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小童
　　你說得對，人生的事情總是反復(fù)而周折的。
　　謝謝你的入場券，我想我會去看的。

　　周五那天大雪，街道上所有來不及收進(jìn)家里的東西都無一例外的蒙上了厚厚的積雪。周錦提醒楊鳳玲關(guān)于這場雪會來臨關(guān)于東西要收進(jìn)家里的事情無數(shù)遍，但是楊鳳玲果斷地忘掉了。
　　小童傳短信過來：你看，外面的雪多漂亮。
　　周錦戴著老舊而厚實的毛線手套在手機(jī)上打：你隔著玻璃窗子看它們很漂亮，我在弄堂里面清掃被它濕透的紙箱，它其實很臟。
　　精神享受總是站在一定高度上面的。所以對于周錦來講，下雪和浪漫的相關(guān)程度其實很低。她其實很喜歡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的秦小童，因為他總會講很多聽起來很美好的話。但在這種時候，她又忍不住換上刻薄的面具嘲笑秦小童。
　　切，世界哪有那么美好，沒睡醒么你？
　　當(dāng)然這種嘲弄的口吻秦小童無法在手機(jī)上面讀出來。秦小童微笑著回短信：你在明信片里說你會來看演出的，我等你。

　　嗨，小童
　　這是我第一封寄給你的明信片
　　如果你也能回信就好了
　　你會么？

　　究竟周錦給秦小童寄過多少張明信片連她自己也記不清了。應(yīng)該是從初三寒假的課外補(bǔ)習(xí)時因為輸?shù)袅撕颓匦⊥虻馁�所以才有了寄明信片的約定。秦小童在周錦的印象里面總是顯得很模糊，有時候更傾向于一張淡淡的水彩畫，里面有秦小童模模糊糊的背影。
　　秦小童會記得我是什么樣子么？
　　秦小童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呢？
　　周錦總是忍不住這樣自言自語的問自己，所以在這個下了雪又略顯昏黃的燈光下，馬上會見到陌生的秦小童這樣的想法會讓周錦忍不住打顫。
　　喂，周錦，你可不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別總是自言自語啊，你有精神病嗎？我人就在這你正常一點嘗試一下對話不會啊？楊鳳玲偎在暖氣旁，看著進(jìn)進(jìn)出出搬箱子的女兒，試圖打破這種奇怪的氣氛。
　　跟你對話才叫不正常。周錦斜著眼睛看了楊鳳玲一眼，小聲嘀咕著。
　　門關(guān)緊一點啦，要死啦，進(jìn)進(jìn)出出的不曉得別人會冷哦。楊鳳玲看著不領(lǐng)情的周錦語氣變得更差，然后下意識地緊了緊外套。
　　周錦和楊鳳玲是對不親密的母女。
　　我不愛周錦，為什么是她媽就一定要愛她？這沒有道理。
　　這還需要有什么道理嗎？
　　法律規(guī)定我必須養(yǎng)她，但是沒有人規(guī)定我必須愛她��！
　　因為沒有人需要被規(guī)定，愛自己的子女是本能。
　　我沒有這項本能。
　　周錦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對話時，還翻了很久字典查愛和本能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總是覺得這樣的對話聽著有些不舒服，像是不小心把自己所在衣櫥里面周圍一片黑暗時心里會有的感覺。不過當(dāng)這種對話出現(xiàn)的越來越頻繁時，周錦又覺得釋然了。她不愛我，這沒什么。

　　嗨，小童
　　你短信里說啤酒吉他和音樂是你最愛的三樣。
　　這聽起來很美好。
　　我沒什么有什么最愛的東西，
　　日安。

　　周錦拿著入場券進(jìn)入會場時，她覺得有些膽怯。上次見秦小童好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的秦小童留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斜著嘴角囂張地對她說：你敢不敢跟我賭？
　　她早不記得秦小童的五官具體長成什么樣子了，她想也許他還是留著那頭亂糟糟的頭發(fā)然后一臉囂張。然后她使勁抬起頭瞇著眼睛看臺上的人，唯一符合條件的男孩正低著頭認(rèn)真調(diào)吉他。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是秦小童。這么多年過去之后，再次見到長大之后的秦小童，那種感覺很奇怪，好像時間從生命中某一個縫隙溜走，然后像是被一直按著快進(jìn)鍵一樣，她和長大后的秦小童又站在了同一個地方。她突然覺得心里面踏實了，世界有夠不可思議。
　　舞臺上的秦小童一直盯著會場的入口，心里面不斷揣測著周錦會不會來，也許她已經(jīng)來了只是自己沒有看到，或許她因為什么事情耽誤了沒辦法來，或者她并不想來。如果她來了，她還能認(rèn)出自己嗎？她還是自己印象里面的樣子嗎？秦小童的心理活動復(fù)雜又掙扎，和臺下周錦的平靜程度成反比。
　　秦小童站在舞臺上說，嗨，我是秦小童。這是今天最后一首歌了。我今天一直在等一個人來，不過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這里沒有。不管怎么樣，這首歌送給小錦，謝謝你這些年的明信片。
　　那天的最后，秦小童的樂隊破天荒的唱了首溫柔的慢歌。
　　靠！他是秦小童？！周錦看著舞臺上另一個拿吉他留圓寸的男孩差點把眼球瞪出來。周錦也曾試圖拼湊一下秦小童現(xiàn)在在模樣。她想過秦小童也許和以前一樣囂張也許比以前更囂張也許因為家庭條件太好吃成了囂張的胖子，但是他一定會有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然后很囂張。
　　事實上秦小童沒有亂糟糟的頭發(fā)并且一點也不囂張。他干凈的頭發(fā)干凈的白色T恤干凈的五官和周錦記憶里的秦小童南轅北轍。
　　他淡淡的笑顏甚至讓周錦覺得很溫暖。
　　周錦突然發(fā)現(xiàn)抹掉她第一次見到秦小童的模樣只是單純地讀秦小童發(fā)給她的短信，好像秦小童不只是告訴她很多美好的事情，好像秦小童才是美好本身。一直以來，她只是被那個她以為的秦小童唬住了。
　　周錦又看了眼秦小童旁邊有著亂糟糟頭發(fā)的假秦小童。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反差，哈，他怎么可能是秦小童！
　　秦小童和周錦坐在散了場的會場，高亮度的燈光照得周錦眼睛痛。
　　你看著這么亮的光眼睛痛么？
　　這不就是被注視的代價嗎？
　　喂，你在你們學(xué)校很火嘛，這么多人來看你演出。
　　秦小童側(cè)著臉看周錦，然后臉上泛起淡淡的笑。
　　秦小童，你能不能彈首歌給我聽？
　　想聽什么？
　　什么都好。
　　周錦喝著罐裝啤酒，聽著旁邊男孩溫暖的聲線開始蔓延。他略低著頭，睫毛便在眼瞼下投出陰影。他漂亮的下頜線也被光線切割成好看的拐角。他手指很長手掌很大。他低聲淺唱著周錦很久以前聽過的老歌。他唱，走吧走吧，人總要學(xué)會自己長大，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jīng)歷苦痛掙扎。他真美好。
　　周錦覺得秦小童的歌加上一罐啤酒就完全醉了自己。
　　秦小童，這歌叫什么？
　　愛的代價。
　　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嗯？
　　你問我一個問題。
　　嗯？
　　你問我，我又沒有愛過誰。
　　你有沒有愛過誰？
　　我有，我很愛楊鳳玲的。

　　嗨，小童
　　我又想起了你唱的歌。
　　走吧，走吧，
　　給自己的心找一個家。
　　也曾傷心流淚，也曾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

　　楊鳳玲年輕的時候很漂亮，這點在周錦的臉上也能找到些許影子。在那個年代，楊鳳玲的美麗楊鳳玲的驕傲楊鳳玲的特立獨行讓她像位遙不可及的水仙公主一樣。她愛自己的美貌，愛別人羨艷的目光。當(dāng)然，二十歲的楊鳳玲也是憧憬著一份童話式的愛情的。她會有一個英俊高大的愛人，為她歷盡千辛萬苦，最后倆個人過著幸�？鞓返娜兆�。所以在他不能稱之為英俊高大又沒有為她歷盡千辛萬苦的情況下，楊鳳玲不愿意直接和這個叫做周寶山的男人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楊鳳玲被楊指導(dǎo)員鎖在屋子里面反省。陽光透過她小碎花的窗簾照進(jìn)來，她看著鏡子里面眼睛已經(jīng)被哭腫的自己，已經(jīng)是第四周了。今天的陽光出奇的好，若是在往常，她一定會和同伴一起找一個風(fēng)景秀麗的地方遠(yuǎn)足，穿著自己最喜歡的裙子，把自己變成這個地方最美麗的風(fēng)景。也許，在以后的某一天，她會遇到一個有著英俊外貌良好家世的男孩，在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最后贏得她的芳心。她陷入自己這些美麗而旖旎的幻想里面。陽光越來越充足，大片大片得撒在楊鳳玲身上，那種溫暖的感覺放佛下一秒，她就可以長出翅膀飛離這里，然后真的可以實現(xiàn)自己所有的夢想一樣。
　　第六周開始的第一天，天氣突然變得很差，大片的烏云籠罩著天空。這場雨足足下了一星期，在這場雨結(jié)束的時候，楊鳳玲妥協(xié)了。她想她是最了解父親的人，那個在崢嶸歲月中可以面無表情殺掉敵人的男人，根本不懂得妥協(xié)是什么。這場戰(zhàn)爭中，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輸了�？v然自己不甘心變成政治婚姻和包辦婚姻的奴隸，但是她更害怕被鎖在屋子里面的孤獨感。
　　楊鳳玲面對著衣著樸素的周寶山說，我不愛你，以后也不會愛你，你會后悔的。一身紅裝映著楊鳳玲氣鼓鼓的臉頰。周寶山包容地笑了笑，沒關(guān)系，我答應(yīng)你父親會一直對你好。
　　事實上周寶山確實做到了，他是一個合格的丈夫。楊鳳玲也做到了，她是一個完全失敗的妻子。
　　現(xiàn)在的楊鳳玲半夜失眠的時候也總會拿出當(dāng)年兩個人的合照相片，里面她一臉的冷漠，旁邊的周寶山看起來喜氣洋洋。
　　周寶山，我不愛你，也不愛你的女兒。你后悔了么？

　　周錦，你沒有男朋友吧？
　　沒有，怎么了？
　　你看我怎么樣？
　　挺好，怎么了？
　　那這算是同意了嗎？
　　同意什么？
　　同意我做你男朋友啊。
　　什么？
　　周錦把本來應(yīng)該沿著玻璃棒緩緩倒入試管內(nèi)的濃硫酸轟轟烈烈地全部倒了進(jìn)去。然后本來應(yīng)該產(chǎn)生大量氣泡的溶液從試管里面飛濺了出來。
　　周錦！化學(xué)實驗導(dǎo)師在講臺上把周錦這一系列的舉動盡收眼底，然后幾乎是從牙縫里面擠出了周錦的名字。
　　周錦聽到導(dǎo)師叫自己的名字然后朝自己走過來的腳步聲，但是一瞬間所以感覺都被眼睛強(qiáng)烈的灼燒感代替。周錦忍不住叫出了聲。
　　周錦覺得眼睛很痛，像是有一把火在里面使勁燃燒一樣。這種感覺代替了所有感官，她聽不到周圍人吵雜的叫喊聲，也不記得剛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只是覺得很痛，要死掉的痛。
　　周錦被送到救護(hù)車之后，周圍人一對對的散開了，只剩下站在原地的秦小童一臉空洞的表情。他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yīng)該考慮的問題是什么，自己害了周錦嗎？周錦會不會瞎掉？怎么會這樣？好像應(yīng)該是這些但是又好像不應(yīng)該是這些。

　　嗨，小童
　　時間會倒流嗎？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希望能回到很久以前
　　回到我還沒出生的時候。
　　我想看看沒有我的世界是什么樣子。

　　每年入冬的時候，秦小童都會受到一封關(guān)于時間的明信片。上面有周錦對時間的各種遐想。秦小童不知道為什么冬天對周錦的觸動會這么大，但是他很確定自己喜歡這個時候的周錦，因為他可以看到她暴露出來的內(nèi)心。
　　當(dāng)年秦小童在補(bǔ)課班第一次見到周錦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被這個低頭寫筆記的平凡女孩秒到了。15歲的秦小童并不確定這種感覺是什么，就像是她是一個奇怪的磁場，她身上就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讓他沒辦法把視線移開。那時候的自己現(xiàn)在想起來，秦小童總是覺得有些尷尬和好笑。
　　秦小童試圖進(jìn)入周錦的世界卻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內(nèi)向得可以。他每天下課準(zhǔn)時去拔掉周錦的氣門芯，看著氣急敗壞的周錦他覺得這個女孩生氣起來可愛極了。秦小童第一次鼓起勇氣跟周錦說話的時候，故意裝成一副痞痞的樣子，周錦，你敢不敢跟我賭？賭贏了我?guī)湍憧粗阕孕熊�，賭輸了你就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你敢不敢跟我賭？
　　周錦看著愛車憋掉的車胎，心想八成就是這個神經(jīng)病拔我得氣門芯，不知道這個小痞子到底想干嘛。但是還是說了，好，我賭！
　　下午的陽光隔著大落地窗灑進(jìn)秦小童屋里，冬天的寒冷也被玻璃隔在外面。秦小童把零碎的音符全部規(guī)整地彈奏出來。他想也許現(xiàn)在的周錦不會懂，但是以后。無論是不久的以后還是很久后的以后，她總有一天會懂。那時候，只要她略微側(cè)一下頭，便會看到自己一直陪伴在左右。

　　嗨，小童
　　你相不相信命運？
　　我想我是不相信的，世間沒有什么是注定的。
　　父母也不一定必須要愛子女，好人也不一定會有好報。
　　這種感覺有點無助對嗎？
　　但是這種清醒的意識會讓人很堅強(qiáng)。

　　周寶山第一次見到楊鳳玲時，就認(rèn)準(zhǔn)了無論犧牲什么他也想娶這個女人。笑起來的時候沒有任何雜質(zhì)，眼睛純凈得像湖泊一樣。她的驕傲和自負(fù)像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但又那么惹人憐愛。楊鳳玲的父親是他的領(lǐng)導(dǎo)，作為楊指導(dǎo)最得意的手下，這樁婚姻穩(wěn)妥地實現(xiàn)了。
　　楊鳳玲不做家務(wù)不找工作，甚至惡意揮霍他的工資。每次她做得過火的時候，便會故意驕傲得揚(yáng)起下巴，周寶山，你后悔了么？我不會愛你的。
　　周寶山搖搖頭，不，我說了我會對你好。
　　周寶山看著楊鳳玲用這種驕傲的方式掩飾自己的內(nèi)疚，像個父親一樣給予她自己最大的包容。
　　所有的鄰居都替這個老實的男人鳴不平，像這樣一個心地善良又有份好工作的男人，楊鳳玲究竟不滿什么？
　　每次周寶山只是溫和地說，她只是還沒長大。等她懂事了就好。周寶山也是這樣告訴自己的，楊鳳玲還沒成熟，但總有一天她會的。那時候，他就等到了他的幸福。
　　周寶山想或許懷孕可以讓楊鳳玲成熟一點，但是得知自己懷孕的楊鳳玲除了漸大的肚子外依舊沒有任何改觀。周寶山想也許孩子生下來楊鳳玲真正做母親了，便會懂事了。但是周錦出生之后楊鳳玲連抱她的女兒也拒絕。她滿臉虛汗的從產(chǎn)房里面出來，看著病房旁的周寶山用最盡力氣把話擠出來，周寶山，我不愛你，也不愛你的女兒，你后悔了么？
　　那一個瞬間，周寶山的眼神完全黯淡了下去。他一直堅信的想法動搖了。究竟是楊鳳玲不懂事還是只是自己太固執(zhí)了。這樣的堅持究竟還有意義嗎？
　　可惜周寶山還沒有來得及等到答案，便在回家給楊鳳玲準(zhǔn)備換洗衣物時出了車禍。得到消息的楊鳳玲像是瘋掉一樣從病床上飛奔到周寶山的手術(shù)室。虛弱的女人用盡力氣拍打著手術(shù)室緊閉的門。
　　楊鳳玲見了周寶山最后一面，那個平日里面樸素壯實的男人滿臉是血，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楊鳳玲心里面突然閃過一了可怕的念頭，她要失去周寶山了。她曾經(jīng)那么費心那么努力想擺脫的人，現(xiàn)在隨時可能離開她的世界了，但是她沒有半點高興地感覺。大股大股的情緒涌進(jìn)楊鳳玲的心里，她害怕，她無助，她茫然。她不能失去周寶山。這個男人不知道從哪一天起居然悄然進(jìn)入了楊鳳玲的世界，他是她女兒的父親，是她下輩子的依靠。她要如何面對沒有他的生活？
　　周寶山，你給我活下來，你聽到?jīng)]有！你必須活下來！不然我永遠(yuǎn)不會愛你，永遠(yuǎn)不會愛你的女兒！你聽到?jīng)]有！我不許你死掉！
　　周寶山看著哭成淚人的楊鳳玲突然釋然了，他知道這是他的女人用自己驕傲的方式在告訴自己她愛自己。他使勁握住她的手，想告訴她他也愛她，但是周寶山用盡所有力氣也擠不出來一句話。他笑了，他想這個女人終于長大了，他的有生之年還是等到了結(jié)果。無論她再怎樣嘴硬，她愛自己，也會愛他們的女兒。

　　嗨，小錦
　　你知道什么會讓人變得堅強(qiáng)嗎？
　　那些細(xì)小持久而又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愛。
　　真愛也許會藏在謊言下的。
　　你為什么不懂呢？

　　周錦一共收到過三張來自秦小童的明信片。第一張寫輸家要是輸不起就是永遠(yuǎn)的失敗者。第二張留下了他的手機(jī)號碼要她和他聯(lián)絡(luò)。第三張藏在他送來的百合花里面，上面寫著，真愛總是喜歡不被人發(fā)現(xiàn)地藏起來。
　　就在她拿著明信片亂發(fā)呆的時候，楊鳳玲打好水從病房外面走進(jìn)來。
　　醫(yī)生說再做最后一次檢查你就可以出院了。
　　嗯。周錦點點頭。
　　楊鳳玲依然對醫(yī)院這個地方很有陰影，上次周寶山的事情讓她對這個對方有著莫名的恐懼。仿佛那股福爾馬林的味道便是帶走周寶山的味道。所以她在這里呆的時候很短，每次看過周錦后便又匆忙走掉。
　　下午的時候，大夫來做例行檢查。
　　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謝謝。
　　出院以后要好好對你媽媽啊，她很愛你的。
　　嗯？周錦被大夫突如其來的話搞得一頭霧水。
　　你被送進(jìn)來的時候，她哭得差點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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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做母親的嘛，總會比較感性一點。但是像你母親，哭得那么傷心的可是不多，她一定是很愛你。以后要小心啊，不要讓你母親這么擔(dān)心了。
　　嗯。周錦木然地點了點頭。腦子還在消化這個消息。
　　秦小童明信片上的話突然出現(xiàn)在周錦腦海中：真愛可能確實藏起來了，藏起來而已，并不是不存在。
　　呵呵。

　　嗨，小童
　　我總覺得我的眼睛好像被溶液燒好了
　　我開始重新看待很多事情。
　　不管以后會怎么樣，但有一點我很確定。
　　人不是要相信那些客觀的東西，
　　人更應(yīng)該相信那些可以帶來幸福的東西。
　　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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