余小魚興沖沖地又跑了。
　　三天后，余小魚回了學校，三天，天氣從羽絨服變成了小棉襖。
　　余小魚坐在下鋪泡著腳，水太燙她也懶得再去兌冷水，不停用腳在盆中一點一點，預計著這會是個長時間的過程，便隨手摸出上鋪枕頭下的手機。“余小魚，那天，籃球在滾，可是我分明看到兩個球，一個火紅色的球�！弊笫种屑t色的暖瓶蓋硬生生地在米白桌面的灰色邊角被砸了個窟窿，便骨碌碌地滾到了床底，余小魚咬牙切齒的飛快地按著鍵，“林小白，你才是球！你們?nèi)叶际乔�！”那時的余小魚忘了，林小白叫她余小魚，林小白給余小魚的手機發(fā)了信息。
　　林小白收養(yǎng)了那只黑貓，好吃好喝的供著，賜名“白魚”，余小魚知道后，笑得前腑后仰，“林小白，你是色盲么？這貓黑的和烤過似的�！薄傲中“�，你是白癡么？姐姐告訴你，貓是吃魚的動物哈”。余小魚是知道的，所以她一邊沒心沒肺的叫著，一邊在心里說“林小白，你還是個孩子�！�
　　林小白自然是知道余小魚知道的，所以，那一年，不可一世的林小白開始憂傷。
　　余小魚每個月回家一次，全然沒有高二生的嚴陣以待，從縣城到鎮(zhèn)上，是17:50放學后40分鐘的車程，前提是司機不總是在路上搭乘客，而余小魚每次在橋頭下車后，淺黑色的空氣中，林小白就提著包子倚在橋邊站著。林小白是住校生，余小魚不知道他家是在那個方向，左側(cè)？右側(cè)？或是沿著橋一直走，余小魚只知道她家在橋左，學校在橋右，所以余小魚每次的反應都是跑，拼命地往左跑。
　　林小白有時會追過去遞了晚飯，有時就只站在那黯淡，換月時魚白色的黯淡。
　　林小白說“余小魚，我想考你的高中�！北藭r，余小魚正貪婪地舔完山楂上的糖漿，活生生的被一口糖葫蘆噎得說不出言語。鎮(zhèn)上橋頭的早上往復的慌忙，賣盆景的小販把一支支毫無生動的植株靠在橋邊，便開始吆喝。包繞著泥土隱約看到發(fā)白的根須，總讓人覺得缺了營養(yǎng)，因了不是鮮熱流動的血液。緊挨著锃亮的蘇寧電器店的是一間土黃的包子鋪，早上尤為熱鬧，竹籠的篾簽在生銹的粗鐵絲中伸出，余小魚想當年它一定綠得清亮。
　　余小魚的第一次理綜結(jié)束的時候，林小白的中考也結(jié)束了。余小魚的分數(shù)慘絕人寰的時候，林小白的成績同樣觸目驚心。
　　已經(jīng)到了炎節(jié)，那個深夏，林小白多想去余小魚的學校。
　　林小白把手機摔碎在橋頭，SIM卡在地面的淺溝邊緣彈跳幾下便入了人群，性能挺好的一部手機，余小魚心疼的直吸鼻子。林小白恨恨的扳過她的胳膊，“余小魚，我去X中，三年，你給我三年。”
　　余小魚便無法抑制的笑了起來，聲音敲得林小白五臟六腑“嗡嗡”的疼�！傲中“啄惘偭耍也贿^是從某個村莊里跑出來的一條泥鰍而已”，余小魚是這樣的，偶爾喜歡用泥鰍形容自己，滑不溜秋的，抓不住啊，除非，你使出擠爆她心臟的握力。
　　余小魚趴在橋邊的水泥矮墻上，上面涂有的白色油漆線已經(jīng)看不清了，紅色卻仍舊妖艷。湖水又到了泛濫的時節(jié)，橋下延伸的支流，水猛地撞擊水岸婦女們的浣衣石，隆隆的作響，橋頭的包子鋪升騰的霧氣被震得有些紊亂，老板娘系著黑色的布圍裙，腰帶似是上一輩老人紡出來的細密圖案，舀起的豆?jié){緩緩注入白瓷碗的流聲，一兩滴沿著勺落入鐵桶的輕音。余小魚笑的發(fā)濕的眼角映射出如此聲響。
　　時間像巨大的帶殼的爬蟲，笨重而迅速的行走，其間，有人的瞬息萬變，有人的巍然不動。
　　余小魚成了端莊的乖學生，掩埋在數(shù)萬名高三學生中。騎著自行車踏著最早的魚白色天空，踩著黑到最深沉的夜，日復一日的類似疲于奔命，林小白不定期的電話更像是平靜水面中規(guī)律的漣漪。林小白用不同的串串數(shù)字撥通余小魚的手機，沖動的男生曾許下三年不與之言語的話，以此造就的聲波里的沉默往往以余小魚的不耐煩而掛斷。余小魚想，林小白定是后悔的。林小白想，余小魚我定是后悔了。
　　余小魚飛快的向上爬著，不斷在榜中變動位置的名字。余小魚有時會想，那個被封閉的孩子，如今你怎么樣？
　　余小魚出了個小車禍。細針雨，套著火紅的雨衣，在菜市拐彎時，讓另一個女生匆忙剎車過頭而翻倒。潑婦，余小魚站在人群中央時閉著眼睛惡毒地想著。菜販因下雨急匆匆的散去，睜眼便是黃綠色粘滿泥土的菜葉被雨打出黑色的，一個個的窟窿，或半個橙紅的西紅柿，半個紫色的茄子，浸泡在水凼中，被雨沖的左右翻滾。余小魚嘟囔著，真像掉進沸水了。紅色的帽沿被向上扳了許多，與臉成了鈍角，集聚了雨水眾多，再向兩側(cè)傾下，把眼前的細雨變成了磅礴。
　　毫無疑問，周末晚上的自習好學生余小魚遲到了，在眾人抬頭注視中走進教室的余小魚帶著未甩干的水和食指上叮當作響的鑰匙，并無兩樣。
　　“喏，母親，”自行車輪碾著石板路的聲響，鏈條許久未潤滑干澀的轉(zhuǎn)動的聲響，余小魚的球鞋底磨擦著土地的聲響，母親的手電筒晃動在黑夜中光束與空氣碰撞的聲響，余小魚低語的聲響，“余小魚，若是你犯的事，多少都賠，若不是，別失了體面。”“喏，母親�！薄班�。”“她走反道了�！�
　　在余小魚的記憶中接下來的時日，幾場激烈的爭吵，真實的說，是無休止的單方的謾罵，余小魚抱著蕃茄雞蛋的便當，穿著乖巧的白色棉服，眼淚大滴大滴掉在米飯里，在義憤填膺的同伴身后，任由陽臺的高度沒過軀體。
　　“林小白，英語一本53我已經(jīng)做完了”，“林小白，我撞倒了電瓶車，厲害么”，“林小白，我似乎又闖禍了”，“林小白………”余小魚左手握著手機，坐在屋前一堆黑瓦上，光著的腳來回蕩著，電話另一端的聲音驟的嘈雜，中年婦女特有的尖銳的聲音“林小白，你去哪兒？給我回來�！被腥淮笪蛩频模嘈◆~跳下瓦片，右手順帶著拉斷了纏繞的藤蔓的枯枝，“林小白，回去，不然我再不理你。那時的余小魚也不過還是個用“不再理你”的幼稚孩童。望不到盡頭的一米寬的胡同，余小魚盯著屏幕立了許久，鄰居家的“來�！贝簏S狗在夢中吠了幾聲又平穩(wěn)的鼾聲。
　　“吶，林小白”。
　　小鎮(zhèn)在蒼涼的深冬終于通了公交，余小魚爛極了的車技也終于派不上用場。松軟的積雪被各種或輕或重的力壓的板實，擠滿人的公車軋過也只能聽見敦厚的轉(zhuǎn)動聲看不見冰面絲毫動容的響。那樣冷的天，余小魚在高考這場大病中漸入膏肓，愈加的旁若無人起來，茶余飯后也只能開出“要追求年紀第一名的男生以此為戰(zhàn)士前進動力”諸如此類的玩笑，再自顧著樂呵。第一場雪融化掉的水在園中板磚上的漬還未清干的時候，如此瘋狂的余小魚被同班的自家哥哥拎出了教學樓，那是余小魚記憶中的男生第一次的咆哮，毫未掩飾的忍無可忍，怒氣，怨惱:“余小魚，你還有沒有心阿，你，到底還有沒有心阿�！庇嘈◆~偏頭便是校園最中心的雕塑，銀色的金屬球，暗紅的瓷磚，落入眼睛硬生生的寒，余小魚打了個激凌，便有水從眼睛中抖了出來，充滿感情的水流，不是儀式般僵硬的水流，突如其來的對胡鬧了太久傷了的太多人的負罪，突如其來的對愈加寡言下去的遠方人的負罪。
　　余小魚駕著白駒奔跑，對門的爬山虎注入血液重新飽滿斑駁了半扇鐵門，老狗不知在哪一次出門死在掃狗黨的木棍下面，丟失了一年的同伴用黃色的便利貼寄來“樹在，山在，大地在，歲月在，我在，你還要怎樣更好的世界”這樣溫柔的話語，單車的坐墊被黑膠帶補上了幾回，左右交叉頗有幾分“封”的味道，莫名其妙地習慣了電話線傳遞的微微變形的林小白的呼吸，然后走進了吊扇“吱呀呀”的2011年的考場。
　　余小魚在去往D市讀書的前天，林小白帶著她去了慈母宮深處的籃球場，竭斯底里的運球，那般瘋狂的林小白，汗?jié)竦乃�，余小魚趴在場邊的亂草里，想，肯定是肝疼，脾疼，肺疼，絕計不是心疼。身后是灰色的一排廠房，身旁是黃泥堆成的廁所，甚至原始的不分男女間。多余的縫隙被各樣的雜草填充著，散漫紅的白的垃圾，林小白像被包圍著無處可逃的可憐的孩子，令人心疼的孩子。
　　余小魚說過：‘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我是想著那樣的人的。余小魚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無限羞澀，說的如斯堅決。
　　當火車調(diào)轉(zhuǎn)車頭再次嗡隆起來時，已是冬天。小城已經(jīng)沒有往年那樣冷了，仿佛那樣的只是該經(jīng)歷一次的事情，那樣的，空落的寒。
　　橋上的每一階底凼著細長的積水，獨立半個和重合無數(shù)的泥印順著相悖的方向?qū)訉由�，階階下，陡峭，深不見底的路。余小魚兩只手搭在橋邊，曲著身子方便把腦袋擱置到手背，眼珠左右滑動著找人。真實的龍鱗不知是否和石雕一樣鋒利，腦袋壓下隔著厚實的衣袖還寒津津的硌著。林小白寫“余小魚，在我對面”。便瞇著眼睛直直分辨，林小白撐著黑傘，著著卡其色的呢子大衣，立在褪色的紅亭子里，天垂下的水線打散著近視的余小魚本已無法聚焦的長廊，四角亭像漂浮池心的孤島，不知明晦的暗紋，靜止的人長久變成模糊的雙色的點。在那之前，有一瞬間余小魚覺得林小白怎么是個眉眼如畫的孩子。
　　石階是多高呢？高高的覆滅了逐上逐下一簇人群，鞋底壓著石頭的聲音聽不見了，石頭平息的共鳴，也沒見到深深下去的游人折回平面，高高的流經(jīng)遠遠的時間，林小白才把雨傘遮上了余小魚深了顏色，裹著腦袋的灰帽子。
　　字典中是這樣說的：橋，是一種用來跨越障礙的大型障礙物。
　　斑駁厚重的鐵門出去，算是小城最熱鬧的街道了，街頭類似賭博的游戲，不怕冷的擺攤?cè)耍忝南壬�，還有砸地鼠的機器，歡快的兒歌，呼嘯而過街頭少年摩托車上的大喇叭嘶吼著通俗的歌。綠皮的出租車司機且是著急著多載幾個客人見到縫隙便一頭駛了進去，往往陷入另一個盲端，相比之下，濺的滿身泥漿的公車司機顯得更不慌不忙些，像魚罐頭一樣停滯在街道中心�！傲中“�，我瞅著怒越來越好看了耶”，余小魚拽了拽林小白大衣的口袋，眼珠轉(zhuǎn)了幾圈后，這般調(diào)笑道。林小白身形一僵，便側(cè)過身去，有人不死心的又加大力氣拽了幾下“林小白，你是不是在偷笑？”男生回過頭壓了壓唇角，很是無可奈何地模樣。腳下踩的板磚，有的一腳下去能蹦跳出一汪積水，走的時候已經(jīng)有掃雷的味道，況且還有人毫不在意的隨著他亂走。余小魚未得到回應索性撒開手，慢吞吞的走到路邊盤腿坐在圣馬莉的門口，貼著瓷磚連接地心的涼氣，搖晃著腦袋唱著“林小白，林小白，林小白，林小……”顯然聽得出盜用了多啦A夢的調(diào)子。林小白寫“餓不餓？”，余小魚才拍拍屁股從地上爬了起來，面無表情的說：“林小白，我想聽你唱歌�！绷中“滋ь^看了看天色，住在天頂?shù)娜艘簧咨椎南褚ㄍ瓿刂兴�，卻是用噴壺灑下，絲絲縷縷，銀線，溫吞的下法，不知道要耗費多冗長的時間。
　　“ 記憶原來都堆在云里了
　　常常告訴我忘了些什么
　　所以每一次想見你
　　你就落下來了
　　愛情是漸漸變了樣子的
　　束手無策的我向前走
　　一天一天拭寫掉了
　　我們從前的快樂
　　但是
　　我還是做著同樣的夢
　　思念握住你的手
　　我的右邊座位現(xiàn)在空空蕩蕩
　　假裝你還是我的
　　我對天空說
　　你是真的愛我
　　我喜歡的人之后忘記了我
　　回憶他一滴一滴
　　從天上緩緩降落
　　好像說孩子你別難過
　　……….”
　　林小白的聲音是好久沒聽到的，不知道過了變聲期么？歌聲混雜在水滴里，浸了滿身，原本唱的怎么樣已經(jīng)不能辨識了，戚戚的調(diào)子在這樣的時節(jié)，多合適。快忘了，其實，一直，林小白是個聰明的孩子。
　　“過”字還沒落音，“吶，林小白，我餓了�！�
　　真是記不清了，那樣的日子。
　　那個孩子，這樣的日子又似乎經(jīng)過著很久很久。
　　之后若是某一天，太陽盛開的很大，向日葵也微瞇著眼，余小魚悄悄地從這溫柔的世界蒸發(fā)了，再沒人知道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
　　只是，如果有個貓樣的少年向你詢問，你一定能認出他來，那么請你幫個忙，告訴他：你遇著過一個人，她說再也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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