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一見鐘情最是不靠譜，第一眼瞧見的，頂多是傾城，不是心。至于他對你那一往情深的模樣，大抵不過是因為他沒有心。

　　他要騙走你的心。

　　—— 題記

　　01

　　北京城的沙塵素來是厲害得緊，故而解雨臣是不大喜歡走在外頭的。黑瞎子同他開過玩笑，說他花兒爺在斗里渾身是泥都不嫌棄，怎么出了斗就這么嬌貴。

　　解雨臣擺弄著手機，懶洋洋回了他一個字兒。

　　滾。

　　所以他花兒爺難得樂意出去散個步什么的，總歸是有黑瞎子護駕的。

　　02

　　這日黑瞎子在廚房里搗鼓晚飯，外頭大雨瓢潑似的倒下來，澆得一片陰郁濕冷。

　　屋里亮著的燈閃了幾下，倏忽漆黑一片。解雨臣倚在窗口，長長吁了口氣，“啪”一聲合上手機，于是僅剩下的藍瑩瑩的光，便也沒了。

　　有人趿著拖鞋啪嗒啪嗒走進來，四處摸索一陣，故意碰翻了擱在窗臺上的花瓶，伸手摟住他。青瓷花瓶碎了一地，解雨臣聽見原本養(yǎng)在里頭的那兩尾錦鯉臨死前撲騰的聲音，水濺到褲腿上，濕了一片，觸覺怪異，說不清是冷的還是其他什么。

　　你做什么？他問。

　　男人照舊是那副調(diào)笑的口吻，不發(fā)出點兒聲響，怕您就這樣靜死了呢。

　　解雨臣沉默了一會兒，說，瞎子，爺想出去。

　　03

　　黑瞎子給他撐著傘，密集雨點打在傘面上，發(fā)出連續(xù)不斷的，嘈雜的雨聲。黑瞎子絮絮叨叨說著話，聲音有些低，于是便同雨聲混在一塊兒，只能模模糊糊聽見幾個字眼兒。

　　似乎從吳家小三爺和張家小哥怎么怎么鬧別扭說到了前些日子在斗里遇見的漂亮粽子，又從剛順來的槍怎么怎么不好使說到了菜市場里的雞毛菜漲到了幾毛錢一斤。

　　說著說著忽然停下來，俯下身在解雨臣耳畔道，花兒爺，咱打個賭吧。

　　解雨臣掀了掀眼皮兒，問，怎么個賭法？

　　黑瞎子便又笑起來，笑得古里古怪意味深長，墨鏡底下的那雙眼里不知藏了什么。他說，你猜。

　　04

　　回去時電又續(xù)上了，燈亮得好好的，暖黃色燈光投到每一處，不留一絲黑暗，莫名有些難以適應(yīng)。方才在外頭，風(fēng)大得刮斷了幾根傘骨，二人皆淋了個透濕。

　　解雨臣有些累了，迷迷糊糊地樣子。黑瞎子關(guān)了門，笑嘻嘻抱著他家小花兒進了浴室。

　　花兒爺難得沒有掙扎，有他一件件除了衣衫抱進浴缸里，不聲不響的，半闔著眼。

　　像是死在一地碎瓷里的那尾錦鯉。

　　05

　　——花兒爺吶。

　　——......

　　——那賭約，爺是贏定了。

　　——......嘖。

　　06

　　次日起來，黑瞎子未同解雨臣道別便走了。他先是去了趟解家，花了個把個禮拜把那些個破事兒料理了，甩一甩手過他的風(fēng)流日子去。

　　后來有一次，他在一個兇斗里遇上了張家小哥。他笑瞇瞇沖著張起靈調(diào)侃，這回怎么不見你那媳婦兒吶。

　　張起靈瞥了他一眼，冷聲答，他看著店。

　　喲，你還真舍得讓小天真一個人留著。黑瞎子嘖了一聲，回手把撲過來的粽子掃成蜂窩兒，仍舊不忘耍嘴皮兒子，保不齊哪天趁你不在給人拐跑了，有你好看的喲。

　　張家小哥懶得理他，丟下一坨粽子，兀自向墓道深處去了。經(jīng)過他身邊的時候，照舊平板的聲調(diào)留下一句話。

　　黑瞎子聽后愣了愣，險些給粽子咬著。

　　——你當(dāng)我是你么。

　　啐，爺怎么了？爺家花兒可比你家小天真精明多了漂亮多了乖巧多了......

　　乖巧？這詞兒他娘的是怎么冒出來的？

　　粽子接連不斷地涌上來，也由不得他繼續(xù)想。

　　07

　　等黑瞎子回到他和解雨臣一塊兒住的地方并且找不到他家小花兒的時候，心里一時說不清是什么滋味兒。

　　他忽然，就有那么一點兒后悔了。

　　黑瞎子慢悠悠晃下樓，只覺著心里有些沉。樓下花園還是幾個月前地模樣，他點了支煙，瞇著眼在煙霧里看那株他硬是給種下的海棠花樹，手里打火機蓋子開了又關(guān)，火在風(fēng)里飄飄搖搖，差那么一些就得燒著他的手。

　　08

　　解雨臣邊和吳邪說著話邊近了小區(qū)，快到樓門的時候吳邪的電話響了，罵了一聲便匆匆跑到一邊兒去接。

　　他懶得等人，自個兒往前走。

　　等他瞧見靠在門邊兒吞云吐霧的男人的時候，眼里有什么一閃而過，笑意就漸漸漾開來。

　　那人顯然也見著了他，滅了煙笑著喚，花兒爺。

　　就好像他從沒有不聲不響離開，只不過到菜場兜了一圈空手回來了罷了。

　　那人離他漸漸近了，嘴里說著什么，不清不楚地，他仔細尋思了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

　　哦。那瞎子說的，是那賭約。

　　眼里笑意愈發(fā)濃郁，看得人轉(zhuǎn)不開眼。

　　09

　　黑瞎子確信自己贏了。

　　賭一顆心，他就從來沒賭輸過。

　　就算他剛才有那么點后悔，除了他，也沒人會知道的。

　　只要解雨臣不知道就夠了。他打了個響指，步子輕快起來。

　　眼前的解家大美人兒忽然冷下了臉，原本妖冶好看的笑容像被生生扯了去，不見半點兒蹤影。這幅模樣，又回到了多少年前兩人初見的樣子，傲氣滲進了骨子里，換了別人看到他，大抵早就腿一軟跪下了。

　　嘖。瞎子，你當(dāng)你贏了么？

　　那聲音好聽得緊，不愧是學(xué)過戲的，說話都是柔婉了帶了凌厲的。

　　黑瞎子莫名有些慌，方才怪異的感覺又回來了，那聲音像把鉆子，死命往他心里頭鉆。疼。

　　10

　　解雨臣看著男人的表情漸漸變淡，淡得快看不清，心里不由發(fā)笑，差一點兒就笑出聲來。

　　于是他的最后一句話也輕飄飄的，卻一字不差地落盡男人耳中。

　　爺早就沒有心了。

　　說完后他抬手掩著眼睛大笑起來，半晌擺了擺手，搖著輪椅的兩個輪子，轉(zhuǎn)身走了。

　　11

　　他搖著輪椅，轉(zhuǎn)身走了。

　　12-尾聲

　　真心這種破倒灶的玩意兒，你給得，爺我要不得。

　　爺不要了。你的，自己的，全不要了。

　　--- E N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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