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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早6點三刻。
睥睨霧都百余年的伊莉莎白塔塔尖正籠著一小圈白光——那是月亮的影子,那上面的鐘聲準時奏響。倫敦上空被濃濃的濕氣遮蔽著;太陽被灰色的云團包著,卻還是悠游自在地冉冉升至中空;街上行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這只是平常的一天。
是的,如果科學家們沒有出現(xiàn)計算上的失誤,那么今天,地球上仍會有超過15萬人死去。沒有人能阻止死神,這是自然法則,唯心、唯物主義者都適用。
看吧,八卦周刊上還是繼續(xù)刊登那個被狗仔逼得跳樓的影星的花邊新聞,中餐館的伙計還是拖著病怏怏的身子來上班了;西線無戰(zhàn)事,連電視的頭條都換成了外國政黨糾紛這樣尋常人家不關心的話題。
貝克街221B的房門緊鎖,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午時過一刻,一位身穿灰色毛衣的老婦人會用哆嗦的手把它打開,然后進去,大約再兩個鐘點才離開,她將拿著一個黑色的塑封口袋出來,那里面全是積塵聚成的小團;一位已退役的駐阿富汗士兵兼軍醫(yī)也會在下午某時出現(xiàn)在那兒,然后自言自語,順帶著看看黃昏,待紅霞消融殆盡于夜空之下才起身把自己埋到更深的暮色中去。也許這之后你還能在位于市郊的公立墓園見到他,他會單膝跪地在一塊平滑規(guī)整的黑色墓碑前并為它捧上一捧卡薩布蘭卡,月亮的影子將改投在純白無暇的花瓣上面,和花的顏色融在一起。
相信我,今天并不會有什么特別的事發(fā)生。
而且你瞧,現(xiàn)在是倫敦時間早6點三刻,太陽也按部就班地開始跳舞了,剛褪下手術(shù)服的Watson醫(yī)生又開始自虐似地嘗加糖的咖啡了。
所以你一定得相信,這只是平常的一天。
根本沒什么特別的。
2.
坐在窗邊,花落滿地。打開百葉窗后小小的栓子,鋪面的涼意即刻便碎了一整個夏天的炎炎和幻夢。
不知不覺都秋天了。那位醫(yī)生如是說
冷了,也許是時候換件更討喜的外套?Molly聳聳肩。
我的天,秋熱病可別再激出幾個高智商犯罪啊。Lestrade探長表示很無奈。
太久沒仔細瞧過,公寓是不是得重新上漆?Hudson太太深吸口氣。
Mycroft是行動主義者,他沒說別的,只是瞅眼窗外,然后打個電話給自己添了件黑色的風衣。
每個人對秋天都有不同的看法和體會,對此的表態(tài)也與彼此大相徑庭。
但也不完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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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四季在變換,我心不變。
“We believe in Sherlock Holmes.”
吐口氣,放下手中的杯盞,John輕點木質(zhì)桌沿,昂起下巴,等著那聲“bored”。
他們都在等。
3.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是魚與飛鳥的距離
一個在天,一個卻深潛海底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4.
醫(yī)生起床了。
是Mrs.Hudson叫醒他的。
他的眼睛有點紅,一看就沒睡好……事實上,他剛睡著沒多久。
她抱歉地說還有大概1小時他預訂的車就來了。
他點點頭。
他要搬走了,當然不是因為付不起房租,他的外科大夫現(xiàn)在正做的如日中天。
他瞥了眼腳下打包好的行李,然后套上毛衣,跑到洗手間胡亂洗了把臉,又從冷藏室里開了瓶Hudson太太昨天剛買的汽水——他再也不用擔心沖進門的時候看到浴缸里有什么肝啊肚啊之類的,而Hudson太太也可以不顧忌地使用冰箱了。
而話又說回來,現(xiàn)在呢,Hudson太太好心地把他叫醒,是因為她知道他想在走之前再轉(zhuǎn)一圈這屋子,就這么簡單。
第一次走進221B的時候他總是轉(zhuǎn)向,原因之一是太.亂。踩著各種照片和復寫紙亂串進幾乎全都一個德行的屋子的感覺不管是誰都自行體會不能吧。當然,這幢公寓的壞處不止這一個,我們的醫(yī)生深有體會。生命危險爛大街了和因為協(xié)同辦案整到大晚上結(jié)果以至于一樓二樓傻傻分不清楚且不提,冰箱的味道不好聞的程度已可見一斑,還有被打斷的約會當然這也不算什么,真正讓人難堪的還是室友的毒舌。幫他寫blog結(jié)果還被吐槽幫他買牛奶結(jié)果還被吐槽幫他干活結(jié)果還被吐槽幫他擋子彈結(jié)果還被吐槽幫他查案子結(jié)果還被吐槽幫他安慰因為聽到他的神.吐槽所以淚流滿面的叔叔阿姨結(jié)果還被他吐槽。這無一不使在阿富汗呆了好幾年的John開始懷疑人生,他無時無刻不想反吐一句:“別他媽以為有個智能IE雙核處理器的大腦就能披著高功能反社會的外衣說5個字母就打5梭子槍還到處擺爛攤子啊!”
但現(xiàn)在他什么都不想說了。
宛若至圣地巡禮一樣,他的心情很沉重又不是味。他沒拍照,連個留念都沒有。雖然Mrs.Hudson很好心地把該收拾的都收拾了當然包括混著椰菜味的大拇指,但還是把Sherlock的書房保持了原樣。
沒有人想帶走那兒的任何一樣東西,John,沒有人,也沒有人能帶走,他們只屬于Sherlock Holmes。
想著委婉感傷的句子,他覺得心都累了,然后條件反射地走進那個放著骷髏先生的房間,找好位子,坐下,然后靠在專屬Sherlock的皮質(zhì)沙發(fā)旁,闔上眼。
現(xiàn)在是大片開演的時間,請自備爆米花和蘇打水。
屬于他和他的記憶開始肆意地從記憶隧隙里淌出來,開始分崩離析。
【第一個碎片】
“知道這代表什么嗎,John,這意味著這些奇怪的斑點是她的皮下組織的自衛(wèi)反應,知道嗎?”他把視線移開高倍顯微鏡,興奮已然從翠碧色的眸子里溢出來了。
“God,為什么死人了你能這么開心?還有今天早上被你趕走的小姑娘剛剛又在網(wǎng)上留言了。”
“我的天,John,你的腦子就不能想些有用的東西嗎!‘Molly滿頭奇怪的洗發(fā)水味道能說明什么啊當然是她最近深受頭屑問題困擾’這種事你想想也值!
“……我替他向你賠不是!
但即使這樣,他們還是處得很好。
因為是他又幫他找回了青春與熱血還有生而為人的存在感。
他就是他最好的室友和朋友,沒有之一。
【第二個碎片】
槍聲和雨聲。這本是恒久不變的221B的主題。
【第三個碎片】
他穿著那件永遠少系一個扣子的紫色襯衫,站在窗槽積滿雪花的窗口拉小提琴,然后手機鈴響了,就是Irene Adler給他設的那個。
【第四個碎片】
在那件事發(fā)生之前,上帝,他是不信愛情的,因為他的那些女友……雖然這么說不大合適,但真的,都不怎么靠譜。
就在Moriarty放過他們的那個晚上就在游泳池邊上,他吻了他。
由淺入深的法式熱吻。他的嘴角有天使蛋糕的香氣。
后來他笑著說只是報答人的方式,你那么珍重我太讓我感動了,哦這能刺激你的小海馬并產(chǎn)生森森的愉悅感BALABALA,而且你不也很投入么?
Fuck,那全是腎上腺素的問題!他一臉決絕。
這是他們唯一一次唇瓣交合。
但事實是怎樣呢?他不會告訴任何人他是真的.投入了,包括現(xiàn)在仍能與之坦然做朋友的Mary和姐姐。
而另一個當事人也早已沒有這個傾聽的機會。
【最后一個可以從John Watson的不加密數(shù)據(jù)庫里提取的碎片】
“Goodbye,John.”
沒有環(huán)境描寫。
這不是個傷心地,這里絕對不是,只是少了點什么,所以這里他再也沒法長久地呆下去了,因為某種聯(lián)系被斬斷了,僅此而已。
“Boy,需不需要我?guī)湍阍俅騻電話讓他們晚點來?”門那頭的聲音帶著試探和關懷的意味。
“不用了,Mrs.Hudson,我得守時,這是規(guī)矩。”
John嘆口氣,然后站起來。
“我還要去其他房間看看!
5.
John Watson,現(xiàn)年32歲,單身。
每周都定時定點去心理診所看同行。
但他還是喜歡不時和一幫同事或舊友約在café里大吃一通,表面上看陽光積極得很。
問及原因。
我還欠他一頓好飯,所以想請請別人,心里也舒服些。
再問。
答曰:你就好好吃吧別揪心這個,反正我也還不起了。
再問。
還不起了。
John Watson,現(xiàn)年32歲,單身。
每周都定時定點去心理診所看同行。
但他還是喜歡不時和一幫同事或舊友約在café里大吃一通。
因為他說,他想還一個人一頓大餐。
可惜還不起了。
“John?”“愛過。”“做完手術(shù)你一定是累了,快回家吧!眲傂断率痔椎淖o士拍拍他的肩膀。
世界靜下來了。
你欠我一個約定,Sherlock,有些話你沒說過,可我想聽。
你欠我的,Sherlock,你要記住這一點。
還有一個奇跡。
這是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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