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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CP:王賁X嬴政
分開四年后,王賁回咸陽看望嬴政。
內容標簽: 正劇
 
主角 視角
嬴政
互動
王賁
配角
趙高
嫪毐
呂不韋
趙姬等

其它:秦始皇歷史同人

一句話簡介:分開四年后,王賁回咸陽看望嬴政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6132   總書評數(shù):7 當前被收藏數(shù):71 文章積分:589,54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古色古香-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嬴政同人
    之 012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shù):11468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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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如渥丹,其君也哉

作者:小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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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如渥丹,其君也哉



      秦王政九年,長信侯嫪毐作亂。

      嫪毐盜用秦王大印及太后印璽,發(fā)動京城部隊、侍衛(wèi)、官騎、戎狄首領、客卿,企圖攻打雍城蘄年宮,想要在秦王行加冠大禮之際,謀權篡國。好在秦王早有準備,命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fā)兵擊敗嫪毐。嫪毐雖戰(zhàn)敗逃走,卻在秦王“活捉嫪毐,賞錢百萬、獻其尸身,賞錢五十萬”的巨額懸賞下,最終被捕,其同黨也無一落網(wǎng)。

      秦王下令,衛(wèi)尉竭、內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人都被判處梟刑,斬其頭顱懸于木竿之頂以示眾。對嫪毐則處以車裂之刑,并滅其宗族。至于嫪毐的家臣食客,罪輕的處以鬼薪之刑三年,余下還有四千余家被剝奪了官爵,遷徙到蜀郡,住在房陵。而太后則被秦王貶入咸陽宮,嚴密地軟禁起來。

      對嫪毐的處置之嚴,史無前例。

      秦王政十年入春后,嫪毐事件逐漸平息,以為秦王已經過了激怒之時的眾臣為太后被貶之事紛紛上請,希望秦王顧全母子情誼,寬待太后。不巧期間恰逢相國呂不韋因嫪毐事被牽連罷官,秦王已經淡去的怒氣再度燃起,不但對太后更為痛恨,甚至連向他進言的臣子們都遭到了非常嚴厲的處罰。

      一日之內,大殿中抬出了二十七具尸首。一時之間,咸陽宮內外人心惶惶。

      在秦王身邊侍奉經年的內侍寺人趙高,幾經思索,最后終于鋌而走險,自作主張送信給當時正巧駐扎在驪山之上的三千將王賁,央其回宮。

      此時,距離王賁卸下秦王側近一職、至西蜀參軍,已是四年之久。四年中,王賁從未回過都城,而是隨著蒙驁、桓齮、麃公等秦國名將四處征戰(zhàn),九死一生,如今早已脫了少年稚氣,成了一名頗為可靠、成熟穩(wěn)重的青年將領。

      然而平時再怎么佯裝“成熟穩(wěn)重”,這位少年將軍還是在速速掠過趙高的信件后按捺不住了,“周敦,快牽馬!我要回都城一次,明日回來。趙佗,去替我向麃公告?zhèn)罪,就說有急事,萬萬不能拖延!”

      “得令!”

      “是!”

      青年身邊的空氣也緊張起來,原本松懈的兵士立刻警醒起來,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全然不顧,只是回頭向前來送信的小宦人道,“我這就去宮里見你家大人,你自行回去即可。若需要什么物事,找我的參軍便是!

      吩咐完這些,王賁翻身上馬,一勒馬韁,便要疾馳而出。偏偏半路里伸出一只手來,用內功頂住了馬勢,阻住了他的行動。王賁忍不住怒瞪眼前之人,直到發(fā)現(xiàn)那是在戰(zhàn)場上同生共死過的戰(zhàn)友,他才稍稍緩了憤怒,道:“李信,你搞什么!我這是有急事,你快給我松手,回頭再跟你解釋!

      被稱作李信的少年一愣,倨傲的臉上少有地露出一絲疑惑,道,“從沒見你這么著急,我還當有緊要軍情,正要問個清楚!

      “不關軍情什么事,卻比緊要軍情還緊要?傊,我去去就來,我不在時,我手下的人你幫忙看顧著些,我會承你情的!蓖踬S的話音還在耳邊,人卻早已在數(shù)十步之外了。

      一眾官兵只瞧見一騎紅塵順著山路而下,遠遠地直到不見蹤影。

      饒是從驪山到咸陽的距離并不遙遠,王賁趕到咸陽宮的時候,還是日頭西沉了,只剩西邊最后一絲橘紅色的光彩。晚霞之中凝望闊別多年的宮室,王賁卻來不及感慨,熟門熟路地越過冀闕向內飛奔而去,一路上只在向禁衛(wèi)和宮騎出示趙高所給的令牌時才稍作停留。

      好不容易接近秦王面見大臣的明光殿正殿【注】,王賁卻不得不按捺住心焦,躲在殿旁陰影中。

      遠遠望去只見殿門緊閉,趙高正守在門前,攔住一名身著黑裳、紗衣上繡著金絲紅龍、貴氣逼人的少年。王賁目測那少年不過十來歲,其容貌雖是俊朗非凡,此刻對著趙高卻并不和氣。

      “殿下,您請回吧。大王已經下令不見任何人了,請您還是不要讓小人為難!壁w高皺著一張臉,聲音里都帶著一層苦味。

      “孤并不是要勸諫王兄什么,為什么不能進去?難道王兄明說了連孤也不能進去嗎?”少年幾乎是有些盛氣凌人了,那張臉怒將起來,頗有些嚇人?赡巧袂,卻讓王賁微妙地懷念了起來。

      少年說的“王兄”……指的是誰?

      要說秦王的兄弟,王賁只知道長安君一人,但成蟜早在秦王政八年的王弟叛亂中被秦王處死了。……于是,這少年到底是誰?

      “殿下,大王說的是‘任何人’不得入內。要是殿下執(zhí)意如此,趙高唯有在殿下面前自裁以謝大王了。殿下真心為大王,大王心里又怎么會不知道?只是這時候誰進去都要遭殃,殿下也不希望和大王好不容易得來的情誼因此受損罷?”

      趙高苦口婆心,那少年卻是執(zhí)意不肯,只是比之之前,氣勢要弱了很多,可見趙高的話說進了少年心里,少年的確是有畏懼之物的。

      終于,少年不再堅持,只是離去前默默地看了趙高一眼,道,“趙高,你跟隨王兄多年,王兄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如果王兄出了什么事,或有什么不快,接下來的事情不用孤多說罷。”

      趙高只得無奈地擦汗道,“殿下的心思,小人明白。要是大王有什么頭疼腦熱或不愉快,小人一定遣人通告殿下就是!

      少年聞言,點了點頭,微露憂愁的目光望了望緊閉的殿門,終于轉身離去。

      趙高嘆了口氣,回過頭打算回殿門邊守著,卻被突然間無聲無息出現(xiàn)在面前的王賁嚇了一跳。

      “王、王大人!”

      大約是聽出了趙高聲音里的譴責,王賁撓著后腦勺無奈地道,“抱歉抱歉,鬼門關邊呆久了,這壞習慣總忘記收起來!毖粤T,不由正色道,“大王呢?”

      趙高回答王賁時,那聲調已經不是無奈可以形容的了。

      “大王現(xiàn)下在大殿里,擯退了所有人,也不許任何人進去,一個人喝酒呢。從申時到現(xiàn)在,全無動靜!壁w高幾乎是苦笑著說,“大王自從王大人走后,每日醉心朝政,親政后更是日理萬機,一刻不曾停過。幾乎日日批閱一石竹簡,國家大事、地方稅收、鄉(xiāng)里惡盜、伍中雜事,事無巨細,盡皆親自經手。偏偏今日上朝時因為太后的事,被幾個大夫激得狠了,一下子便把從上一年就積下的怨氣全發(fā)泄了出來,先是用荊棘鞭笞、之后又殺了二十幾個人,此刻也不看上奏,還喝起酒來。大王本就不愛飲酒,這一回卻是令人搬了幾十鼎烈酒陳釀擺在殿上,以供取用,F(xiàn)下里面是什么個情況,誰也不知道!

      從來對他人嚴格要求,對自己更是嚴厲絕不姑息的秦王,居然不看奏折,而是沉溺于飲酒。情況之糟,甚至有點超過王賁的想象。只聽了趙高幾句話,他便心急如焚,不自覺地握掌為拳,腦中早被擔憂和憤怒充滿了。憂心的是秦王的身體,憤怒的是秦王的不知自愛。

      明明當初無奈離開那人身邊時,王賁唯一相信的便是那人的自制——知道即使王賁不在他身邊,他也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可是現(xiàn)在,他到底在做什么?

      “王大人,小人是徹底沒轍了。大王執(zhí)拗起來,舉七國之力也未必能叫他回頭。小人也曾找過蒙武蒙大人,但蒙大人卻說大王心里清如明鏡,叫小人無需多慮。可能是小人看得不夠通透,大王這樣自傷身體,要小人視而不見,小人恕難從命。大王從小和王大人一起長大,王大人做近侍的時候,大王也一直是青眼有加。現(xiàn)下其他人的話大王都聽不進,但王大人的勸說大王一定愿意聽的。何況大王雖然遣了王大人從軍,心中對王大人卻甚是掛念。此刻換了其他人進去,或者性命不保,王大人進去,卻是未必。小人只能懇求王大人從中斡旋,或許能讓大王回心轉意!

      趙高誠懇的話語,似乎讓王賁回到了多年前的某個午后,也是自己和這個秦王身邊的內侍,也是他央求著自己去助秦王一臂之力……于是自己擔著身家性命的風險,偷偷潛入雍城祖廟,為熱病中的秦王送去一襲狐裘。也是在那時,自己第一次看到秦王可愛的模樣,兩個少年在冰冷的大殿中相依取暖,自己從此在心底升起了一股對秦王須不離不棄的念想。

      多年以后的現(xiàn)在,雖然分別了四年之久,期間從沒有來自秦王的一紙半句,自己卻仍舊在四年中的每日里都掛念著他是否安好。

      其實,最初離開秦王身邊,王賁真的是有些恨秦王的。

      自己那一場莫名其妙的婚前試煉,卻成了發(fā)覺自己心中對秦王異樣好感的契機。初嘗情愛滋味,貴氣逼人又霸氣十足的少年,在自己眼中一瞬間變得可愛無比。從此,只要想起他,就忍不住心跳不止;只要念著他的名字、在他身邊看他對自己的回應,活著就成為一種觸手可得的幸福。

      王賁總覺得秦王就算不是一樣喜歡自己,至少他心中是有自己的。自己是如此特別——只有九歲的秦王從幾十個貴族少年中獨獨挑中了自己;紆尊降貴地作弄自己只為了讓自己甘心在他身邊;一起經歷種種,甚至一同窺視到王室秘辛,那個秦王盡管知道不能不斬草除根,卻仍舊舍不得殺自己;一直以來秦王只要自己陪伴,很多次地拒絕了增設側近的勸諫。

      可是王賁卻算錯了,秦王在隱隱約約覺察到了王賁的心意后,毅然決然地支開了王賁——去西蜀、去遠離都城的地方、去出生入死、去掙得軍功。寡人并不是非你不可的。你又何德何能可以留在寡人身邊?

      秦王伴隨著質問的命令徹底傷了情竇初開的少年的心。

      所以一開始,王賁真的是有些恨秦王的。

      然而隨著一次次生死邊緣的徘徊,王賁卻好像漸漸懂得了秦王的初衷。

      當一個人安于只留在另一個人的身邊時,這個人的世界是何其狹小。如果不脫離那樣狹隘的世界,人是無法成長的,也就只能原地踏步、原地停留。秦王是有著大志向的,他的野心從來不吝嗇顯露給身邊的人看,因而像王賁那樣安于原地踏步的人是無法守護自己、從而陪伴在他身邊的。

      秦王趕走王賁,也許正是為了讓王賁今后能長久地在他身邊也沒有一定。這種自我安慰式的結論,卻支撐著王賁度過了隨后的四年軍旅生涯。

      好幾次在敵人望不盡盡頭的刀劍沖殺中,幾乎就要放棄和絕望,卻因為想到秦王還在等著自己回去,而逼迫自己不得不努力。沒有上過戰(zhàn)場的華族公子,和從戰(zhàn)場煉獄里磨練成長的戰(zhàn)士,顯然只有后者,才有站在秦王身邊的資格。

      所以,為了再次獲得那個人的青睞,為了將來能夠助他完成大志向、成為他的左膀右臂,自己必須不顧一切地奮斗,明知不行也要知難而上。不超越自己,就無法助他完成宏愿。

      而在一次次征程中,王賁也逐漸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世界——一個不止有情愛、不僅是秦王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人們尊敬一切有目標、并且為目標努力奮斗的人,他們衡量人的標準不是爵位、不是家族、不是資歷,只是實力。在這個世界里,人們可以因為一個簡單的目標、一份單純的執(zhí)著,而被互相聯(lián)系在一起,從此相濡以沫,互相扶持,不離不棄,擷得勝利。這個世界,和王賁從前的世界差的太遠,如此炫目而深刻地吸引著他。

      漸漸王賁發(fā)現(xiàn),也許他從秦王那里得到的,不止是一個目標、一個使命,而是拓寬了的眼界。秦王親手送他到遠離自己的地方,為了只是讓他知道,世界不是只有自己身邊的那一小片陰影,而是更為廣闊的、更值得為之奮斗的什么,而王賁也可以有不同于秦王的夢想。

      然后,王賁終于可以作出選擇,是在看過廣袤世界之后重回秦王身邊,為秦王馬革裹尸、奉獻忠誠,還是選擇遠離秦王,忠于自己,闖出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這才是秦王真正的用意罷。

      秦王的視界如此廣闊,讓王賁在領悟到的一瞬間敬畏了、害怕了,卻又止不住地為之向往。自己的十幾歲,在對秦王單純的好感和小鹿亂撞中渡過,而秦王卻在同時看到了更巨大的東西。

      王賁一時間有些自卑,卻又為自己心中所想的是這樣的秦王,而自得不已。

      為他的成就驕傲,為他的理想奮斗,為他的一切奉獻自己所能有的……于是,不知何時,在心中牢牢地鞏固了這個決定。

      而如今,讓王賁在幾經艱難后終于下了這個決定,想要成為更能保護自己、也有助于他的存在并回到他身邊去的那個人,卻開始糟蹋自己,那讓王賁如何不惋惜、不憂慮、不氣憤?

      “我明白了。趙大人,請你守住殿門,任誰來了也別放進來。不論聽見里面有什么聲音,直到我出來前,都不必理會,可以么。”

      雖是問話,王賁用的卻是陳述的口吻。

      趙高點了點頭,似是有些安心地道,“王大人盡管去罷,趙高謹聽吩咐就是!

      開啟殿門的一瞬間,王賁的心情是忐忑的。木質大門敞開的吱呀聲,讓他聯(lián)想起多年前他推開供奉歷代秦王靈位的祖廟殿門、試圖在黑暗中搜尋秦王時的心情,同樣是害怕夾雜著興奮,但如今更多的,卻是憂心忡忡。

      關上身后的木門,暈黃的燭光中,王賁有些艱難地掃視著印象中非常陌生的殿堂。

      就秦王看來,這里其實并不陌生罷。從秦王政元年起,他就每日坐在這座巍峨大殿最高處的王座上,以一個十三歲少年的單薄身體,面對心思各異、陳府極深的臣下們。

      那個少年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度過這漫長的歲月?尤其他背后還有著始終眼望大權的太后勢力,和站在下首第一位、從來也沒有放棄過試圖主宰他的“仲父”?

      一直在秦王身側的王賁,卻從未有幸陪伴秦王身在廟堂,因而這其間的艱難、驚險、不甘和隱忍,他是一分一毫也不知曉。秦王卻忍受著這一切,同時在不知天高地厚、世間險惡的他身邊,頂著一切壓力,總是表現(xiàn)得舉重若輕。

      六世集成的論政之所,只是其間的氣氛,就讓王賁的心緒圍繞著那個人轉了不知道多少圈。

      秦王從沒跟他說過廟堂里的事,一次也沒有,但王賁卻從這個殿堂的廣闊中,感覺到了幼年的、少年的秦王的經歷,雖然沒有明刀明槍,卻不亞于自己在戰(zhàn)場上的任何一場殊死搏斗。

      似乎只是想著這些,胸口就充滿了難以忍耐的疼痛。既是為自己的無知,也出于對當年那個少年的憐愛之情。

      王賁找到秦王時,后者正默默地坐在王座上,啜飲著一碟濃得叫人皺眉的烈酒。秦王披散著長發(fā),暗紅色的衣襟亂亂敞開,白玉般細膩卻又結實的胸膛在黑暗中顯得有些刺眼。他抿著唇,臉色并不溫和,而是一如王賁所知的嚴厲,但臉頰上卻不合時宜地暈起淡淡的紅,昭示著酒氣。

      好幾年沒見秦王的王賁,卻一眼就認出了他來。秦王的容貌的確比之從前長開了不少,粉琢玉雕的少年,五官已不止是精致,而是如同用和氏璧雕刻而成的最精美最鬼斧神工的人偶般瑰麗。而那銳利的與生俱來的氣勢,亦不減當年,仿佛升華成一種威懾天下的旭芒,逼得人無法直視。還有那淡淡的幾乎被酒氣遮蓋住的檀香香氣,天下間只屬于秦王的味道,同樣令人懷念不已。

      就算認錯了其他所有人,王賁也不可能認錯眼前這令他日夜心心念念的秦王嬴政。

      顏如渥丹,其君也哉。

      以前總覺得前人對先代國君容貌之美的稱贊全是杜撰、是奉承,可眼前的秦王卻耀眼得讓王賁心中悸動,原來真有人黻衣繡裳,顏如渥丹,氣度不凡。秦王歷來俊美非凡,到嬴政這一代更是青出于藍,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韻貴雋永,志貴高遠,氣貴雄渾,端的是無遍君王風范,讓人越是接近,越是會被這種獨特的君主之美所吸引。

      “……滾!

      秦王的聲音并不大,卻充滿了威嚴。對入侵者無聲的瞪視,帶來的是比王賁所知的更為濃烈而沉重的壓力。即使是久經戰(zhàn)場的王賁,也被秦王這樣肅殺威嚴的眼神嚇了一跳,費了好大勁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后退。秦王真的是越年長越發(fā)具有威懾力。那種熟悉的感覺,令王賁的心悸更嚴重了。

      秦王小時候心情不好,也總喜歡這樣瞪人。雖然被他瞪的人總是嚇得瑟瑟發(fā)抖,一邊的王賁卻笨蛋似的覺得如同炸毛松鼠般發(fā)威的秦王有點小可愛。當然,要是這個感想說給他本人知道,他一定會沉著臉瞪過來,再狠狠地給王賁處罰罷——比如在蓮池里放塊薄木板然后要王賁站在上面蹲著練馬步三個時辰之類的刻薄處罰。

      頂著壓力取過秦王手中的酒碟,王賁忍耐著胸口幾乎要爆破而出的鼓動,對上那雙充滿了威壓,卻在一瞬間被驚愕而取代的深黑眼瞳。

      “王賁拜見主上,”少年將軍俯首行禮,口吻中的溫和柔軟及近乎哽咽,令他自己也吃了一驚,“……多年不見主上,王賁尚未及向主上問好,難道主上便要趕我走么?”

      昏黃暗淡的室內,即便距離極近,王賁也看不清秦王臉上的表情。青年仿若不動聲色,與往常別無二致,又似乎心中觸動,失了常態(tài)。王賁看不清楚,也理不明白。

      只是秦王本探向王座胡床錦墊之下的手停駐了。王賁知道,那里一定藏著秦王用來防身的武器。

      秦王明白是自己的那一刻,下意識地放棄了防備,這是一種叫人何等榮幸欣喜的信任。

      下一刻,松懈下來的秦王卻不耐煩地皺起眉頭,語調也是冷冷地,“不盡職駐守驪山,何人令你擅離職守?何人許你回都入宮?”

      王賁吃了一驚,心下惴惴卻難掩驚喜,“……為什么主上會知道……臣在驪山……?”

      那一瞬,王賁大約是在秦王的臉上看出了懊惱。自己駐守驪山不過是這兩日間決定的事,秦王卻知道得如此清楚肯定。其實秦王早就掌握、或者說關注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原本他是不會顯露分毫的,但在突然的情境下、又或者因著酒氣,秦王還是不慎露了口風。

      他在意自己。真的在意著。不然沒有理由時刻關注自己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也許從前王賁年紀小的時候還不懂從細節(jié)里找尋答案,但現(xiàn)在的他顯然不是那么容易打發(fā)敷衍的。

      忍不住就輕扯嘴角,看向上座兀自掩藏著尷尬的某人,“主上原就日理萬機,定然清楚王賁之事,”笑著給那人鋪了臺階,話鋒一轉,卻將酒碟丟在了一邊,故意逗那人,“那主上自然也知道,王賁對主上耿耿忠心,決見不得主上自傷身體!

      “……多事?旎厝!

      空蕩蕩的殿堂里,這句略帶斥責的話語,聽起來竟孤零零地可愛。

      四年前未曾吐露卻一直縈繞在心底的旖思,一瞬間又如暴風驟雨般充斥在王賁胸中。離別時,被秦王用冰冷話語封住的告白,此刻又仿佛要沖口而出。但早脫了少年稚氣沖動的王賁,還是努力按捺下了激動。

      “王賁看得出主上心中不郁,若是此刻棄主上走了,臣心中定會懊悔不迭,一世為憾。只求主上應允,讓王賁得以在此處陪伴主上一會兒,之后王賁自會回軍中向麃公大人領罰!

      大概是王賁的表情過于誠懇,年輕的帝王最終只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句“斟酒”的命令。

      王賁自然不會違抗秦王,但也不會再將杜康瓊漿送入那個叫他心疼不已的男人手中。他聽了命,斟了酒,口誦終南之曲,卻是用秦國軍士所能有的最高禮節(jié)敬祝大王,而后自己一飲而盡。

      終南何有?有條有梅。君子至止,錦衣狐裘。顏如渥丹,其君也哉!
      終南何有?有紀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繡裳。佩玉將將,壽考不忘!【注二】

      青年國君如寒霜般的臉色終究是繃不住了,忍不住取笑王賁道,“不學亡術,不哂正道。”

      王賁放下酒碟,道,“學詩怎么不是做學問了?主上定是遍覽群書,通曉諸子典籍的,詩中所有,也并非都是鶯鶯燕燕,兒女情長!

      “叫你學來阿諛奉承,卻也不羞!

      “原是祝酒,臣問心無愧!

      這一曲終南本來是秦風中頌揚國君君子風度、大氣威儀的詩歌,最后一句卻有祝福君主萬壽無疆的寓意。

      “……主上!

      “……怎么?”

      “……臣腿酸了!

      王賁撓著后腦勺嘿嘿笑笑,秦王半天都沒免了自己的見禮,怕是故意的罷。但這也正是他的可愛之處。換了別人恐怕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造次,可從小便清楚秦王脾氣的王賁卻能厚著臉皮向那一臉嚴肅的君主央求寬恕。

      “起來罷!

      到底是自小的交情,秦王雖然心情不佳,還是稍微給了王賁幾分顏色。

      大約國君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此刻姿勢不雅,縱使在昏暗的大殿中,彼此看得并不十分清楚,秦王還是大大咧咧地扯了扯衣襟,稍稍坐正。然而雙頰上因酒氣渲染而出的微紅,卻是靠整理儀容整理不去的。

      秦王這簡單的舉動,看在王賁眼里,卻被后者誤認為是羞怯了。是說普通男子怎么會在乎在別的男人面前袒胸露背,何況王賁在軍中早就咋咋呼呼慣了,前后左右都是些血性漢子不拘小節(jié),秦王的動作自然是叫他欣喜的。難不成國君心中也對我……

      “是!”心情一好,王小將軍復命時自然也是聲音高亢,鏗鏘有力。

      依著從前的規(guī)矩小心翼翼地站到秦王右首,王賁忍不住又打量起主君的側臉來。纖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和紅潤柔軟的耳垂。大王真是越看越好看。只是那微微蹙起略帶憂郁的眉,卻是叫人怎么都看不順眼。王賁心底一片柔軟,因著秦王的暗自神傷更生出一份憐惜。

      “主上可是為了太后的事情,心中難以取舍?”

      王賁的開門見山、直截了當,換來的是秦王眼中幾乎要殺死人的炙熱目光。饒是王賁也是小生怕怕地后退一步,撓著后腦勺佯裝無辜,“臣進宮的時候,瞧見大殿前的廣場上伏尸成山、血氣彌漫,難聞得緊?v使這些人殿前失儀,不自量力,對王室秘辛妄加品論,主上狠狠打一頓就是了,何必取其性命?我想,主上一定是怒不可遏了,否則平時從來處刑不出其罪的主上,怎么會拼著壞法亂紀、枉擔惡名,也要置這些人于死地?……只是,臣雖不才,卻不覺得這些人勸錯了。即便這些人并不都是出自拳拳衷心,有的是沽名釣譽,有的是妄圖投機逐利,但他們所諫之事,于主上卻是有極大好處的。主上心里也如明鏡一般,歷來也都是懂得取舍的,何苦憋著這一口氣,反而給自己平添煩惱!

      的確,一國大王囚禁一國太后,一個兒子囚禁自己的母親,就算這個母親如何不守婦道,這個太后如何不知檢點,甚至最終差點導致江山易主,傳出去,仍舊不是一個動聽的故事。無知百姓不會稱道兒子大義滅親,相反會認為他大逆不道;讀過書的有識之士就更不會贊賞這種做法,反而會破口大罵。再落到有些心機的政敵和敵國反對勢力手中,這更是了不得的擊潰秦王的好材料。何況秦王本就志在天下,如今七國征伐,秦王欲統(tǒng)而一之,就更不該落下這樣的口實在天下人面前。

      不知道情況的人,不認識的秦王的人,說起話來自是不會客氣。悠悠眾口,難于防川,日積月累,必成禍害。

      此時,只要秦王低個頭,向太后示個好,從此母慈子孝,不但成就一段佳話,更彰顯了秦王的風度,令天下百姓尊崇,豈不是比給自己樹敵要強得多?

      秦王不是笨蛋,這種連王賁都一想就透的道理,那個從九歲起就在宮廷詭計中跌摸滾爬、摸索至今,現(xiàn)在不但安然無恙甚至親自奪得了大權的秦王,哪有看不透的?

      秦王并非不聽諫,只是那些進諫的人都諫錯了地方——秦王不是不知厲害,道理他早就一清二楚,他只是單純地咽不下那口氣而已。

      王賁知道,秦王和太后的感情并不一般。相較于尋;始夷缸,秦王和太后更有在趙國為質時相依為命的過去。

      長平之戰(zhàn),秦坑趙兵四十萬,造就了趙國舉國對秦國的敵視。這期間在趙國為質的幼年秦王,是靠著母親趙太后的家族給予庇護,才茍延殘喘地活下來的。秦王的幼年,是在對母親的感激中度過的。

      然而秦王本身性格嚴厲,不喜歪門邪道、更是痛恨離經叛道的行為,幼年時王賁曾和秦王一起不小心窺視到趙太后和丞相呂不韋的秘辛,當時秦王就氣得咬牙切齒,幾乎是要立刻就找呂不韋挑釁。好在那時秦王雖然年幼,卻知曉隱忍,最終沒有把事情鬧大。

      可如今嫪毐的事情顯然更為嚴重,趙太后不但和嫪毐生了兩個孩子,還私自將他們養(yǎng)在雍城舊宮,嫪毐甚至以此為要挾,令趙太后背叛秦王,企圖竊奪秦國寶剎。事情敗露后,趙太后和嫪毐以及呂不韋的私情又成了天下共知的笑話!即便是當年的宣太后,也不曾將內宮穢亂鬧得如此沸沸揚揚,令襄王蒙羞。

      秦王咽不下這口氣,是再自然不過的道理?偛荒芩腥硕夹χ杆廊サ母赣H頭戴綠帽,責罵他的母親是娼婦,他還要笑臉相對,說一句“你說的對”罷。

      秦王忍住了丟一條白綾給母親一了百了的沖動,卻再也忍不住發(fā)自心底深處對母親切切實實的唾棄。

      他不能不懲罰太后,這并不是為了秦國列祖列宗的顏面,也不是為了他死去的父親和舉國百姓的臉面,只是單純?yōu)榱怂约骸床黄疬@樣的母親,終身不愿再見她,哪怕在恨的同時,其實他對她也一樣地思慕親近。

      王賁對這樣的秦王,心里是有著很多憐憫的。同時愛一個人、又恨著一個人時,人的許多行動并非出自真心。

      “王賁要斗膽說些主上不愛聽的話,其實適才看到那些尸首時,臣對主上是心中有怨的。主上將臣送到西蜀,臣最開始跟著蒙驁將軍參與了好幾次反擊合縱的戰(zhàn)爭。雖則主上顧念,一開始便許了王賁千人將,但臣大多時候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手下兵卒送死。將軍不會將最好的兵團放到險處,因而臣的部隊總是得到相對危險的任務。臣自恃功夫不錯,以為能夠保全自己的手下,誰知道戰(zhàn)場上瞬息萬變,護得了自己已經是萬幸,哪里還管得了其他人。因而最開始的兩年,臣手下的弟兄們總是前赴后繼,兵士死得厲害!

      “后來,托了蒙將軍、桓將軍、楊將軍的福,臣在這些年中學會了怎么建立威信、統(tǒng)合兵士、怎么令他們嚴格聽令、怎么盡力保全所有人……打仗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但臣卻希望臣手中逝去的人命少些、更少些。這些兵士都有家鄉(xiāng)父老、父母妻兒,誰死了都會有人傷心。其實這么一想,敵軍里的兵士又何嘗不是呢?”

      “所以乍一看到殿前那堆尸首,還未得見主上之前,臣對主上還真是有些怨懟的!

      王賁淡淡一笑,秦王只是聽著并沒有打斷他,也沒有任何動作,但王賁知道,這個比誰都還要正直、有潔癖的青年,一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握緊了拳頭。王賁清楚,讓秦王自我厭惡并不是一個好主意,這個男人一鉆其牛角尖來,是誰都拖不住的?墒怯行┦拢彩乔赝醪荒懿徽暤。

      “臣知道,主上不是愛濫殺的人,相反,您動手殺人了,那將死之人一定是有著須殺不可的理由的。因此一旦您決定了殺人,也不會半路停手,因為您深信那些人是非殺不可、死了要比活著強的人。王賁在主上身邊多年,這一點道理還是懂的。以前的王賁,或許會全然站在主上身邊,贊頌主上的做法,但您送王賁去了戰(zhàn)場、去見過什么是真正的流血殺伐,因而現(xiàn)在的王賁,盡管明白主上有主上的道理、盡管不會阻止您,心里卻還是有些不贊同的!

      “太后的事情也是一樣,主上心中還有憤恨,您不愿意輕易原諒太后,您也深知如此下去必有后患。您寧肯遷怒那些前來勸諫的無辜之人,也不愿開口迎回太后!

      “王賁知道主上心里一定還有憤恨,但臣也知道,無論如何,最后您還是會饒恕太后。所以,王賁真正擔心的,是寬恕了太后之后您心中的憤怒和怨懟要如何發(fā)泄!甲匀徊荒苎郾牨牭乜粗魃辖杈茲渤睿绻蛏弦患苣芎眠^些,臣愿作主上陪練。若主上想找人出氣,臣也甘愿相陪,任君處置,絕無怨言!

      秦王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抿著唇看向了王賁,“王賁,寡人沒有白將你送去蜀地。你長大了,很好!

      來自秦王的肯定,自然是王賁四年來獲得的最大贊賞,青年的語調充斥著淡淡的欣喜和得意,“士別三日,便當刮目相看。何況臣和主上已分別四載,若不長進,怎對得起主上!

      秦王點了點頭,慢慢站起身來,不置可否地問道,“那依你之見,現(xiàn)下你是否已能為寡人所用,可以侍奉在寡人身邊?”

      ……王賁是很想大聲說是,但他卻不能保證這句“是”說出口去后,眼前的君王一定會給出自己想要的反應。秦王和王賁除了一起長大之外,更是秦國的國君。嬴政或許會要他的陪伴,但秦國國君的答案卻叫人猜不透。

      思來想去,總覺得心下再多糾結也是無用,王賁拱手,干脆直言不諱,“臣更愿時刻守護君側,但對軍中諸事也確有些放心不下!

      將王賁的世界擴展開來的正是秦王,而這個世界變大了之后,隨侍秦王就不是王賁建功立業(yè)、夢想成真的唯一途徑了。天高任鳥飛的自由,王賁不想放手?墒牵绻赝跻约号阍谒磉,自己也一定會欣喜若狂地答應罷。因為王賁的心愿、王賁的功業(yè),最終指向的依舊是秦王。

      王賁的腦子被拆成了兩半,一半強烈希冀著秦王留下自己,另一半則相反。

      秦王沉吟一會兒,微垂眼簾,幾不可聞地嘆息,“王賁,……若是明年攻趙,如愿奪回櫟陽、閼與,你便回來罷!

      “是!”王賁低頭領命。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總覺得秦王的這道命令里有著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情愫和掙扎。

      翌日,齊國人茅焦入宮面見秦王,以生死存亡之計為誘餌,引了舜事囂母,而桀殺龍逢、紂戮比干的典故,苦口婆心,終將秦王說服,坐以謝之。

      秦王于是命司里取殿外二十七人尸首,各具棺槨,同葬于龍首山,表曰會忠墓,以示嘉許。

      是日,秦王拜茅焦為上卿,令其御車,親自移駕以迎太后歸復。

      從此不念舊惡,母慈子孝,是為佳話。

      -FIN-

      【注一】實在是查不到咸陽宮內的殿名,只知道七國統(tǒng)一之后的“四海歸一殿”(再次感嘆一句阿政這名字真特么霸氣),可這名字再未統(tǒng)一前實在是有點司馬昭,于是只好借用甘泉宮的館名之一做殿名,故此作注。

      【注二】選自《詩經秦風》,譯文僅供參考:“終南山上有什么?有山楸來有梅樹。有位君子到此地,錦繡衣衫狐裘服。臉兒微紅似涂丹,莫非他是我君主?終南山上有什么?有棱有角地寬敞。有位君子到此地,青黑上衣五彩裳。身上佩玉響叮當,富貴壽考莫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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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顏如渥丹,其君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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