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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求于最高空
隨著人流的緩慢前進,逐漸靠近入口。前前后后的情侶很多,手挽著手,頭挨著頭,兩人口中呼出的氣體交纏,又被吸入鼻腔中。甜膩的細語夾雜著少女壓低的吃吃笑聲,像海浪輕拍沙灘般不斷地回響。
你似乎毫不在意地看著書,安靜地排著隊。按著書頁的指,卻是一直沒有動過。
乏了,天暗了,因為一直站著看書的緣故脖子也酸了。你抬頭松了松脖子,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人流終點的風景上。
——一座拖著緩慢腳步轉(zhuǎn)動的巨大摩天輪,倏忽燃亮了裝飾的藍紫燈光。
黃昏了。你估算了一下隊伍的長度,推測出自己大概還要排上十分鐘。
你望著一個個包廂中隱約露出的剪影,被記憶拖進了沉思中。
你還記得,關(guān)于摩天輪的傳說,是黃色少年告訴你的。
那只是個普通的下午,你仍是黃色少年的指導員,黃色少年仍未成為正選。因臨近考試而取消了社團活動,青色少年和桃色少女等人到了圖書館復習,你則與黃發(fā)少年并肩走在前往附近一個小型游樂園的路上。
黃色少年說,再怎樣臨時抱佛腳,不會就是不會,干脆好好休息,以最佳狀態(tài)來迎接考試。
你贊同黃色少年所說,雖然清楚明白黃色少年只是單純不想復習罷了。
黃色少年在身邊興致勃勃地說著,惹了不少少女的目光。
他說,小黑子你知道嗎,逢魔時分在摩天輪升到最高時,向血染一樣的天空許愿的話,愿望就會實現(xiàn)哦。
你不以為意,畢竟這類傳言在女生口中已吐出不下十個。
黃色少年很是興奮,說了大堆希望實現(xiàn)的愿望。你不解,黃色少年的表情就像是說了的話就一定會實現(xiàn)那般。念想太多的結(jié)果是,坐在摩天輪包廂中,緩緩靠近最高處時,要許下的愿望仍未定下。
你看著黃色少年苦惱而焦急地撓頭搔耳,忍不住說,黃瀨君,要不就許下和籃球有關(guān)的愿望好了。
黃色少年扁了扁嘴說,他就是正在想用什么說辭。
包廂一點一點升高,離目的地步步接近。東京大片土地已然鋪于地下,霞染滿天,艷如血肉。三大條件即將達成。
黃色少年皺著眉,終是深呼吸了好一陣,在包廂到達最高點時,放聲喊了出來。
我要變強,變得非常非常非常的強,強到無人能及。
你啞然,著實驚訝于花了那么長的時間糾結(jié),黃色少年的愿望卻只是這般簡單而直接,一如叫囂著要成為世界第一的少年漫畫主角,單純而自信。
你看著他因激動與夕陽而泛紅的臉,笑了,也低聲念道。
希望青峰君能變強,變得非常非常非常的強,強到無人能及。
大家也一樣。
你總是在事后責怪自己的愚蠢,倘若當時能明白“無人能及”所帶來的狂傲與自負,也許,這般話語就不會如此輕易地說出口。
你的希望把你推入絕境,你的祈求把你埋入失落,你心心念念想要實現(xiàn)的,狠狠地摑了你幾巴掌,讓你清醒,讓你清醒地淪陷,讓你清醒地看著,他們與你背道而行。
而你只能留在原地,抱著籃球,地上全是被遺忘的影子。
你收好了書,踏入包廂中。工作人員關(guān)好了門,拉上了鎖鏈。
你獨自一人坐在包廂里,毫無感情色彩的面皮下,涌動著脫韁的思緒。
你突然明白了黃色少年的一路糾結(jié),原來要做的事雖早已決定,但話從心臟抵達喉嚨似乎要繞太多的彎,你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遣詞造句,希望以最優(yōu)美的句子,來完整囊括自己的整個大腦。
只是,句子太多,多得你抓不住最好。
你小心翼翼地選擇用詞,你謹慎小心地篩選內(nèi)容,你終于像黃色少年那般,在即將到達最高處時,急得滿頭大汗,舌頭打結(jié),別說許愿,似乎連正常說話也不能做到。
你試著練習,卻只能發(fā)出幾個簡單的元音,在空蕩蕩的包廂里尤顯難聽。你的鼻腔不可自抑地發(fā)酸,眼眶紅了。
其實,你只是想他們能回頭看一下而已。
今天的比賽,你一直坐在冷板凳上,看著場上的五道光將比分刷成208:30。
你以為赤色少年會在中場后讓你上場,卻忘了他早已讓你不必熱身。
你以為紫色少年會在吃光零食時拜托你去外場購買,卻看見后輩手中的大袋小袋。
你以為綠色少年會在看見你不小心碰到其幸運物時對你生氣,卻等不到他視線里有你的時機。
你以為黃色少年會在比賽結(jié)束后興奮地抱著你炫耀戰(zhàn)果,卻只聽見其不斷抱怨著得分不比青色少年的多。
你以為青色少年會在神乎其技的投籃后向后伸出握拳的手,卻突然想起,你早已不在場上,抬起的拳頭,早已無法如最初那般擊上。
你有些失落,收拾東西,跟著學校的隊伍離開。
你想了想,故意落到隊伍的最后。你猜著,會不會像以往一樣,黃色少年驚呼一聲小黑子不見了,青色少年抽著眉毛四處張望,紫色少年懶懶地轉(zhuǎn)頭看見了你,赤色少年平靜地說哲也的話不是就在后面嗎,綠色少年推了推眼鏡說黑子你真的讓人生氣的說。
你等啊等,等啊等,終于等到了光完全遠去的黃昏。
你以為你終于能算得上是重要的了,原來不是;
你以為你們可以完滿地走向國中的終點,原來不是;
你以為你還有掙扎、暗許和祈禱的余地,原來也不是。
光已濃烈得,不再需要影的襯托了。
血染一般的天空沉默地俯視著即將到達最高空的你。黃昏,艷天,至高處,三大條件即將達成。你突然想起當時對黃色少年說的話,于是微微仰頭,吸了一口氣,再沉沉地,似要把胸腔內(nèi)甚至腹腔內(nèi)的所有氣體壓出般,呼了出來。
地平線上,與洶涌著赤色流光與紫色流云的天隅相呼應,綠色和黃色的路燈洞穿了地面上一圈圈的暗,有大廈因逆光而成黑色的木樁,輪廓有著青色的暈。
你動了動舌,張了張嘴,發(fā)音異常清晰,異常準確。
要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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