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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
“阿黃,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同桌君擔(dān)憂地指著我的脖子上的紅斑,“不會是得了什么皮膚炎癥吧,要快點(diǎn)配點(diǎn)藥膏涂一涂,不然擴(kuò)散了會很難治哦!”
我看了看窗外滴滴答答正在往下砸的雨點(diǎn),回過頭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我覺得可能是糟鬼了,得去靈隱寺拜拜才行!
“啊~阿黃你真是的,又在開這種玩笑了~”同桌忍不住笑了起來,將剛才的擔(dān)心拋諸腦后。
而我也跟著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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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有說謊,我確實(shí)是糟鬼了。
一個每到雨天就會出現(xiàn)的——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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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出現(xiàn)的第一天。
盛夏,傾盆大雨。
我的父母都去新家查看裝修進(jìn)度了,又因?yàn)闆]有帶傘而直接在那里過夜,留下我一個人在家興奮沒有人管著自己。
此時我17歲,正在高二轉(zhuǎn)向高三的暑假中,隔一日上上英語家教,背著母上偷偷上網(wǎng),十分愜意。
當(dāng)晚我盤腿坐在床上,空調(diào)冷風(fēng)十足,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正源源不斷地散發(fā)著光和熱。我一邊為朋友的生賀而努力,一邊看著《無頭騎士異聞錄》的視頻——因?yàn)榇笥H友愛上平和島靜雄,而自己連人家是誰都不清楚似乎太說不過去了。
一直到看到溫柔的無頭姐姐的時候我興奮得不能自已,稍微有些百合傾向的我遇到這類知心又可愛的女性是最沒有抵抗力的了。
然后就下意識地捶打了一下墻壁上掛著的斯夸羅掛軸——習(xí)慣了。
之前,我無論遇到什么事都喜歡捶一下那幅掛軸,無論是看到什么令人激動的東西了,還是饑渴想要男人了,還是……
看一眼他拂開面前頭發(fā)的樣子就會微笑著覺得心里平靜下來一點(diǎn)點(diǎn)了。
偶爾在床上翻來滾去不小心蹭到掛軸我都會神經(jīng)兮兮地對著它道歉個半天——阿宅是唯一知道我有這個習(xí)慣的人。
……就在我為了新羅和塞爾堤畸形卻純粹的愛情激動半天,又一次伸手去捶的時候,耳邊仿佛傳來了水滴到地板上的聲音。
但我卻沒有理會,我就是這么一個毛病:電話響了,我一定要等得自己不耐煩了才會去接;有人敲門,我一定會等到門外的那個人開始喊起名字來了才會去開……
況且今天傾盆大雨,可能只是我一不小心聽錯了,所以我沒有去理會。
也可以說是我完全沒當(dāng)回事,也可以說是我沒聽到。
畢竟在這個正常而現(xiàn)實(shí)的世界里,沒有人會刻意去想些怪力亂神的東西的,包括唯恐天下不亂的我在內(nèi)。
直到整個《無頭》的25集全部結(jié)束,我還沉浸在狗血的結(jié)局里不能回復(fù):折原臨也都這么用心險惡地算計了,居然還是這么個大團(tuán)圓的結(jié)局,你說他會不會哭呢?
嘛,這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只要塞爾堤和新羅在一起了不就好了——我愉快卻惡劣地笑了一下,像只偷腥的貓。
土豆網(wǎng)被我關(guān)閉了,只剩朋友的生賀還有大半。
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讓我有些不習(xí)慣?照{(diào)似乎太冷了,我雙臂上漸漸升起寒氣,哆嗦了一下,腳趾已經(jīng)冰涼了,在這么下去恐怕要感冒了。
聽以前初中坐我后面那個混社會的男生說,失血過多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不知道現(xiàn)在他還有沒有活著,又或者在哪次干架中被人砍死了。
對于那邊那個社會,我一直是向往但恐懼著。
……而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什么,總覺得房間里變得潮濕了,帶著一股揮散不去的水汽——不應(yīng)該的,開著空調(diào)的房間里應(yīng)該是干燥的才對。
于是我回過頭去想要拿遙控器把空調(diào)調(diào)高一點(diǎn)。
卻沒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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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剛剛偏了一點(diǎn)點(diǎn)腦袋的時候,一只帶著白手套的手就從我身后伸了過來。它穿過我散在左邊的黑色長發(fā),撫上我的臉頰。
我的心臟一瞬間沒有跳動。
然后更加劇烈地狂跳起來。
那時候我才明白,人在經(jīng)受最大驚嚇時,一般是難以尖叫的,因?yàn)槟欠N壓抑沉悶的氣氛讓人根本不敢出聲破壞,還企圖維持這虛偽的平衡,哪怕多一秒也好。
我也是這樣,在被隔著手套的手撫摸著臉頰的時候,我劇烈地抖了一下,但是沒有出聲,不敢出聲。
——搞什么!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那手套仿佛是在冰水里浸過一樣,潮濕冰冷,還有聚集起來的水珠順著我的臉滑下去,有些在下巴匯聚后就滴落了,而有些則一直順著脖頸下滑,滑過鎖骨、胸前……
腦子一片空白,直到寒冷刺骨的水珠滑過皮膚引發(fā)異樣的觸感,才讓我神智恢復(fù),不過恢復(fù)后我又抖了一下——因?yàn)榭謶帧?br>
是誰呢,是誰。
但我最想做的事情不是回頭看清是誰,只想快速地逃離,立刻,馬上!
現(xiàn)在坐在電腦前面的你一定在用著一顆麻木的心瀏覽著這個短篇吧,是不是無論我怎么描述你都感覺不到當(dāng)時我恐懼的恐怖心情?你在嘲笑我嗎,你在嘲笑有此奇遇還不知好歹的我對不對?
此時我也不想弄清楚TA是怎樣穿過大門外面的鐵閘門、正門和我完全沒有打開過的房間門的,我只想快點(diǎn)脫離這個緊張到讓人想嘔吐的氛圍。
可是我太沒用了,因?yàn)槲也桓覄,一動都不敢動?br>
我保持盤腿而坐的姿勢,隱約可以從面前的屏幕上看到我此時僵硬的面容。
——我像一條上了岸的魚一樣,張著嘴巴卻只能微弱地呼吸。
我吸進(jìn)的真的是空氣嗎?
而我卻覺得我待在冰冷潮濕的真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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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一直想我出現(xiàn)嗎!
冰冷的手還停留在我的臉頰上,背后傳來用熟悉的聲音講出的沒有問句的日語。
而為了不用看字幕而在初中暑假瘋狂學(xué)習(xí)過日語的我,這當(dāng)然不在話下——但是我不懂,不懂為什么聲音這么熟悉,不懂為什么口吻這么熟悉,不懂為什么……我一直在想他出現(xiàn)。
……這話什么意思?
我在想誰出現(xiàn)?
我能想誰出現(xiàn)?
誰能出現(xiàn)在我眼前?
下一秒那只手強(qiáng)硬地掰過我的臉,對上墻上那個掛了斯夸羅掛軸的位置。
——掛軸還在,白色的邊還有淺藍(lán)色帶暗紋的底,常年掛在墻上卻沒有半點(diǎn)積灰,因?yàn)槲颐看味甲屑?xì)地將它擦得干干凈凈。
但是,里面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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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回想起來,大概是神給我了勇氣。
后來我又考慮過,那晚是不是父母在家就不會有事了——但一切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再來談這些都失去了意義。
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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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因?yàn)樯窠o的勇氣而回頭了。
但是我又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扯著躺倒在床上,身上覆上了另一具身體,散亂的黑色天然卷長發(fā)有一部覆蓋在了臉上,被我慌亂地?fù)艿揭贿叀?br>
冰冷的水從他的身上流到我的身上,逐漸浸濕了我絲綢睡裙。因?yàn)槲业拇髣幼鳎棺又皇强翱暗卣诘酵尾俊?br>
但我看見他的臉了。
我看見他有銀灰色的狹長眼睛,我看見他有高挺的鼻梁,我看見他有薄薄的嘴唇,我看見他有尖窄的下巴,我看見他有歐洲人的深輪廓。
我的聲帶可能是失去作用了,否則我明明念了他的名字,又怎么會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呢。
我明明念了的……
——SuperbiaSqua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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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從來沒考慮過我在做夢的可能性。
因?yàn)橐磺卸际侨绱苏鎸?shí)。
到17歲為止都沒有嘗試過深吻的我,在17歲的一個晚上接受了一個french kissing,或許不止一個。
舌尖相互摩挲是的感覺是如此奇妙,令人不禁戰(zhàn)栗著期待之后的事。
欲念深重的人更容易意亂情迷。
在今夜之前,我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我竟這樣的欲念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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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去了淋透了雨水的巴利安制服,他從冰冷一下變得炙熱。
我是遭到報應(yīng)了。
我不應(yīng)該在半夜受到男性朋友的短信的時候捶那張掛軸說“出來陪陪我啊”,不應(yīng)該在自己傷心的時候捶那掛軸說“都不知道安慰我一下”,不應(yīng)該在聽到女性朋友說她和別人上床之后捶那張掛軸說一些破廉恥的話。
作為意大利男人的他是不會在意這些話的。
但是我遭到了報應(yīng)——這真是個甜蜜到甜膩的報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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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停他就不見了,留下屬于我的狼藉的臥室……還有他沒來得及穿上的繡著巴利安徽章的外套。
盡管我失去了貞潔,但我卻異常安心。
像是把無底洞一樣的心加上了底,盡管還是空的,但卻有了填滿的可能——我突然明白了一種叫意義的東西。
我紋在胸口上的S文身是有意義的,我喜歡他是有意義的,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我不只是個膚淺的莫名其妙的人。
從爸爸的香煙里拆了一支出來,我用我心愛的芝寶打火機(jī)點(diǎn)燃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此時的房間是覺得安靜,但我仿佛聽到了煙草燃燒的聲音。
尼古丁帶來的溫暖的暈眩感讓人昏昏欲睡,我加緊又抽了幾口就把煙蒂丟掉,收拾收拾之后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下我就是一個抽煙喝酒,耳釘文身都不缺的四有青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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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每一個雨天他都會出現(xiàn)。
在房間外有人的時候,他就會安靜地陪我。
但我仍舊覺得我很卑微。
我想要摸摸他的頭發(fā),但我怕他嫌棄我;我想聽聽他的聲音,但我怕他嫌我煩而嫌棄我;我想要仔細(xì)地看看他,但我怕他因?yàn)槲夷抗馓潘炼訔壩摇?br>
我什么都不敢做,因?yàn)槲遗滤訔壩摇疫@個什么都不是的少女。
在這種時候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書桌上對著翻開的厚厚練習(xí)冊發(fā)呆,連保護(hù)眼睛的臺燈都沒開,發(fā)呆的內(nèi)容無非就是他。
而他則一手撐著腦袋側(cè)臥在我的床上翻著我的英文原著,銀色的長發(fā)遠(yuǎn)遠(yuǎn)地鋪開著。
他在看什么呢?《暮光之城》?《哈利波特》?
我的英文原著也就只有這兩套,無論他看哪一個都讓我覺得……如此可愛。
窗外急驟的雨點(diǎn)還在拍打著窗戶,手機(jī)震動著大概又是哪個同學(xué)的邀約。本來下雨天就夠不想出去的了,現(xiàn)在我更是舍不得這時的氣氛,安靜又和諧。
而有時候我們也會講上一兩句話。
最初的時候是他先開的口。
『喂,說點(diǎn)什么。』他低沉的聲音透著漫不經(jīng)心。
我筆也沒有拿,只是一頁一頁地用均勻的速度翻著教科書,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沉默良久之后道:『你覺得……我怎么樣!
他在喝著那瓶他帶過來的龍舌蘭,我等他喝完這一杯,瓶口和高腳杯相碰發(fā)出“咯”的一聲。他用手撐著下巴,瞥了我一眼,說道:『……還不錯。』
那天雨停后,我急急忙忙跑到鏡子前面,想要看清楚這個斯夸羅說還不錯的女人到底長什么樣子。
——我覺得我是瘋了。
——而且瘋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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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暑假結(jié)束得很快,畢竟扳著手指頭數(shù)來數(shù)去也只有二十來天。
開學(xué)要搬行李到學(xué)校宿舍的那天,我把掛軸也帶去了——說不清是什么心思,大概就是覺得一周里有幾乎六天都在學(xué)校里,放在家里反而不安心。
就在開學(xué)的第一個周四晚上,老天就不負(fù)我望地下雨了。
他就乘著這盛夏的驟雨進(jìn)入了我的寢室,而此時我才感受他作為一個殺手的那一面,腳步聲悄無聲息,若不是我特意等他,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這靜謐的寢室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
『你來了?』
『啊。』
『快進(jìn)來!
我撩開蚊帳,他就一躍進(jìn)來了,順便脫掉他每次都濕透的衣服丟在凳子的靠背上。
我習(xí)慣裸睡,所以他就夾緊我的雙腿,我們就這樣赤.裸相擁。
我把枕頭讓給他,而我枕著他結(jié)實(shí)的手臂。他的眼睛折射出銀色的暗芒,讓我移不開眼——此時的我終于有勇氣看著他的。
只有這樣,我才能夠更進(jìn)一步——擁抱他。
『嘖,別看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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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之后他又不見了。
我?guī)е悦院谋砬樗⒀老茨,和阿宅吃完早飯后到教室,然后就發(fā)生了被同桌指著脖子上的草莓說要配藥膏的事情。
他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吻了我……
“斯夸羅……”我喃喃著。
我是否也可以自大地臆想一下,我在你心中的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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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候就離校了,此時雨已經(jīng)停了一會兒,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道不太明顯的彩虹。
不愧是杭州這個東南沿海城市,雨一停馬上就出這么大的太陽,蒸得空氣里水汽騰騰,悶熱得就像桑拿一樣。
既然已經(jīng)雨停了,那么斯夸羅他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去了吧。
我拉了拉書包的帶子,從邊上放水瓶的網(wǎng)兜里抽出純黑的太陽折傘,剛打算打開,一只手冷不防地伸過來,從我手里抽走了傘柄,自顧自地?fù)伍_了。
我愣了一下,看過去。
那個人修長的身姿就映入眼簾,銀色的長發(fā),銀色的眼睛。
是他沒錯。
周圍的同學(xué)看見他的出現(xiàn)都騷動了起來,有些人還在倒抽氣,有些人已經(jīng)議論了起來,甚至樓梯邊上的一群女生已經(jīng)打算要推一個人出來過來搭話。
而他不為所動,只是挑起一邊眉毛,瞟了我一眼,就撐著傘管自己走了。
我在原地頓了一頓,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就急忙跑過去跟上他的腳步,躲進(jìn)傘下,挽住了他撐傘的手臂。
『雨已經(jīng)……』停了,你怎么會還在?
他打斷我的話:『已經(jīng)不是問題了!
心臟停頓一秒。
我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握上了他拿著傘柄的那只手,他松開了一點(diǎn)空隙,好讓我有機(jī)會和他十指交握。
既然水鬼先生已經(jīng)脫離了幽靈的行列,那么是不是就意味著人類小姐將擁有與他共同生活的機(jī)會了呢?
眼眶逐漸地?zé)崞饋砹,我任著自己流下淚水,但是微笑是難以改變的。
嘲笑我吧,但是無論你怎么嘲笑我,我也會雀躍地保持下去——原來得到回應(yīng)是一件這么幸福的事情。
『太難看了,垃圾!
他的話在耳邊響起,我原本有些氣憤地用手背擦干眼淚轉(zhuǎn)過頭去,卻看到他低下了頭,臉上是難得一見的溫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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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實(shí)在沒有寫HE短篇的動力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