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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我叫海姬。
我在海邊出生。
媽媽說在我出生的那一晚,漫天的流星反射出海面上的點點銀輝。
她說這是大海給我的祝福,所以我一定是海的公主。
所以我叫海姬,水以海姬。
我沒有爸爸。
媽媽說我的爸爸是海,我是爸爸最喜歡的女兒。
我很開心的笑,我也最喜歡爸爸,最喜歡海了。
可是我沒有看到,媽媽眼睛里,一閃而過的悲傷和絕望。
*
我第一次看到不二周助,是在媽媽葬禮那一天。
葬禮剛剛結(jié)束我就跑了出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那個幾天前還朝夕相對的溫柔的母親,今天就已經(jīng)離我遠去。
她是在海里,溺水而死的。
她是不是為了找爸爸,才縱身跳進海里?是什么讓她喪失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并且忍心拋棄我?是什么……讓媽媽如此絕望。
在咸苦的海水灌進胸腔的時候,媽媽,你有沒有后悔過,有沒有害怕過?
我坐在巖石上,看著蔚藍的海,忽然心里的憤恨和迷戀交加。
那種感覺,迷茫又痛苦。
我抱住頭,放聲哭了起來。
直到那個少年站在我身邊。
“你沒事吧?”
我抬起頭,看到的是一雙海藍色的眸子。
我最喜歡的海的顏色的眸子!
我睜大了眼睛,暫時忘記了哭泣忘記了悲傷,伸出手,像是無數(shù)次觸摸海水那樣,去摸了摸他的眼睛。
他略微有些驚訝,不過一直都保持著關切的和煦微笑,“我叫不二周助,你是誰?”
“我是……水以海姬!
“好名字呢……大海的公主!
那個時候的我,真的覺得,你就是大海的天使,在母親去世之后給我的最好的補償。
*
我把媽媽的骨灰撒進了海里。這樣她就能和爸爸在一起了吧。
我把我的想法和鄰居的孩子說的時候,他很大聲的嘲笑我。
笨蛋水以!你爸爸哪里是海!你爸爸分明是不要你和你媽媽了!
那一瞬間我仿佛被雷擊中。
我的媽媽給我十四年的夢幻,十四年的幸福,就因為這個人的一句話,消失了,破滅了。
很奇怪我居然沒有哭。
我只是站在鄰居家的孩子面前冷冷的看著他嘲笑我,水以海姬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野孩子!
野孩子,野孩子,野孩子……
我撲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我第一次瘋狂得如同剛剛被釋放的困獸。
你才是野孩子!我瘋了一樣的大喊,揪著他的領子撓他的臉,你才是野孩子!我不是!我不是!
男孩子眼睛里的惡意和驚恐放大起來,他拼命掙脫我的鉗制,憤怒而驚懼的看著我,尖聲叫,你就是野孩子!水以海姬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夠了!
我淚眼迷蒙的轉(zhuǎn)過頭,不二……周助……
他皺著眉,海藍色的眼睛對鄰居的孩子放出我從未見過的凌厲,向海姬道歉!
那孩子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我才不!水以海姬就是野孩子!然后,還沒等不二沖上去,他就跑掉了。
我跌坐在地,捂住臉,終于哭了。
我不是野孩子……我噙著淚小聲說,水以海姬不是野孩子,不是……不是……
恩,不是。海藍色眼睛的少年溫柔的抱住我,海姬,不怕了,海姬不是野孩子,海姬還有周助。
周……助……
恩。他笑著點點頭,海姬終于叫我的名字了。
那一天我十四歲,你十五歲。
我眼中的你,真的是天使,那么美好的,天使。
你眼眸溫暖而微涼的海藍色,就是對我最圣潔的救贖。
*
周助在青春學園就讀。
我鎖好海邊的房子,拿上所有的積蓄,去了青春學園,周助的班級。
我站在講臺上鞠躬,溫柔的笑著,只看著周助一個人,我說,大家好,我叫水以海姬,請多關照。
一瞬間的驚訝過后,周助釋然的笑起來。我走過去坐到他身邊,微笑。
他輕聲說,歡迎到來,海姬。
*
我走在周助身邊,招來了不少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我抬頭看著周助溫柔的側(cè)臉,短發(fā)是柔軟的栗色,眼睛依然是我最喜歡的海藍。
我忽然明白,那些女孩子為什么那么迷戀他,就好像我迷戀蔚藍的海一樣。
因為,周助真的很溫柔。
溫柔如海風。
我隨著他到網(wǎng)球部,周助微笑的說,海姬,你就在這里等我。
哦。我乖巧點頭,坐在場外的長椅上,自己翻看著帶來的書。
周助走進了球場開始部活,我聽到那邊幾個女生的冷漠的聲音,喂,你,對,就是你,水以海姬,過來。
我放下書,禮貌的問,有什么事嗎?
叫你過來就過來!
我皺皺眉,還是走過去了。有什么事得快點解決,周助如果看到我不在著急就不好了。
為首的女生昂著頭驕傲而輕蔑的看著我,你就是水以海姬?
這話很多余,我想。
是的。
你就是那個勾引周助的水以海姬?
我沒有……勾引他。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們想說什么?
真會裝。那女生一橫鼻子,冷笑,我查過你的資料哦,水以海姬,爸爸失蹤媽媽死了,你還真是個克人的賤命!
我握緊拳頭,不能,不能打人,我答應過媽媽的,不能打人。所以我盡量好脾氣的笑著,這位同學,你很不禮貌。
周助就是被你這副乖乖牌的樣子勾走的?女生傲然的上前一步看著我,水以海姬,長得也不怎么樣嘛,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賤女人能生出你這樣的賤貨……!
她的話戛然而止,捂著臉驚恐的看著還保持著打巴掌的姿勢的我。
我氣得眼睛里的眼淚差一點就溢出來了,卻還是收回手,倔強的站在原地冷冷的看著她,你侮辱我可以,但是你不能侮辱我母親!
海姬怎么了?周助趕過來,愣了下,目光落在那女生高高腫起的臉頰上,他皺起眉來,怎么回事?
周助……還沒等我開口,女生就自動自發(fā)的跑過去,眼淚掉得我見猶憐,是海姬!我沒招她沒惹她,她居然就扇我一巴掌!你看看!你看!
周助堅定的說,海姬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你看我的臉!啊,好疼!
周助猶豫了一下,回頭看著我,海姬……
那一猶豫,真正刺痛了我。
那樣的目光,仿佛在問,海姬,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不解釋?
可是周助啊,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不解釋,是因為我以為,你絕對會相信我的。
我捂住心口,低頭沒有看他。心真疼,我記得我沒有心絞痛。
周助,你終究還是……沒有像我相信你那樣,無條件的信任我。
我轉(zhuǎn)身,利落的走開。
離去前我留下一句話,我說,周助,你對所有人都這么溫柔,不是一件好事情。
*
我被調(diào)開了座位。
我打同學的事情被鬧得人盡皆知,班主任將我調(diào)到了最角落,說不要讓我影響優(yōu)等生。
提起書包的時候我看了周助一眼,他看著我,沒說話。
我轉(zhuǎn)過頭,走到教室角落,放下書包,坐到位子上。
一句話都沒有說。
*
周助病了。他幾天沒來上課了。
我攥著圓珠筆的手從他沒來上課的第一天開始就已經(jīng)握不緊了。
水以海姬果然還是擔心不二周助了。
班主任第一次在我打同學的事情傳開后理了我,她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水以同學,請你代表全班去看望不二同學。
我張張口,拒絕的話還是沒有說出。
我沒有買水果,因為全班女生給的禮物已經(jīng)不缺我這一份了。
猶豫了好久,我還是敲開了門。
周助打開門,一臉驚訝,海姬?
我低著頭,慢慢的點點頭,老師讓我代表全班來看望你,喏,這是全班同學給你的。
周助的目光黯了黯,說,謝謝海姬,進來吧。
周助——
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他說,是你的同學來了嗎?快請她進來。
周助微笑了下,將我引進里屋,說話的男人正填寫著工作調(diào)查表,他抬起頭的那一刻,我忽然覺得頭猛地一痛。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男人的臉,那張臉,無比的熟悉。
那張臉,我曾在媽媽去世后整理她的遺物時,從衣服箱子底下翻出的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就是這個男人的臉。
照片背面,是媽媽的字跡——
——海姬之父,水以野雄。
那男人站起身,和藹的看著我,你就是周助的同學吧,我是周助的繼父,不二滕雄。
不可能認錯的。這世上有長得相似的人,卻絕對不可能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就像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雪花一樣。
我看著眼前的,我的父親,忽然覺得很悲涼。
為了逃避我和媽媽的尋找,改名換姓都用上了嗎。
我強忍住眼淚,在周助疑惑和驚訝的目光中說,不二先生,請問你記不記得,水以蓮子?
不、不認識。他眼睛里一瞬間的震驚的慌張,沒有逃過我的目光。
我費勁的從背包里掏出那張我隨身攜帶的照片時,已經(jīng)淚流滿面。
我啪的把照片甩到他臉上,我說,不二滕雄!水以野雄!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女兒!你的親生女兒!我叫水以海姬!你看清楚了!從今天開始,你這個連我和我的媽媽都不敢認的混蛋,和我一點關系都不會有!
我轉(zhuǎn)頭,看著周助,他的目光有著絲絲的疼痛。
我說,周助,我從沒有想過,除了你對我不足的信任,還有這么一條我們都無法逾越的鴻溝存在。
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
我買了去北海道的車票,連夜回到了那個我無比想念的故鄉(xiāng)。
我錯了,我不該離開,這里才是我的避風港。只有呆在這里,我才不會被傷害。
我坐在海邊濕潤的沙灘上,海水溫柔的拍打著我的雙腿,我的裙擺被打濕了。
我的眼淚和海水混合在一起,一樣的咸,一樣的苦。
我隨著風,哼著一首我唯一會唱的中文歌,《我想我是!。
我的心像軟的沙灘
留著步履凌亂
過往有些悲歡
總是去而復返
……
我想我是海
冬天的大海
心情隨風輕擺
潮起的期待
潮落的無奈
眉頭就皺了起來
我想我是海
寧靜的深海
不是誰都明白
周助。
你說會不會是命中注定,我們要彼此錯過?
不知道沒有了你,只剩下我的這一片海,會不會從此就……寂寞開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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