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而行

　　陰暗向·悲劇風(fēng)·BE
　　《逆向而行》。By。亞瑟·虹黎

　　逆向而行。
　　我輪回在那個萬劫不復(fù)的星辰軌道上，背對著你前行。
　　我看不到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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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陰陰的卻又感覺格外晴朗，對于這個城市來說，陰暗的天與沉悶的空氣是一成不變的日常。人們匆匆忙忙的擦身而過，沉默著一言不發(fā)。大街上的路人來來往往，死一般的靜默。
　　白龍裹著雪白的長圍巾，毫無目的地走在人群中央。她的視線飄忽不定，不知該在哪兒降落。
　　雪花開始肆意的飛，像是大顆大顆的冰雹般冰冷堅硬，狠狠地打在身上，臉上被凍得發(fā)紅，對于雪花的侵襲毫無所知。
　　路燈白得慘淡，光亮把對面一模一樣的路燈影子拉扯得又斜又長。
　　白龍拂去肩頭的白雪，將面前木制長椅上的厚厚積雪掃去，然后慵懶地斜靠在椅背。她的目光有些恍惚，仿佛失去了心愛之物般的，介于失落與絕望之間的情感在她臉上蔓延開來。
　　「——」
　　口袋里的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了，但是卻是柔和的女聲，和著緩慢優(yōu)雅的鋼琴曲，低聲吟唱著繁雜的英文。
　　白龍一向失眠，所以即便是手機鈴聲也是柔和緩慢且?guī)е苍數(shù)牡鸵鳎渲撉賰?yōu)美的琴音，就猶如一首完美的催眠曲。
　　可是聽的時間長了，白龍失眠的癥狀卻愈發(fā)明顯。
　　她總會想到在那個教堂中，有人安靜的演奏著鋼琴，自己坐在位置上默然祈禱著。雪花紛紛揚揚如鵝毛般輕盈的飄落，緩緩落于那個人的肩頭。琴聲也持續(xù)了很久，仿佛跨越了一整個世紀。
　　銀白色的雪落在手心里，很快就被體溫融化了。
　　而灑出的溫?zé)嵫海瑓s在一瞬間凝固。

　　「喂？嗯，我在……我很好，是的……」
　　清冷的聲音在對方的話透過電話傳來時響起，白龍簡簡地說了幾句就結(jié)束了對話，手機被合上取出了電池，然后通通扔進了大衣口袋里。
　　空氣中漂浮著白霧，經(jīng)常遮住雙眼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小鎮(zhèn)里，總是有很多的回憶。
　　白龍輕微地搖搖頭，覺得自己又失去了一部分回憶。
　　街道上冷冷清清，就連平時熱鬧異常的小店也緊緊閉上了店門，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仿佛本來就沒有人存在似的寂靜與毫無生氣。
　　白龍看著面前的門鈴，想著要不要按過再進去，后來轉(zhuǎn)念一想這個門鈴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經(jīng)被主人弄壞了，早就沒有任何作用。只是因為樣式獨特擺在店門外竟是意外的古典高雅，所以小店主人才不至于馬上把它扔掉。白龍咂了咂舌，用相同的頻率在門上敲了整整三下，然后站在門外任憑風(fēng)雪吹打了好一會兒，最終沉默著推開店門走了進去。
　　店里的光線暗得瘆人，但是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搭調(diào)。
　　小店店名是Silent backlighting，「沉默的逆光」，用很漂亮的花體字做的招牌，高高地掛在店門口正中央，邊沿粘著一圈熒光線，在黑暗中顯眼異常。
　　酒柜吧臺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一看就是主人很久沒有回來了。至于白龍為什么肯定是很久沒回來而不是不打掃的原因就只能說她對這家店的老板真的很了解，自然也知道這老板的潔癖有多嚴重。
　　想隨便找個座位，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坐在了原來自己專屬的位置上，從這里，一眼望去，吧臺處一覽無遺。
　　白龍猶記得那個時候還有一個人在吧臺后一邊跟著客人聊天話家常，一邊晃動著手中的酒盅挑著奇色怪味的雞尾酒，然后空出的右手就會下意識拿過身邊的冰糖或是切好的檸檬快一股腦兒丟進酒里搖晃。不過即便是這么甜到極致或酸到極致的怪味酒卻每次都會有人喝完，然后留下酒錢在吧臺上。
　　那個人會很高興的將桌上的酒錢收起來，然后對著客人說「下次再來」。
　　白龍坐在位置上，只覺得記憶越來越模糊不清，她甚至已經(jīng)記不起吧臺后那個調(diào)酒的人的容貌。
　　白龍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著黑暗一片的屏幕，最后嘆了一聲又把手機電池裝了回去。
　　不一會兒，十幾條短信齊刷刷蹦了出來。
　　「……」
　　白龍摘下手套，長時間裹在手套中的雙手依舊沒有一絲溫度，她用手指按著手機鍵盤，查看著短信內(nèi)容。
　　「我們，已經(jīng)找到那個人了，你也趕快回來吧。」
　　署名是「玲瓏」。
　　白龍沉默著看了剩下的短信，竟都是一模一樣的內(nèi)容，雖然發(fā)的人都不同。她拍拍身上的塵埃，站起身來，將吧臺上的酒盅收了起來，走出了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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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yī)生，還有救嗎？」
　　「……」
　　拿著泛著銀光的小刀的醫(yī)生摘下了純白的口罩，嘆息似的搖了搖頭，然后拿著像是病歷表的本子離開了。
　　「「Silent backlighting」……也真是難為了她……」
　　玲瓏看著手機上沒有任何一人的回復(fù)，黯淡了目光。
　　「就算改變了逆光，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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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龍漫無目的地在鋪滿落雪的街道上行走著，她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去哪兒。
　　教堂不知道被廢棄了多少年，這么多年，都沒有一個人去禱告，早就成了廢墟。
　　走進教堂里，燭臺上的燭光卻活躍得奇跡，仿佛剛剛還有人在這兒，仿佛那個人才剛剛離開，忘記了熄滅蠟燭……
　　擺放鋼琴的地方早就是一堆破碎的瓦礫，毫無生機的種種都說明了剛剛的錯覺只是錯覺，而不是所謂的奇跡。燭光隨著風(fēng)向跳動著，卻久久沒有滅去，白龍靠近，凝視著橙紅色的光芒，突然覺得心臟也被火光溫暖得終于恢復(fù)了心跳。
　　燭光，忽的熄滅了。
　　白龍猛地回過神來，面前只有一個空蕩蕩的燭臺，上面只有一灘被寒冷凝結(jié)起來的燭淚。
　　白龍面無表情地打量了四周，掏出手機，看著早已編輯好的回復(fù)內(nèi)容，摁下了發(fā)送鍵。
　　在白龍離開教堂的一剎那，白的透明的蠟突然熊熊燃燒起來。

　　「白龍�！�
　　「嗯�！�
　　玲瓏看著白龍的背影，朝著透明的玻璃嘆了一口氣。玻璃上起了一層白霧，又迅速消散去了。她轉(zhuǎn)身背靠著玻璃探視窗，望著手機一言不發(fā)。
　　病房中的人全身插滿了藥管，面上還覆蓋著氧氣罩，但是心跳卻是平坦的直線。病房里響起醫(yī)學(xué)儀器「嘀，嘀」的聲音。心跳沒有一點起伏。
　　「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白龍�！�
　　玲瓏看著玻璃窗內(nèi)的人。
　　病床上的人緊密雙眼，面容安詳。
　　「你不能再……！」
　　「她，還在那家小店里。」
　　「呃？」
　　玲瓏疑惑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白龍，并不理解她的話。
　　「她，在那家小店里，也在，那個教堂中。」
　　白龍聲音平平，聽不出一點感情。
　　「燭光還亮著……」
　　「夠了！」
　　玲瓏抓著白龍的衣領(lǐng)，咬咬牙，提高聲音吼道。
　　「你到底要妄想到什么時候？！」
　　「那個人，早就……」
　　「你根本是怯于面對現(xiàn)實！」
　　白龍一言不發(fā)，沉默著任由玲瓏對自己吼叫著。
　　「我看到了�！�
　　半晌，就在玲瓏絕望似的松開雙手的同時，清冷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我看到，她還在調(diào)酒，彈琴……」
　　「她又忘記吹熄蠟燭了……」
　　玲瓏愣愣的看著白龍，深呼吸了一口氣，放棄似的請拍了白龍的肩膀。
　　「那間教堂，在被包圍的時候已經(jīng)被軍隊用槍炮打成了徹底的廢墟……」
　　「她的小店，已經(jīng)沒了……」
　　「整個小鎮(zhèn)，都被炮轟成了廢墟……」
　　「白龍，醒醒吧……」
　　白龍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是定定的，注視著病床上的身影。在床頭，似乎有一根蠟燭熊熊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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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向而行。
　　我和你逆向而行。
　　我看不到你的身影。
　　亦看不到你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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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龍姐，酒里多加些檸檬哦~」
　　「給你談一首曲子吧？」
　　「這是我畫的，送給你�！�
　　「下次的手機要開機啊，打了半天都不通呢。」
　　「不要總是任性地取出電池了�！�
　　「要不然我找不到你啊�！�
　　世界這么大，我又如何能找到你？
　　白龍看著手機通訊錄里那個熟悉的名字，沉默著，按下了通話鍵。
　　「嘟嘟」聲回音般的縈繞在耳畔回響著，白龍將手機放在耳邊，沉悶的空氣凝固了那么一瞬間。
　　「——」
　　代替嘟聲的，是電話接通的提示音。
　　白龍沉默著，嘴唇開開合合，最終只發(fā)出了一個讀音。
　　「……喂？」
　　一片死寂。
　　「啊啦是白龍姐么？真是的，終于打電話給我了嗎？」
　　白龍僵硬地將頭轉(zhuǎn)回病房。
　　病床上的人安靜著一動不動。
　　手機里有聲音傳來。
　　「嘛，算了，原諒你就是了�！�
　　「好久沒有聊天，吶，可以聽我說會兒話嗎？」
　　白龍沉默著，手緊緊抓住手機，像要將它捏碎。
　　「離開我的小店好長時間，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呢，應(yīng)該會有一層厚厚的灰吧。」
　　「教堂的神父不知道還過得好不好。」
　　白龍僵直了背脊聽著歡快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
　　「從很早開始，白龍姐就問我「Silent backlighting」是什么意思吧？是「沉默的逆光」哦�！�
　　「含義，到現(xiàn)在是不是也應(yīng)該告訴你了……？」
　　「其實，我又何嘗不是逆光的那個人，看著自己的影子一點一點被拉長，生疼生疼的蔓延開來�！�
　　「而我只能沉默，沉默，不停的沉默�！�
　　「就連現(xiàn)在這樣與你對話都不行。」
　　「可是，我已經(jīng)不想再逆光了。」
　　「如果能夠正面對著光，是否都會不同？」
　　「吶，你說是吧？」
　　白龍抿著唇，最終咬著牙冷著聲音問出口。
　　「你，到底是誰……？」
　　「誒？我嗎？白龍姐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哦�！�
　　手機那頭的聲音有點失落。
　　「我啊，我還能是誰呢，我當(dāng)然是……」
　　「我是——」
　　手機掛斷了。
　　醫(yī)院走廊上回放著「嘟……嘟……」的聲音，好像怨念一般揮散不去。
　　燭淚燃燒了起來，卻瞬間熄滅了。
　　心跳平平的沒有一絲起伏。
　　病房里響著醫(yī)學(xué)儀器「嘀，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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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向而行。
　　我是逆著光的人，你是正面對著光芒的人。
　　我們逆向而行。
　　你的影子被拉長又拉長，穿過指尖的縫隙倒映在我的面前。
　　對不起，我看不到你的臉。
　　我無法轉(zhuǎn)身，無法直視那耀眼的光芒。
　　仿佛心也要被狠狠灼燒一般。
　　我逆著光，沉默著。
　　我們逆向而行。
　　我看到了我們兩個人的影子，卻看不到你的臉。
　　我看不到你的背影。
　　我看不到光。
　　我輪回在萬劫不復(fù)的星軌上，重復(fù)著日復(fù)一日的悲劇。
　　對不起，我向前伸手。
　　卻只是碰到了你的影子。
　　我沉默著，逆著光芒。
　　我與你逆向而行。
　　逆向而行。
　　逆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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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
　　「抱歉抱歉~」
　　「我這里信號突然斷了，所以話說到一半被打斷了呢。」
　　「吶，白龍姐，你能不能，再幫我做最后一件事？」
　　「要不然那樣，我無法感到安心啊。」
　　「你啊，能不能代我去一趟教堂？」
　　「鋼琴旁的燭臺，我又忘記熄滅了……」
　　「嗞，嗞嗞——」
　　「嗞——」

　　「——以上是對方想對您說的所有的話�！�
　　「——以上是對方想對您說的所有的話�！�
　　「以上——嗞——」
　　「——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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