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你在說著華年不續(xù)的時候，是否還能記得我曾給予你的回憶。

　　【一節(jié)】
　　盛夏的光，如同一條被拉長了的細(xì)線，散發(fā)在這一片幽幽的海域。當(dāng)你抬頭時，便已望不見最后的蔚藍(lán)色。

　　顧城染站在自己陽臺，斜垮著肩膀看著夏可樂家依舊明亮的燈光，淡淡笑了笑。但若是在此時此刻，你要顧城染回答發(fā)笑的原因，卻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顧城染只知道就突然這么想要表達(dá)積壓在胸口的情緒，嘴角所展現(xiàn)的便如這般不自覺間微微上揚。
　　或許是面具帶的太久，久到習(xí)慣了現(xiàn)在的如斯。
　　當(dāng)顧涼一單手輕拍了拍顧城染微低的腦袋，那是的他才反應(yīng)過來，故事已接近了結(jié)尾，自己在頃刻間脆弱得選擇了逃避。沒有一人來說：‘顧城染，你不能這樣做�！蛘哂终f‘顧城染，你要這樣這樣才行。’掛在墻上的時鐘，終于安靜得剩下‘滴答’的聲音
　　顧涼一緩緩?fù)讼卵坨R，開口道：“很晚了。”
　　“恩。”顧城染應(yīng)了一聲，然后回到了屋內(nèi)。
　　懵懂的世界觀帶來的，一如這個世界向我們展示的那般：浮華而絢麗。我們沉迷著，憧憬著，幻想著然后迷失在這片邃長的河流中。

　　七月初時，顧涼一接到了蘇楠的電話。即使顧涼一再平和得按下掛斷鍵，合起手機(jī)，顧城染還是猜出了電話的內(nèi)容。對于母親蘇楠的記憶：除去模糊的輪廓外，大概還有那句：我走了。僅存在記憶的深處。
　　顧涼一對著顧城染說：“我們要搬家了�！鳖櫝侨疽仓皇屈c了點頭，說‘好�！� 似乎在這樣的時刻里，多說無益。
　　思來想去，顧城染還是決定和夏可樂道聲離別。即使明了了鬧劇的結(jié)局。顧城染第一次規(guī)矩得按響夏可樂的大門，卻是沒有見著夏可樂迅速的拉開自己鐵門拿著特有的高音嗓門嚷嚷道：‘顧城染，你干嘛？’
　　開門的是夏可樂的母親，滄桑的容顏上依舊的笑容可掬：“小染吶。聽你爸說，你們準(zhǔn)備搬家了？”
　　“恩。”顧城染點了點頭�！懊魈煸缟暇妥吡�。所以......”
　　“可樂今早就出門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這樣......”顧城染站在門欄，忽地覺得自己可笑起來。這樣的多此一舉。

　　【二節(jié)】
　　零碎的事物被歸納得整齊，放進(jìn)了紙箱。顧城染坐在副駕駛的位子，看著不斷倒退的高樓，眼底是淡的看不出情緒的波紋。
　　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的旅途，連同著認(rèn)知都被改寫。顧城染靠著椅背，隨手打開可收音機(jī)。
　　顧涼一稍稍轉(zhuǎn)過頭，指了指CD盒，道：“放這個�！�
　　曲子是極其緩慢而抒情的。顧城染靠著椅背，余光瞥向CD盒上清秀的字體，輕輕嘆了口氣。
　　時事過遷，即使懷念也無用了吧。

　　蘇楠的記憶，顧城染早已將她定格在四年前那一刻。陽光微逆，將人影渲染的一片昏黃。蘇楠就在這樣的場景中，蹲下身揉亂了自己的短發(fā)。從后的四年，因了學(xué)校的作息時間，卻是再沒見過蘇楠一面。顧涼一會在自己回家后，語氣淡淡：“她給你帶的放在桌上了。”
　　在顧城染開始記憶，便從未聽到顧涼一喊過蘇楠的名字。通常情況下，顧涼一會用她來代替。成長至今的顧城染也從未去深究過這個問題，顧涼一也從不會主動說明原因。
　　長達(dá)一個多小時的旅途，在顧城染沉沉睡去后平靜了下來。顧涼一一手扶著方向盤，將音量調(diào)至了最低。唇角蠕動了許久，才低喃道：“其實，阿楠。我們早該如此�！�

　　【三節(jié)】
　　我們所記取的，和訴說的。其實在不經(jīng)意間經(jīng)過了修飾，最后記錄成冊。

　　顧城染在刺客連殺中順利的刷新了記錄，才發(fā)現(xiàn)群里的消息已經(jīng)累計之了四百多條。按照顧城染的習(xí)慣，自然是沒有多大興致去一條條瀏覽。所以，很自然的,鼠標(biāo)往上移向了大紅色的叉。
　　或許是游戲全屏的時間太長，顧城染在按下紅色大叉時，電腦死了機(jī)。無奈之下的顧城染，只好轉(zhuǎn)身從冰箱里掏出罐冰可樂來。寒涼的汽水順著喉嚨滑至胃部，桌面上多跳出了一個臨時對話框。
　　‘有人么？’
　　顧城染隨手將可樂罐放在了手邊，看著陌生的昵稱。終是沒有想起她是誰來。這樣情況下的顧城染一定會打上這般的回復(fù)：‘你是...’三個省略號是顧城染的標(biāo)志，而夏可樂總是嫌棄說：‘改錯！’
　　不多時，消息便回了過來。‘我是蘇寧安�！剖遣环判牡�，隨后又補發(fā)了一條：高三坐在你斜后方。
　　即使這樣，顧城染依舊想不起她是誰來。高三那年，唯一銘記的還是夏可樂的大名。若是現(xiàn)在和夏可樂說起來是怎么熟稔的，大概可以歸結(jié)到夏父起出的名字。‘不是讀（le），讀（yue）�！菚南目蓸房傄荒樥J(rèn)真得糾正顧城染對她的稱呼。
　　顧城染將身體重重靠在了椅背，回道：‘有點印象�！�
　　說印象的話，無非確定她是女生這個事實。顧城染在莫名的記憶區(qū)域里，終是在不自覺的抵抗著‘蘇’這個姓氏。所以每次顧城染習(xí)慣性的顧左右而其他回避這類話題，顧涼一的反應(yīng)也是淡淡的，既不說明也不挑破。
　　如此，都選擇回避。

　　【四節(jié)】
　　顧城染是什么樣子的，蘇寧安沒有了解過。她想，總是有時間去了解的。和著顧城染上了同一所大學(xué)，即使專業(yè)不同也是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
　　所以之后和顧城染一起拍畢業(yè)照，才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一種少年心性。而今早已隨著時光的磨礪不見了影子。蘇寧安回想:或許夏可樂和顧城染才是最為合適的。
　　不過，我們都曾少年時，折取無花枝。
　　故而會忘記之后，之后的目的。

　　【五節(jié)】
　　七月底的時候，顧城染去了西塘。剛下完雨的街面，正散發(fā)著濕潮的水汽。顧城染隨著人流走至了結(jié)尾，才想起住宿的問題仍未解決。撓著后腦勺的小染同學(xué)，回頭看著人潮涌動長街，開始想念夏可樂來。
　　逐漸接近正午的古鎮(zhèn)，悶熱已經(jīng)延綿至了河的兩岸。顧城染頂著熾熱的光線認(rèn)命翻出褲兜里的手機(jī)，上網(wǎng)翻找空余民宿。與其說翻找，其實得到的成果卻是為零。等到顧城染抬頭時候，自個的步伐已然在西塘壟長的酒吧一條街徘徊了兩遍有余。顧城染收住腳步，看著滿眼有房的告示，摸了摸鼻尖，苦笑了下。
　　或許是在許久后，久到連顧城染自己都模糊了年份。再回首回想自己年少時西塘一行，顧城染仍是認(rèn)為是那一刻積壓了一十九年的情緒如同雨后的春筍破土而出，慢慢的膨脹了整個胸腔。

　　定下的民宿是一個叫西風(fēng)瘦馬的酒吧。顧城染將包重重扔在了床邊，將窗戶打開。一百多塊錢的的房間，大抵是有一股陰潮的霉味，顧城染坐在床頭不滿得嗅了嗅鼻子。預(yù)算拙緊，對于西塘個大處不能刷卡的事實，顧城染至今都不能接受。這直接意味著顧涼一出門前給的借記卡，需要十分安分守己躺在了顧城染的皮夾內(nèi)，不見出頭之日。
　　窗外，人流在逐漸的減少起來。對于一天最熱的時辰來說，最好消暑的方法就是躲在某個空調(diào)間。顧城染是這樣想著，于是毫不猶豫將屋內(nèi)的空調(diào)開啟。冷風(fēng)撲面，坐在風(fēng)口的顧城染頓時有了種窒息的錯覺。
　　樓下熙熙攘攘，似乎又有個人入住。顧城染將自己挪至了窗口，便聽見了民宿的老板在絮絮叨叨的介紹：晚上是肯定很很熱鬧的。這一條街面都是酒吧，在晚上可以隨意飆歌。
　　或許晚上可以去看下。舒適的環(huán)境下，困意如同漲潮了的潮水，淹沒過松懈下的神經(jīng)。顧城染握著手機(jī)，在睡意來襲的前一刻這般想到。

　　【六節(jié)】
　　時光是什么？或許是一道年輪，或許是某一個記憶斷失的交界，也或許是你突發(fā)奇想留下的痕跡。
　　顧城染左肩掛著包，看著班群消息不斷的刷新。蘇寧安的人影仍舊在下課的大潮中不知所蹤�，F(xiàn)在回想起來：那晚打去的電話卻是十分瘋狂的。顧城染搖了搖頭表示無奈。

　　七月西塘，一覺醒來已至了晚間。顧城染揉著迷睡的眼睛，聽著街面四周傳來的低重音頓頓敲在心臟處，掠奪了神經(jīng)。
　　許是因了中午走累的緣故，摸索開啟房門的顧城染連著鑰匙都忘記了取下。隨手將房門一關(guān)，晃至了樓下。
　　酒吧里早已是人聲鼎沸。光炫的燈不斷得變換著顏色，顧城染找了處座位看著一屋形形色色的年輕人，才想起自己也是這其中的一員。
　　曾幾何時，自己的心境變得猶如老年般，緩慢而不驚波瀾。顧城染是不知道原因，若是問起夏可樂還有可能得到答案。喧囂的浪潮不斷沿著耳膜轟鳴著整個腦部的神經(jīng)，揮霍和享受頓時占據(jù)了顧城染茫然的情緒。
　　夏可樂唯一會背的幾首詞中，總是在反反復(fù)復(fù)強(qiáng)調(diào)著：詩酒趁年華。這樣的觀點，如今在這座狹小吵鬧的空間得到了充分的證實。顧城染忽然意識到，這樣的人生才是自己這個年齡該有的特色。
　　物質(zhì)欲極度沖擊下思維方式，往往是單純的。顧城染一聽雪花啤酒下了肚，推門走出了酒吧的大門。若說酒量，顧城染一向自詡一瓶白酒都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實際上卻是極度不能觸碰酒精這一類東西。原本空曠的街道，到處是一片的燈紅酒綠色彩，這讓我們有些酒醉的小染同學(xué)聯(lián)想到了唯一一次與夏可樂離家的境況。同樣的顏色里，我們通常用著不同的情緒去辨別。所以，顧城染笑著舒了一口長氣，走上了橋面。
　　白日里還是碧綠色的河面，一覽無余得被漆黑色吞噬。點點光暈的華燈，若同是忘川河流中的指路燈般，緩緩隨著水流飄近。
　　顧城染隨意找了處位置，看著橋頭和橋尾的人流。
　　奈何橋，孟婆湯。的確應(yīng)該方趁年華。
　　酒精刺激下的神經(jīng)是脆弱的。顧城染掏出手機(jī)，翻開了電話錄。之前和蘇寧安聊天時，要來的號碼閃現(xiàn)在自己眼前時。原本莽撞的心緒鈍鈍一靜，夏可樂早已淡出了整座記憶構(gòu)架出的世界，連通著曾經(jīng)的歡喜一并扔在了某處。
　　九點的時刻，撥通蘇寧安的號碼絕非難事。片刻便聽及電話另一端柔和的聲線：‘喂？’
　　“我是顧城染�！�
　　“額？顧城染？”明顯的，電話那端的人，心情十分激動。“真的是你？我沒想過你會給我電話�！�
　　“是�！鳖櫝侨鞠胫羰窍目蓸反藭r此刻接到自己打來的電話，反應(yīng)一定是淡淡的。“你現(xiàn)在說話方便么？”
　　“等下�！备O窸窣窣衣角擦過桌面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便是拖鞋‘踢踏’。“好了，有事么？”
　　顧城染回頭看了看空虛華彩的長街，“做我的女友吧�！�
　　“唉？！”蘇寧安楞了許久，即使一個月時間和顧城染刻意創(chuàng)造了許多的聊天的機(jī)會，但突然這樣直接的說明，即使不用怎么去想臉一定是漲得通紅。“那個，好吧。啊...不是，是好的。也不是...”語無倫次了許久，顧城染拿著電話道：“就是答應(yīng)了，對吧�！�
　　“恩...”
　　“那么，我先掛了�！�
　　“好。”
　　顧城染掛手機(jī)，才想起房門鑰匙這么回事來。

　　韶華此經(jīng)年，何以付白霜。

　　【七節(jié)】
　　十一長假，顧城染同著蘇寧安回了高中。絮絮叨叨和任課考試聊起近況，每一句的、開頭都要這么提及這幾個字：你們那會啊。顧城染路過曾經(jīng)嬉笑過的走廊，透明窗戶上折射的是代表著這所高中的學(xué)子們。
　　五官不一，神情各異。比之自個那一屆來，卻是沒有多大的改變。顧城染總能不自覺的想起高中時段上課偷完手機(jī)的場面，鬧哄哄的一堆人比較著誰發(fā)短信的速度更快，誰盲打水平更高。然后再班主任推門一刻，迅速收起，假裝認(rèn)真看著書。
　　顧城染將手掌插入口袋，走出了校門。蘇寧安因著家里的緣由，提前說了再見。漫無目的的閑逛，最終還是決定回趟原來的住處。
　　顧涼一只是簡簡單單的將東西搬離，留下大件的家具用深色布料罩著，就這樣離開了這座城市。顧城染摸索著鑰匙開了門，兩個月未住人的屋子，散發(fā)著一股撲鼻的灰塵味。
　　干涸了的水漬在褐色桌面留下一圈的痕跡。顧城染猶猶豫豫立在廳口，身后便傳來開門的聲音。蘇楠提著旅行箱正回頭對著夏可樂的母親說著些話，顧城染挪了挪喉結(jié)，卻發(fā)現(xiàn)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染，你怎么會在這里？”夏可樂的母親抬眼便是滿臉的疑惑，眼角的余光示意著背對顧城染的蘇楠。
　　“好久不見了呢�！碧K楠的笑容多少帶著點寵溺。
　　“這樣好了，晚飯來我們家。可樂也快回來了，小染你不是還來找過的么，正好�！�

　　兩個月未見的夏可樂，衣裙高跟全然變了一人般。
　　“顧城染，你怎么...”
　　“回學(xué)校看老師，然后來看看�！鳖櫝侨編兔﹂_鎖，側(cè)過身讓夏可樂進(jìn)了門。
　　“哦。這樣。”夏可樂接過話來，沒有多問。但顧城染卻明顯覺察到夏可樂一閃而過的悲傷。那是一種極其細(xì)小的絲線，緊緊纏繞在了她的周圍。顧城染發(fā)現(xiàn) ，無論是和蘇寧安亦或是和顧涼一在一起時，都未曾像這樣敏銳發(fā)現(xiàn)一個人的情緒變化。
　　夏可樂的母親同著蘇楠坐在了沙發(fā)，說到：“你看，我們家可樂。談了一個堅持了一個多月就說了分手。小染現(xiàn)在怎么樣？”
　　驚覺回神的顧城染正想張口，夏可樂早已接過了話題：媽，上次不就和你說顧城染現(xiàn)在和蘇寧安。蘇寧安，就那會的政治課代表。
　　“哦哦，看我這記性。”
　　顧城染看了一眼夏可樂背過臉去的身影，才將門關(guān)緊。

　　猶豫茫然的時夏，我們總會選擇走錯一些路，留戀美景而錯過了轉(zhuǎn)彎的路口。停停頓頓的旅行，很難說我們就此別離�；蛟S在很久后，我轉(zhuǎn)過身便可以再一次看見你路過的影子。然而，也只是望著、寒暄著、最后再次分別。
　　顧城染從夏可樂家中離開，燈光如初。蘇楠拉著行李箱，笑著說：“今天就不回家了。我給一涼打過電話了�！�
　　顧城染點了點頭，沉默了下去。

　　【八節(jié)】
　　顧城染第一聽蘇楠說起顧涼一是在那晚的慢慢長街。
　　蘇楠說‘一涼是當(dāng)時自己少年心性叫出的昵稱。然后慢慢改不過口來�！櫝侨咀咴谒纳砗髳瀽瀾�(yīng)道。
　　‘其實，我和一涼早就有了這個想法。只是礙于你的原因才托至了現(xiàn)在�！K楠的語氣，淡靜的如同街面籠聚的白霧，模糊著悲喜。‘其實，小染。你無論從性格，還是脾氣都像極了一涼。他總是喜歡安安靜靜的思考，然后沉默�！瘡念櫝侨镜慕嵌瓤慈ィK楠的臉是一種漫長歲月累積下的痕跡。
　　‘但是，夏可樂卻像極了我的脾性。所以，現(xiàn)在的你多么惋惜都不過是一種茫然的心態(tài)�！�
　　“那么...”顧城染頓了頓，卻不知道自己該問些什么話來。
　　自欺欺人，總是能在這段時間用得恰如其分。

　　【九節(jié)】
　　大三轉(zhuǎn)眼而過。暑假時候，顧城染找到了份實習(xí)。坐在辦公室里的他，聽著不斷的電話聲，終于想起那一晚他是這么想問蘇楠：那么，你呢？

　　華年曾可不續(xù)，月光沉染流年。
　　那么，你呢？還會站在原地，等待著魚白露尖么？
　　顧城染想，即使這樣問著蘇楠。她也不會知道如何回答的。人們對于自己的問題，下意識的反應(yīng)都是選擇逃避。
　　那是因為我們都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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