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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門,接到友人的電話,電話不長,但岳江遠放下電話時輕描淡寫的口氣里透出點不太明顯的如釋重負:“老蔣的電話,他神經(jīng)性頭痛犯了,今晚沒辦法赴約!
一旁的唐棣文聽到之后點了點頭,順手旋開才系上的風衣紐扣:“也好,那干脆把餐廳的預約也取消了,就在家里吃晚飯吧!
岳江遠就笑了:“好。我這幾天也疲了!
說完也脫下外套,一邊往衣帽間走一邊問:“吃完飯做什么?難得有一個晚上不出門。”
或許他的雀躍過于明顯,唐棣文也隨之笑起來:“其實今晚有場不錯的演出,可是現(xiàn)在估計拿不到票了!
岳江遠狀若遺憾地聳肩:“那就沒辦法了!
唐棣文“哦”了一句,刻意拖長尾音,話音未落岳江遠已經(jīng)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就這么喜歡夜游?”
唐棣文卻不再接話,把風衣交到管家手上后,就低聲交待起晚餐的菜譜來。岳江遠雖然隔得遠,但依然看得清燈光下唐棣文的神情,他不免又是一笑,掛好衣服,大步走過去的同時開口:“吃魚好了,清淡一點,我一想到前幾晚怎么過的,就滿嘴的酒味!
唐棣文對此提議并無異議,但等到管家走開了,才不動聲色地微笑著加上句:“夜游的不知道是誰。”
知道唐棣文是絕對不可能不在這些事情上計較的,岳江遠就此干脆打住,放任自己舒舒服服靠在沙發(fā)上,隨手翻著擱在手旁的報紙,誰知道偏偏看到自己的名字,頓時有點索然:“我們來年就少訂幾份報紙吧!
不料唐棣文說:“報紙上出現(xiàn)娛樂新聞雖然有趨從主流審美的暗示成分,但并不等于質量下降,不是么?”
“你總是對的!
其實岳江遠今晚心情非常好,難得對唐棣文的每一句話都挑個錯嗆回去;而唐棣文看起來心情也不錯,拿這些無關痛癢的刻薄話殺時間。兩個人坐在不同的沙發(fā)上,看著不同的書籍報紙,偶爾取笑刻薄一下對方,慢慢等著這頓難得安靜的晚飯。
這頓晚飯吃的也慢,起因是中途不斷有人打電話進來,找唐棣文或是岳江遠的都有。接到后來岳江遠只得苦笑,刻意夸張地嘆氣:“吃頓熱飯多奢侈!
唐棣文卻沒有什么心思吃飯,去接了個電話后手里不知道怎么多出疊文稿,本來還只是掃幾眼,后來索性把碗筷推到一邊,戴上眼鏡仔細研究起來。
晚飯吃完唐棣文不作聲地先進了書房,岳江遠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一眼掛鐘,發(fā)覺這要是放在平時,晚上簡直不能算是開始了。但今天雖然哪里沒有去,他反而有一點疲倦,打不起精神,干脆想洗個澡,再考慮晚上怎么消磨。
洗完澡精神果然好一點,搭著浴巾還沒出房間,就聽見唐棣文上樓的腳步聲。他打開門,正巧唐棣文經(jīng)過門口,見到岳江遠后腳步自然慢下來:“你這就換衣服了?剛才我還打電話給簡,讓她去買音樂劇的票呢。”
“我不想出去了,一起看部片子吧,你也指導點撥我一下!痹澜h半是玩笑地提議。
唐棣文頓了不到半秒,終于點頭,臉上劃過一絲不知道是好笑還是無奈的笑:“你去挑片子!
看著起居室里一柜子一柜子的各種影像資料,岳江遠其實很掙扎——唐棣文買回來收藏參考的影片大多不是他喜歡的,而他也基本上沒去認真翻過,所以唐棣文隨口的一句“你去挑”反而讓他無從下手。沒挑多久岳江遠驀地有點頭暈眼花,恰好一行字溜到眼邊,他抽出來,指著封套上那個黑衣白披肩且姿態(tài)可人的金發(fā)美人問:“這部?”
唐棣文瞥了一眼,點頭:“隨你!
他的手指劃過布紋質感的封面,沒敢問這片子是否有趣,靜靜把碟塞進機器里,坐到唐棣文身邊,等電影開播。
黑白老電影,開頭不到五分鐘岳江遠心想這應該不是他喜歡的風格,往唐棣文身邊瞄了一眼,他倒是看得很專注,于是沒有說話,也盡力打起精神看。
終于熬到封面上那個美人出場,大笑著爬上幽暗的塔樓,岳江遠這時始領會到一點光怪陸離的樂趣出來。他懶洋洋靠在沙發(fā)上,問:“這是哪一年的片子?”
“六零!碧崎ξ目吹萌肷,隔了三秒才答他。
他有心取笑:“看得這么入迷嗎,我不知道你喜歡這一型的!
唐棣文又是晚了半拍才搭腔:“你不好好看,我說了也是白說!
岳江遠又問:“這又是在哪里拍的?”
這句話引來唐棣文的白眼,但是語氣里稍微有點笑意:“看不出來嗎,羅馬。”
岳江遠白一眼回去:“我又沒有去過,何況就目前來看,我可認不出這是羅馬。”
“很快就認得了!
但是當那座著名的噴泉出來時,岳江遠已經(jīng)完全沒心思了,他心里想起另一件事情,于是慢慢開口:“我最近接手的那部片子,要在佛羅倫薩取外景!
“那好,有機會就去羅馬一趟吧!
“我又不是導演,時間哪里由我!
“佛羅倫薩也很好!
“我知道你去過,但也不要說的這么熟門熟路吧!痹澜h耷下肩,好似有點沮喪。
唐棣文不由得笑了,這才從電影里多抽出幾分心思來:“去了就會喜歡,那里的美術館你進去了就不會想出來。我第一次去佛羅倫薩,大概和你差不多的年紀!
岳江遠聽到這里有了興趣,但是唐棣文卻沒有再說下去,在屏幕發(fā)出的微弱光線下,只見他才泛起的笑意又一寸寸褪去,一直褪到眼底最深處。
明知道不該再問,岳江遠瞥了一眼影片中熱鬧浮華的景致,心想這樣的氣氛下或許問什么都不會太糟,于是,他淡淡開口:“然后呢,你們第一次去,總不可能只待在美術館里。”
然而唐棣文緩緩轉過頭來,一絲笑容不見,語氣也平淡到極點:“待到人家趕,出來后坐在亞諾河邊大長廊下面,看著太陽落山,幾個人喝掉一箱啤酒,然后第二天一早,爬起來排隊,再進去看過!
岳江遠聽完,半晌沒有言語,唐棣文就又一次牽起嘴角,彷佛在笑,繼續(xù)專注地看他的片子。可是忽然他頸子一涼,側過目光一看,是岳江遠的手。
“襯衣領子塞在毛衣里了,我看著別扭。”
他替他翻好衣領,微笑著再次瞄了一眼屏幕,這下他徹底跟不上了。這時唐棣文的手指纏到岳江遠半濕的頭發(fā),漫不經(jīng)心地說:“頭發(fā)不吹干會得偏頭痛!
“熬夜酗酒也會,反正不會再糟到哪里去了!痹澜h倒不在乎,“我跟不上了,還是算了吧,你接著看,我去讀劇本好了!
他站起來,唐棣文并不曾挽留。岳江遠瞥見他先前擱在茶幾上的影碟封套,說:“不過《甜蜜生活》這個片名看起來還是挺切題的!
“哦?”
但唐棣文也只是浮起岳江遠不能明了的笑容,應了一句,僅此而已。
離開之前他折回去俯身親吻沙發(fā)上的唐棣文,手揪上毛衣,厚毛線讓岳江遠覺得很溫暖,接著唐棣文的手停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們的親吻慢慢有了溫度,晚上早些時候的好氣氛似乎回來了一些,兩個人分開之后岳江遠又說:“你改天再多和我說一點佛羅倫薩吧,或者干脆你故地重游?”
唐棣文眼波一閃,拉近岳江遠,卻在后者以為又要開始另一個吻的時候,唐棣文空閑的那只手揉散他的頭發(fā):“把頭發(fā)弄干,早點睡吧。這種無聊的老片子,只適合乏味的老人!
岳江遠忍笑:“那你就好好享受!
他在走出門之前,最后一次想到:那應當是應題的好片子,只是他沒耐心看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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