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秣陵春
秣陵春
一.燕城冷月
夜涼如水,燕京城內(nèi),笙歌已經(jīng)散盡,香甜嫵媚的脂粉味還彌漫。巷道之間,在一個胡同內(nèi)卻隱約有琴聲飄來,循聲而望,只見一個小四合院,大門緊閉,惟有屋檐上一個個精巧的風(fēng)鈴在風(fēng)過的瞬間試圖傳遞著來自屋內(nèi)的信息。凝神細(xì)聽,彈的竟是《念奴嬌》,曲風(fēng)蒼勁,卻頗有氣力不足之感,彈琴的這雙手怕是歷經(jīng)戰(zhàn)場鮮血的洗禮吧。
忽然,巷內(nèi)黑影一閃,身形矯健,轉(zhuǎn)眼間便到了小院門口,幾乎沒有停頓地,黑影輕輕一躍,便翻過了圍墻。但是黑影顯然沒有料到屋檐上的風(fēng)鈴在他縱身一躍的瞬間輕輕地?fù)u動起來,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頃刻之間,琴聲頓止,黑衣人腳未及地便感到有一股強勁的掌風(fēng)迎面而來,來不及思索,黑衣人側(cè)身一斜,在側(cè)倒的同時抽出了腰間的配劍,頓時,流光一閃,在月色的映忖演繹出水的光華,彈琴的主人來不及喝彩便施展輕功后躍數(shù)步,在躍起的同時便向黑衣人射出一道寒光,仔細(xì)辨認(rèn),竟然是一跟銀劍,劍身極薄極細(xì),蛇一般委蛇而來,黑衣人以佩劍相抗,只聽見叮當(dāng)一聲,雙劍相擊,竟擦出了火花,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后,兩人各自后退數(shù)步,主人一穩(wěn)身形便要刺來,卻見黑衣人后躍數(shù)步,朗聲笑到:“不打了,不打了,你招招那么拼命,要和我同歸于盡么?”主人卻不停手,劍仿佛銀蛇起舞一般,在黑衣人身邊織成了一個圓,并且逐漸地縮小,向其逼近。黑衣人卻不閃躲,只是輕輕喟了口氣“如果你那么想我死,那么就來吧!闭f玩,雙眼一閉便挺身向劍口撲來!鞍パ剑 睂γ?zhèn)鱽淼木故且粋年輕女子的呼聲,緊接著便是銀光一閃,主人收了劍,卻抵不住收時到流的劍勢,踉蹌后退。黑衣人卻以急速的身形掠至其后,就勢接住了主人。那位女子身體未完全置于黑衣人懷抱便反手擊出一掌,掌風(fēng)甚是凌厲,黑衣也不避躲,硬生生地接住了這一掌,卻忍不住哼了一聲,一個踉蹌,重重向后倒去。這時那個女生再度響起, “怎么樣,剛才你想詐我被我將計就計了吧?”見黑衣人躺在地上沒有反映,女子又強橫地喊道:“喂,別裝死!”但是黑衣人仍是毫無動靜,“喂,喂。。!迸拥穆曇糁卸嗔艘恍┙箲],“紅兒,紅兒快來!”最后一句竟然有了哭腔。她撲到黑衣人身旁,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樣為黑衣人又是把脈又是觀察傷口,一邊用顫抖的音調(diào)喃喃自語,“都怪我出手重了,我以為……我以為十成掌力他也沒事的。。。。”
等丫頭紅兒端著蠟燭睡眼惺忪地趕向庭院的時候,正好看見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突然間伸手,在伏在旁邊的主人身上連點兩下,主人便身子一軟,癱在從地上仰起了身子的黑衣人懷中。
“王爺。”紅兒笑盈盈地迎了上去,“你好久沒來這里了,可害苦了我們的小姐了哦!
這個院子的主人穿著一襲白色的粗棉長裙,披了個猩紅的披風(fēng),頭發(fā)隨意地挽了起來,只插了根桃木簪子,和一般女子相比,主人的頭發(fā)卻短了很多,像是被裁去了一大截。她皮膚白凈,雖然算不上美麗,但是容貌清秀,帶著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小姐的脾氣還是那么麻煩。。。。王爺莫要見怪”小紅會心一笑,對黑衣人鞠了一下,“外頭寒冷,請進(jìn)屋吧!
黑衣人也不答話,抱著懷中水一樣無力的女子進(jìn)了屋。月光如水,地上那把薄劍發(fā)出于月光一樣的水樣的光澤,映在懷中女子的臉上,卻是眼角不斷滾落的淚水。
屋中的火盆已經(jīng)升起了火,房中還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藏香的味道,黑衣人不禁微微皺了一下眉,對懷中的女子說:“你還是這么和自己過不去么?藏香這個東西,對身體不好!
女主人也不答話,只是冷冷地應(yīng)道:“解開我的穴道。”眼角還有淚水不斷落下,語調(diào)卻是出奇地平靜。
黑衣男子沒有猶豫便解開了女子身上的穴道,手未收回卻覺下顎微微一涼。女主人冷冷地說,“這是你送我的戒指,里面的毒針我還才來沒有試過,今天我要你死在這里,然后我再自盡”。
話音未落,黑衣人下顎便被突然從戒指中彈出的銀針刮出細(xì)細(xì)的一條血痕。但是他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用一種疲憊的語氣對女子說:“要是你真的那么恨我,你就殺了我吧,死在你手上比死在亂軍中反倒爽快!闭f罷還閉上了眼睛,眉宇間一股說不出的滄桑和疲憊。
但是許久沒有女子的聲音,只覺得下顎有軟軟濕濕的,卻是女子的舌尖,竟使自己渾身說不出的酥軟和輕松!芭勰懔耸遣皇?”女子柔弱地倒在他的懷中,雙手環(huán)住了他的脖子,象一只貓一樣舔著那個傷口,溫存而嫵媚,“嚇唬你的,沒有毒的!
“筠,你呀....”黑衣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那個黑衣人便是駐守北京的藩王之一朱棣,是時位居燕王。朱棣凝視著懷中貓一樣溫存的女子,回想著剛才無情的劍氣,凌厲的掌風(fēng)和突然的暗器,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5年前那個穿著血衣在雪地中奔跑的身影,那一年,長兄仙去,太子之位由自己的侄兒繼承,失意的他剛離開秣陵來到北京。一個渾身是血的孩子赤著雙腳在秣陵郊外的雪地上奔跑,手中拿著一把鮮血淋漓的匕首,無助而恐慌拼命往前面奔跑,她的身后是燃燒著熊熊烈火的酒樓。
那個叫筠的女子把頭埋在燕王的胸膛中,如同5年前的那個雪天。當(dāng)她因為雙腳失去知覺而重重摔倒在雪地中,拼命奔跑但是仍然無法擺脫的恐懼朝她鋪天蓋地襲來,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和剛才在酒樓被打死的父親一樣漸漸地衰竭下去,昏迷之前,依稀中有驟然停止的馬蹄聲,一襲青色的長袍,而后就是這個熟悉的讓她至今迷戀的懷抱。她勉強睜開眼,看見一雙溫存的眼睛盯著自己!皠e害怕,我?guī)汶x開這里!彪鼥V之間,她好像被抱上了馬,隨后就失去了知覺。但是她唯一感覺的到的,是那個懷抱,溫暖得象冬日里的陽光,讓人懶懶的不愿意起來,只想一輩子睡死不起。
那年冬天,她13歲,那一年,她有了鞋子穿,有了沒有補丁的衣服,有了一個自己的宅子,甚至有了丫鬟,連她的名字也改變了——許筠。
“燕王,請你告訴我好么?”筠仰起蒼白的臉,稀疏而長長的睫毛撲閃著,“您為什么要收留我?”
朱棣卻不答話,出神地?fù)崦陌l(fā)髻,喃喃著,“筠,自從你絞了頭發(fā),好像在也沒有以前那么長了。。。!
筠沒有回答,只是咬著嘴唇。自從被燕王收留后,她一直住在這個小院內(nèi),5年來沒有出過大門一步。從5那年起她知道了什么叫等待,她每一日都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著那個青衣男子,等著那個溫暖的懷抱,有時從日出到日落,有時從海棠開花到花瓣落盡,有時從冬天一直等到春暖花開。那個男子每每在她等的心痛的時候出現(xiàn),擁抱著她,輕輕地呼喚著她的名字,筠,筠。而她迷戀著他的懷抱,他特有的氣息,他的有些寂寞的微笑,他呼喚她名字的聲音,那個名字是他起的。每次來的時候,他會教她劍法,拳法,或者教她使用暗器,抑或教她琴藝,詩書。她一直以為只要自己的把他的話全部做到他就會來,所以一直很努力的學(xué)習(xí)。但是當(dāng)她有一天明白了他來不來和她是否努力無關(guān),而是朝中的政局變動是否恩賜她享受一夜溫暖的懷抱時,她忽然害怕起來,這僅有的溫暖也變得不確定起來。
長久的分離,朱棣望著懷中有些出神的筠,一時之間竟然也有些失神,浮現(xiàn)在眼前的是1年前的那日,他在猶豫了許久醞釀了許久,終于在她趴在自己懷中的時候告訴她。一個來自南京的官員來到燕城后對自己身家性命構(gòu)成了威脅,但是自己又不能給他點顏色瞧瞧。
她聽完毫不猶豫地說,“我去殺死他!”爾后卻一直乖巧的伏在他身邊。他以為那只是筠的一句玩笑,但是幾日后,燕城城門貼出告示,是監(jiān)事大人府一夜之間化為灰燼,監(jiān)事大人及其家眷無一幸免葬身火海,疑為他人所為,舉報著有賞云云的話。那是他才知道,這個小女孩是多么執(zhí)著而瘋狂地愛著他。
只有她自己知道,5年瘋狂而努力的學(xué)習(xí)讓她無論是武藝還是心計都接近于她的老師了。告示張貼的同時,他來到這個院子,欣喜若狂的吻著她,那是他第一次吻她,不似他平日的沉穩(wěn)和內(nèi)斂,狂暴而熱烈,甚至還有些青澀。她融化了。此后,當(dāng)他眉頭深皺的時候她便會走出院子,幫他完成他沒有辦法做的事情,暗殺,是她的優(yōu)勢,因為不管是多強大的男人,對女人的防備總是很薄弱,尤其是蒼白而美麗柔弱的貓一樣的女子。血,她在10年前的時候就看見過了。雖然仍然會有鋪天蓋地的恐懼襲來,但是只要一想到那個眉頭深鎖的男人,她的劍就從來沒有遲疑過半分。但是,揮舞地越久,心中卻有個聲音越來越強烈,“他愛你么?”
那么多年,他一直很害怕會失去她,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這個女人,但是,他喜歡讓她圍著自己的脖子象小貓一樣蜷縮在他的懷里,那一刻他才覺得安心,覺得平和。自從第一次暗殺成功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愛上了這個女人,但是與之而來的是一種莫名的恐懼,仿佛那僅有的純真和安寧也不確定起來,直至有一日,這種擔(dān)心變成了現(xiàn)實。
當(dāng)有一日他抱著她的時候卻覺得喉頭被冰涼的利器輕輕劃了道血痕。那個柔弱的女子拿著匕首指著他的脖子冷冷地問他,我是不是你殺人的工具?
他的心忽然絞痛起來,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他果然還是失去她了。他忽然萌生一種想一死來彌補的沖動,便閉上了雙眼。但是,筠卻沒有下手,只是在他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妖嬈的紅唇沾著他的血液顯得分為詭異。她嫵媚地笑了,卻有說不出的冷漠,我10的時候就是殺人犯了,你要我做殺手我就做最好的殺手,因為你是我的全部。即使你不愛我,我也心甘情愿地做你的工具。
那個柔順的女子在他唇邊鮮血涌出的瞬間消失了,仿佛回到了他們相遇的那個冬天,她在雪地上瘋狂地跑著,眼神恐懼卻隱隱有勝利后的快感。仿佛一頭迷路的小獸,無助但是兇猛。
筠的目光回到了燕王的臉上,那張曾經(jīng)英氣逼人的被滄桑和疲憊蒙上了一層不可名狀的衰老,他有了胡子,有了皺紋,只有那雙裝滿渴望和期待的眼神依然清涼無比。他老了呀。筠無奈地笑了一下,她知道那種期待不是屬于自己的,甚至不是屬于燕城的,而是一種象獅子一樣熾熱而驕傲的眼神,一種大鵬展翅般高傲和廣博的眼神。
朱棣依然愣愣地盯著那頭秀發(fā)。我還是沒有辦法猜透她的心啊。記得一日教授武藝完畢自己只是隨口一說,長發(fā)容易成為一個殺手的一個弱點的時候,只覺得身后銀光一閃,清脆的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回身看是只看見筠的手里拿著長劍,風(fēng)起,長發(fā)如同秋日的落葉飄舞了一地。而筠,只留下短短的頭發(fā)。
筠啊,你的愛為何固執(zhí)得讓人心疼呢?
“王爺,參茶好了!奔t兒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沉默。
筠恢復(fù)了冷冰冰的語調(diào),“王爺,這次的對象是誰?”
朱棣忽然手腳完全僵硬,“筠,你。。。!
“不是么,距離你上次給我任務(wù)以來,已經(jīng)兩月了,若不是又有妨礙王爺大計的人,王爺又怎么會賞臉蔽舍呢?”
朱棣的臉色忽然鐵青,嘴唇哆嗦著,“你。。。!
“王爺,你這次來小姐有多歡喜都說不清楚呢,她呀,就是愛面子…..”
小紅的話還沒說完,筠已經(jīng)輕輕移動到她的身旁,正欲點她的啞穴,不料小紅身形躲得更快,馬上就避開凌厲的指風(fēng)。“小姐現(xiàn)在后悔教我功夫了吧,”說完,她朝許筠眨巴眨巴眼睛就小跑出去了。
筠的臉頰卻微微犯了紅暈,仿佛自己的秘密被看穿似的。
朱棣呆呆地凝視著面前這個女子,一副嬌羞的女孩模樣,忽然想起了5年前的那個冬天,當(dāng)初救她的時候只是失意的自己覺得不應(yīng)該再讓這個女孩象自己一般憎恨命運,而后來的收留只是因為迷戀這個女孩依偎在他的身上,小手鉤著他的脖子時的安寧,仿佛自己的內(nèi)心和那個女孩一樣純凈。結(jié)果呢,他還是讓她卷進(jìn)了□□,他被迫教給她殺手的技能,他讓這個女孩溫柔的眼中重新出現(xiàn)了曾經(jīng)的絕望和剛戾,但是他又能怎么辦呢?這個世界對他來說,除了這個四合院,仿佛真的沒有可以讓他安心休息的地方。這個小女孩如此渴望他的溫暖,他又何嘗不是迷戀著這個小女孩帶給他的安寧和純潔呢?
他這次前來的確有個他至今仍然不敢啟齒的任務(wù)。最后一個任務(wù)。但是有種預(yù)感告訴他,或許這一次,他將連這僅有的溫暖和純潔都將遺失。
筠已經(jīng)恢復(fù)了明媚的神采,仿佛一個戀愛的小女孩一樣,舉起一個手指,輕輕地揉著他緊鎖的眉頭。“你別皺眉啦,會變老的!闭f完,朱棣只是覺得輕輕的發(fā)絲撫得臉頰有些發(fā)癢,筠溫暖的嘴唇輕輕落在了他的眉心,變戲法一般得讓他的眉頭開始舒展,然后,額頭的皮膚變得平滑,歲月和辛勞在他的臉上只是留下了那淺淺的不易察覺的皺紋。
“這樣子才好看呢。”筠像個小孩一樣跑到他身后,趴在他寬厚的肩上,雙手環(huán)著他的脖子,對著他咬耳朵:“今他天來究竟是任務(wù)呢,還是只是為了看我!
不等他回答,她自言自語地說下去,“不管是哪一個,我都,我都喜歡!闭f完,輕輕咬了下他的耳垂,順帶了一股洋洋的風(fēng)。
二.秣陵春水
寒冬過去之后的秣陵還是有一些微寒,用春寒料峭來形容秣陵的清晨是再合適不過了。天子腳下多富豪,當(dāng)?shù)氐娘@貴們穿著貂裘大衣,盡管天色尚早,卻也有稀稀落落吆喝著出門遛鳥的。但是對于一般百姓來說,大清早的出門擺攤確實很辛苦,都貓著腰哈著氣,縮在小攤旁邊等著生意。就在玄武湖旁的街市上,賣唱的父女在湖畔酒家門口擺起來小攤,老頭哆哆嗦嗦的摸出背上的二胡,開始吱吱呀呀地拉起來。父女旁邊是一個擺畫攤的青衣書生,玄武湖畔的柳樹還沒有發(fā)芽,光禿禿的枝條對書生的詩情畫意倒是沒有絲毫添色之處,反而和景色格格不入。相比之下,與景色更加格格不入的是這個大清早竟然有人游湖。小船停在玄武湖中,一個白衣女子靠著船艙的竹竿上,望著周圍的景色,她背對著丫鬟,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
“小姐,這樣子跑出來合適么?王爺吩咐過入府前哪里都不可以去的,要是被看見了……”
“紅兒,你什么時候也這么羅索了!卑滓屡愚D(zhuǎn)過頭,擰了下紅衣丫鬟的鼻子,“你看看我的臉……誰忍心多看我?guī)籽郯。?br>
白衣女子就是許筠,只是她的面貌卻是完全被改了裝的。原來光潔的臉頰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雀斑,鼻子紅撲撲的,嘴唇倒是沒有變化,但是嘴角多了個難看的黑痣,原來清秀的大家閨秀活脫脫成了鄉(xiāng)下的村妞。
“小姐,這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shù)么?王爺真厲害啊,連這個都會!
筠卻噗哧一聲笑了,“這回你可猜錯了,這女孩子的化妝,可是我自學(xué)的呢!闭f完,她轉(zhuǎn)過身,悠悠地望著湖四周,“紅兒,你知道么,其實我小時候也是在這里長大的。”
對岸賣唱的女子開始咿咿呀呀唱了起來,嗓音清亮,吸引了不少路人圍觀!拔液偷郧耙彩窃谶@里象這樣討生活的呢……”她喃喃的說。
“小姐,”紅兒仿佛沒有聽見許筠的話,卻是呆呆地望著她,“你從來沒有過現(xiàn)在這種笑容呢,就象,就象。!贝蟾攀窍氩怀鲂稳菰~,就卡住了。
筠有些不解地扭頭,迷惑的望著紅兒!耙郧拔覜]有這樣子笑過?還是我以前笑的不好看?”
“不是不是,以前王爺不在你就從來不笑,王爺來了你就常常笑,笑的都很好看,但是和現(xiàn)在的笑都不一樣。。!,F(xiàn)在的笑容,好寧靜啊。”
“是么?”筠有些愣住了,隨手將鬢邊一縷頭發(fā)握在手心磨娑,然后俏皮的一卷,甩向身后!翱赡苁撬屛蚁肫鹦r候了吧。”她的目光投向了對岸賣唱女的身上!暗刻鞄е以谛浜嫌懮睿切┤兆与m然很奔波,但是心卻是安寧的!
就在許筠和紅兒聊得出神的當(dāng)兒,賣唱父女那邊的人群卻騷亂起來。遠(yuǎn)遠(yuǎn)望去,好像是不知哪里的闊少看上了那個姑娘,正想調(diào)戲卻被老頭擋住了,闊少的手下開始對老頭拳打腳踢起來。
“小姐。。。!奔t兒有些焦急的看著她。
筠知道紅兒的意思,眼前的景象仿佛是5年前自己故事的重新上演,但是她知道,現(xiàn)在忍耐是最好的辦法!跋炔粍,看看情況吧。”
“住手!”旁邊一直一聲不吭的青衣書生沖到了闊少的面前,推開爪牙,把老頭扶了起來。緊接著卻遭到了闊少一干人的毒打。
人影晃動之間,好像是賣唱女不知從哪里找了把匕首,一下子刺進(jìn)了闊少的腹部。
“呀!”連許筠都喊了起來。
就在許筠出聲的一瞬,青衣書生已經(jīng)抓起賣唱女的手沖出了人群,但是后面的爪牙看見闊少倒地反而紅了眼一般地拿出刀在后面追趕。眼看兩頭夾擊,無路可去,書生帶著賣唱女忽然朝向玄武湖,直直地跳入湖中。
“紅兒,快命船家把船駛過去!把人先救上來”許筠說罷,雙腳一點,躍入半空中,手中幾道銀光射出,對岸爪牙不少應(yīng)聲倒下。
筠也不看對岸情況如何,移動身形,馬上回到了船上。這時,離落水的二人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紅兒,問問船家,船上是否有熱水和被子!眹诟劳暄诀,許筠施展輕功,點著水面朝賣唱女那里飛去。賣唱女在水中撲騰有好一陣子了,現(xiàn)在臉色慘白,勉強被書生扶著,但是書生顯然也已經(jīng)力竭,兩人在水面上一直漂著,眼看就要往下沉了。
“借你肩膀一使!”書生只見對面一個白衣女子飛來,朗聲對自己說,自己還來不及答應(yīng),肩頭忽然往下一沉,女子的雙腳已經(jīng)落了上來,不等自己掙扎抗議一下,女子已經(jīng)拉著身旁的賣唱女向船的方向飄去,輕飄飄的裙袂,仿佛凌空飛舞的風(fēng)箏一般。
他不由得大喊,“姑娘,那我怎么辦呢,也來渡我一渡吧…..”
話音未落,只聽見“啪”的一聲,從船里不知道飛出什么東西落在自己身邊,隨即有個紅衣女子朝他咯咯咯地笑,“你呀,自己游過來!倍ňσ豢矗虐l(fā)現(xiàn)是個浮板。
許筠把賣唱女子安頓在船上,船只簡陋,竟然沒有熱水和被褥。賣唱女子似乎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衣衫濕漉漉地緊貼在身上,顯出曼妙的曲線。她的皮膚白皙,五官小巧玲瓏,竟是個標(biāo)志的美人。
“小姐,她比你還好看呢!”紅兒在旁邊又忍不住插嘴了。的確,許筠只是容貌清麗,仿佛一朵純白的茶花,而這個賣唱的姑娘,哪怕現(xiàn)在皮膚蒼白,也掩飾不住玫瑰的嬌艷。正端詳了一會,忽覺船身一動,又聽見紅兒笑道:“那么好看的美人,可便宜了這個書生了哦。”上船的正是書生。
許筠循聲望去,正好與書生四目相對,不由的愣住了。為何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書生見白衣女子盯著自己的臉,慌忙拿著濕漉漉的袖子在臉上抹來抹去,以為從水里帶上了什么臟東西。
“紅兒,快讓船家把船靠岸,那個姑娘我怕會感染風(fēng)寒。”許筠話音未落,站在船艙之外的書生卻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惹得紅兒好一陣樂。
“這。。這位姑娘,多謝你方才搭救。。!睍豢线M(jìn)艙,落湯雞似地朝艙內(nèi)鞠了一躬。
“不必客氣,我救的是她,不是你!痹S筠背對著他,語調(diào)冷淡,語氣卻柔和了很多,仿佛被書生呆子般的氣質(zhì)逗樂了。
“你要是再不進(jìn)艙,就真會凍病啦,呆子!”紅兒咯咯的笑了起來。
書生訥訥地進(jìn)艙,卻不肯坐下。許筠淡淡地望了艙內(nèi)濕透的女子一眼,囑咐婢女:“把我那件披風(fēng)拿來給這位姑娘蓋著吧,想必公子有些不好意思。”
書生有些驚訝地望著許筠,她也不愿意搭理,從袖中拿出沉甸甸的一包銀子,銀袋在空中化過了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落在了書生的懷里,“這些盤纏夠花上半旬的,這位姑娘恐怕還要生養(yǎng)一陣,等船靠岸之后你們先躲一陣子吧!
見書生沒有答話,許筠忽然笑著說:“公子是在擔(dān)心那群爪牙吧,公子放心,只是涂了麻藥的銀針,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動了。”見紅兒把白披風(fēng)改在了賣唱女的身上,又見船漸漸駛向人煙較少的岸邊,她轉(zhuǎn)身淡淡的一笑,“公子保重,趁現(xiàn)在晨起的人不多,趕快帶這位姑娘落腳吧。不要辜負(fù)了這番良辰美景。紅兒,我們走。”
說完,一白一紅兩個身影一閃,白衣女子攜著紅衣丫鬟在船舷上輕輕一點,施展輕功,向岸邊翩然飄去,兩團鮮明對比的色彩在空中飄過,岸邊幾個遛鳥的老頭不由得止住了腳步。
書生怔怔的望著那兩個消失的身影,忽然想起還沒有問及救命恩人的名字。他忽然看到了賣唱女身上蓋著的紅色色披風(fēng),將一角捧起湊近鼻尖聞了一聞,有淡淡的茶花的香味。她,應(yīng)該是江南的女子吧。就在發(fā)呆的時候,賣唱女“嚶”的一聲,似乎醒轉(zhuǎn)過來。
同時,上岸的白衣女子疾步向別院的方向走去,紅兒在后面嘟囔:“小姐真是的,幫人都不幫到底…..怎么回事嘛!
白衣女子止住腳步,作了一個別吱聲的手勢,淡淡地說:“我們在那里只會幫倒忙,更何況那兩個人,他們都是福大命大的人。”臉上的笑容竟然,竟然有些淡淡的不屑。
不理會主人的手勢,紅衣丫鬟在身后還是嘟嘟囔囔:“ 福大命大?為什么呀?哎呀,小姐,你的意思是說……哎呀我明白了,秀才和那個賣唱姑娘是不是有戲啦!”
丫鬟在身后嘀咕一路,許筠卻再也沒有言語,只是靜默地向別院走去,今日救人之事,已經(jīng)犯了行動的大忌,怕是別給王爺?shù)挠媱潕砺闊┎藕。想到這里,她忽然止步,后面的丫鬟冷不及撞了上去!凹t兒,先別回去,我們先去趟綢緞莊,換身衣服,然后再去集市逛逛!彼龎旱土寺曇舳阪九。
三.帝都歌舞
幾日之后,皇太孫東宮,一派歌舞生平的景象;侍珜O年滿20生辰,宮內(nèi)的大典已經(jīng)持續(xù)了幾日了,東宮所有的侍從都顯出了疲憊的神色,皇上如此寵愛自己的孫子,這次的大典也是極盡奢華,據(jù)說皇太孫本人據(jù)說也有些疲倦,在大典結(jié)束后的慶祝晚宴上,在各地親王以及高官權(quán)貴陸續(xù)到場的情況下,據(jù)小太監(jiān)說,皇太孫仍在沉睡中。而今晚的晚宴,也并不是簡單的慶;侍珜O弱冠之年,對于各大親王和高官權(quán)貴來說,皇太孫遲遲不立妃,眼看閨中的女兒已到待嫁之年,每日在家習(xí)禮儀女工,為的就是一朝選為太孫妃?上,在太子15歲后一直沒有立妃的意向,皇上親自指了幾門婚事,都被孫子允炆以自己年幼尚未參透圣賢之書為由拒絕,溺愛孫子的皇帝也就放任其而去了。但是,既已弱冠,再不娶妃成何體統(tǒng),于是,皇帝親自勾了批名單,點名這些親王、大臣攜帶自家女兒前往赴宴,由太孫挑選自己喜愛的妃子。但是,眼看賓客到齊,主角卻因為連日疲憊而在酣睡中,這可急壞了席位上的權(quán)貴,自家的女兒能夠一朝選在君王側(cè)的幾率隨著皇太孫的遲遲不出席而更加玄乎不定起來。
“你說,皇太孫究竟會選誰呢?”
“我估計是二王爺?shù)挠着,?jù)說自幼才貌出眾…..”
“我倒覺得不一定非是親王之女,劉尚書的千金據(jù)說全京城的公子都上門說親,結(jié)果都被劉尚書給謝絕了,估計千金是想選妃吧。”
“喏喏,連四王爺都來了,看來今晚有好戲看了。”
議論聲起,一片嘈雜聲,朱棣舉著酒杯與許久不見的親王大臣寒暄,空蕩蕩的席位后后立著蒙著面紗的紫衣女子和一名紅衣丫鬟,都垂著頭,沒有言語,與打扮地格外矚目的各位千金相比,這一角的顏色格外黯淡而寧靜。繁華的寒暄背后,暗流涌動,這一晚,這群人當(dāng)中的利益格局將會發(fā)生巨大的變化,而這個巨變,全部取決于尚未起床的皇太孫。
“皇太孫駕到!”忽然聽見小太監(jiān)細(xì)聲細(xì)氣地喊道,原本喧嘩的酒席一下子變得燕雀無聲;侍珜O優(yōu)雅地走到席位,向各位到場的高官行李致謝,然后宴會正式開始。朱棣回到席位,見身后的紫衣女子仍然一動也不動,頓時會心地一笑,正身坐到了席位之上。只有身后那個紅衣的女子,似乎是偷偷抬起頭偷窺了一眼皇太孫,忽然整個人都大吸一口冷氣,但是又不敢作聲,只是拼命扯著身邊紫衣女子的衣角,然而,紫衣女子一如宴會開始前的姿勢,靜靜地立定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一株被做成標(biāo)本的紫罌粟。坐在前面的燕王,似乎察覺到了紅衣女子呼吸的變化,但是,他僅僅是眼角的光一閃,沒有轉(zhuǎn)身,也沒有任何表示。
宴會的正題就要到了。各個千金紛紛走到席位中間,用操練了百遍千遍的姿態(tài)向皇太孫敬酒。一個個粉團般的女子仿佛在排練一個機械的舞蹈,千篇一律的笑容,千篇一律的祝辭,雖是好看,卻不由得讓人覺得有些乏味。朱棣覺得有些疲憊,這次筠畢竟是以庶出之女的名義來參選的,排在末梢倒是在情理之中!绑薨。彼醚劢堑挠喙鈷吡松砗蟮呐,目光忽然有些悲哀,“今晚之后你就是皇太孫的人了…..”
“又是一樣的呀!弊谏厦娴幕侍珜O一直保持著優(yōu)雅的笑容,但是眉宇間卻不由自主的微微皺了一下,終于,他顧不上禮儀,兩指在眉宇之間輕輕的揉著。善于跟風(fēng)的王公大臣似乎察覺到了這個危險的信號,有些焦慮的給自己的女兒使顏色,但是這些被訓(xùn)練了的百遍千遍的小姐們哪里知道在這么關(guān)鍵的時刻創(chuàng)新呢,雖然聲音發(fā)著顫,但是,仍然是老動作,偶有創(chuàng)新的,也僅僅只是祝辭的變化罷了。晚宴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直到這個時候,朱棣的嘴角才有了一摸不易察覺的微笑,畢竟這些庸俗的女子和自己的珍愛的小筠相比,差的實在太遠(yuǎn)了,他甚至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期待小筠能夠快些上去,期待著筠是如何征服全場那些庸脂俗粉的。
輪到劉尚書的千金劉姝妍時,劉尚書卻異常緊張起來。“劉姝妍!”小太監(jiān)喊了很多遍,自己的女兒臨近關(guān)鍵時刻跑到哪里去了。劉尚書這位一向喏喏的老頭尷尬地向四周同僚賠笑,內(nèi)心卻象開鍋了的熱水,滾燙滾燙。
正當(dāng)小太監(jiān)要點下一位千金的名字的時候,輕柔的歌聲忽然在廳外響起!肚迤綐贰。嗓音清亮,余音裊裊。但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眾人的目光盯著門口,似乎都在努力尋找那個歌者,但是,終是白費力一場,只有天籟般的歌聲在大殿中回蕩。
曲罷,眾人聽得癡了,一時之間忘了再去搜尋歌者的容貌。劉尚書暗暗有些得意,同時偷偷打量皇太孫的表情,發(fā)現(xiàn)皇太孫竟然在笑,心中不由得一陣狂喜。但是,為何皇太孫的目光卻是駐留在大廳的廊宇之上,而不是和眾人一樣尋找自己的女兒呢?
歌者終于姍姍而來。沒有濃妝,沒有耀眼的首飾,一襲紅衣,在眾人矚目下,劉姝妍低著頭款款走向皇太孫的席位!安徊排觿㈡,自知容貌丑陋,才疏學(xué)淺,唯恐陋容驚擾殿下,故遲遲獻(xiàn)身,望殿下見諒。”說完,她緩緩抬頭,沖著皇太孫嫵媚地微笑著。劉尚書心口的巨石這才落了下來,皇太孫的目光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女兒身上,二人似乎還有了眼神的交流,這下,女兒入宮有希望了。
朱棣身后的紅衣女子在抬頭偷瞄的時候卻再一次倒吸一口冷氣。
“小…”或許是看到了過太震驚的事情,她竟要脫口而出,但是,還沒來得及發(fā)出聲音,就覺得頸邊一麻,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出聲了。
“我知道!弊弦屡咏K于開口了。
對于身后的騷動,朱棣又豈會不知,剛才劉姝妍的大膽出格的表現(xiàn)讓皇太孫心情大好,是全場有目共睹的,小筠性情古怪,她和紅兒之間究竟搞了什么名堂他并不關(guān)心,他擔(dān)心的是,今晚的計劃是否能夠順利完成?她該不會又玩什么花樣吧…..朱棣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
“你呀,別這樣子皺眉了,不好看哦!斌薜穆曇魪纳砗箫h來,輕輕柔柔的,仿佛風(fēng)中的一根細(xì)絲。正是他教她的唇語,用內(nèi)力將聲音傳入對方耳中卻不引起他人注意。同時,身邊紫衣一閃,已經(jīng)盈盈飄到了大廳正中。
“四王爺千金。朱筠!毙√O(jiān)的聲音響起。
紫衣女子開始跳舞,手腕上的手鏈纏滿了鈴鐺,發(fā)出清脆的聲音,紫色的身影隨著鈴鐺的節(jié)奏開始舞動。仿佛紫罌粟在水中舞動,沒有根基,但是卻極盡嫵媚。仿佛紫色的云霞,搖曳生姿。沒有樂聲,鈴鐺的節(jié)奏卻自成一種獨特的節(jié)奏,伴著紫色的身影,展現(xiàn)出曼妙的舞姿。
朱棣的雙眉鎖的更緊了。果然出錯了,這不是選舞妓,以這樣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群臣面前,允炆怎么可能將其選為妃子呢!他不由有些惱怒起來。小筠這次究竟又想干什么呢。
皇太孫的表情也很復(fù)雜。他微微閉上了眼睛,然后又睜開緊緊盯著那片舞動的紫霞,許久,又是那種奇怪的笑容從嘴角彌漫開來。
“看,皇太孫又笑了!”竊竊聲四起。劉姝妍坐在席上,表情也是變化莫測,眼中光芒涌動。
舞罷,舞者才款款向皇太孫行禮,“燕王朱棣之女朱筠,自知庶出,身份地下,難配殿下,只求做殿下殿中舞妓,分擔(dān)些許憂勞!
此語一出,全場嘩然。議論聲四起。燕王頓時愣住了,目光閃爍不定。
“哈哈哈哈!被侍珜O大笑起來。堂堂燕王朱棣的女兒就成了皇太孫東宮中的舞妓,這傳出去將是天大的笑話!嘈雜聲四起,幾個太傅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小太監(jiān)急匆匆上前,皇太孫和幾個太傅一起離席,留下滿堂嘩然的賓客。
許筠回座,微笑地看著朱棣有些慍怒的表情,然后飛快地沖他眨了一下眼睛,露出勝利者般調(diào)皮的表情,隨即才解了小紅的穴道。
“小姐!”紅兒的眼睛瞪的滾圓,氣息甫定,“皇太孫,皇太孫。。竟然是那個。。那個書生!”
“我知道!痹S筠淡淡地說,目光卻停留在朱棣的身上,“我還知道劉姝妍就是那日的賣唱女!
“。∧阍缇椭腊。。。 奔t兒驚訝的結(jié)結(jié)巴巴,又不敢大聲說,唯恐被王爺聽到,只好張大了嘴巴比劃,不敢出聲。
“我也是今晚才知道。我當(dāng)時只道是權(quán)貴的千金和公子之間的家家酒呢,沒想到,那個書呆子就是皇太孫。至于尚書千金,賣唱女行走于巷間,日曬雨淋,哪來如此圓潤的皮膚呢。”
宴會廳中,嘈雜的聲音已經(jīng)蓋過了這兩名女子輕輕的交淡。沒有人注意到她們倆的行為,只有遠(yuǎn)處一雙雪亮的目光緊緊盯著這一襲紫衣。
“皇太孫有旨!”小太監(jiān)聲音不大,但是卻讓全場頓時沉寂下來!坝捎谏眢w抱恙,皇太孫向各位賓客道歉無法繼續(xù)陪伴各位王公大臣。各位王爺大臣以及各位公主閨秀今日勞頓,望早日回府休息,東宮將于明日前往各府致謝。”
于是,這場選妃的盛宴如同迷一樣草草收場。王公大臣都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出東宮大廳,只有回到寢宮中的皇太孫躺在榻上,臉上堆滿了笑。
四.惜別離
秣陵,燕王別院。晚宴之后。打發(fā)紅兒等一干隨從睡去已是深夜,回頭,已不見紫衣女子的身影。
那一襲紫衣,現(xiàn)在坐在四合院的石凳上,初春的夜晚寒氣逼人,紫色的紗裙在夜色星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妖氣,襯的皮膚更加蒼白。忽然,肩上一沉,原來是朱棣將貂皮大衣披在了自己身上。
“筠啊。”這個未到40歲的男子坐在了她的身邊,聲音帶著與他的年齡不相稱的疲憊,“你究竟想要什么呢?要是你不愿意,我們明天就回燕京吧!
紫衣女子一言不發(fā),眼睛卻有了閃爍的光。
“為什么要當(dāng)著群臣的面,要做舞妓呢?堂堂燕王之女淪為東宮舞妓,這話傳出來,燕王府顏面何存呢?為什么要這樣子做呢?”他的語氣很緩慢,但是很堅定,很有力,就像他的那張臉,剛毅而堅韌。
許筠仍然沒有回答,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
朱棣忽然有些心煩起來,他一直不知道該怎么對待這個女孩,自己的一切理由和面具在這個女孩面前會徹底崩潰,他忽然把她攬入了懷中,抱得緊緊的,不讓她有任何掙扎的余地!澳阒烂矗拷裢砟闫鹞璧臅r候我有多開心,我知道我的筠會戰(zhàn)勝那些庸脂俗粉,和他們相比,你就是天上的仙女。但是我很害怕,你知道么,我真的很害怕,這段時間我一直很害怕失去你,我怕你會被別人搶走,我擔(dān)心你會真的愛上允炆,我一直很矛盾。你知道么,今天看得出來,允炆很喜歡你,而且我知道,你們之前就因為什么原因認(rèn)識了對么?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仿佛看見你已經(jīng)離我而去…..”
懷中的人顫動了一下,但是他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不允許她說話,繼續(xù)說:“我很害怕失去你,很害怕。在二哥三哥算計我的時候,在戰(zhàn)場上決斗的時候,我都沒有害怕過,但是,當(dāng)我看著允炆的笑容的時候我很害怕。你是唯一讓我覺得安寧的地方,要是失去了你,我….”堅韌的面容似乎有些抽搐,或許是今夜飲了酒的緣故,平時話語不多的他仿佛變了一個人。
“我不會離開你的!焙鋈,懷中的女子這樣回答他!澳阒罏槭裁次乙鑫杓嗣?”她用一些得意的語調(diào)俏皮地對他說,“因為做舞妓就不用侍奉他于榻邊,那樣子,我才能守住自己的清白之身啊….”沒有等她說完,嘴巴已經(jīng)被燕王的唇堵住了。
兩個堅韌的人,在寒冷的夜晚,相互依偎,再也沒有別的話語。
這一夜終將過去,他們都知道,過了今夜,東宮的消息將會將他們的命運推向未知的洪荒,或許,這將是最后的依偎。
五.大婚之夜
第二日,宮中傳來消息。皇上正式下召,選了劉尚書之女劉姝妍為皇太孫妃,選二王爺之女朱渂,三王爺之女朱彥為側(cè)妃,四王爺之女朱筠,因為庶出,納為妾。這個消息傳出,各位親王頗為滿意,二王爺和三王爺之間沒有厚此薄彼,而至于劉尚書之女納為正妃,卻有些出乎意料。劉尚書雖官居尚書,但是并不是朝中得寵的一派。其優(yōu)柔的手腕在洪武改革時期顯得格外不入主流,他的得勢讓朝中腕力一方有些詫異,不過,因為劉尚書在朝中并不得勢,反而少了諸多責(zé)難,朝野上下都將原因歸于其女才貌雙全之上,反倒相安無事;侍珜O的終身大事沒有動搖朝中已有的利益格局,各方都沒有損失,因此,在各方勢力的均衡當(dāng)中,大婚如期進(jìn)行。
在熱鬧的東宮中,四處張燈結(jié)彩,西角的一個小園子中也掛滿了紅帶。園子里中了一些月季,廊中還掛有吊蘭,在一派喧囂聲中顯得格外冷清。兩名身穿紅衣的女子在園子中有些突兀。梳著兩髻的丫鬟蹲在園子里除著雜草,轉(zhuǎn)身嬉皮笑臉地對身后的紅衣女子說,“小姐,你這輩子第一次穿紅色嘍!
“唉,我才不喜歡紅色呢,”身后的女子幽幽地嘆了口氣,“過了這幾日大婚就好了!闭f完,望著廊上的吊蘭,皺緊了眉頭。一切真的會順利進(jìn)行么?“監(jiān)視皇太孫,必要時殺之!边@就是這次的任務(wù)。她深愛的那個男人是應(yīng)該做皇帝的,她要做的就是幫他掃清面前的一切障礙。等他做了皇帝,真的就會安定下來么?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為的就是那個讓人安定的懷抱,但是,等這次任務(wù)完成之后,那展翅的大鵬難道會甘愿放棄翱翔九天的自由和驕傲么?到時候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無論如何,她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掃除大鵬面前所有的障礙,但是,究竟應(yīng)該怎么接近朱允炆呢?現(xiàn)在自己還是納為了側(cè)妃,難道以后就要違背心意承歡于另外一個男人之前?一想到這里,筠顯得有些心煩意亂起來,忽然不耐煩地說,“紅兒,把園子里所有的月季都拔了!闭f罷,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房內(nèi)。
“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小丫鬟嘟嘟囔囔,“這個主子脾氣太難猜了,難怪王爺常常受氣。”
深夜,似乎是喝合衾酒的時候,喧囂的東宮一下子安靜下來。紅兒已經(jīng)睡去,寢宮中點了幾只蠟燭,昏黃的燭光搖曳,將寢宮映照地分外冷清。筠卸了讓大紅的紗裙,換上了白色的長袍,坐在鏡前梳著長發(fā)。
這雙沾滿鮮血的手呵,怕是一生也洗不清身上的罪孽了吧。從13歲開始,她的夢中便是那些死去的人猙獰的臉,后來殺的人越多,惡夢的次數(shù)也越多,只有他在身邊的時候,心才是安寧的。為了那個不確定的溫暖的懷抱,自己哪怕在罪孽中沉淪也在所不棄啊。如果最后這個任務(wù)僅僅是刺殺朱允炆,那么,在短暫的血腥之后,她的靈魂能夠再一次在他身邊得到片刻的安寧;但是,監(jiān)視朱允炆,這將是多么漫長的時光呵,在自己生命耗盡之前是否還有機會去享受那片刻的安寧呢?
她忽然害怕起來,不由自主的將雙手反扣,緊緊抱住了自己的肩。
就在這時,門口有輕微的響聲,她施展輕功,貼身站到了窗邊。透過窗戶縫隙看,卻是一個小太監(jiān)壓低了帽沿,裝腔作勢的聲音!胺罨侍珜O之命,給娘娘送宵夜!
筠警惕的表情忽然松了下來,換成了變幻莫測的神情,瞬間之后,目光變得決然。披著長發(fā),只披著真絲長袍的她忽然把門打開,盈盈笑道:“公公請進(jìn)!贝P(guān)上房門,她卻向小太監(jiān)款款下跪:“參見殿下!
原來,那個小太監(jiān)卻是皇太孫裝扮的。
“噓”,允炆把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后側(cè)耳聽了有好一會,相信周圍沒有人跟蹤才開口說話。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微微有些詫異。
“殿下雖然換了裝,卻沒有解下身上的玉貔貅!彼椭^,柔聲說道。
隨后,兩人一直沒有說話。寢宮中的空氣有些壓抑。筠一直低著頭,不敢看皇太孫的臉。內(nèi)心卻攪得如同亂麻一般,下意識的要緊了嘴唇。究竟要如何應(yīng)對呢?假意迎奉么?不行,這次不是暗殺那些好色的貪官,若允炆當(dāng)真,自己對燕王的忠貞何存?冷冷相對么?不行,這次的任務(wù)變無法開展了。心亂如麻,她只好虛假的一笑:“殿下渴了吧,臣妾給您沏茶!庇彩菙D出來的笑容,不知道會不會穿幫。
就在她轉(zhuǎn)身的瞬間,背后的男子忽然這樣發(fā)問:“不用沏茶了,你和四叔是什么關(guān)系呢?”她忽然覺得背脊有些發(fā)硬,頓時呆在了那里。但是,她馬上面向允炆坐下,笑盈盈地回答:“是臣妾的父親!闭Z氣優(yōu)雅而嫵媚。
在轉(zhuǎn)身的瞬間,她決定了,假意奉迎。就算死了也不能將燕王供出來。大不了,就將皇太孫殺死;侍珜O畢竟是個凡夫俗子呵,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看見皇太孫起身,走到她的身后,然后將手搭在了她的雙肩。
本能的反感從心頭頓時涌了出來。但是,她的身體卻沒有任何異樣的變化,只要一想起燕王緊縮的雙眉和失意的眼神,她的內(nèi)心就愈多了一份堅強。哪怕自己守不住貞節(jié),以后再也不配得到那個溫暖的懷抱,為了讓那只大鵬展翅翱翔,自己的這些犧牲又算得了什么,至少在他的心底,還會有對自己的一絲掛念吧。想到這里,她象就義般地閉上了眼睛,表情有些悲壯。
皇太孫的頭越來越低,緊緊地貼著她的長發(fā),她能夠感受到男人的厚重的呼吸。他把臉貼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不要騙我。”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一顫,眼睛驀然睜開。高高在上的皇太孫,現(xiàn)在竟象一個孩子一般哀求她,喃喃地說,“請不要騙我,好么?”
那種語氣,仿佛多年來的自己,在后面緊緊抱著朱棣,哀求道,“燕王,求求你不要走,好么?”
方才的偽裝和決然在這個瞬間徹底崩潰。
“恩。”她有氣無力地應(yīng)了一聲,,心里卻有淡淡的如釋重負(fù)的感覺。不必對皇太孫逢場作戲,對自己來說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呢。
允炆卻歡喜起來,離開了她的身后,回到她的面前坐下,那種奇怪的笑容又浮現(xiàn)在了他的臉上!澳銈儾皇歉概瑢Π?”
她體內(nèi)的細(xì)胞被這個奇怪的笑容給激活了。這個書生,他還猜到些什么呢?她用一種挑釁的目光向他揚了一下眉,示意他再說下去。
“我們見過面對不對,就在玄武湖上!
她沒有回答,卻笑著反問他:“為什么?”
“那天你跳舞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了。因為你身上有茶花的香味,我剛才貼著你頭發(fā)的時候更加證實了。更何況,你那天雖然易了容,但是身形也沒有變啊!痹蕿傻靡獾纳袂榉路鹑缤蛄藙僬桃话,似乎等待著她的投降。
“恩。”她淡淡地笑著,忽然覺得這樣的對話很輕松。5年的光陰,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在別院中等待著那個人,紅兒雖是貼身丫鬟,但是卻無法交流。而與燕王在一起的時刻,常常又是混雜著刻骨銘心的疼痛和喜悅。除了這兩個人之外,她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但是,今晚她卻感到很輕松,這種感覺是紅兒和燕王無法給她的輕松,甚至還有小小的興奮。“還有呢,你還猜到什么呢?”
“你不是四書的女兒,我不知道這次他讓你來到我身邊究竟是為了什么,而我,也不想知道。”
說這句話的時候,允炆的臉上卻露出極為嚴(yán)肅的神情,他堅韌而真誠地盯著筠的眼睛。
筠忽然明白,為什么初次見面的時候會有些熟悉的感覺了,畢竟他是他的叔叔,當(dāng)他們認(rèn)真起來的時候,那種堅韌的神情竟是有幾分神似呢。她會心地笑了起來。
剛才還一臉正經(jīng)的允炆見筠莫明其妙地笑了起來,一時之間有些發(fā)怔。他忽然也很不搭調(diào)地說了句:“這種笑很好看。這才是真正的你!
筠的臉有些微微泛紅。他和燕王畢竟還是不同啊,他從不懂得掩飾自己的心情。筠看著面前這個真誠的人,目光中卻有種柔和的光在浮現(xiàn)。
允炆呆呆地望著她,不由得癡了。
“好了,現(xiàn)在該我問你問題了。”在允炆直接的注視下,她感到自己的臉變得滾燙起來“今晚你來這里做什么,怎么過來,為什么會到這里來?”
“我讓小德子在皇太孫妃的酒里下了藥,她和我喝了合衾酒后睡得正熟呢。今晚我的房間被她睡了,我又不想去另外兩個姐姐那里,就只好跑到你這里來了,你看,我還向小德子借了衣服呢!
看著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筠再也忍不住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揶揄地看著他,“難道當(dāng)日我把我租的船借于你二人的時候,你就沒有喜歡上她?”
“哪敢!當(dāng)日我將昏迷的她送到岸上的藥鋪之后將銀子全部給了船家,讓他找人幫忙照顧,自己闖了禍就慌忙回宮了,怕皇上發(fā)現(xiàn)。結(jié)果第二天使喚小德子去探病的時候他卻說那姑娘已經(jīng)走了。沒想到她是尚書的女兒。她一開口唱歌我就知道了!
“想必人家千金花了很多心思打探到那日早晨皇太孫會出宮,于是精心策劃一場紛爭,希望皇太孫能夠英雄救美,患難之中真情表露,最后大選之日順?biāo)浦郏鸵磺兴角闪。結(jié)果我和紅兒很不合時宜地出手相救,破壞了她的計劃,而皇太孫您也很不厚道的轉(zhuǎn)身就跑,不顧人家死活!
“哪有!我當(dāng)日在船上也覺得這個女子并不簡單了。”
“那為何殿下還立她為妃呢?”
不料這句玩笑的話卻引來了皇太孫長久的沉默。筠很聰明地沒有追問,只是試圖從皇太孫頓時黯淡下去的神采當(dāng)中試圖去發(fā)現(xiàn)什么。
“你那日就知道我的身份么?”瞬間的沉默過后,話題再次會岔開,忽然允炆又恍然大悟的拍了下腦袋,“也是因為這玉貔貅吧!
筠淺淺地笑道,“是啊,一介落魄書生如何佩戴地起玉貔貅這等圣物呢?”
“唉,”允炆撓撓頭,“誰要是皇上御賜的從小就不讓我摘呢!焙鋈唬哪抗庵敝钡芈湓谒哪樕,“那么,那晚東宮晚宴的時候你見到我高興么?”
這個允炆,竟是這樣的直率呢。和燕王真的不同呵。
想到了燕王,她的心莫名疼痛了起來,一種強烈的背叛感涌了上來,她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眉頭。今晚,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就是這個細(xì)微的動作,似乎被坐在對面的皇太孫捕捉到了,他站了起來,“今晚你早些歇息吧,我這就回書房再坐上半宿。這次來是真的帶了禮物來看你的。不管你高不高興,我真的很歡喜!辈坏人卮穑偷椭^匆匆消失在了沉沉夜幕中。
筠打開那個用來盛放點心的蒸籠,卻發(fā)現(xiàn)里面是幾支茶花,花瓣上還站著夜露,怕是剛摘不久吧。這是怎樣一個大婚之夜啊,她忽然覺得腦袋有些疼痛,一切的計劃,自允炆的深夜到訪之后開始脫離原先的軌道,她有種強烈的預(yù)感,之后即將發(fā)生的一切,將順著一條未知的軌道推進(jìn)。
而這時在皇太孫的寢宮當(dāng)中,一名容貌艷麗的女子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床上,目光凌厲地望著皇宮的某個角落。
六.愁思
山茶樹快開花了,那些茶花都含著苞,一個個花骨朵點綴在嫩綠的葉子上,說不出的清爽。雖然花未開,筠的寢宮卻每日彌漫著淡淡的茶花香,因為皇太孫每隔幾日就會差遣小太監(jiān)過來送不知從哪里找來的茶花,前不久還將奶媽李嬤嬤配給了筠使喚,但是,自那次深夜來訪之后,他自己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聽紅兒說,皇太孫每日攜太孫妃進(jìn)宮服侍皇上左右,極盡忠孝。
燕王已經(jīng)啟程回燕京去了,雖是自己名義上的父親,但是一旦嫁入東宮,卻再也沒有相見過。那是怎樣的寂寞呵,雖然當(dāng)時在燕城也是日日守望,靜默地等待燕王的歸來,卻沒有象現(xiàn)在一般,感覺燕王是如此的遙遠(yuǎn)。還好,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了等待,每日撫琴作畫,練劍養(yǎng)氣,在這個小小的園子消磨漫長的時光。但是,撫琴易斷弦,練劍卻分心。那夜的熟稔,仿佛多年的老友,伴著茶花淡淡的香味,閑話家常。但是,這將置燕王于何地呢?
雖然皇太孫沒有任何舉措,但是,皇上日益衰竭,一旦東宮即位,雄圖大干如燕王者自然免不了干系,更何況燕王志不在此。監(jiān)視東宮的責(zé)任對燕王來說可謂舉足輕重。但是,那個半夜里送茶花的少年,真的是這場斗爭的對手么?自己又該怎么對待這個第一天就拆穿了自己面紗的人?
許筠舞著劍,劍氣找找停滯,每一招刺出劍身飄忽不定,失去了準(zhǔn)度和力量。無論如何,天下的存亡與她無關(guān),她只是一個等待的女子,為了她深愛的人,在完成一個危險的任務(wù)罷了。誰對誰錯,誰是誰非又有何干系呢,只要大鵬能夠展翅,她會不息一切手段。但是,為什么想到那個手持茶花的少年的時候,心中總是猶豫呢?難道僅僅是了他們眉宇之間的相似?
“娘娘喝茶了!崩顙邒咴诙酥柘蛟褐械陌滓屡佑H切地喊道。這位皇太孫的奶媽,年事其實并不高,但是因為皇太孫的緣故地位頗高,因此,才40多歲卻早就不再伺候別人了。但是,李嬤嬤卻勤快和善得很,自從撥給了許筠之后,雖然從沒有給她安排活計,她卻整日忙個不停,不是熬烏雞湯就是做桂花羹,整天嚷嚷著要給許筠補補。“這個孩子,怎么臉上都沒有血色呢?”李嬤嬤每日見到許筠便是以這樣的開場白開始一天的生活,不理會宮中的繁文縟節(jié),對她象自己的女兒一般嗔責(zé)。
對于自幼沒有娘親的許筠來說,李嬤嬤的到來的確讓蒼白的生活有了些生氣,雖然心里對她有很深的戒備和提防,處事也事事小心,但是,起居飲食之間卻也不反感這個老人對自己的照顧,而老人每天的嘮叨就會從她開始品嘗老人的桂花羹開始。
“好吃吧,”在她低頭品嘗桂花羹的時候,李嬤嬤就很一直望著她,“允炆從小就很喜歡吃呢。哼,都是那群太傅老頭,說是皇太孫成年了,不需要我這種老太太在那里瞎摻和了。不要我呆在允炆身邊,可憐我的允炆就吃不到桂花羹了呦?蓱z的孩子。”說完,她自顧自地嘆了口氣,“允炆這個孩子,心里想什么從來不說,他就是現(xiàn)在要吃桂花羹了,也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唉,誰要太子英年早逝啊,太子妃跟著去了,留下允炆和他三個弟弟,那年允炆才15歲啊!
在這個時候,許筠總是吃的很慢,然后靜默的聽著從李嬤嬤嘴中說出來的允炆的故事。
“允炆以前有個哥哥,叫雄英,人很聰明,武功文治都學(xué)的很好,當(dāng)時皇上和已逝的太子都把他當(dāng)驕傲呢,他的奶娘張嬤嬤整天在我面前吹噓這個皇孫有多聰明。當(dāng)時,我們的允炆根本沒有人疼,他沒有他哥哥書念的好,也不喜歡練武,常常被皇上責(zé)備說性格懦弱愚笨呢。唉,誰知道,他6歲的時候,他那個聰明的哥哥就夭折了!
“那他的境遇就更不好了吧,誰都將他與一個死去的人比!甭牭竭@里,白衣女子幽幽地嘆了口氣,冷冷地說,“人總是這樣,總是喜歡緬懷沒有的東西,卻不知道珍惜眼前人!
“可不是么?太子啊太子妃啊,還有皇上和那些王爺,他們都很不怎么喜歡允炆,說他性子軟,為人愚鈍,只有燕王爺,倒不在乎允炆這種性子,當(dāng)時還常常陪允炆玩,教他念書武功呢。”
燕王,是么?原來你和允炆也曾有過這樣的過去呵,所以你才會對我說,“必要時殺之”,說這句話的時候,你心里一定也很痛吧。
“允炆什么都不說,他就是這個性子,無論誰對他不好,他都不說,對誰都笑嘻嘻的,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噬嫌袝r候說他文弱,太子和太子妃也常常唉聲嘆氣,但是,允炆這個孩子啊,他仍然每天很聽話的拜見父母皇上,念書習(xí)武!
筠的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寂寞的身影,一個人在空空的書房當(dāng)中勉強地努力微笑著。送花人啊,難道這就是你的過去。
“到了15歲那年,太子仙去了,太子妃也跟著去了,允炆被立成了皇太孫。這下子,說他的人更多了,他的那些叔叔啊,朝中大臣都說他的壞話,他表面上沒什么,但是每天回來就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很久,出來了繼續(xù)對他的那些罵他的人笑嘻嘻的,那些太傅老頭還整天罵他不爭氣呢。唉,我可憐的允炆啊,我每次跟他說,難過了就哭出來,但是,這個孩子就是性子好,他每次都笑呵呵地對我說,嬤嬤,你給我做碗桂花羹我就不難過啦。這個傻孩子啊,現(xiàn)在他們不讓我呆在他身邊了,他以后難過了,哪里來的桂花羹哦…..”說完,李嬤嬤開始抽泣起來。
白衣女子的眼神變化閃爍,忽然,她婉然一笑,對傷感的老嬤嬤說:“李嬤嬤,我也很喜歡吃桂花羹啊,您教我做吧。”
夏日多雨。窗外,一場暴雨將園中的茶花樹澆得蒼翠欲滴。
允炆再次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月之后了。半個月間,筠學(xué)會了允炆最喜歡吃的桂花羹和桂花綠豆糕,李嬤嬤直夸她有心。但是,允炆的故事聽得越多,筠的笑容卻越是落寞。內(nèi)心卻泛起了淡淡的莫名的情愫,這個深夜送花的男子,畢竟和那些威脅燕王的貪色之官不同呵。她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開始關(guān)心起允炆的事情來。
允炆來的時候又是深夜,太子服還未褪去,臉上卻有淡淡的倦意,臉色潮紅,似乎還喝了些酒!昂孟惆 !彼贿M(jìn)門便欣喜地喊道!斑@還多蒙殿下送的茶花呢。”筠盈盈地笑道,“后來差了丫鬟在園中種了茶樹,現(xiàn)在茶花已經(jīng)開了!
“那以后就把這個園子叫做茶香居吧。有茶葉喝,還有茶花聞!
忽然,傳來咕嚕咕嚕一陣響聲,竟是皇太孫的肚子在叫喚。筠掩住嘴角的笑意,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今日的筵席上殿下肯定忙于應(yīng)酬沒有時間吃東西吧!
允炆不好意思的笑道:“皇上今日又要我攜姝妍進(jìn)宮與群臣共宴,姝妍擅長歌賦詩詞,講話又有見識,今天我跟著她四處敬酒來著!
“那殿下今后可會被好好管教了呢。”筠掩飾不住嘴角盈盈的笑意,“以后可好,有人管著殿下,殿下就不用深夜扮成小太監(jiān)到處亂跑了!
允炆卻不再說話,一副不怎么情愿的表情。
筠也不再追問允炆回來后是如何到的這里,淡淡地說:“殿下喜歡深夜來訪,現(xiàn)在廚子都睡了,李嬤嬤年事已高,也不便驚擾。還好今日將桂花羹用冰鎮(zhèn)著,天氣又還涼爽,我已經(jīng)吩咐紅兒下去熱一下,殿下稍微吃一些填填肚子吧。”
對于這個寂寞的殿下來說,最致命的弱點就是對關(guān)懷的渴望吧。有個聲音冷漠地在她的身體中響起。筠忽然感到靈魂一陣戰(zhàn)栗。是啊,對于殺手來說,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桂花羹!” 允炆的眼睛驀地亮了起來“是啊,好久沒有吃了呢,我還常懷念著李嬤嬤的手藝呢。她來到這里也好,我以后就常來吃吧!
筠沒有應(yīng)聲,只是站在允炆的身后,輕輕地揉著他地太陽穴,或許是太疲倦了,當(dāng)紅兒將暖好的桂花羹端上來的時候,皇太孫竟然坐著睡著了。
“小姐,他看上去好像很久沒有睡好覺了也。”
筠卻沒有言語,雙拳緊緊地攥著,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中!安弧,許久她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身后的丫鬟有些莫明其妙。她強打精神,對丫鬟說道,“扶皇太孫上床休息吧!
或許,這個任務(wù)永遠(yuǎn)都不會到來,現(xiàn)在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呢?
七.禍起蕭墻
次日,皇太孫和皇太孫妃一道從宮中回來后卻臨幸茶香居的說法在整個東宮傳了開去,這個不起眼的小園子也開始受到了關(guān)注。不是被下人們特地跑來偷窺,就是被幾個妃子虛晃一槍的試探。只有皇太孫妃那邊還沉的住氣。
之后,皇太孫開始日日在深夜臨幸茶香居。與筠下棋,品茶,論道。無論是筠還是允炆,都小心翼翼地彼此回避著,努力不去觸及對方的傷處,淺嘗輒止的交流卻也是淡淡的溫馨。允炆每晚都會吵著要吃她親手做的桂花羹,然后,在茶香居伴著茶花的香氣沉沉睡去。而每當(dāng)皇太孫睡下之后,她總是靜靜的坐在旁邊的桌旁,然后有些勉強地微笑著:監(jiān)視皇太孫,我現(xiàn)在監(jiān)視地多密切啊。我…沒有背叛燕王。
如果沒有皇上的病重,她可以一直這樣回避下去。
宮中傳出消息,皇太孫被急召入宮,自那以后再也沒有回過東宮。李嬤嬤和紅兒會常常從宮中的太監(jiān)口中打探各種消息,得知皇太孫日夜伺候在皇上身邊,皇上病重后脾氣異常暴躁,常常對著天空大罵,又哭著呼喚已故太子的名字,然后把一切憤怒都?xì)w結(jié)到不中用的皇太孫的身上。據(jù)說整日打罵皇太孫,而皇太孫卻衣不解帶,不眠不休地侍候在圣榻之前。然后,紅兒特別補充了一句,駐兵各地的藩王都陸續(xù)回京,包括燕王朱棣。
“李嬤嬤,我又想吃桂花羹了!碑(dāng)紅兒告訴她最后一句話的時候,許筠對身邊的老人這樣說道,語氣中帶著撒嬌的味道,耳背的老人聽不出聲音中的顫抖,樂呵呵地去做羹了。而此時,白衣女子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情感,她死死抓著紅兒的手腕,眼中放出明亮的光,“他來了么?他住在哪里?他還好么!”
“唉呦!”紅兒吃痛喊了起來!靶〗隳惘偫,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我怎么知道嘛!”
“也對,也對”,許筠喃喃著,慢慢松開了手,失魂落魄地背轉(zhuǎn)身,臉色蒼白,“現(xiàn)在對他來說一定很關(guān)鍵,我,我要去見他!闭f到這句話的時候,筠的眼睛仿佛星星一般地亮了起來,“去見他!”
深夜,大風(fēng)不止,閃電交加,都是大雨來襲的征兆。街巷中沒有人影。一襲黑影從茶香居飛出,很快消失在濃濃的夜幕之中。
燕王府。書房。燭光如豆,映襯著男子凝重的雙眉。他的雙眉斜飛入鬢,臉型堅韌而有力量,但是,眼角卻有了細(xì)細(xì)淡淡的皺紋!鞍。”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這時候燭光忽然一晃。
“誰!”他驀然推開書房的門。凝重的夜色,沒有一個人。
關(guān)上房門正要轉(zhuǎn)身的時候,忽然背后被緊緊地抱住了,然后,只覺背后一片濕熱。“筠,是你來了么?”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溫柔地問道。后面的女子沒有回答,只是將他的腰抱得更加緊了。梨花帶雨,小聲的啜泣讓他的心都糾了起來。
他忽然掙開女子的擁抱,轉(zhuǎn)身將其擁入懷中,低聲呼喚著,“筠,筠!”
唯一的燭光被一股強勁的氣所滅,在黑暗當(dāng)中,他們一直靜默地依偎著彼此。
許久。女子才幽幽的嘆了口氣,“燕王,原諒我,我這次完不成任務(wù)了。允炆他,看穿了我!
“呵呵,是么?那個孩子,我看著他長大,他從小就很聰明!敝扉Φ穆曇舴路鹣萑肓嘶貞洰(dāng)中,“可是,我的筠也很聰明。”
“燕王的意思是……..”她忽然感到渾身一冷,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這次,我?guī)砹吮毯L。?br>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男子堅韌的臉,忽然有了些許猙獰的味道。大雨滿天滿地傾斜下來。
“只嘎”一聲,仿佛是風(fēng)將門吹開了,但是就在燕王望向門口的瞬間,身邊忽然一松,一襲黑衣以極快的速度從房中沖入了雨幕當(dāng)中。而桌上,那一瓶小小的瓶子已然不見了蹤影。
“筠,我把我的生命都賭在你身上了!
八.生死一線
待各大親王陸續(xù)抵達(dá)京城之后,朝中局勢愈發(fā)緊張起來。各大藩王手握兵權(quán),對皇位虎視眈眈。其中四王爺燕王朱棣文韜武略,德才兼?zhèn)洌瑢嵙ψ畲,朝野上下議論聲四起。而在另一方面,允炆皇太孫卻連續(xù)半月不眠不休地照顧皇上,東宮一片沉寂,沒有任何關(guān)于皇太孫即將采取行動的消息。暗流涌動,風(fēng)云即將突變。
茶香居內(nèi)仆人們的臉上也掛著憂慮的神色,他們的主人一連幾日都沒有出房間門,連貼身丫鬟紅兒敲門,也被里面強勁的劍氣彈了回來。不知道主人究竟在玩些什么花樣!斑@娃兒脾氣真是古怪啊!边B一向疼她的李嬤嬤也搖搖頭。夜深了,仆人也都各自散去睡覺了,留下房門緊緊地閉著。
其實,房間里的人一直很安靜地坐著,凝望著桌上一個密封的瓶子,目光空洞無神。碧海天,燕王曾經(jīng)和她說過,無色無味,倒入幾分便可斃命,哪怕只是嗅一下,只要分量足夠,亦可殺人于無形。無任何中毒征兆,使人看上去象暴斃身亡。而且,沒有解藥。燕王,燕王這次是下了狠心么?或許是形勢真的很緊張吧。但是,但是,允炆。一想到允炆,她感到自己的頭仿佛要裂開來一樣,無法呼吸。自己下的了手么?她緊緊地抱住了頭。
忽然,門外輕輕的一陣聲響。她慌忙將桌上的瓶子攬入袖中。這熟悉的步伐?難道!她一把把門打開!霸蕿桑皇悄!”她小聲的驚呼。對面的男子卻沒有說話,仿佛剛才的輕功用盡了他最后的力氣。他努力象對眼前蒼白如紙的女子擠出一絲笑容,忽然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將他扶到床上,才發(fā)現(xiàn)僅半個月的功夫,允炆整個人狠狠瘦了一圈,額頭似乎被什么東西砸破,還在汩汩的流血。兩個膝蓋腫得厲害,黑紫色的淤青使膝蓋顯得有些可怕。難道他在宮中一直是跪在圣榻前么?似乎忘記了身上的任務(wù),她熟練地為他清洗起傷口來。等到一切忙完,筠悲哀的發(fā)現(xiàn),命運和她開了天大的玩笑,用一種直接的方式將這個殘酷的任務(wù)推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手觸摸到了袖中的藥瓶。冰冷的觸覺不禁讓她打了個冷戰(zhàn)。
她細(xì)細(xì)地端詳著允炆的臉。只有今夜,才可以不必偽裝,不必回避,可以如此直接地看著這個人。他在昏迷的時候竟然也深深地皺著眉,原來,他和燕王真的有些幾分神似呢。她就這樣細(xì)細(xì)地看著,發(fā)絲散落在他的臉上;就這樣細(xì)細(xì)的看著,幫他拭去額頭的汗水;就這樣細(xì)細(xì)的看著,仿佛忘記了袖中冰涼的藥瓶。忽然,她仿佛著了魔一般,輕輕地在他緊皺的眉間親了一下,象一只溫柔的小貓:“你也不許皺眉哦,皺了眉就不好看了。”
但是,他的眉卻皺得更緊了。忽然,他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袖中的藥瓶險些因為強烈的震動滾落下來。
“我什么也看不見。 彼麎魢野愕睾艉爸。“你們走的好快,別扔下我一個人!”深度的勞累讓他陷入了噩夢之中。筠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因為剛才的震動,藥瓶滾落到了榻邊,她面色慘白的盯著那個瓶子,生怕瓶塞會掉下來。所幸,藥瓶安好無損。
他松開了她的手,卻伸手在空中捕捉著什么,仿佛一個溺水的人拼命尋找著救命稻草,身體不停地顫抖著!盎薁敔敚际俏业腻e!比绻@個時候,只要給他喝那么一滴,那么,這次的任務(wù)就要完成了,而燕王的大事就可以成了。有個顫動的聲音欣喜若狂地在她的體內(nèi)呼喊。她無力地把頭埋在了床沿上。
“不,不!”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女子猛然抬頭,目光明亮如星,眼淚止不住地滑落,滴在昏迷者的額頭上。
“允炆,別害怕,你不是一個人,不是的。誰也不會傷害到你”她把嘴貼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然后緊緊抱住了這個顫抖的人。
生死一線間啊,當(dāng)軟弱的靈魂拋開偽裝直面另一個軟弱的靈魂時,那相遇相識的光華竟可以驅(qū)走死神的鎖鏈么?
當(dāng)允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茶香居中彌漫著濃郁的桂花羹的味道。夕陽斜斜的撒進(jìn)來,說不出的安逸。
他忽然笑了起來,近半月的不眠換來的竟是那樣一個好夢。踏實而溫暖,那個船上相遇的白衣女子一直盈盈地對他笑著,微風(fēng)撫過,皆是茶花的香味。他不知道,昨日自己算是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呢。
“餓了吧!狈块T外傳來女子溫柔的聲音!袄顙邒哂H自煮的桂花羹,還有我做的桂花綠豆糕,請殿下享用!
他轉(zhuǎn)身,夕陽下,夢中的姑娘沐著霞光對他淡淡的微笑。這種笑容,和夢中所見一模一樣,他不由得看的癡了。而對面的女子,似乎也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
“不好啦,不好啦!”小太監(jiān)的聲音打破了這難有的安逸!盎噬,皇上,皇上駕崩啦!”
“什么!”不顧身上有傷,允炆發(fā)了瘋的跑了出去。
“逛蕩!蓖氲樵诘厣。
九.念奴嬌
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皇帝病逝,遺詔命皇太孫朱允炆為帝。出人意料的是,各路藩王按兵不動,連最有雄心壯志的燕王朱棣也是在參加完登基大典之后返回燕京。
皇太孫妃劉姝妍冊封為皇后,執(zhí)掌后宮。兩名側(cè)妃被分別冊封為皇貴妃。而朱棣之女朱筠被冊封為貴妃,移駕吟香殿。
一切都成定局了是么?那晚沒有殺掉允炆,第二日燕王的大志就徹底滅了。我真是個罪人啊。要是那晚我殺了允炆,一切都會不一樣呢。但是,我不后悔。一切塵埃落定,殺手沒有完成任務(wù),現(xiàn)在的我何去何從呢?
回到燕京那個小別院中繼續(xù)無休止地等待么?燕王現(xiàn)在一定很恨我。
在秣陵茶花的香氣中等待著那個同樣需要溫暖的靈魂來溫暖自己?我如何可以背叛燕王和自己的良心呢?
這個任務(wù)果然…….從一開始就注定要失敗了呢。
她有些茫然地望著空中,無力地笑了起來。無論如何,不可以傷害允炆。
就在這時,小太監(jiān)的聲音在樓下響起!盎噬像{到!”吟香殿的奴才婢女亂成一團,皇上初登皇位就臨行吟香殿,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料,皇帝只是對所有人揮揮手,“都下去吧,朕要和貴妃飲酒賞月!
賞月庭中,月涼如水。時值仲夏,一把古琴,一壺桂花酒,一把長劍。只有靜默的帝王和身邊靜默的貴妃。
“不許皺眉哦,皺了眉就不好看了!焙鋈,許筠的手輕輕的負(fù)上了允炆的眉宇。
新帝王身體猛然一怔。隨即,許筠就感覺自己的手被允炆牢牢地抓住了。
“先皇駕崩的那天晚上,你也對我說過這句話對么?”他的臉色變幻著,仿佛陷入回憶當(dāng)中。也不等許筠回答,他幽幽地說道,“那晚其實我睡得很好,不知道怎么的就很踏實。我從很小起就沒有那樣踏實啦!
許筠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把另一只手也覆在了帝王的手上。
“你知道么,從小沒有人喜歡我,因為我笨,我常常被所有的人責(zé)備,當(dāng)上皇太孫之后,他們都用父王的標(biāo)準(zhǔn)來衡量我,所有的人都說,要是你哥哥在世就好了。有時候我真的很恨我自己,為什么死去的是哥哥而不是我!”新帝王溫?zé)岬臏I水滴在許筠的手背上,激起她內(nèi)心的層層漣漪。
“但是,從小有一個人不罵我,他陪我玩,還教我功夫,你知道么,他是我的天一樣。他文才武略都是那么好,他就是我一直努力的方向。我很努力的學(xué)習(xí)武功,也很用心的讀書,因為,我想成為象他一樣的人。但是自從我15歲那年我被立為皇太孫之后,這片唯一的天也坍塌了。我的四叔,他去了燕京。筠,若是你會彈琴,請為我奏一曲念奴嬌吧”
不等筠應(yīng)聲,他手腕一翻,旁邊的劍便落入手中,身影斜斜地飛了出去。
琴聲響起。蒼涼而豪邁。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 劍刃飲著月光,在月色中仿佛游走的銀龍一般,矯健有力。劍氣在劍尖形成淡淡的白霧,所舞之處,仿佛翻騰的波濤。
琴聲漸快,摻入金石之聲,愈發(fā)剛健。
劍舞愈急,人的身形被流動的劍光包圍,劍氣形成一條綿貫不絕的長浪。
“崩!”在最高潮處,琴弦被強勁的內(nèi)力擊斷而崩。
而在劍光的包圍中,一個人影扶搖直上,劍尖滑過之處,光華流瀉如水,猶如蛟龍出海。
“好劍!”許筠驚呼一聲,但是光彩卻隨即黯淡下來。這套劍術(shù),原是他所創(chuàng)啊。曾經(jīng)月夜也是他舞劍她奏琴,她醉在他的光華當(dāng)中,但是,劍舞尚存,斯人何在?心,又隱隱地疼痛起來。
“啊,”舞劍者卻在回到地面的瞬間身形一歪。
“允炆!”她尖叫一聲,施展身形飛了過去。允炆緊閉著雙眉,似乎昏厥了過去。正準(zhǔn)備運氣的時候,她忽然地上的人驀地飛了起來,而后便是劍光一閃,一股凌厲的劍氣迎面而來。
“!”她本能地向后倒去,同時戒指中藏著的銀絲如同靈舌一般逶迤朝那道劍光射去。但是,那柄劍并沒有落下來的意思,在她的額前停了下來。但是,她卻收不住銀絲的流勢,銀絲斜斜地穿破了帝王的黃袍,允炆捂著胸口,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允炆!”她發(fā)瘋一樣地尖叫著!盀槭裁,為什么你要試我,為什么,為什么你不躲開,你可以躲開的!”她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一樣拼命搖晃著允炆。淚水飛濺!澳阈堰^來啊,我求求你,你不要有事啊!卑肽陙淼耐纯嗪蛼暝,在這次痛哭中被盡情地宣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泣,只知道淚水無法抑制的往外流。當(dāng)她再也沒有力氣痛哭時,她被從地上坐起來的人擁入兩人懷中。
“銀針有沒有毒,這點小傷算得了什么!彼麧M不在乎地說道,“你太小看了我吧!闭f完,為她擦試著眼中的淚水。“也多虧了我剛才那么一下,讓你把憋起來的眼淚流出來,不然再過幾天,沒準(zhǔn)你就被憋死了。喏喏喏,你的眼淚真多啊,憋了半年竟然可以流這么多,我這第一天才穿的龍袍就被你弄臟了。”
她象一個孩子一樣依偎在他的懷抱,沒有言語,只是緊緊地將頭貼在他的胸口,臉上卻是如釋重負(fù)滿足的微笑。
“你知道么,”允炆的聲音開始嚴(yán)肅起來,“從那次宴會上看到你和四叔,我就知道你們的關(guān)系不是父女;今天你的動作讓我證實了一個想法,你是四叔派到我身邊的探子對么?即使不是殺我,也是來監(jiān)視我的一舉一動的對么?”他重重的嘆了口氣,眼睛中的悲傷深不見底!肮贿B四叔也不要我了!斌藓鋈桓械剿麥喩淼膽(zhàn)栗。但她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擁著他。
就這樣又是靜默的許久。
待他們平靜了一些,允炆拉著她躺在了地上。
“你知道么?每當(dāng)我難過的時候我就會看星星,因為只有他們會聽我說話。四叔告訴我,當(dāng)我想哭的時候就抬頭看天,那樣子眼淚就不會流出來了。所以每天我都一個人看星星,想起四叔的話,堅強地活下去。你知道么,四叔是我心中的神啊。父王駕崩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以為四叔可以當(dāng)太子,但是卻是我。當(dāng)時,幾乎所有的人都很失望,四叔也很失望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也離開了。那一刻,我難過地幾乎想死。但是,等我大一些了,我知道皇爺爺?shù)剡x擇是對的。如果立四叔為太子,二叔三叔必定會起兵攻之,那么剛剛安定下來的天下就會亂套!
“筠,你知道么?”他忽然側(cè)過臉溫柔地對她笑了,她可以感受他均勻的鼻息!捌鋵嵨页Hワ髁旰腺u畫,去感受百姓討生活是什么感覺。我年紀(jì)越長就越發(fā)覺得,給百姓休養(yǎng)生息的機會有多重要。先皇開創(chuàng)天下后殺了太多的人,國內(nèi)人心惶惶。所以,我很早就想好了,要是先皇用‘洪武’作年號的話,就讓我以‘建文’開始吧,給百姓修養(yǎng)的機會,削藩減賦。我以前一直想讓四叔作皇帝,因為他就是應(yīng)該展翅的鷹啊,但是,四叔太象先皇了,文韜武略,卻少了一些對百姓的關(guān)懷。所以我想,在四叔做皇帝前,或許由我先給百姓一段喘息的機會,會不會更好呢?所以,我就很努力地學(xué)習(xí),試圖抹去那些先皇留下的血腥的傷痕。施行文治,劉尚書自是不二人選,這也是我選擇姝妍為妃的原因!
“所以”,他的目光凝重起來,“我現(xiàn)在不希望四叔登上帝位,也不允許任何人起兵攪亂現(xiàn)在剛剛開始的太平。我不知道你和四叔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但是我不希望你為難。也不要再介入我和四叔的斗爭當(dāng)中。如果死在你的手上,我是不會甘心的。你離開皇宮吧。”最后幾個字是被一字一頓地吐出來的,他的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fā)亮。
她盯了她很久,忽然笑了,笑容象花一樣綻放開來,“你會是個好皇帝的,”她忽然在他的眉心輕輕的吻了一下,“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也該去和燕王做交代了!彼龘u晃著站起來,裙袂飄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暮色之中。
身后的帝王眉宇間卻仍然是濃重的陰郁和絕望。自己曾經(jīng)是那樣得意能夠擁有這個女子,自己曾是那么地在意她,那么,讓自己來承受她的痛苦吧,放她自由地飛翔吧。而自己,或許命運已經(jīng)注定是孑孓一生吧。
十。風(fēng)波又起
建文元年,齊泰、方孝儒、黃子澄等一批文官得到重用;
建文元年,一批無辜的官吏得到釋放,監(jiān)獄中的囚犯減少為洪武年間的三分之二
建文元年,江浙地區(qū)的課稅田賦得到減輕。
在短短的幾月之間,天下發(fā)生了劇變。隨著建文帝的登基,仁政寬賦的手段使得百姓得到了喘息,江浙農(nóng)戶更是對新皇帝感恩戴德。在舉國上下?lián)碜o之聲越來越響的時候,皇帝每日忙于國事,不分晝夜。妃子們眼看皇上無心后宮也少了爭風(fēng)斗艷的興致,誰也沒有注意到,吟香殿的園子荒蕪了,賞花的人也早已不在。
“小姐,終于到家了!奔t兒從馬車中拖著包裹風(fēng)塵仆仆的下來,指著別院的大門嚷嚷,“還是回家好!瘪R車中的女子卻不言語,徑自走下馬車。燕城的風(fēng)扶過,蒼勁有力,把臉刮的有些生疼。她驀地懷念起秣陵的綿綿春雨起來。一年的光陰,仿佛一場夢啊,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站在大門口,她忽然覺得很疲憊,這次任務(wù)失敗了,燕王心中還容得下我么?推門而入,檐上的風(fēng)鈴一陣亂響,院中石凳上,卻坐著那個她朝思暮想的男子!把嗤酰 彼秃袅艘宦。
對方似乎也很驚訝她的到來,愣在了原地!绑,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要做壞事被允炆發(fā)現(xiàn)了,只好卷鋪蓋回家嘍!彼移ばδ樀赝,仿佛說著一件街頭巷尾流傳的傳聞那般無關(guān)痛癢。
“什么!”燕王卻如被雷劈一般愣在了原地。“你怎么可以…..”他的雙眉深深地鎖了起來。“你今日先好好安頓吧”說完,他便匆匆離去了。
“小姐小姐,王爺在這里不是為了等你么,為什么等到你了他卻象生氣了呢?”紅兒的聲音嘰嘰喳喳從身后傳來,許筠嘴角扯動了一下,似笑非笑。一切都應(yīng)當(dāng)結(jié)束了,為什么燕王的神情如此緊張,難道燕王并沒有甘心么?從秣陵回燕京的旅途漫漫,難道這些日子當(dāng)中燕王和允炆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么?她的頭隱隱作痛起來。
原來,一切并沒有回到起點。燕王終究無法再容納她了。
燕王果然沒有再來。筠這才知道,這些日子整個燕京城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噬弦呀(jīng)廢黜了周王,湘王,齊王,代王和岷王五大藩王,現(xiàn)在矛頭直指權(quán)力最大,擁兵最多的燕王。就在今晨,傳來消息,皇上以邊防為名,調(diào)走了燕王的護衛(wèi)士兵,又派張炆 、謝貴到北平監(jiān)視燕王的一舉一動,宋忠統(tǒng)兵3萬駐軍開平,另在山海關(guān)、臨清皆有軍隊協(xié)防,整個燕城人心惶惶,百姓四處流竄,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一切,原來沒有結(jié)束。她這才意識到,當(dāng)日允炆說那番話的時候,是那樣的悲壯和堅韌,玉石俱焚。而自己當(dāng)時竟然沒有聽懂他話中的含義,以為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那么,睿智如燕王,他是否也在為大戰(zhàn)開始了秘密的準(zhǔn)備呢?
她不吃不喝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整整一日。紅兒有些不知所措的望著她。但是,白衣女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許久,這個蒼白如紙的女子忽然抬頭,笑著問她:“紅兒,你說,他們誰會贏?”那個笑很凄涼,竟然有了些絕望的味道。“小姐!”她帶著哭腔喊道,“你別這樣。
許筠的笑容卻象曼陀羅華一般緩緩盛開,充滿了邪氣:“你說,是不是他們其中一個死了,就不會再打仗了?”
燕王府。密室。燈火通明。墻上的羊皮紙地圖上圈圈點點地畫滿了各種軍事部署,燕王坐在太師椅上,神情凝重而疲憊。各路將領(lǐng)已經(jīng)回去休息了,準(zhǔn)備次日更加緊張的部署。
他的眉宇鎖的很緊,短短的半月,鬢角竟然添了許多霜華。
筠。一想到這個名字,他不由得伸出手指揉著眉宇。“不許皺眉哦,皺了眉不好看了!倍吅鋈幌肫鹎纹さ穆曇。
不行,此刻不能被兒女私情分心。燕王的眉鎖的更深了。或許是過于疲憊,他絲毫沒有察覺到一柄長劍已經(jīng)橫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燕王,請不要發(fā)起戰(zhàn)爭了!币粋女子的聲音冷冷地在密室響起,清徹入骨,帶著令人心寒的回音。
“筠,你還是來了。把門口那些守衛(wèi)都?xì)⒐赓M了不少氣力吧,你的氣息亂了!
白衣女子喘息著,白衣被血染紅了大片,顯得分外蒼白和刺眼。連日旅途勞頓加上方才的激戰(zhàn),內(nèi)力已經(jīng)耗了大半。若是此刻燕王動手,她只能束手就擒。
“王爺,請放棄戰(zhàn)爭吧!彼蛔忠痪涞恼f,每個字咬得異常有力,握劍的手不知是因為氣息的混亂還是內(nèi)心的激動而微微顫動著。
“我若放棄,便是我亡啊!毖嗤跻廊粵]有轉(zhuǎn)身,“那么簡單的道理,筠,象你這么聰明,難道猜不出來么?”
“燕王!你難道非要得到天下么?”筠的喊聲中帶著哭腔,終于還是抑制不住啜泣起來。但是劍尖仍然沒有離開燕王的脖頸半分,“我們一起過普通人的生活不好么?”
“筠啊”,男子沉重地?fù)u了搖頭,“就是我不想做皇帝,允炆也不會放過我的!
“不會的,他說過,他只是想做個仁君!”
“戰(zhàn)爭,并不是他能夠說了算的;而仁君的前提,卻是力量。允炆是個聰明的孩子,這場戰(zhàn)爭不是我們能夠主導(dǎo)的。從父皇分藩王開始,我們的這場戰(zhàn)爭就不可避免了。若是我輸了,允炆可以安心地做他的仁君了;但如若我贏了。。。!彼坪醪辉付嗾f下去,他閉上了眼睛!白屇闳ケO(jiān)視允炆,果然是一個錯誤啊,F(xiàn)在,我的筠,真的為了他拿著劍指著我了!彼]著眼睛,緩緩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白衣女子的身形委頓了下去,劍逛蕩一聲落在了地上。帶血的白衣在地上緩緩盛開,仿佛一朵妖嬈的曼沙珠華,在白色映襯下詭異的笑著。“燕王,你知道么,我最好的結(jié)局就是在雪地中奔跑,一直到我死亡。你不該救我!
十一。天變
“陛下,天色已晚,請回去歇息吧。”
吟香殿中,仍是慘淡的幾盞燈,因為主人的離去,偌大的寢宮分外凄涼。當(dāng)今的皇上,建文皇帝坐在貴妃的寢宮中,自斟自酌。他一直對著窗外,看不到他的神情。
“你看,茶花都謝了。這里沒有主人打理真的不行啊。”他又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對小太監(jiān)輕聲述說。
“貴妃娘娘她…..”小太監(jiān)剛要接茬,卻被皇上打斷了。
“她,從一開始就不屬于這里。她象一只風(fēng)箏,偶爾地飄進(jìn)了我的生活,我曾經(jīng)想把那根牽引她的線剪掉,但是我知道,我是沒有力量去拉住那根線的。”
他一直望著窗外,卻沒有注意到身后靜默的妻子;屎髣㈡卣驹谒纳砗螅凵褡兓媚獪y,她制止了小太監(jiān),悄悄的退出了寢宮。
皇上對此渾然不覺,他抬頭望著如血的殘陽,久久地沉默著。貼身的小太監(jiān)也不敢打擾他的沉思。服侍他多年,這個孤獨的帝王從小就是如此安靜,沒有很多的言語,自從貴妃失蹤了之后,他日日來到吟香殿,這樣靜默地坐著,一直到看不見一絲亮光,才急匆匆地回御書房和大臣們商議削藩的事情。
“
別忘記給吟香殿掌燈。幾盞就行,她不喜歡太亮。”每次打道回御書房的時候皇上總不忘這么交代。
“唉,那個神神秘秘的貴妃,難道還會回來么?”小太監(jiān)搖搖頭,打緊尾隨著皇上出了吟香殿。誰也沒有注意到,空中一個白色的身影掠過,蒼白得仿佛一只斷了線的風(fēng)箏。
在夜色的映襯下,白衣女子的容貌顯得更加蒼白,仿佛隨時都會斷線的蝴蝶。吟香殿中,燈火一如往昔明亮,她神色忽然一動,難道允炆一直在等著自己回來么?
允炆,你現(xiàn)在在吟香殿么?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施展輕功飛入了往日的寢宮。
一切如同離去的那日。只有桌面有些微熱,難道是允炆曾經(jīng)在這里喝過茶?
她的目光忽然溫暖起來,蒼白的臉上也似乎有了紅光。氣息未甫的她忽然溫柔地笑了起來,轉(zhuǎn)身走向了廚房。
雖然已隔數(shù)月,吟香殿的材料卻也同擺設(shè)一般絲毫未動,做桂花羹的材料仍是齊全的。筠小心翼翼地在鍋中攪著,香氣很快氤氳在整個廚房。
允炆,請原諒我,這是最后一次做桂花羹給你了。當(dāng)我把劍架在自己的脖頸上逼燕王把地圖交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已經(jīng)失去了我的天地了。其實,我本來就應(yīng)該在5年前死去,隨著滿天的火光,和爹爹一起死去,我是個殺人兇手,在我13歲那年我就應(yīng)該死去了。但是我太懦弱,貪戀著燕王的溫暖而茍活下來,雖然我清醒地知道,這種溫暖是那么地不切實際,那么地不確定。直到遇見了你,你和我一樣孤獨和渴望溫暖,但是你卻壓抑著那些苦痛一路堅強地走了過來。原諒我不能陪你一路走下去,我能做的只有把地圖交給你,保佑你和燕王。不論誰勝利了,對我來說都無法承受,原諒我,我是一個懦弱的人,我該靜靜的離去,回到本該屬于我的位置和結(jié)局。以前一直是帶著毒藥給你做的羹,今天最后一次,就讓我真心真意的為你做吧。
她溫柔的笑著,熱氣氤氳中,淚水卻瑟瑟地從臉頰滑落,滴入桂花羹中,毫無聲響,瞬間融化在了汁水當(dāng)中。
或許是太用心了,她竟然絲毫也沒有察覺氤氳的香氣有絲毫的異樣。當(dāng)汁水變得濃稠的時候,她忽然感到一陣恍惚,就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冰涼的冷水所刺激。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面前緋紅的身影。美麗的皇后正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望著她。
“風(fēng)箏果然回來了!彼斐鰦赡鄣氖滞衅痼薜南掳。溫柔地端詳著她的臉,“果然很美啊,難怪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呢。”說完最后一個字,她的目光忽然凌厲起來,長長的指甲瞬間滑過筠的臉頰,一道長長的血痕,原本清秀的臉顯得猙獰不堪。
筠卻嫵媚地對她笑著,眼睛泛著光彩,血跡流到嘴唇,顯得分為妖媚和詭異,仿佛一只鬼魅的貓,使皇后不禁一陣戰(zhàn)栗。
但是,劉姝妍又是何等人物。她忽然也對筠嫵媚的笑了起來。“我從小就立下志愿非皇太孫不嫁,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神話。我拒絕了所有皇子的求婚,只為了他的青睞。為了和他相識,我不惜代價打探他的行蹤,精心策劃了一場令我聲名俱喪的鬧劇。結(jié)果,你卻把他的魂給勾走了。你知道為了這場鬧劇我承擔(dān)了多少代價么?”
她的笑容逐漸變得猙獰起來,這個優(yōu)雅的女子忽然咆哮起來:“選妃的時候,明明我就是皇后,結(jié)果你又出現(xiàn)把他的魂勾走了!你不要以為就他認(rèn)得出你!當(dāng)了皇后又怎么樣,他又有多少感情在我身上!我要的不是相敬如賓!我要的是他的真心!每個夜晚,他都在吟香殿,茶香居,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我恨不得你死掉!”發(fā)髻散了下來,頭發(fā)披了一臉,脂粉被淚水沖刷的猙獰可怖。那個美麗而雍容的女人,在這一刻,仿佛一頭瘋狂的野獸。她將臉埋在雙手當(dāng)中痛哭起來。
筠用憐憫的神色望著她,幽幽的說道:“其實,你完全不必使人抓我。我已是準(zhǔn)備永遠(yuǎn)的不再見他了。這次來,只是為了交給他一樣?xùn)|西!
“哈哈哈哈!”皇后突然抬起頭來,大笑起來。
“是不是地圖呀!”她得意地笑道,“從你進(jìn)宮開始你就被跟蹤了,你把地圖留在茶花樹下是想給允炆吧,沒想到被我挖了出來。哈哈哈哈哈!”
什么!筠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仿佛全身的氣力都被抽干了一樣,她無力地呻吟了一聲。
本來想給允炆密信告知其埋藏地圖的地點的,如此一來。。。。。
“求求你,皇后。”筠祈求她說,“皇上和燕王就要打了,這是燕王的地圖。”
“哼哼,你以為我會相信你么?”那個聰明的女人挑釁地望著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朱棣的關(guān)系,你這個賤人,明明是朱棣的女人,卻想來勾允炆的魂,勾魂還不夠,還想殺了他!這次來,又是朱棣使的招吧?”
“不是的,不是的”,筠感覺自己的聲音已經(jīng)沒有了力氣,“是真的,皇后,我求求你了,這個對允炆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話沒有說完,黑暗的密室當(dāng)中忽然亮起了熊熊火光。劉姝妍將羊皮地圖點燃扔在筠的面前,地圖披披破破地開始響起來,散發(fā)著羊皮的膻味,那些短短點點眼看著都被黑色淹沒。
“不!”筠瞪大了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喊不出聲音,隨即便昏了過去。
火光映襯著皇后得意的笑容,仿佛新婚之夜驕傲的新娘一般。
不知道多久,筠才蘇醒過來。黑暗的密室沒有一絲亮光,只聽得到自己微弱的呼吸聲。
“有人么?”她有氣無力地喊道。
忽然,頭頂上方的石板松動了,一盆冷水澆了下來。“賤人,給我安分點!
徹骨的冷水忽然讓她原本彌散的神智清醒了起來。羊皮紙的味道還彌留在密室當(dāng)中。
果然是連死也不能如愿啊,F(xiàn)在地圖已毀,燕王和允炆之間的戰(zhàn)爭不知道究竟會怎么樣?
8年前冬夜,那個溫暖的懷抱,劍眉星目的男子抱著她,對她溫暖的微笑:“讓我來給你個家吧!
1年前初春,那個半夜送花的男子,將頭埋在她的脖頸,象孩子一般哀求她,“求求你不要騙我好么?”
兩個男子的臉在眼前來回晃動,到最后竟然重疊起來。一樣的眉頭深縮,一樣的目光蕭然。那張臉悲涼地望著她,質(zhì)問到:“你如何可以背叛我!”
忽然,鮮血從筠的嘴角流出。
太好了,死亡最終還是來了么?她有些解脫地笑了,隨即閉上了眼睛。她不知道,她的身體無法承受巨大的精神壓力,選擇了沉睡來逃避這痛苦的煎熬。
吟香殿中。孤獨的帝王和往常一樣,一壺淡酒獨自對著窗外。東昌之役雖然勝利,但是之前的戰(zhàn)役卻節(jié)節(jié)敗退,四叔果然是個用兵的奇才呢,自己真的就是一無是處呀。當(dāng)初削藩,遲遲不愿意驚動燕王,只是削去其他幾個叔父的藩地。對四叔終究是不能狠心啊。他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象往常一樣習(xí)慣性地望向茶樹。忽然神色一變。
已經(jīng)是12月了,泥土被凍成了硬塊,但是茶樹下的泥土雖然平整,卻是新鮮的顏色,與周圍的土壤有鮮明的不同。
筠,是筠回來了么?
他馬上命令小太監(jiān)差人四處細(xì)細(xì)勘探吟香殿的擺設(shè)有何異樣。
她或許是不愿意見到我才躲了起來吧。
“稟陛下,廚房的料似乎是少了一些,其他的碗碟都落了灰,但是有幾只卻被細(xì)細(xì)地擦過了。”
“稟陛下,少了一只盛羹的皿!
什么!皇帝噌地站了起來。由于站的急促,酒杯被衣服掛倒,酒倒了一桌。
筠,既然來了,為何不愿與我相見?
突然有太監(jiān)來報:“陛下,大事不妙,燕王率軍朝南京來了!”
十二。歸去來兮
密室。隱約有刀劍相擊的聲音傳來,士兵的嚎叫聲不絕于耳。密室中沉睡的人似乎也受到了干擾,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但是,她依然昏睡著,直到密室中亮光射進(jìn)來,她被強烈的搖晃驚醒了。
仍然是那個美麗的女子,依然是頭發(fā)凌亂,但是已經(jīng)沒有了得意或者怨怒的神色,她的神情很慌張。
“你快走吧。燕王已經(jīng)打到宮門外了!”
“燕王。。。!斌薜纳裰沁在恍惚當(dāng)中,但是聽到燕王名字的時候,身體還是強烈顫了一下。緊接著,腦海中響起另外一個名字,允炆!
隨從已經(jīng)放開了鐐銬,由于長時間的昏睡,白衣女子卻沒有動彈。
“快走吧!被屎蟮穆曇舾吡似饋,“你的燕王勝利了。我們雖然輸了,但是輸?shù)墓饷髡,不會要挾你以茍活的。?br>
筠怔怔的轉(zhuǎn)頭,不可思議地望著身邊的女子,仿佛是第一次相識。
“燕王是個人物。”劉姝妍咬著嘴唇,似乎在猶豫是否應(yīng)該告訴她,“我派人告訴他你在我的手里,但是,他卻沒有因為兒女情長而減緩過攻勢。所以…..”
“所以,我不會回去!斌薜卣f,吃力地轉(zhuǎn)身,動作緩慢而遲鈍地皇后整理起散亂的頭發(fā)!捌鋵崗奈夷昧说貓D回來之后,我就沒有想過回去!
“你,難道地圖是真的?”美麗的女子將雙眼瞪得滾圓,顯得有些可怖。
“已經(jīng)過去了!斌薜男χ拔疫要謝謝你,因為你把地圖燒了,讓我不能卸下心中的牽掛死去。至少現(xiàn)在,我知道自己還可以去守護誰!彪S著血液的暢通,她的手麻利起來。說道最后一句的時候,皇后的發(fā)髻被整理好了。
她淡淡地對這個驚慌失措的女子說:“我這輩子都是很自私地祈求守護,現(xiàn)在,該我勇敢一次的時候了!彼龑⑹种械慕渲竿氏拢瑸榛屎髱,隨即開動機關(guān),將自己的脖頸抵在了毒針上!皫胰ヒ娧嗤醢。或許,可以求得皇室一族的平安!
“哼,許筠,你一直都太小看我了!“不知從哪來的力氣,這個女人忽然一把將筠推開,將手中的戒指扔在了地上!拔覄㈡F為國母,卻不是這種需要祈求別人才能茍活的人!”她的眼神忽然黯淡下來,“你去找皇上吧,他現(xiàn)在生命垂危,在御書房!
“什么?”白衣女子臉色一變,不等劉姝妍,就身形一輕飛出了密室。
“哈哈哈哈哈哈!”身后,那個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女子忽然又展露出勝利者的笑容,笑聲凄涼!拔医K究還是戰(zhàn)勝你了呀。呵呵。你那么聰明還不是被我騙倒了一次。既然我沒有辦法選擇在活著的時候和你共同競爭,那么,我將選擇用死亡來換取允炆心中的一席之地,至少,還能與你競爭下去!贝竺魍醭膰干裆仄饋。她緩緩走出密室,走向大殿。身后,是捧著龍袍的宮女。
允炆,允炆,由于長時間的囚禁,筠感到自己內(nèi)力所剩不多,心里越是焦急身形卻越慢。宮門口嚎叫聲不斷傳來,宮內(nèi)到處是四處逃竄的宮女太監(jiān),宮墻外火光熊熊,整個皇宮在烈火炙考下岌岌可危。燕王,怕是動用了火弩吧。
不顧多想,已經(jīng)到了御書房門口;疱簏c燃了御書房周圍的樹木,御書房中的宮女太監(jiān)空無一人,只有皇帝一人躺在榻上。
“允炆!”她焦急地?fù)淞诉^去。但是,榻上的人卻毫無反應(yīng)。
她捏起允炆的手腕試圖將內(nèi)力傳輸給他,但是,不管傳多久,似乎都入了無底洞一般,允炆絲毫沒有醒轉(zhuǎn)的趨勢。
“求求你,醒過來呀。求求你。”鋪天蓋地的悲痛再次席卷了她,仿佛8年前的那個冬夜,爹爹被人殺死的時候,她心中也是這種排山倒海的哀痛和絕望。終究是來不及了么?終究什么都抓不住么?悲痛將她緊緊地裹住,她無聲地痛苦起來,淚水浸透了皇帝的貼身小襖。
宮門外。百萬大軍。幾百架火弩在前排一次排開,齊齊對著大殿的方向;疱笫稚裆o張地盯著前方,等待著來自統(tǒng)帥的最后命令。
“燕王,是否再次用火弩進(jìn)攻?”副將問道。
燕王朱棣緩緩地?fù)u了搖頭。城門一開,進(jìn)宮已經(jīng)是遲早之事。他不想,凡是都做的如此絕對,更何況,剛才火光之間,他仿佛看到了一襲白色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過。
終究是失去了她呀。。。一輩子沒有打過敗仗,卻輸在了那個賭注之上。果真不該讓她來監(jiān)視允炆啊。當(dāng)那個堅決的女子拿劍抵著自己的時候,就已經(jīng)失去了她呀。但是,如果不是紅兒報信,他又如何可能將假的地圖掛上,遣散侍衛(wèi)讓她進(jìn)來,讓她拿走假的地圖以混淆允炆視線呢?自己不是更早的背叛了她么?
燕王忽然覺得胸口有些發(fā)悶,他用掌心按著眉宇。忽然意識到,以后再也沒有人用舌尖輕輕的添著他緊皺的眉頭,然后俏皮地說:“不準(zhǔn)皺眉了哦,你皺眉就不好看啦!
御書房。筠已經(jīng)止住了哭泣。她的眼神忽然變得十分柔和,臉頰微微泛紅,整個臉龐都仿佛在瞬間釋放出了光彩。她用舌尖輕輕的添了舔允炆的緊縮眉間,把頭靠在他的耳邊輕輕對他咬著耳朵:“不準(zhǔn)皺眉了哦,再皺眉我就不喜歡你啦!
然后,她輕輕撫著允炆的臉,仿佛撫摸著自己的心一般:“你知道么,在秣陵湖上遇到你的那天,因為你長的很象燕王啊,所以我才匆匆地離開,因為我不想你卷入是非當(dāng)中。做不成舞妓做妃子的時候真的很生氣,不管是否守得住貞節(jié),我名義上都是有夫之婦了,這將來該怎么見燕王呢。結(jié)果,大婚第一天你就拋下新娘跑來給我送花了。我很喜歡,那種淡淡的溫暖。后來,你每見我一次,我就感到多一份的溫暖和安寧。這種安寧….是燕王不曾給我的。他給過我的溫暖,僅僅是8年前的那個溫暖的懷抱。為了這點溫暖,我一直很拼命,甚至為了他去殺人。但是,你知道么,為他殺人的時候我總是很難過,我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喜歡我還是把我當(dāng)成了工具,于是我就猜忌他,試探他,那種心情和生活總讓我沉淪和絕望。但是,最后的這個任務(wù)我雖然懷念著燕王,但是內(nèi)心里卻隱秘喜歡著這種寧靜的生活。我甚至盼望著你每晚都過來,哪怕不說話,你在那里坐上一會我都覺得是那么安寧。那晚你病倒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你也是那么需要的溫暖,雖然嘴上不說…..從那一刻開始,我對你就有了別種心情。無論是離開你回到燕京,還是用自己的性命威脅燕王,還是偷偷回宮想把地圖交給你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一切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是仍然很痛苦,我真傻啊,我那時竟然沒有意識到,我已經(jīng)愛上你了。直到今天蘇醒的瞬間,我腦子里第一個念頭就是,允炆一定要活著呀。我這才意識到,我可以沒有燕王,但是卻不能承受沒有你!彼龑㈩^靠在了允炆的胸口,羞澀地說,“過了今日就沒有機會說啦,所以一定要告訴你。我要一直陪你走下去,哪怕是生命的盡頭”
“燕王給我的那瓶碧海天是要我來殺你的,但是我沒有用。我怕別人誤開,每日都帶在身上,今日算是派上用處了!彼龑㈩^靠在允炆的胸口,手中卻已經(jīng)握著一個碧綠的藥瓶。
正準(zhǔn)備開瓶的時候,她忽然覺得一只手撫過她的發(fā)髻,不由得渾身一顫,馬上坐了起來。允炆躺在榻上,默默地凝視著她,目光中閃爍著光華!霸蕿!”她又驚又喜地喊道。
“不能怪我啊。”榻上的帝王無奈地說,眼角卻溢著笑,“皇后給我下的蒙汗藥劑量太大了,要不是我內(nèi)力深厚,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動的了呢。不然某人就要枉死了!
“那你,那你全聽見啦?”
“不是你說,怕沒機會說,要說給我聽的么?”一邊說,允炆一邊緩緩坐了起來。
“哎呀!”筠仿佛一個害羞的小女孩一樣,忽然把臉埋在允炆的胸口,不敢再抬起來,“可是,我現(xiàn)在是丑八怪了,你還要我么?” 她卻被允炆緊緊地?fù)碜。爱?dāng)然要啊,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是丑八怪,我還不照樣喜歡你?”重逢和歷經(jīng)劫難后的甜蜜將兩人緊緊擁住。
“!”許久,筠才驚呼起來,“難道皇后!”允炆沒有言語,只是抬頭望著大殿的方向。
大殿中已經(jīng)成了火海。朱棣凝望著大殿的熊熊火勢,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太了解侄兒的脾氣了,雖然自幼性格溫和,但是,骨子里卻是硬朗朗的,他這叫寧死不屈啊,就是死了也要這個四叔背上這個千古罵名啊。至于,筠,按照她的性子,想必也是陪伴在允炆身旁了吧。他閉上了眼睛,不忍凝視那慘烈的火光。無論如何,他得到了他的天地。
御書房的火勢也愈演愈烈,濃煙讓兩人的呼吸有些急促。
“允炆,我們該怎么辦呢?”
允炆緊緊擁著筠,眉宇間卻有無法擺脫的抑郁。“其實,先皇在修皇宮的時候,是建造了一條秘道的!
他感到懷中的女子顫了一下。
忽然,他的眉宇被輕輕吻了一下!斑是無法放棄建文之治的夢想吧。即使自己走的很苦很累,但是,為了自己的追求,一直孤獨為之付出的夢想吧。這一點,你和燕王是一樣的脾氣。既然我們曾經(jīng)那么崇拜他,為什么不繼續(xù)崇拜下去呢?相信他得到天下后,是不會讓天下失望的。否則,我的劍第一個不能寬恕他!
“唉,真的被所有人說對了,我是個窩囊的皇帝啊。”允炆還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但是隨即唇卻被緊緊地堵住了。
不,所有經(jīng)歷過建文之治的人都會記得這樣一個帝王,為了自己的理想背負(fù)著孤獨辛苦地前行。即使所有人都不記得了,即使史書上將你寫成窩囊的皇帝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從今天起,你將重生,擺脫背負(fù)多年的桎梏和鐐銬,追求我們簡單的快樂。你不是皇帝,而是我相伴一生,共看秣陵春水的夫君。
大火撲滅后。大殿中找到一具蜷曲的干尸,隱約識別有黃袍的碎片。確認(rèn)為建文帝尸體,后以國葬之禮葬于明陵。朱棣登基,年號“永樂”,遷都燕京。在位期間同時沿襲建文帝時期一些寬賦薄稅的政策。死后謚號“文皇帝”。據(jù)傳,在其在位期間,他曾動用巨資秘密遣人尋找過一個神秘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個神秘的人在他心中,留下了多少的故事和傷痕。
插入書簽
朱允汶16歲成親,娶的是馬皇后,這一點與小說不符,請大家原諒
朱元璋死的時候朱棣沒有來得及回來奔喪,但是為了劇情需要,我還是讓他來了
允汶即位的時間有些錯亂,但是請原諒我,我已經(jīng)盡可能的延長旅途的時間讓時間 尖銳的矛盾跨時久一些。
畢竟不是史實,所以寫的時候按照自己原先的夢想往下寫了,很對不起真實的史實。希望得到大家的原諒。這是我第一篇小說,有很多不足之處,但是我很珍愛它,為了這個珍藏在我腦中6年之久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的故事,等待著我慢慢書寫。
而我最幸福的是,就是能夠和讀者討論這些人物的悲歡離合,因為其實,他們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我到最后也微微地有些困惑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