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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ao連城璧~~
神醫(yī)說,我至多還能活一年。
一年,如此之短的時間,讓我在發(fā)現(xiàn)自己對救命恩人心懷愛慕的時候,只能咬咬牙咽在了肚子里。
及至后來,發(fā)現(xiàn)恩人喜歡的不是我這樣的,我無法自拔地嫉妒了。
想看看那個女子到底是如何模樣,便偷偷和著四娘一起跟去了濟南沈家。
沈璧君即將出嫁。
我被四娘扮作侍女的樣子送進了沈家,一路配著沈璧君直至她上了花轎。
喜炮聲不斷,我的腦海里回憶起那個女子的容色,果然不負天下第一美女的稱號。
即便是我,也覺得只有這般容色的女子方能配上,蕭十一郎。
四娘和我說,蕭大哥一定會去劫親。我便在迎親的路上看見蕭大哥為了沈璧君和連城璧大打出手。
蕭大哥他愛沈璧君。
在明白這一道理之后,我嫉妒、發(fā)瘋、幾欲成狂。
昏倒之前,我想起了神醫(yī)的話。
“怒者,損肝傷心,不可久活矣。”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了。
我在無垢山莊也呆了半月時間。
那日,連城璧與沈璧君大婚,我昏倒在無垢山莊莊外一里的樹叢里,山莊的園丁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我,將我?guī)Щ厣角f由白楊綠柳救回了性命。
我說自己無家可歸,簽下一份契,成了無垢山莊花圃的園丁。
我不認識花草,可我喜歡他們。
他們不會不理我,不會不愛我。
我每天給他們澆水、施肥,為每一株花剔去身旁的雜草,讓他們在我的手里逐漸長開、盛放。
“你是個細心的女子!
我回頭,為了這突兀的聲音。
月光下,這是一個如壁的男子。
我無法形容這個男子的容顏,他只需站在那兒,我就已為他的風采他的氣勢所折服。
不強勢、不霸氣,卻引人臣服。
我問:“你是誰?”
他答:“連城璧!
這是我和連城璧的第一次相識。
我們聊了很多,不知道為何他會與我這樣一個人說話。
無垢山莊的莊主和山莊里的小園丁,恐怕沒有人會想到在這么一個雨后的月夜,我們把酒暢聊。
喝了酒的后果是第二日我吐著血,受著白楊老人的針灸治療。
白楊老人責罵我不想活了,我說自己本就活不了多久,早些死了也好。
于是,手臂上針灸的力道越發(fā)重了。
綠柳老人在旁聽了,為我氣憤,說,從沒見過如我這般輕視生命的女子。
我便告訴他,我本就活不了多久,便要趁著這短暫的時光活得更加恣意。我還說若有可能,我要喝更多的酒。
我愛喝酒,是因為蕭大哥愛喝。
他以前不讓我喝,可現(xiàn)在我每天都喝。
可惜,我的月俸不多,買不到那許多的好酒。幸而,廚房的米酒不值錢,我每日里都會拿上許多來喝。
后來,當沈璧君在回娘家的路上失蹤,沒過多久又被蕭大哥送回無垢山莊的第二天夜里,連城璧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我面前。
石桌上,還放著我從廚房取來的一壺米酒。
連城璧坐在我的對面,取過米酒,一飲便是大半壺。
他問:“你知道蕭十一郎嗎?”
我答:“我喜歡他那樣的男人!
我喜歡蕭大哥,愛慕蕭大哥,可卻被人當做了笑談。
連城璧瞧著我,頓下喝酒的動作:“小女子,你根本沒見過他,何談喜歡,那些說書的都是騙人的!
他當我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子,可我早已過了天真爛漫的年齡。
在我提著刀被蕭大哥從血泊里拉出來,在我知道自己只有一年可以活得那一刻,我便早已不是了。
拿過石桌上剩余的米酒,我喝了下去。
他說:“從沒見過如你這本嗜酒的小女子!
我便回道:“只盼望莊主能多給我些月俸,這樣我也可以買些好酒回來,下一次和莊主月下暢談,也能拿得出手!
他忽然大笑起來,眼中的笑意不容作假。
我瞧著他,也跟著笑。
可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我的月俸真的漲了,連城璧給全莊人都漲了一成的月俸?蓻]來得及去買上一壺酒,我就倒在了花圃邊上。
白楊綠柳說給我醫(yī)治的藥物價值,恐怕我這一輩子的月俸加起來都抵不上。
“不要浪費藥了。”
我至多能活一年,不,我剩下的時間連一年都沒有。
我無藥可治。
身子便這樣拖著,在白楊綠柳的招呼下,連廚房都不給我米酒喝了。
我只能侍弄著花草。
那一日,我穿過花草的搖曳,再次看見了那個我討厭的女人。
沈璧君。
連城璧和她站在一起,兩人并肩在石徑上走著。
他們很配。
這讓我我不得不承認,沈璧君的美。
四娘說男人都喜歡長相漂亮性格溫婉的女人。
她說自己太豪爽了所以蕭十一郎不喜歡;她說我長得沒有沈璧君美,所以蕭大哥喜歡的不是我。
我緊緊盯著沈璧君,她忽然側(cè)首過來。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仿佛看著你便會讓你忍不住動心。明明瞧得不是你,可你卻希望她能朝你看上一眼。
我捂住嘴,一聲咳嗽,指間跟著也溢出了血。
原來,沈璧君,真的不同。
難怪,蕭大哥愛的女人會是她。
收拾了包袱,當夜我就離開了無垢山莊。
我要回去,回到有蕭十一郎的地方。便是死了,我也要埋在有他的地方。
木門斑駁,桌椅也蒙上了一層灰。
到底有多久,這里沒有人住了。我打了水,將屋子里里外外親掃了一遍,依舊沒有人回來。
蕭大哥拋棄了這個家,說明他已經(jīng)找到了那個屬于他的家。
而這里,只是他臨時歇腳的地方。
我在木屋里等了半個月,等來的不是蕭大哥,而是楊開泰。
楊開泰要找風四娘,我告訴他四娘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來了。他很失望,卻依舊很有熱情,向我打聽了四娘的諸多喜好。
他是個好人,見我面容慘白,還不時咳血,竟將白楊綠柳從無垢山莊請了過來。
白楊綠柳見了我大驚失色。
我以為他們是因為我要死了的緣故,他們卻說,連城璧正差人四處找尋于我。
最后,我還是回了無垢山莊。
見到連城璧,他與我一般,神色憔悴。唯一的區(qū)別,我是因為活不了多久,他是勞累太多。
我說:“連城璧,謝謝你的關(guān)心!
他卻回答:“小女子,有白楊綠柳在,別擔心。”
我當然不擔心,白楊綠柳,他們可以脫著讓我活得再長一點,卻無法讓我活得更久一些。
連城璧再沒有和我喝過酒了。
我終日里只見到他陪在沈璧君身邊,也只有在沈璧君身邊,連城璧才是一個已經(jīng)成了婚的男人。
我討厭,人人都愛沈璧君。
蕭大哥如此,連城璧如此。
不知道從哪兒順了酒過來,我一個人在花圃里喝得暢快。
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那原本對蕭大哥的戀慕,此刻盡數(shù)換成了對沈璧君的妒忌。
我羨慕沈璧君有良好的家世,羨慕她的容顏美貌,羨慕她從沒有經(jīng)歷過悲傷苦難,羨慕她有人護著愛著,我羨慕她所有的一切。
只因,我沒有。
躺在草地上,我看著天上的星星。
不知何時,連城璧出現(xiàn)在了我的身邊。
“小女子,你當真喜歡蕭十一郎!
肯定的語氣,道出既定的事實。
我翻過身,眼神落在一襲錦衣的他身上:“我很早就告訴過你,只是你不信!
他問:“為何女子都愛蕭十一郎?”
我答:“如您愛沈璧君一樣,我只喜歡我的蕭大哥!
“你該陪在蕭十一郎身邊,而不是在我的山莊里。”
“我該去蕭大哥那兒?”
這是一個多么可笑的話題。
我又灌下一口酒,只是剛咽下一口,酒瓶就被連城璧奪走了。
我看著他握住我的手腕,思緒卻回到了那一個血夜。
那一夜,我沖進仇人家中,拼著最后一絲氣力報了滅門之仇。那一夜,我本該死,是蕭大哥將我從血泊中救了出來。
那時,蕭大哥便是如此牽著我的手。
蕭大哥說,女孩子,是要好好生活的,以后別干這種事兒了。
我手腳的筋脈是在后來續(xù)上的,但肺腑心脈上的傷卻永遠也好不了了,神醫(yī)說我至多只有一年可活。
蕭大哥說,他會養(yǎng)我一輩子。
而我離開了,他也跟著食言了。
“連城璧,干脆你養(yǎng)我吧!
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說出這句話。
可是當我說出這句話時,連城璧只伸手攬過我的肩膀,他將我攬進他的懷里,他輕輕拍著我的背脊,安撫我近乎低靡的情緒。
我甚至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當白楊綠柳以一種難以置信的口吻告訴我我懷孕的時候,我同樣覺得不可思議。
我竟然懷孕了。
我和連城璧的事隱秘,沒有外人知道,眾人都追問我孩子的父親是誰,我卻只讓白楊綠柳開些養(yǎng)胎的藥。
這孩子,白楊綠柳是勸我不要的,因為孩子會讓我的身體更差。
我還是堅持要留下孩子。
我說,若是這孩子能生下來,也是我的血脈延續(xù),若是不能生下來,也有和我陪葬的了。
連城璧說,這是他唯一的孩子。
他從不肯喊我的名字,總是小女子小女子的叫著。
直到,小公子偷襲無垢山莊那一天。
我不清楚江湖中的事,只知道逍遙侯被蕭大哥殺死之后,逍遙侯殘余的手下四處報復(fù)。
其中,一個名為小公子的人,打上了沈璧君的主意。
沈璧君被擄至花圃藏匿的時候,我正好也在,根本來不及反映,腹下的疼痛讓我登時倒地。
我甚至可以清楚得感覺到血液流出的溫熱。
小公子在追捕的人趕到時帶著沈璧君離開了,那些侍衛(wèi)根本沒有注意到花圃旁還倒著的我。在他們眼里,沈璧君遠遠比我重要。
或許,倒在血泊里我已經(jīng)死了吧。
“救命……”嗓子應(yīng)該是嘶啞的,我甚至連抬起一只手臂的力氣都沒有,我往上抬頭看著,手指往前費力地伸著,終于推搡下了那迎春花的花盆。
“花蕊,花蕊,花蕊……”
近乎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的手指緊緊揪住他的上衣不放松,“連城璧,你告訴我,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去找白楊綠柳來!彼剡^頭,大聲吼道,“快叫兩老過來,快!”
我瞧著他焦急的神色,不知為何,覺得了一絲苦楚。
等我醒來的時候,孩子已經(jīng)沒了。
而無垢山莊的每一個人都清楚地知道了我與連城璧的關(guān)系。
蕭大哥得了消息來看我,一如既往的關(guān)愛,手掌撫過我的頭頂,說:“花蕊也長大了啊,這次是大哥沒有保護好你。”
這一次,他本是為了保護沈璧君而來。
我多想說,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我只是簡單的希望能和你永遠在一起罷了?墒俏也荒苷f也不敢說,我害怕一旦說了,蕭大哥便再不會如此親厚于我。
我只能哽咽著,說:“蕭大哥,我回木屋找你,你已經(jīng)不在了!
“花蕊,大哥不會再回去了!
“什么?”我撐起身子,驚聲問道。
“大哥要去大漠游歷,以后恐怕照顧不到你了;ㄈ铮B城璧是正人君子,定會好好待你!
“大哥,你便是這樣認為的嗎?”
“是。”
送走蕭大哥以后,我靠在枕邊,心里難受地想,倘若是沈璧君,蕭大哥你是否也會愿意她和另一個有家室的男子糾纏不清,你恐怕會為了她的名分而據(jù)理力爭吧。
可惜我不是,我是花蕊。
連城璧的夫人卻是沈璧君。
所以,你不會讓連城璧為了我傷到沈璧君,而連城璧更不會與沈璧君和離,他更不會因此而娶我。
他是正人君子,會好好待我。
這一切,我應(yīng)該明白的。
“與沈璧君的姿容風采相比,那這一個都快要死了的女人竟然懷上了莊主的孩子,可真是有夠可笑的。
若她還有一絲自知之明,便早些離了無垢山莊吧!
所謂的流言蜚語傳到我的耳朵里時,恰好我的病又翻了起來。整日里不停地咳血,當年在肺腑心脈內(nèi)早就積壓已久的暗傷,趁著這一次轟然爆發(fā)起來。
白楊綠柳開給我的藥,總是趁人不注意倒進窗外的花圃。
我說怕是自己大限已到,想要回家去看看。
也不知道連城璧是如何想的,竟答應(yīng)陪我一起走。
他要跟,那便跟吧。
我的家里,早已無人。
殘垣斷壁,正是當年滅門時的一把大火留下的痕跡。
我說:“若是我死了,就把我燒成灰灑在這里!
連城璧沒有回答,將我鎖緊懷里,良久才說:“不要說這些,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我不想回去無垢山莊,便請人將老宅重新建起來住進去。連城璧這一次沒有強求我要回去,只是吩咐讓白楊綠柳跟過來照顧我。
兩年后。
我還活著。
每天都在咳血,每天都在暈倒,但我還活著。
這真是一個奇跡。
然后,連城璧跟我說:“我們成親吧!
我永遠也不會想到,連城璧的謀慮如此深遠。
他用沈璧君牽制蕭十一郎,讓大哥兩年未踏足中原,他花了兩年時間接手和擴大逍遙侯留下的勢力,他一邊維持著無垢山莊武林正派的形象,一邊卻也經(jīng)營著天宗這一股隱秘的勢力。
我知道,他將這一切告訴我背后代表的意義。可我不怕,一個隨時都會死的女人,完全不懼怕。
那是我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光。
我穿著紅色嫁衣,回望金陵。
十里紅妝,漫天緋紅。
連城璧給了我一個作為女人人生中最盛大最奢華最隆重的婚禮。
我堅持著和他拜完了天地。
血滴在衣衫上,都是紅的顏色,無法分辨。等到血腥味再也掩蓋不住之時,蓋頭已被人從外面揭開。
“花蕊!”
他抱著我,眼神驚慌而失措。
我漸漸笑起來,原來,他也有這種表情的時候。我多想問,可我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想知道,連城璧,你是真的愛我嗎?
在有了沈璧君這樣完美的妻子后,你愛過我嗎?
那一夜,你和我開始之時,你愛我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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