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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緣滅
壹:緣起
師傅曾對他說,十八歲那年,他會遇到他的劫數(shù)。他追問,何劫?
師傅笑而不答,只說到時自會分曉。他卻無端的覺得,師傅的笑容中,摻著些寂寥無奈。
年少氣盛,他自是沒將那話放在心上。
十七歲那年,他被準下山。從此,御劍而飛,游遍五湖四海,看云卷云舒,江山如畫。無比愜意逍遙。轉眼,他便過了十八歲。
被急招回山的那天,他正御劍而飛,突然身邊一陣狂風,只見一道白光急速閃過,他險些被甩下飛劍。那擦肩而過的衣袖上,沾著一股隱約的梨花香。
回山后,師傅規(guī)定,一年內(nèi),禁止他下山。他不服,硬闖大門,被同門弟子一擁而上的制伏。師傅嘆了口氣,將他關進了思過崖。
我是為了你好,終有一日,你會明白。師傅說這話的時候,眉間的哀愁更甚。
他只是冷笑,一字一頓的回答:人定勝天!
師兄……茯苓端著飯菜,站在法陣外輕聲喚著。
他收回思緒,慢慢站起。帶動鐵鏈一陣晃蕩。
在思過崖的每日,茯苓師妹不管風晴雪雨,都會為他送飯。想到這里,他的臉色不由得柔和了許多。
難為你了。他笑著接過飯菜。茯苓那清秀的小臉一下子紅了。
茯苓……茯苓只要師兄沒事……
她囁嚅的說完,幾乎是小跳著跑開了。
他走回陣中,盤腿坐著。將意念施放在鐵制的筷子上,從法陣的后邊,飛出許許多多的鐵筷子,聚合在一起,一陣藍光閃過。他猛地咳出一口血。一把黑色的短劍,從半空落下,啷當一聲磕在他的面前。
他捂著陣陣發(fā)疼的胸口,彎唇一笑。
貳:必然
師傅的法陣,他到底是小看了。等他踉蹌的逃下山,真氣幾乎全部喪盡。終于,他眼前一黑,倒在了一灣潭水邊。迷蒙中,鼻端又縈繞著那淡淡的花香。
等他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梨花壓枝的樹林中。他握著短劍,扶著梨樹,朝著靈氣最盛之處前行。
花瓣紛飛,如雪。
在那花中的,是一位起舞的美人。
她白衣賽雪,顧盼生輝,衣袂隨輕靈的舞步蹁躚。
看著呆住的他,她笑容靦腆:我叫暮黎兒。
他的心跳,幾乎剎那停止。
原來世上,真的有一見鐘情。
暮黎兒是妖,這一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粗孔狙陲椫乃,他突然覺得,沒了真氣,也是一件好事。起碼,她不知道他是修真者,她不會逃開他。
他開始了養(yǎng)傷的閑散生活。興致高時,會拉著暮黎兒的手,教她簡單的劍式。低頭看著她緋紅的臉頰,他只想一直這樣下去。
傷,總是會有好的一天。
他一層層揭開綁帶,那些被鐵鏈穿身而過的傷痕,已經(jīng)全部不見。
暮黎兒為他開了一壇梨花白,濃烈的酒香混著她身上淡雅的梨花香,讓他未飲先醉。
他折一片竹葉,吹出凌厲的哨聲。暮黎兒云袖輕舒,于月白風清之時起舞。
忘了時間,忘了天地,他的眼中,只留一個她。
叁:離開
沒想到,分離的時刻,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他照常去臨近的小鎮(zhèn)上,買了些日常所需。歸路上,他無意中望見一支金步搖,銀白色的釵子,末端雕刻著梨花錦簇,分外適合暮黎兒。他沒有多想便買了下來。只是想象著將它插在她如緞的發(fā)中,他的腳步便不由得輕快。
如往常般美麗的梨花,誘人的香氣,只是少了那人的身影。他瘋了般找遍了整座麗花林,再沒有她優(yōu)雅起舞的身影。
他一人坐在潭邊的石頭上,發(fā)呆至月上中天。
最后,他將那支金步搖放在衣服的最里層,轉身,回到山上。
他放下清高,放下尊嚴,為了心愛之人,恭敬的跪在師傅面前,重重的磕了個響頭: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師傅背過身,無奈的嘆了口氣:世上凡事,皆有因果。得到幸時,定會結下業(yè)。你確定想知道原因?哪怕萬劫不復?
弟子無懼。
師傅沉默良久,只是揮了揮手:三月后,天罰將至。吾門弟子將前去鄴城,開通妖界,人妖大戰(zhàn),妖界已經(jīng)廣發(fā)招妖幡。
聞言,他從手,冰涼到心。
你去吧,好好準備。
他再次磕了一個響頭,靜靜退出。
兵戈之聲,劍嘯空靈。他瘋一樣的練劍,短短數(shù)日,劍技精進神速。茯苓幾乎是哭著說:師兄,你不要這樣好不好?茯苓好擔心你啊。
他無表情的收劍,遙望著天邊初生的太陽。
距天罰,尚有三日。
當晚,他無聲無息的下山,獨自一人來到鄴城,喝了一晚的酒。梨花白中摻了水,香味遠不及暮黎兒所釀。
別喝了,別喝了……
半醉半醒間,他暈倒在桌上。有人哽咽著搖他的肩膀。
他微微笑了笑。
看吧,他的黎兒,善良單純,不染一絲雜質(zhì)的黎兒,果然出現(xiàn)了?墒撬缓茫须s念,有私心。
對不起。
他小聲的呢喃著,一手拽過暮黎兒的手臂。在她驚呼尚未出口之前,打暈了她。
他將她關在了山上的鎖妖塔中。而自己提著劍,隨師傅下山。
我恨你,我恨你!放我出去!
暮黎兒在塔中哭喊。他握著手中的金步搖,一言不發(fā)的離開。
肆:重生
激戰(zhàn)三天,天雷轟響,日月無光。
這場戰(zhàn)爭,不過是修仙者想要踏著妖界,向仙界更進一步罷了。其實,妖性大多純良,他們能有什么錯呢?
他知道這點,可他還是將那些無辜的小妖斬于劍下。因為他從小便是被這樣教導的:除妖,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不過暮黎兒是他生命中的一個例外,她太孱弱溫柔,他想保護她。
最后,他拼盡全力,與其他弟子一起夾擊妖界之主,雖然將其重創(chuàng),自己卻也受了太重的傷。
回到山上,他拄著劍,一步步走向鎖妖塔。
黎兒……他輕聲喚道,咳嗽一聲,他靠著鎖妖塔坐下。遙望著天邊一輪殘月,微笑著。
黎兒……其實,我有一個禮物……
他雙手沾血,慢慢的將那支嶄新如昨的金步搖掏出。話說了一半,他雙手一顫,慢慢垂落。
月色如雪,負了韶華。
師兄……師兄……茯苓在他耳邊輕喚著,笑容明媚。
師兄,山上新來了一名弟子,師傅讓你去教導呢!嘻~師兄你也要升級為師傅了~~
是嗎?
他懶懶回答,從樹上躍下。御劍向煉劍臺飛去。茯苓對他的心意,他不是不知。只是不知為何,從百年前的重傷中奇跡活下來后,他便對情愛之事毫無感覺。也好,這樣可以專心練劍飛升。
御劍瞬息而至。煉劍臺上,早已候著一人。
她背對著他,如緞的黑發(fā)鋪在纖弱的肩膀上。
聽見大劍落地的風聲,她轉過身來,頭上斜插著的金步搖輕輕搖擺。銀白的釵身,末端雕刻錦簇繁復的梨花。
他的心臟瞬間停止跳動。
她微微一笑,眉目如畫:我叫木黎兒。
人影重疊,他頭痛欲裂。
漫天梨花飛舞。
番外:不見花開日
暮黎兒是個梨花妖,雖然她更喜歡別人叫她花精,那樣,顯得她比較氣質(zhì)。盡管她不知道,一個妖,要氣質(zhì)有什么用。
在她剛剛能夠幻化成人的時候,她迫不及待的離開了一直生活的梨花林,在空中翱翔。風急速呼嘯而過,云絲清涼飄忽,大地像是在云海中沉浮變換。她喜歡這樣的感覺。
可是沒想到,前面居然還有人在御劍而飛!她一時失神,差一點撞上,還好及時更改路線,他們只是衣袖輕擦而過。
她心有余悸的回到了梨花林。但那人負手立于劍上,背影悠然的身姿,就這樣烙刻在了她的腦海里。
要是能再見面就好了……她有時會這樣想。
沒想到,真的見到了!
他藍白相間的道袍上滿是血跡,狼狽的倒在了她洗浴的潭水邊。她沉入水中,慢慢向岸邊的衣服游去。
但他卻毫無動靜。
她快速的穿好衣服,好奇的走向他。發(fā)現(xiàn)他的琵琶骨被洞穿,身上有著五雷印的燒傷痕跡!
她不假思索的救了他。盡管,在他醒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收了她這個“妖”。
出乎意料的,他們居然相處的很融洽。
他絕口不提修仙之事,暮黎兒便想:或許他受傷之后,不能分辨妖魔了也說不定。
美好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她那滿溢的幸福,被突如其來的招妖幡打破。
她曾經(jīng)的好友,她現(xiàn)在的心上人……為什么,他們不能友好相處呢?
從出生以來,她頭一次落淚。
她回到了妖界。
原以為不會再見了,本來已經(jīng)下定決心忘了他的……可是當他出現(xiàn)在鄴城時,她的心,忍不住驚喜的狂跳起來。他喝酒喝到頹廢,喝到爛醉。她于心不忍,于是支錢,囑咐店小二在酒中摻些水。
看到他醉倒在桌上,卻依舊有一杯沒一杯的灌著時,她終于還是走到了他身邊:別喝了。
哪里想到,這是他的陷阱!
她被關進了鎖妖塔。
暮黎兒知道,他一定就站在鎖妖塔的外面,但她哭喊咒罵,他都不理會。
她喊到咯血,喊到嘶啞。最后,她放棄了。
她好恨,恨他的狠心,把她的心意扔到地上,狠狠踐踏。
不知過了多久,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不過十分虛弱,斷斷續(xù)續(xù)。
她不想理他。
后來,他可能生氣了。再沒有發(fā)出聲音。
她卻又不安起來。因為這份寂靜,有些不大尋常。她伸手,試圖去觸摸那布滿雷咒的大門。門突然的打開,久違的光線射入,刺得她睜不開眼。
一個威嚴沉穩(wěn)的男子站在門邊,他的身旁,躺著他。
暮黎兒所有的冷靜一下子沒了。她幾乎是爬到了他身邊。
他傷的好重,臉色慘白。她伸手觸探他的鼻息……
他……死了?!
只有你能救他。那男子的聲線一如他的外表。
你有千年的靈力,可以護住他的元神不滅,其余的,我會想辦法。
他說了很多,暮黎兒一字不落的聽清了。
啪嗒——
有淚珠,滴落到他安睡的臉上。
無論愛恨,在看見他的一刻,全部沒有了。
她握住他的手,被那支金步搖劃破了手掌。
我聽到了花開的聲音,卻沒想到花落的結局……我想讓你活下去……
暮黎兒哭著拿起那只金步搖,把自己千年的靈力給了他。
等到他再次睜開眼睛之時,她靜靜的懸浮在他頭上,微笑著。
三魂七魄,悄然散去。
她走了之后,不知那片梨花林會怎樣呢?它們那么美啊……
暮黎兒在消散之前,突然想到了他們初次的相遇。他張狂一世,御劍馳騁,白衣道袍在風中凌亂……
忘了她吧,輪回之后,幾多過往,幾多情殤,盡數(shù)拋卻。就讓他們,擦肩如路人,相忘于長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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