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波動著的。神奈川的海。

　　長途車上紫原敦靠在車椅上昏昏欲睡，路上的坑洼讓車體不斷的振動，太陽穴磕在車窗上。很疼，但是開始清醒了。準(zhǔn)確的來說他并不知道該在哪里下車，只恍惚記得有人說看到海就到了。

　　于是，就看到了。

　　閃耀的。海。

　　掏了掏手袋想吃點什么，同時刻的，喉嚨干燥的冒煙。如果這時候吃美味棒大概會粘在嗓子里咽不下去吧。他把美味棒重新放回手袋，手指在袋底摸索了半天終于找到一顆薄荷糖。

　　剝開含在舌尖上。

　　吸入的熱氣進(jìn)入氣管變成涼氣。舒服多了。

　　紫色的頭發(fā)在陽光下有些刺眼。

　　他走到便利店里把手袋寄存起來，老板看著他說了句“你又來了呀？”捻熟的語氣，像是對待老顧客。

　　紫原敦倒是有些摸不著頭腦，明明是第一次來而已，連路都找不到。

　　他“唔”了一聲算是接了老板的問話。

　　從貨架上拿了罐冰鎮(zhèn)汽水付錢走了出去。

　　[再喝碳酸飲料訓(xùn)練量就加倍。]

　　拉開一半的拉環(huán)僵在原處。氣泡噴出灑在手指縫間，黏稠的。左右望了望連半個人影都沒看到。依舊是很熟悉的聲線，卻不記得是誰。

　　是誰。是誰。是誰。

　　想抬到嘴邊的汽水還是冰涼冰涼的，但是手臂卻不愿意再彎曲一下完成“喝”這個簡單的動作。試了幾次似乎都被那個唐突出現(xiàn)的聲音抑制住了。

　　光著腳在海邊走，沙子燙著腳底。

　　灼熱的。尖利的。

　　眼下的高溫使遠(yuǎn)處的空氣波折扭曲，像是透過充滿氣泡的塑料看著未來。

　　沙子依舊燙著腳底，他加快了左腳和右腳移動的頻率。

　　巨大的遮陽傘在前面不到二十米的沙灘上立著。紫原敦想起來了，原來部里組織合宿來過這里。

　　可是。

　　僅僅如此嗎。

　　沒錯的。遮陽傘的左邊有折疊椅和桌子，黑子和桃井坐在那里吃西瓜。
　　黑子。黑子哲也。桃井。桃井五月。

　　再往前一點青峰和黃瀨在排球網(wǎng)那打沙灘排球，綠間坐在高架椅上充當(dāng)裁判。
　　青峰。青峰大輝。黃瀨。黃瀨涼太。綠間。綠間真太郎。

　　紫原敦向前走的腳突然再也挪動不了一步。

　　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

　　那么，當(dāng)時的我在哪？在干什么？

　　完全沒有印象，像是憑空抽取了一段記憶。

　　赤...赤...赤...

　　舌頭打結(jié)說不出想說的詞。

　　[我在這。]
　　在哪。
　　[在這。]
　　哪。
　　[海底。]

　　紫原回頭看著海，模糊的有個人影在海里，看不清五官，但是卻瞬間確定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赤...赤...赤司...

　　海水涌進(jìn)鼻腔，他甚至忘了要屏住呼吸。

　　嗆到氣管里的海水是咸辣的，像是下車后吃的那塊薄荷糖。

　　紫原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多么荒唐的事，他想浮出水面，他突然不想再深究下去，他只想重新回到岸上。時間剛剛好，恰巧可以趕上下一班返程的長途車。他有些想念他的手袋，他又想吃零食了。

　　[是要丟下我嗎。]

　　他脊背一涼，上浮的動作停止。

　　赤...赤司...赤司征十郎...

　　就在目所能及的海底，他看到有人抱膝坐在下面，紅色的發(fā)絲隨著水波擺動。

　　不。
　　不會。
　　不會丟下你的。
　　小赤。

　　迅速的下潛，耳膜承受不住壓力開始疼痛，但越來越遠(yuǎn)，怎么都觸及不到那個紅色發(fā)絲的人。

　　只想看一眼他的眼睛，嗯，對，再聽一次他親口說的話就好。

　　缺氧。窒息。心臟跳動加快。

　　少年的臉是蒼白的，更襯得瞳孔和發(fā)色鮮艷的血紅。

　　“敦，你還是來了�！彼Φ糜行┟銖�。紫原上前拉著赤司的手，冰涼冰涼的，比那一罐沒喝的冰鎮(zhèn)汽水還涼。

　　“小赤，跟我走。”

　　深海太黑。你太耀眼。

　　還是很驕傲的笑著，他沒回話，只是淡淡的推開了紫原拉著他的手。他指了指腳下，搖搖頭。

　　濃密的深綠色水草細(xì)密的包裹著小腿。有白色的寄生蟲黏在腿和水草的連結(jié)處。紫原拼盡力氣扯著水草，赤司不動只是看著。

　　“沒用的。”

　　不會的不會的，我會帶你一起回去的。

　　“誒�！彼謸u搖頭摸著紫原的長發(fā)。紫原似乎覺得他嗅得到赤司身上的味道，熟悉的，暖和的。即使他清楚，深海并不能呼吸。

　　他蹭著赤司的鼻尖，輾轉(zhuǎn)了許久終于吻了下去。

　　赤司把什么東西塞到了紫原的手里。

　　水草以驚人的速度生長起來，整個包裹住了赤司。

　　那一刻的絕望。深�？煲獨⒘俗显�。

　　“快走吧。不許違背我的意志�！�

　　恍惚間還是那個少年，勾著一邊的嘴角不屑的笑。

　　像是平靜的說著訓(xùn)練量翻倍這樣無關(guān)痛癢的話。

　　陽光曬得他渾身燥熱。紫原敦從沙灘上起身，耳朵嗡嗡作響的疼，發(fā)絲貼在臉上濕噠噠的滴著水。

　　他有點疑惑自己為什么會躺在滾燙的沙灘上睡覺。

　　誒？應(yīng)該回去了，最后的長途車應(yīng)該就快開了。

　　他向便利店的方向返回。

　　掌心里有些刺疼，展開發(fā)現(xiàn)是一顆薄荷糖，他端詳了一會兒硬是想不起來什么。

　　于是剝開含在了舌尖。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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