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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想我永遠(yuǎn)都無法忘記那個冬天,與蕭然相遇的冬天。
那年的冬天特別冷,第一場雪來的格外早。剛到清晨時分,我就迫不及待的要往外跑。在銀裝素國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雪白的,是沒有被任何人玷污過的雪白。在我以為能自己獨(dú)占這個白色的世界時,我看到了蕭然,那一年,我們都是八歲。
蕭然是個比外表更冷漠的人,一直都是。第一次見面,我邀他一起玩,他漂亮的臉上卻露出不屑的神情,可是當(dāng)時的我厚著臉皮,一再往他身邊蹭時,他第一次開口對我說了話:“你的頭發(fā)為什么那么翹?”
那時的我有多么開心,現(xiàn)在的我實(shí)在無法想象。我高興自己多了一個朋友,這不是平時那些普通的朋友,因?yàn)槭捜凰雌饋硎悄敲吹牟灰粯,就是他的這點(diǎn)不一樣,讓我從始至終都在飛蛾撲火般的撲向他,直到化成了灰也毫無知覺。
在那場大雪中,兩個男孩的友情悄然開始了。
還記得我在滾雪球時,蕭然拿著一個雪團(tuán)悄悄接近了我,趁我不備,把雪團(tuán)扣到了我的頭上。散落的雪立刻滑到了我的脖子里,涼絲絲的,又迅速地被體溫融化成了水,冰冷的流向了我的后背。
我并沒有生氣,因?yàn)槭捜徽f:“你的頭發(fā)那么翹,我?guī)湍銐浩。?br> 回到家,我就發(fā)了一次大燒,據(jù)母親說,那次我險些被持續(xù)的高燒燒死?墒俏胰粵]了印象,只記得在那些迷迷糊糊的夢里,一直有著一個名叫蕭然的男孩。
我和蕭然迅速地成為了好朋友,每天都要在一起玩兒。蕭然也許比較孤僻,只有我一個朋友。這個事實(shí)讓我很高興,甚至是雀躍起來,我天真的以為,蕭然是我一個人的。
有一次,蕭然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兩個小鐵環(huán),煞有介事的拿給我看,還說:“這兩個鐵環(huán)是一對的,給你一個!蔽液荛_心,不僅僅是因?yàn)檫@是蕭然第一次給我什么東西,而是因?yàn)樗谥械摹耙粚Α,讓我覺得我和蕭然之間的關(guān)系更加緊密了。我握緊了這個廉價的小鐵環(huán),覺得自己好像握緊了和蕭然的友情,握緊了全世界。
然而我和蕭然的友情終究沒有我所期望的那樣長久。
因?yàn)槭捜坏膵寢屗懒,那個總是對著別人露出漂亮微笑的女人在自己的兒子不滿十三歲的時候就撒手人世。我聽母親說過,蕭然是單親家庭,他只有一個媽媽。
我感到了無比的惶恐,惶恐到了不敢面對蕭然。高興的蕭然,沉默的蕭然,生氣的蕭然,微笑的蕭然,每一個蕭然我都是那么熟悉,可是失去了母親的蕭然是什么樣的呢?我甚至不敢想象。那段時間,我一直呆在家里。沒過幾天,就聽家里人說,蕭然被來自大城市的遠(yuǎn)親帶走了。
我后悔了,我和蕭然甚至都沒見上最后一面,連聲道別都沒有,他就那么靜悄悄的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轉(zhuǎn)眼間我就升上了高中,因?yàn)槌煽儽容^優(yōu)異,就被父母送到了附近的大城市里讀書,我謝絕了母親的陪讀要求,欣喜地在心里告訴自己:那個城市,是有蕭然在的城市。
但是我沒想到會那么快與蕭然重逢,以我最不希望的方式。
剛來到高中就聽說有個人絕對不能惹,他成績不好,經(jīng)常打架,但是校長卻不敢開除他,因?yàn)樗鞘捠霞瘓F(tuán)的公子,蕭然。
聽到蕭然的名字,我的腦中一陣轟鳴,蕭然,是你么?
我不顧一切的沖到了那堆不良少年中,在他們詫異的疑問中,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的怪異:我找蕭然。
“找蕭然?你找蕭然干什么?”四下里嘲諷的聲音我已漸漸聽不見,因?yàn)槲铱吹饺巳罕M頭出走出的那個人,我絕對不會認(rèn)錯的人——蕭然。
蕭然比以前更加英俊了,簡直是英氣的帶著掩蓋不住的張揚(yáng)。
我看著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來,然后在離我三步遠(yuǎn)的距離停住,看了看我說:“我不認(rèn)識你!
在周身的嘲笑聲中,我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我不知道現(xiàn)在的蕭然是不是真的不記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使蕭然變成了這樣,唯一知道的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蕭然已經(jīng)不在了。
放學(xué)后,我走到回家必經(jīng)的小巷里,看到了前方的蕭然。蕭然一個人背靠在小巷不干不凈的舊墻上,嘴里叼著煙,煙頭在黑暗中燃燒出暖色的光點(diǎn),卻溫暖不了我的心。我想低頭趕快走過,卻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突然,我看到蕭然身上有什么東西在昏暗的路燈下閃了道光,難道是那個小鐵環(huán)?原來還會把它帶在身上的人不只我一個。
沒過多久,蕭然就退學(xué)了,因?yàn)樗蛣e人打群架時動了刀子,險些鬧出了人命。
我聽了這個消息并沒有很吃驚,也沒有很痛心。我不愿再去找蕭然了,因?yàn)槲艺J(rèn)為他只活在了我的心里。
七年之后,我大學(xué)畢業(yè),應(yīng)聘來到了一家公司。意外的,我又見到了蕭然,現(xiàn)在的他沒了七年前桀驁不馴的發(fā)型和少年獨(dú)有的張狂,而是穿著名牌西裝梳著一絲不茍的短發(fā),有著年少得志之人特有的熱情與干練。他已是董事長。
蕭然他笑著對我說:“好久不見!
我也笑,笑的十分無奈,的確是好久不見。七年,還是十年?
蕭然說:“你還沒有房子吧,搬來和我一起住!
我沒有拒絕,蕭然式的霸道語氣,蕭然式的命令口吻,讓我仿佛一瞬間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個我們初遇的最美好的冬天。
每天早晨我醒來,蕭然總是會對我說:“你的頭發(fā)怎么那么翹,我?guī)湍銐浩健!鄙w在頭上的不再是冷冰冰的雪球,而是一跳條溫?zé)岬拿怼?br> 我后來從蕭然那里知道,原來當(dāng)初來接他的并不是什么遠(yuǎn)親,而是他父親派來的人。他是蕭家秘密的私生子,本是不被需要的,可是蕭家唯一的繼承人早逝,他就被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他現(xiàn)在自己開了一家公司,并沒有進(jìn)入蕭氏集團(tuán)。我猜測,他一定還是對蕭家心存芥蒂。
這一段時間,蕭然變得特別忙,不是對著電腦到深夜,就是經(jīng)常飛去美國。每天早晨,我的頭上再也沒有溫?zé)岬拿怼?br> 突然有一天,我看到了報紙頭條“蕭氏集團(tuán)宣告破產(chǎn),蕭董事長墜樓自殺”的消息時,蕭然對我說:“我們?nèi)ッ绹!?br> 那一瞬間,我明白了一切。
我問起蕭然時,蕭然竟笑了,他說:“你不知道,我十四歲時偷聽到的,他們殺了我的母親!
我沒想到,有些人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如此不擇手段,更沒想到,蕭然竟然獨(dú)自背負(fù)這些痛楚那么多年。而我,在他最痛苦的時候,一直不在他身邊。
一個月后,蕭然因犯經(jīng)濟(jì)法而入獄,判有期徒刑兩年。他應(yīng)該知道,是我告訴了蕭氏集團(tuán)的律師,并提供了證據(jù)。
蕭然入獄后,我決定離開那里,那個有著我和蕭然太多回憶的地方。在收拾東西時,我不小心打翻了一個蕭然一直很寶貴的盒子,從里面蹦出的東西讓我潮濕了雙眼,是那個小鐵環(huán)。
我顫抖著手從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那個小鐵環(huán),把它們拼在一起,是一個心形。我握緊了它,把它深深的揉進(jìn)了左眼。
兩年后,蕭然出獄的日子,我不敢面對他,只是背對著門口坐著。我不奢求蕭然會原諒我,我只是覺得,有的罪,我們都要贖。
“你的頭發(fā)怎么還是那么翹?”一個大衣披在了我的肩上。我扭頭,看到了蕭然。透過了蕭然,我恍若又回到了那個冬天。
天突然下起了小雪,我覺得,它會慢慢成為像我們相遇時的那場大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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