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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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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看去,滿目蒼白,無以哀嘆更無從尋覓。
我在過往中尋找他人曾存在過的證據(jù)。
——終究唯余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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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哲也又做夢了。
很多人在夢境中來來回回,都是曾經(jīng)刻骨銘心的人或事。它們以著鮮活的影像存活在他的記憶里,像是一個以銘記為借口的錮鎖,他被困在其中無所逃避。
他能看到在地板上以高頻率跳動著的籃球,球鞋踩在地板上突然發(fā)力時的一瞬間微微彎曲的地板,觀眾席上面容模糊不清卻在沸騰歡呼著的群眾。他在那些曾經(jīng)真實存在過的影像中盡著全力奔跑,也正如曾經(jīng)一樣。
他的隊友與他擊掌,在他身邊歡呼,他也茫茫然地跟著歡呼,大聲喊叫些自己都不知所以然的話。他被他們親熱地擁著,很多雙手,很多人,很多聲音。
可是他心里依舊茫茫然的,不只茫然,甚至悲哀到想哭的沖動。
觀眾席上的歡呼依舊震耳欲聾,裁判的哨聲依舊尖銳刺耳,籃球拍打聲依舊沉重,可那些聲音一瞬間離他似乎很遙遠了。他依舊奔跑著,奔跑在一個沒有聲音的世界里。
他真孤獨啊,全世界似乎都只剩下了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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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哲也在一片黑暗中慢慢醒來。
他依舊覺得很孤獨,因為連那些虛構(gòu)卻又清晰的光影與熱度都不在了。只有一片茫茫的黑暗陪伴著他,讓他覺得自己突然很冷很單薄。
他想看一下手機顯示的時間,于是摸索著向床邊探去。意外地,他竟觸到了一個亂蓬蓬熱乎乎的球狀物體——感覺像是一個發(fā)了很久時間霉的籃球。他瞇著眼轉(zhuǎn)過身體,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那個發(fā)了霉的球。
“火神。”
球狀物體似乎是不情不愿地磨蹭了幾下,含含糊糊地回答:“啊........怎么了?”
“不好意思,你接著睡!
他們是在美國,拉斯維加斯城。東京啊城凜啊帝光啊——也只是在夢里了。
黑子嘆著氣想。
“啊啊.........哲你煩死了!
黑子的眼睛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月光下所有事物的大致輪廓,所以他能清晰地看到男人在對著他苦笑。
他又嘆了口氣,伸手蹭了一下男人亂糟糟的紅發(fā)。
“打擾了!
“還好啦......快睡吧。晚安,哲!
男人含糊地嘟噥了一句,轉(zhuǎn)過身沉入更深的睡眠。
黑子笑了笑,將目光投向遠處的深不可測的黑暗。
——夢中都有誰呢。
有著詭異雙瞳行事唯我獨尊的紅發(fā)男人?
傲嬌毒舌綠框眼鏡綠色頭發(fā)的占卜愛好男?
皮膚黑打球更黑熱血過頭的黑皮青年?
撒嬌賣萌耍賴打滾無所不能偏偏俊美叫人移不開眼的金發(fā)男?
頂著一頭紫毛整日只知道磕零食的淡定男?
............
回憶真多。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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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圖上的日本與美國隔了不到一個手掌的距離,等量放大比例投影到的現(xiàn)實卻隔了不只一個海洋。
曾經(jīng)的熱血啊夢想啊青春啊都在登上美國拉斯維加斯的飛機時扔得遠遠的了。他和火神離開東京時大包小裹無數(shù),哪有精力再去攜帶那些虛無縹緲卻又沉重過分的玩意。
于是生活取代了一切,一切都為了生活。
臨走時城凜的隊友來送行,被送了傳統(tǒng)的日本絹人和九谷燒等種種。但沒有人去送和籃球相關(guān)的禮物。所有人都刻意隱瞞著曾經(jīng)熱血沸騰的時光——那段時光刻骨銘心卻早已被現(xiàn)實打敗。
“.......等回日本要一起打球哦!
臨別時終于不知是誰小聲地說。
火神愣了一下,然后按著黑子的頭啊哈哈地笑,說這是自然一輩子的好球友嘛啊哈哈。黑子打掉火黑的手同樣笑著說一定會的大家等我們,其他人也跟著笑。
其實他們不該笑的。
黑子握著火神的手,淡淡地想。
日后誰能保證他們能夠從世界的不同角落再度重逢?又有誰能夠保證他們的生命中永遠存在并保持著籃球這個詞匯?
在飛機上他和火神的座位相挨。他靠在火神的肩上,吸著香草奶昔看著艙窗外漸漸縮小的日本,他突然就覺得有些東西就這么過去后,再也回不來了。
然而,那些東西是他自愿拋棄的,怨不得別人。
如果所有的情感都能延續(xù)一生,那么時光賦予我們的又有什么意義——它本身就是一個抹殺事物的存在。
所以他沒有回頭也不打算回頭。他知道,身邊的紅發(fā)男人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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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的世代]誰也沒有以籃球為職業(yè)。
這聽起來的確很不可思議,然而誰也無權(quán)做出異議。
他們一起奮斗過一起努力過一起拼搏過,但夢想不是現(xiàn)實,現(xiàn)實需要面包需要衣服需要社會輿論需要家庭壓力,他們承受不起肩負不起。
由此看來,那些明晃晃的獎杯啊什么的又代表了什么?它們能吃么?
每個少年都會在可以任性的歲月里盡情去做一個夢,夢境因人而異。然而夢醒了就該接受現(xiàn)實了,一輩子都妄想著將夢境代入現(xiàn)實的那是傻[嗶——]。
[奇跡的世代]只是因為有著相同夢想而聚在一起,僅此而已。
夢醒了人也就散了,沒什么好說的。
那么之前的情愫啊誓言啊愛戀啊什么的,終究只是青春期騷動的荷爾蒙作崇罷了,干生活本身毛事。
——它們隨著曾經(jīng)的歲月早已消散得不見蹤影了。
——唯余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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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和黑子來到拉斯維加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頭扎入賭場。
大賭特賭,開始湊在桌前跟著荷官玩□□,連輸幾番后跑去打老虎機,等兩人兜里只剩下了點零錢后去擲雙骰,最后把火神的手機當?shù)舻謧臐M意足出了賭場。
拿手機抵債后荷官找給了他們?nèi)涝。他們從賭場出來,走過一條街道拐過一個街口,穿過衣著光鮮的紳士夫人和臉色暗淡的賭徒酒鬼,來到專門為男性同性戀登記注冊結(jié)婚的事務(wù)處;ǖ羰呙涝怯浕橐,在那里在登記官員的祝福下?lián)砦,像每一對剛剛登記完的同性戀人一樣牽手走出大門。然后回到剛剛的賭場酒店,用最后的十三美元點上一頓味美價廉的檸檬汁煎小牛排加大碗沙拉。
當晚他們睡在中央公園的長椅上;鹕癖е,一遍一遍地重復(fù),我們沒有錢沒有住所沒有工作什么都是空白,但我們現(xiàn)在還有彼此,這就足夠。
嗯,這就夠了。
黑子笑著把頭倚在火神的胸膛上,看著被工業(yè)廢氣遮擋得不見本來顏色的天空。他無意識地應(yīng)和了一句,突然想起曾經(jīng)真實存在于自己身邊的年少最初的夢想。
黑壓壓的天空成了幕布,那些年少妄想的畫面如幻燈片一般循環(huán)回放。黑子靜靜看著,沒有一絲不舍地冷靜與過去say goodbye。
他與火神都清楚著,今天是過去的年少輕狂與未來未知的疲于奔命的一道分界線。渡過了今天,帝光誠凜聯(lián)賽奇跡的世代甚至于籃球如此種種,就都將與過去的時光混雜著告別他的生命,成為年少時一段最真實卻又最遙不可及的夢。
可又能有什么辦法呢,少年的任性妄想緣由于無需考慮世事的生活。如今,他們給不了彼此一個高枕無憂去創(chuàng)造夢境的現(xiàn)狀,就只能任由生活,將還未能實現(xiàn)的夢想打擊至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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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日黃瀨涼太將于東京新宿舉行婚宴。若假期可返回東京請務(wù)必參加。綠間真太郎。]
黑子默默看著因傳來短訊而亮起的手機屏。
許久他靜靜笑了一下,飛快地按動鍵盤,回復(fù)道[盡力回歸。]
隨手刪掉短訊后,他將手機扔在枕邊,暫時忘卻火神常講的手機放在枕邊損傷大腦如此的嘮叨,繼續(xù)昏昏沉沉地沉入睡眠。
夢中他依舊奔跑著,和他的過去他的夢想他最初的熱血一起。他的生活他的現(xiàn)世現(xiàn)實代入不進那些妄想就只能見諸于夢境。他的妄想他的堅持如今也真的只變成了一個個夜深人靜時的夢。
——他曾妄想將妄想代入現(xiàn)實。
——如今妄想僅為過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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