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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長曾我部元親殺死了曾經(jīng)的摯友德川家康。直到家康死后,他才知道自己中了毛利元就和大谷吉繼的奸計,成了他們對付家康的棋子。
悔恨和不甘的心情沖上元親的大腦,盛怒的西海之鬼毫不猶豫地沖進毛利家的大營,結(jié)果自然是被滿血滿狀態(tài)的毛利元就輕松干掉——反正他已經(jīng)是沒有用處的棄子了。
長曾我部元親從噩夢中驚醒。他擦擦額頭上的冷汗,茫然地看著房間里熟悉的擺設(shè)。
之前的一切,都是噩夢嗎?記憶中的家康還只是個用著雙頭槍的小鬼而已,和夢中揮舞著雙拳,整個人明亮得似乎能放出光來的東軍總大將判若兩人。
但是未免太過真實了。長曾我部元親仍然能感受到因憤怒而變得劇烈的心臟的跳動,還有輪刀砍在胸腹上的疼痛。摸摸胸口,身上卻沒有任何傷口。
很快,幾近真實的疼痛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之前的一切真的是一場夢境。
想起那時枉死的摯友,元親狠狠地捏緊了拳頭。他不敢相信那只是場夢。那種追悔莫及的感覺他不想體會第二次。這說不定是上天給他的一次機會,讓他提前知曉,并且改變未來。
長曾我部元親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在“未來”發(fā)生之前,干掉毛利元就。他就不應(yīng)該相信自己能和海對面的老對頭化敵為友。
長曾我部的海賊船氣勢洶洶地開進了安藝的嚴島神社。元親翻遍了整個神社,都沒有找到印象中那個綠色的人影。元親確信自己沒有估錯這里在毛利元就心中的分量,至今毛利元就都沒有出現(xiàn),只能說明他不在此處。
于是,船帆上印著七葉酢漿草紋的大船又向著高松城進發(fā)。這一次,元親仍然沒有見到毛利元就。
長曾我部元親仔細地回憶,去了每一個毛利元就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可是,他一直沒有找到——就好像“毛利元就”未曾存在一般。最后,“未來”的記憶漸漸淡去,只有關(guān)于毛利元就的一切,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那家伙到哪里去了?”長曾我部元親站在船頭上,自言自語著。
“大哥是在說誰?”路過的小弟之一好奇地問。
“當然是毛利那家伙,找了那么久都沒找到。”元親摸著下巴,難得認真地思考著。夢境的未來里,他見過的那個毛利元就看上去很重視他的國土,根本不可能是會放任海賊在他的國家亂來的人。
“毛利?那是誰?”
“當然是瀨戶另一邊的毛利元就了!除了他,還有姓毛利的嗎?”元親理所當然地回答。
“可是瀨戶內(nèi)海對岸的領(lǐng)主不叫毛利元就啊!
小弟的回答讓長曾我部元親的動作頓住了,他睜大了僅有一只的眼睛,看著那個小弟:“你說什么?!”
“我說,海對岸的領(lǐng)主不叫毛利元就,是叫毛利輝元,大哥你一定是記錯他名字了!
“說起來,毛利元就不是毛利家上上代家督的名字嗎?據(jù)說是位西國第一的大智者,上次我們?nèi)サ膰缻u神社,還供奉著他的輪刀呢!甭愤^的另一個小弟跟著插了一句嘴。
“智者又怎么樣,還不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
記憶里,長曾我部元親一生的敵人,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后來小弟們又說了什么,長曾我部元親已經(jīng)完全聽不見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元親一直擔心著那個被死敵欺騙,最后親手殺掉摯友的,令他絕望的未來發(fā)生。如今卻被告知,一手造成那個未來的人已經(jīng)死去很多年了。
長久以來,壓在長曾我部元親心中的重擔,一時間煙消云散。同時,他感到了異常的空虛。一直追尋的那個人,早已是個死人了。
在那個“未來”里,長曾我部元親和毛利元就相處的記憶,在毛利元就早已死去的現(xiàn)在,也都成了元親自身虛妄的幻想。
平日里,毛利元就會在高松城訓練水軍;節(jié)日的時候,他就換上一身仍是綠色的狩衣,去嚴島的神社祭祀、祈福、禱告。不論是平時還是節(jié)日,毛利元就都會提著輪刀,對付反復(fù)騷擾安藝的,不通謀略的海賊,接著說出超出平日三倍的傲慢話語,讓愚蠢的海賊趁著這個機會,得意洋洋地逃走。
后來他們加入西軍,成了盟友。春天,他們會一起看櫻花;夏天,他們會去海邊賞明月;秋天,他們會去山里品紅葉;冬天,他們會喝酒看初雪……就算總是會爭吵,總是被罵“愚蠢的海賊”,元親依然很開心。
這樣的日子直到關(guān)原決戰(zhàn),長曾我部元親發(fā)現(xiàn)自己被毛利元就欺騙為止。
原來這一切都是妄想啊。
人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會懂得珍惜,即使失去的那個是死敵也不例外。這個時候,元親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希望殺死毛利元就,畢竟未來還尚未發(fā)生,更多的是想見一見將來把自己耍得團團轉(zhuǎn)的死敵。
長曾我部元親想要認識毛利元就,想要看看他是否像那個未來的記憶中那樣,冷酷無情,智計無雙。然后,以西海之鬼的名義,和毛利元就戰(zhàn)個痛快,最后開開心心地回他的四國去。
最后,踏遍全國的長曾我部元親,去了郡山城郊外的深山——毛利元就的墳冢所在之處。他望著那長著一對連理枝的墳?zāi),對著那個已經(jīng)不在的人說:“我挺中意你的,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們再做敵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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