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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很老的一篇老文
內(nèi)容標簽: 布衣生活 正劇
 


一句話簡介:很老的一篇老文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3792   總書評數(shù):15 當前被收藏數(shù):3 文章積分:317,79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古色古香-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故事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shù):8535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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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問奴歸處

作者: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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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暮春三月的錦官城,草長鶯飛,亂花迷人眼。煙波浩淼的江邊,一座青磚粉墻的大宅后園里團花簇錦,密密的翠色藤蘿架子上綴滿了粉白花朵,午后太陽一蒸,香氣淹淹,漫漫浸開,引得蜜蜂繞繞,蝴蝶翩翩。架子下,一個鵝黃衫子的少婦坐在繡墩上,斜斜倚著石桌,正自專心縫衣。淡緋色的小小綢衫光華滟滟,映得她白玉般的臉龐如花初綻,明媚鮮妍。桌上放著細竹編的針線筐,粉色底布上擱著五光十色的各色絲線和零碎錦綢布料?鹋砸槐緮傞_倒扣的書,古舊的暗藍毛邊封面上幾個清麗的篆字:易安詞。
      一個小丫鬟急急跑著穿過柳枝掩映的花園月洞門,近得前來,只顧著喘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少婦抬起頭,微微笑道,“小桔,不要忙,慢慢講。”聲音嬌柔甜美,帶著一股安撫的味道,聽在耳里,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小桔果然狠喘兩口氣,調(diào)勻呼吸,方開口道,“夫人,老爺回來了!
      少婦微吃一驚,“今日這么早?”杏核般的大眼里隨即閃過一絲沉思。正要再開口,已看見丈夫高瘦的白色身影飄飄轉過月洞門,快步走來。
      少婦對小桔道:“你先下去。”隨手把衣服放到桌上,欲去迎接丈夫。只邁得一步,便被丈夫抱了滿懷。
      “阿蘿!”稷遠低喚一聲,鼻息咻咻,熱氣直噴到嬰蘿的後頸里。
      “嗯”,嬰蘿輕輕應答,反手摟住了稷遠的腰。
      兩人就這么相依相抱,許久許久。下人們早就避得不見,園子里花香隱隱,一片靜寂,唯聞嗡嗡蜂聲。間或風過,高處繁花委地,輕輕發(fā)出嗒的一聲。
      嬰蘿驀然覺得稷遠的身子一僵,心突地一跳,慌忙抬頭,只見稷遠臉上顯出痛楚之色,額頭上泌出一層細細的汗毛子。她忙扶著稷遠在圓石凳上坐下,溫言寬慰,“又頭疼了?我即刻遣人去請華大夫!背樯碛,卻被稷遠一把拉住。
      “不要走”,稷遠吃力的說!安灰,你留在這里!笔秩玟撊σ话悖褘胩}圍在懷里。
      嬰蘿心急如焚,卻不敢違拗,只得坐下。稷遠把她抱在膝上,頭埋在她的肩頸處。嬰蘿伸出手去,柔柔慢慢的撫著他的太陽穴。
      稷遠閉著眼睛,感到嬰蘿細膩柔滑的手指耐心的一遍遍從鬢邊掠過,火燒火燎般的腦門上似有玉石滑過,涼涼的甚是舒服。鼻間嗅著她身上熟悉的淡淡幽香,心里慢慢寧定下來,疼痛也象退潮般,緩緩消去。
      半晌,他睜開眼來。嬰蘿柔聲問道,“好點了不曾?”
      稷遠唔了一聲,卻沒有抬頭。
      嬰蘿輕舒出一口氣,“可嚇死我了!鳖D了頓,又道,“一會子還是請華大夫過來瞧瞧,好不好?”
      稷遠不答,過了一會兒,問道,“孩子們呢?”
      “都還在歇午沒起呢。”
      “你怎么不歇歇?”稷遠的聲音悶悶的從嬰蘿頸邊飄出。
      “我惦著囡囡的這件衣服沒有做完,趁她睡著沒法纏人,趕緊縫幾針。一會子起了,我可就不得閑了!
      “現(xiàn)放著那么些針線上的人,怎么自己做?看累著!别⑦h摟著嬰蘿身子的手臂緊了緊。
      嬰蘿哧的輕笑出聲!澳阒滥闩畠河卸嗟筱@古怪!前幾日見我給你繡的那個荷包,便嚷嚷著一定要我也給她做件繡活兒,不依不饒的。只好答應給她的新衣服上繡只小鴨子!眿胩}抽出手來,輕輕拍了一下稷遠,嗔道,“都是你慣得她!
      稷遠仰起頭,嬰蘿俏皮地對他脥脥眼,伸出一只白膩的手指,在稷遠臉頰上輕輕一劃。
      自從有了三個孩子,又兼管著一大家子奴婢,嬰蘿雜事繁多,已然少有這般形容情態(tài)。
      稷遠見她如此嬌憨的小女兒態(tài),情不自禁,抵住她額頭,悄聲道,“我慣你更多!
      一陣紅暈泛上嬰蘿的雙頰。皎白的肌膚下,嫣紅細細的洇染開,便如一杯桃花酒灑在白玉上,嬌艷動人。
      稷遠忍不住把嘴覆上去,深深吻住她。

      到得晚間,稷遠的頭疼又發(fā)作了,而且來勢洶洶。他只覺得腦子仿似被成萬只馬蹄踐踏,又似被人扯住滿頭發(fā)絲,一根一根往外拔,發(fā)尖猶帶著鮮紅的血珠子,絲絲縷縷的疼直鉆到腦心子里去,疼得滿頭滿身汗。嬰蘿又急又痛,一邊先翻出早已壓在箱底的止痛藥丸喂稷遠吃下,一邊趕緊命常管家去請華大夫,一邊為他抹汗,把汗?jié)竦闹幸陆o他換下來,一邊打發(fā)丫頭老媽子去看著三個孩子。稷遠服藥后,疼痛稍減一陣,過后又厲害發(fā)作起來。他緊咬牙關,早把嘴唇咬破。嬰蘿心痛得眼淚簌簌,忙把棉被角塞在稷遠口里。
      華大夫本已睡下,被常管家震天價擂門叫醒,緊著趕來。先把帶來的止疼丸讓稷遠服下,然后從藥箱里取出早備好的幾味寧神鎮(zhèn)痛的草藥,令人熬了濃濃一碗藥湯,嬰蘿親手喂稷遠喝下。等了一刻,稷遠疼痛漸去,昏昏睡著。華大夫這才取出金針,輕車熟路的扎在稷遠的頭上。一面扎,一面對嬰蘿小聲道,“夫人不必擔心,已經(jīng)不妨事了!
      嬰蘿把華大夫讓到外間,厚厚的封了一包銀子作為醫(yī)酬。華大夫推拒半日,堅不肯收。
      嬰蘿含淚道,“華大夫務請收下。這幾年來,多虧華大夫您這位神醫(yī)后人的金針妙手,外子的病才一日好過一日,從初時的十天半月必發(fā)一次,到得后來兩三個月才發(fā)一次,到如今已是年多不曾發(fā)作。大夫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家人早已感激不盡。今日無奈半夜吵醒大夫,心下歉疚無已,這點小小心意,也算賠禮之數(shù)。”
      華大夫推辭不過,只得收了。
      嬰蘿又道,“眼下還得再跟華大夫請張調(diào)養(yǎng)方子。”
      華大夫回道,“夫人不必客氣。其實袁爺這病,乃是憂心操勞思慮過多引起的風疾。只要心寬神怡,勿操心過度,自然慢慢就會痊愈。這些年爺想來事事順遂,心滿意足,所以這病當是越來越輕。偶爾發(fā)作,夫人不必太過擔心。這幾日我每天早間來給袁爺施針,飲食上需得忌口,少油膩。在下再寫一張清補方子,照方吃去,大概三五日即可大好了!
      嬰蘿囑管家跟著大夫出去,又命下人們自去歇息,只留下已經(jīng)嫁給得福的晚晴和新買的小桔守夜,自己便回進里屋來。
      稷遠沉沉睡著,燭光下臉色金灰,劍眉緊鎖,氣息緩一陣促一陣,嘴角邊尚有一絲血痕。嬰蘿掏出手絹,輕輕去拭,眼淚又忍不住滴落下來。她伸出手指,慢慢撫著稷遠睡夢里仍然皺成“川”字的濃眉。他的委屈,她如何不知?

      為著囡囡的新衣繡樣,可巧黃色絲線用完了,且想著沒幾日便要立夏,小稷小遠這一年長了不少,去年的夏衣只怕再穿不下,必得要買新料做衣服。嬰蘿用完早飯,先送了稷遠去米鋪,再打發(fā)小稷小遠去了書房里跟先生上課,吩咐常管家好生看著大門,便帶上囡囡并晚晴小桔和幾名家丁,坐著馬車去東城的香羅莊買衣料。
      香羅莊是錦官城里最大的綢緞莊,掌柜姓佟,為人極是精明能干。聽得伙計報西城豐裕米鋪的袁夫人來買衣料,早已親自迎了出來。
      嬰蘿牽著囡囡小手跨進綢緞莊,佟掌柜忙笑著把她們讓進內(nèi)室,隨即命丫頭去稟報夫人沏壺上好的香片茶,又命伙計把新到的各色衣料花樣取出來鋪到桌上,憑袁夫人任選。一時間,面前幾張桌子上堆滿了琳瑯繽紛的綺羅紗緞,蘇綢湘繡蜀錦粵紋,應有盡有。嬰蘿一手攬著站在椅子上的女兒,防她跌下來,一手細細的翻看著衣料。囡囡一雙烏溜溜的大眼好奇的盯著這一堆花花綠綠,趁人不備,圓圓小手揀了一條櫻色綢緞便往自己眼睛上蒙。周圍大人們盡皆哈哈大笑,囡囡羞得臉蛋紅撲撲,轉臉藏到嬰蘿懷里。
      嬰蘿摟著女兒,愛寵的說,“囡囡歡喜這個呀?娘把它買下來給你縫衣服好不好?”
      囡囡馬上抬起小臉,大大聲的說,“好呀好呀。要給囡囡縫,還要給娘縫,給大哥哥縫,給二哥哥縫,給爹縫。”
      滿屋子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囡囡不明所以,一雙明澈的大眼從嬰蘿臉上溜到晚晴臉上,又從晚晴臉上再溜回嬰蘿臉上。佟夫人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囡囡的鼓鼓腮幫子,笑道,“這袁小姑娘真真可人疼。長得已經(jīng)是十足十的小美人坯子,眼瞅著長大一準兒跟娘似的花容月貌?蓢@小小人兒,不過三歲,竟有這般孝心,有了好東西竟還想著爹娘兄長。這要是我女兒,怕不疼壞了她去!
      嬰蘿笑盈盈的瞅著女兒,“淘氣起來也是淘壞人,是不是?”轉頭對佟掌柜道,“這匹櫻色綢我要了。另外給我一匹磁青綢,一匹玄色紗,一匹雪青紗,一匹碧羅紗,還有兩卷嫩黃絲線!辟≌乒衩Σ坏灰粦。嬰蘿沉吟一下,又道,“再加一匹素白綢!被仡^對佟夫人笑道,“天熱了給家里人做點短衣服穿,涼快!
      佟夫人嘆道,“怨不得成日里人人都道袁夫人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真是色色想得周到!
      佟掌柜笑著道,“夫人先請這屋里坐著喝口茶,在下馬上去把夫人要的東西包起來。夫人是坐馬車來的,那么是自己帶著東西走呢,還是在下依例回頭派小廝送到您府上去?”
      嬰蘿想了想,道,“這會我就自己帶走罷,免得回頭還得麻煩掌柜您!
      佟掌柜忙道,“夫人真是客氣得緊。能為袁爺和夫人效勞,那是小的的福氣,何來麻煩一說。絲線就當小的孝敬袁爺和夫人的薄禮了!碑斚孪沧巫蔚淖匀ゴ螯c不提。
      佟夫人忙把嬰蘿讓到另外一張桌子邊坐下,桌上早已布了滿滿一桌點心。丫頭正把壺里的熱茶倒在茶杯里,清香溢出,嬰蘿一聞,便知是上好的茉莉香片。
      佟夫人笑道,“袁府的吃穿用度在城里是出名的精致,只怕巡撫大人家也難比得上。我家這些粗陋茶水點心大概實實難入夫人法眼。不過現(xiàn)下已近晌午,夫人想來也是辛苦半天了,莫如少少用點,權當歇口氣來!闭f著便用象牙筷夾起一塊雪白糕點,放到嬰蘿面前的小小特制富貴牡丹景德磁碟里!斑@是從玉華樓買來的芙蓉糕,不知他們怎么做的,酥香綿軟,入口即化。夫人試試!
      嬰蘿微微一笑,“佟夫人方是水晶心肝玻璃人。怎地連我愛吃玉華樓的芙蓉糕都記得?”
      佟夫人抿嘴一笑,“上次在玉華樓碰到夫人,聽得夫人推薦芙蓉糕,嘗試以后,果真極好。日后便不時買來解饞!
      嬰蘿跟佟夫人說著話兒,原把囡囡抱在懷里。囡囡坐了一會兒,吃得半塊糕,便覺氣悶,又見娘跟佟夫人說個不休,不理自己,就扭股糖似的要下地。嬰蘿無奈只得把她放下。佟夫人見狀,忙各樣點心揀了一盒子,命丫頭提著,帶著袁小姑娘到后面花園去玩。晚晴不待嬰蘿吩咐,便自顧跟去了。
      嬰蘿夾起芙蓉糕,用齒尖兒咬了小塊,細細嚼著,滿口馨香,不覺微微失神。芙蓉如面柳如眉。
      待得回過神來,只聽佟夫人絮絮說道:“……詔告天下,前朝攝政王攬權自專,驕橫傲慢,狂妄自大,舉止失儀,既不敬大行皇帝,又擅自出入內(nèi)宮,更兼心懷不軌,家中藏違禁之物,圖謀逆反,著即日抄家。攝政王既死,著掘墓鞭尸揚灰,削去一切功勛官爵,家財充公,家人發(fā)往官中為奴?蓱z啊……”
      嬰蘿手一抖,整杯熱茶傾在手上。佟夫人大驚失色,慌的丟下手中筷子,掏出手絹擦著嬰蘿手上的淋漓水漬,一邊厲聲喝令丫頭去拿燙傷藥膏。丫頭轉身飛奔而去。小桔忙忙上前相幫佟夫人。
      嬰蘿定定神,低頭看看微紅的手背,安慰佟夫人,“不要緊,水不燙!
      佟夫人滿面惶恐,眼淚在眼眶里轉來轉去。嬰蘿安慰道,“不要緊,沒有燙到,一會兒就好了。”岔開話題,“你剛才說什么詔告天下?”
      佟夫人顫巍巍的道,“今兒個張貼出來的皇榜,就在城門那兒。我一早帶著老媽子出去買菜聽一個秀才念的,好像有人告發(fā)前攝政王謀逆之罪,一大堆人圍著聽呢。袁夫人你的手真的沒事嗎?”
      嬰蘿只覺得氣息一窒,天旋地轉,險險從椅子上溜下去。佟夫人只是擔心的看著嬰蘿的手,全然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發(fā)白,毫無血色。嬰蘿右手搭在梨木椅子扶手上,扶手上的花紋深深嵌入掌心,冰涼水滑,原來抓著滿手冷汗。她暗暗吸口氣,試了幾次,好不容易開口說道,“我突然想起家中還有事情,需得馬上趕回去。勞煩夫人把囡囡給我叫來。”只覺聲音暗啞木澀,好似別人說話般。
      佟夫人立時站起身,“我這就叫去!
      小桔擔心的扶住嬰蘿的手臂,叫道,“夫人!”嬰蘿無力的把頭靠在椅子扶手上。
      只一刻功夫,佟夫人便回轉來,后面晚晴抱著囡囡。小小人兒在日頭下曬的滿臉通紅,手里還舉著一支新折的海棠花?匆妺胩},便把小手高高舉起,嚷道,“娘,娘,花花!
      嬰蘿咬牙站起,欲伸手抱過女兒,雙臂卻酸軟無力。晚晴驚異的看了嬰蘿一眼,管自抱緊了囡囡。
      這時佟掌柜惶惶地跑進來,額上見汗,手里握著一個紫色小盒。他來不及看一眼縮在一旁的佟夫人,忙把手里的小盒雙手奉上,誠惶誠恐地對嬰蘿道,“袁夫人,袁夫人,今日真是招待不周,賤內(nèi)得罪了,得罪了。這是小人家祖母傳下來的密制藥膏,對燙傷素有療效,還請夫人笑納。改日一定讓賤內(nèi)登門謝罪!
      嬰蘿待要推辭,卻是開不得口,轉念想若是推辭不要只怕佟掌柜和夫人更加不安,便示意小桔收下。佟掌柜呼出一口氣,用袖子抹把汗,陪笑道,“夫人的馬車已經(jīng)停在店前了,夫人要的東西也都碼好放在車上了。夫人請隨小人來!碑斚却蚱痖T簾,服侍嬰蘿一行出門上車。待看到袁家馬車轉過街角,方才回店。佟夫人自是挨了一頓好罵。
      馬車顛顛跑著。嬰蘿靠在齊整堆疊著的布料上,心思跟著馬蹄起起落落。晚晴輕輕拍著囡囡,哄她入睡。囡囡在佟家花園里一刻不停的瘋跑著玩了小半個時辰,早已累得力竭。晚晴只拍得幾下,小人兒就沉沉睡過去。嬰蘿從晚晴懷里輕輕接過囡囡,把女兒的小臉貼在自己的臉上。借著馬車里半明半暗的光,晚晴看見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嬰蘿長長睫毛下落到囡囡酣睡著的美麗小臉上。
      回到家,嬰蘿若無其事讓常管家領著幾個家丁把布料先搬下馬車,放到庫房去,等過幾日給家里上上下下縫衣服,吩咐妥帖后才一徑進了后院。先讓小桔抱著熟睡的囡囡回房,再讓晚晴傳中飯,陪著下了學的小稷小遠一起吃飯。這日中飯有盤紅燒鱖魚,最是小遠愛吃的菜。嬰蘿便忙著挑凈魚刺,再一塊塊分給倆兄弟吃,又把那濃香美味的湯汁澆在他們的飯上。五歲的小遠高興得埋頭大嚼,胖胖小臉上粘了好些飯粒也懵然不覺。十歲的小稷到底懂事些,看著母親只顧著為自己和弟弟布菜,一口飯也沒有來得及吃,便把母親剛剛放到自己碗里的一大塊魚肉夾到母親碗里,說,“娘,你也吃!
      嬰蘿心中一酸,險險掉下淚來。竭力忍住眼眶里面的熱潮,她把魚肉再放回小稷碗里,伸出手理平小稷歪斜的領口,含笑道,“乖,你們先吃,娘現(xiàn)在不餓!毙○⑦t遲疑疑的捧著碗,悄悄抬眼看向母親,正碰上母親與平時無異的溫和寵愛的眼神。小稷不好意思的低頭,放心吃起飯來。
      等得兄弟倆吃好飯,又打發(fā)他們歇午,嬰蘿始終是一口飯沒吃,便讓下人們把滿桌子菜撤了下去。
      她回到自己房里,全身力氣好像被抽空了一樣,腳下一軟,便撲倒在床上。一個遙遠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樣遠,遠的遙不可及,好似前世記憶,卻是那樣清晰,猶如在她枕邊竊竊私語:……攝政王攬權自!米猿鋈雰(nèi)宮……圖謀逆反……掘墓鞭尸揚灰……家人發(fā)往官中為奴……前半生的一幕幕走馬燈似在眼前晃過。本以為早已遺忘的那些人,那些事,在腦中洶洶地紛至沓來,翻江倒海,亂糟糟呼嘯而來,又亂糟糟呼嘯而去。那個聲音一遍遍的在耳邊回響:……攝政王……內(nèi)宮……逆反……掘墓……為奴……
      她終于捂住耳朵尖叫起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厚厚的淡青卐字盤云織錦緞門簾呼的一聲掀起,晚晴跑進屋來,一把抱住她。嬰蘿伏在晚晴肩頭,痛哭出聲。晚晴輕而有節(jié)奏地拍著嬰蘿背脊,象她平時拍著囡囡入睡一樣,眼淚也跟著默默滑落。
      發(fā)泄一場后,嬰蘿慢慢平靜下來。拭干臉上的淚痕,嬰蘿無言感激,緊緊抓住晚晴的手。晚晴扳開嬰蘿的手掌,用力在她的手心寫起字來。嬰蘿一筆一劃的默默念道,“你要好好當心自己。這個家離不得你,王爺和公子小姐一個也離不得你,一刻也離不得你!
      嬰蘿的眼淚又涌了出來。淚眼模糊的望去,晚晴同樣淚眼模糊的看著自己,眼里滿是溫暖的鼓勵。嬰蘿緩緩點頭,對晚晴說,“謝謝你,好姐姐。我去打盆水來,咱們洗臉。”晚晴掙脫嬰蘿的手,翻身往外走。嬰蘿跟出去,晚晴指指鏤空雕花紅木大桌,上面放著黃澄澄的銅盆,正是滿滿一盆清水,盆邊搭著雪白的綢巾子。嬰蘿忍不住又濕了眼眶。

      稷遠這一覺昏昏沉沉睡到第二日下午才醒。他慢慢睜開眼睛,觸目所及是一雙熟悉的關切的杏核大眼,閃著喜悅已極的光芒,眼圈下面卻透出隱隱的青痕,更襯得臉色蒼白。他明了嬰蘿定然一夜沒睡守著自己,就如他每次發(fā)病一樣,心下既歉疚又憐惜。伸出手去,他把嬰蘿涼涼的十指合在自己的手中,虛弱的說,“可累了你了!
      嬰蘿滿心歡喜,笑靨如花綻放,俯身在稷遠臉上輕輕一吻,道,“我不累,你才苦!蓖蝗贿业囊宦曅Τ鰜怼p⑦h不明所以,睜大眼睛看著妻子。嬰蘿把嘴湊到他耳畔,低低說道,“你的胡子茬兒扎得我好疼!
      稷遠但覺嬰蘿柔暖芬芳的氣息吹得耳朵根兒癢癢的,禁不住雙手環(huán)住她,把她拉向自己,往她嬌嫩的唇瓣吻去。兩個人陶醉在長吻的甜味里,渾忘身外萬物。
      良久良久,嬰蘿在稷遠懷里動了一下,稷遠輕聲問,“怎么了?”
      嬰蘿微笑道,“你餓不餓?”
      稷遠一聽,方才覺得腹饑如鼓,肚子咕咕叫起來。
      嬰蘿忙把稷遠扶起來靠坐在床頭,在肩背處墊了兩個大迎枕,讓稷遠坐得舒舒服服,再把上好蜀錦緞帳子掛好,然后反身去到外屋,吩咐晚晴擺飯。只一刻,一桌子清粥連同配菜便抬了進來。嬰蘿盛了一碗清熱寧神的蓮子百合粥,因稷遠頭疼病發(fā)作后不耐吃油膩東西,只把雞油川得細細的幾味清口小菜配著喂他吃了。一時飯畢,又伺候著他喝藥漱口飲茶。忙了半晌,方才停歇。眾人退出,嬰蘿便要扶著稷遠躺下。
      稷遠搖搖頭,拉著嬰蘿坐到床邊,直直看進嬰蘿的眼睛里去。半日,嘆口氣,“你都知道了?”
      嬰蘿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稷遠愛憐無限地輕撫著嬰蘿的臉龐。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張芙蓉秀臉依然如他初次遇見時那樣皎潔美麗。前塵往事,從記憶深處冉冉浮現(xiàn),歷歷清晰如昨……他柔聲道,“你放心!我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他們不知道我們在這里。”
      嬰蘿低聲回答,“我明白!
      稷遠長嘆一聲,閉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氣,臉上頓時罩了一層嚴霜,恨恨說道,“這忤逆的小子!當初真該廢了他爹……不給他點顏色看看……”
      嬰蘿輕呼一聲,一把捂住稷遠的嘴。
      稷遠吃驚的張開眼睛,正要說話,嬰蘿忙忙打斷他,“你先聽我說!”
      看到稷遠點頭,嬰蘿方才宛轉開口!澳阄医Y縭已有六年了。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告訴過你,這段日子,實在是我這輩子最快活的日子,雖然娘已經(jīng)不在我身邊了……”
      說到這里,大大的淚珠從嬰蘿眼中垂下來,稷遠默默捧住她的臉,細細為她抹去。嬰蘿停了一歇,又繼續(xù)說道,“小稷,小遠,囡囡,還有你,你們讓我的日子這么快活。我們一家人……只要你們都在這里,好好的在我身邊,哪怕是吃糠咽菜,我也高高興興的。少了一個,我都會活不下去。尤其是……”
      說到這里,嬰蘿抬起頭來,淚水浸濕的黑眼珠晶亮異常,專注的盯著稷遠,“尤其是你。如若沒有了你,我一天都不要活了!以前我不知道,我……從昨日到今日,我想了很多很多,把所有事情從頭到尾細細想了一遍!彼闷痧⑦h的手,輕輕貼在頰邊!澳阍(jīng)說過,沒有我你就不要活著,F(xiàn)下我要告訴你,我也一樣的,跟你一樣的——沒有你我寧可不活著!”
      稷遠一震,不由自主從靠背處坐起來,握著嬰蘿的雙手緊了一緊。
      嬰蘿仍是深深的定定的看著稷遠,一字一句地道,“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F(xiàn)下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了攝政王定國大將軍顏稷遠,只有豐裕米鋪老板袁季彥!他有妻子,有三個孩子。他不單單為他自己活著,還要為三個孩子,為妻子,好好活著。他們要他好好活著!”
      說到這里,嬰蘿喘了口氣,補充一句:“你答應我好嗎,相公?”
      稷遠整個人如在云端里,一顆心歡喜得要爆裂開來,恍恍忽忽;又似身在夢中,一時只想歡呼大叫,一時又想放聲大哭。他緊緊緊緊抱住嬰蘿,似乎想把她整個兒嵌進自己身子,差點讓她透不過氣來。他的手下意識地捋著她絲緞般柔滑的長發(fā),眼淚無聲地滑過他帶笑的嘴角。他喃喃重復:“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
      嬰蘿伏在他懷里,細聲道,“我知道,我實在欠你太多,小稷……所以你要好好活著,讓我能夠在下半輩子來償還這前半世欠你的。”
      稷遠俯下頭去,吻如雨點般落在嬰蘿的頭發(fā)上,耳朵上,眼睛上,臉頰上,嘴唇上……嗬,嬰蘿,他的嬰蘿,他愛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女人!比他的眼珠更珍貴,比他的性命更重要,他的妻子!那萬里江山,無數(shù)子民,怎及得上她眼波一轉,嫣然一笑!他一邊吻,一邊說,“小稷,他既叫小稷,就是我的兒子……我會好好活著的,我答應你,我什么都答應你……”他聲音漸次低下去,直至幾不可聞……

      三日后,稷遠已經(jīng)大好了。這日天氣晴朗,艷陽高照,風吹在身上暖洋洋軟綿綿的,仿佛連衣帶都不曾撩動一絲,便從身邊溜過去了。
      用過午膳,稷遠便說要到花園走走。三個孩子一聽,興奮無比,兩個男孩一溜煙的便沖出飯廳,本來爬在稷遠身上的囡囡也忙忙從父親背上溜下來,搖搖擺擺的追蹤哥哥們而去,急得嬰蘿在后面直叫“小心,慢點,別摔著!”
      稷遠握住妻子的手,搖了搖,安慰道,“不要緊,晚晴跟著呢。”
      嬰蘿斜睨他一眼!澳阊剑偈露紝欀,順著她,以后寵壞了可別賴我!
      稷遠呵呵笑!百囄,賴我,成了吧?”抬起手來,好脾氣的刮了刮嬰蘿的小鼻子,道,“我也寵著你,是不是也把你寵壞了?”
      嬰蘿紅暈上臉,愛嬌的打了一下稷遠。稷遠低下頭,便在嬰蘿唇上輕輕一吻。
      夫妻倆已是站在月洞門前,花園里面孩子們清脆的歡笑聲一波波地傳來,清晰入耳。
      嬰蘿稍稍退開一步,嗔怪丈夫,“當心別被孩子們看見!
      稷遠微微一笑,臉色突地凝重起來。
      嬰蘿心頭一慌,立刻上前抱住丈夫,關切地問道,“頭又疼了?”
      稷遠見她上當,一下把她摟在懷里,樂不可支。
      嬰蘿佯怒,要從稷遠懷里掙扎出來。
      稷遠只是不放。他俯首在妻子耳畔悄聲說道:“我以后再也不會頭疼了,因為我不再需要擔心什么,我已經(jīng)得到了這個世界上我最想要的東西。這輩子我已經(jīng)夠了。”
      和風拂過,空氣中充滿了馥郁的花香,門旁的青青翠柳枝條曼揚,夭夭花樹落英繽紛,點點飄落在夫妻倆的頭上,身上,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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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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