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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章結(jié)章
狐仙阿璃在即將修煉成人形的時候,狐貍姥姥送了它一份大禮,“禁閉鎖仙洞百年!”
阿璃不解,自己在同輩之中雖算不得出類拔萃,但也機(jī)靈活潑,平素還頗得姥姥歡心,稱她是最有靈性的孩子,雖說調(diào)皮搗蛋了一點,卻也絕沒犯過要在鎖仙洞中禁閉百年的錯誤,更何況她就快修成人形,姥姥怎么忍心耽誤她百年時光?
然而狐貍姥姥的決定是沒有狐貍可以反對的,也沒有能力反對,鎖仙繩一出,沒有誰能逃得出它的束縛。
“姥姥,阿璃還是愛你!”阿璃無奈,琉璃色的眼睛里卻還是閃耀著靈動的光彩,百年,很快的,姥姥,必定是有她的理由。
姥姥微一頓首,不忍跳上眉梢,旋即一揮手,阿璃跌入無邊黑暗無邊虛無的鎖仙洞。
渾渾噩噩,昏天黑地,不知道過了多久,幾秒,幾分,幾個鐘頭,幾日,幾年,還是更久,當(dāng)只有無垠黑暗的鎖仙洞出現(xiàn)一絲光亮的時候,阿璃激動的跳了出來:“姥姥,一百年到了是不是?阿璃可以出去繼續(xù)修行了?”
‘姥姥’沒有回答她,當(dāng)光亮漸漸走近的時候,阿璃才看清,原來是早已修成人形的大師姐妙祖,冷冷清清沒有什么言語的大師姐,姥姥總是愛憐地摸著阿璃的頭像是對阿璃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妙祖哪里是一只狐貍,她就是個人,我們阿璃才是一只靈氣十足的狐貍。”
“大師姐,是姥姥讓你來帶我出去的嗎?”長時間沒說話,阿璃覺得自己要是再不說話,估計連怎么說話都要出去之后慢慢修煉了。
妙祖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她就那么在那兒站著,白色的衣裙也靜靜地垂著,她仿佛要把自己站成一處風(fēng)景,良久,緩緩開口:“不,我是來救你的!”
“救我?為什么?百年很快就過去了,阿璃還等著姥姥親自來接我出去呢!”阿璃偏頭,頭上順滑的毛發(fā)齊齊偏向一邊,如她純潔的心思一般柔軟!
又是良久的沉默。
“不,姥姥不會來的,她要你萬劫不復(fù)!”
阿璃驚愕,這個消息無疑是比關(guān)禁閉更讓她無法接受的,“姥姥?要我?萬劫不復(fù)?”
“嗯!”
“不,不是姥姥親口告訴我的,我不信!”阿璃感覺自己的心瞬間抽緊了,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揉著,要把它給捏碎,妙祖進(jìn)入鎖仙洞帶她出去是她夢寐以求的,可是她帶來這樣一個消息,那么,她還不如在這里繼續(xù)待下去。
“你見不到她了,跟我走!”
根本不容阿璃回答,妙祖俯身抱起她帶著她飛出了鎖仙洞。
妙祖停止飛行的時候,阿璃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仙山之上了,是一處陌生的山頭,陌生的樹,陌生的水,陌生的動物,天似乎比仙山之上更藍(lán)幾分,山腳下還偶爾飄來幾縷炊煙,阿璃調(diào)皮地想要去抓住它,卻只在鼻尖留下一陣若有似無的香味。
“美嗎?”妙祖冷冰冰的聲音在此時聽來也多了幾分溫情。
“嗯!”阿璃狠狠地點著她的狐貍頭,美,是真美,較之仙山的空靈飄渺,此處更多幾分自然清新。
“你看那!”妙祖指著山下的某一處,臉上難得的有了一絲表情,嘴角也微微上揚。
阿璃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是一處很平常的院落,姥姥說過,人世世代代都得生活在這四四方方的牢籠里,恪守所謂的為人的禮儀道德,出生,長大,老去,死去,單調(diào)又重復(fù),重要的是,人雖只有短短幾十年的光陰,可是他們心卻是比那些有上千年壽命的精靈要惡毒百倍千倍不止。
“哼!”阿璃別過頭,“姥姥說過,人是最丑惡的,看了都會污了我們狐貍的眼!”真搞不懂大師姐為什么要帶自己來看這么污濁的東西。
妙祖不說話,抱起阿璃,讓她看得更清晰些。
稀疏平常的院落里只有一叢花在盛開,阿璃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只是覺得美,不驚艷不妖嬈,琉璃色的花瓣就那么靜靜地開放著,卻有一種讓經(jīng)過的人都停下來去欣賞它的魔力,花叢旁邊是一方石桌兩個石凳,坐在左邊的男子正把摘下的一朵花戴在女子的頭上,收回手的瞬間輕輕拂掉了沾在女子臉上的幾;ǚ郏踊剡^頭,并不驚艷的臉上滿滿的都是幸福,與鬢邊怒放的花交相輝映,笑開就跟這院中的花一樣讓人著迷。
“真想成為這樣的女子。 边@樣的幸福連此時還身為狐貍的阿璃都忍不住羨慕。
“那就去吧!”妙祖的聲音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冰冷。
“?!”阿璃還未反應(yīng)過來妙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就感覺一股力量強(qiáng)迫性地使自己的靈魂從身體里抽離出來,不由自主地向著那個小院落飄去,越來越接近女子這股力量就越強(qiáng)大,幾乎是在阿璃靠近女子身體的同時,另一股力量從女子周身發(fā)散出來,拼命的想讓阿璃的靈魂遠(yuǎn)離。
阿璃頓悟,妙祖想讓自己靈魂進(jìn)入女子的身體里代替她,而擁有如斯幸福的女子怎會如此輕易地出讓幸福,她的靈魂幾乎是下意識地去抗拒阿璃的接近,夾在兩股力量中間的阿貍掙扎著想要逃脫妙祖的控制,女子的靈魂明顯地承受不了來自狐族大師姐的功力,她的身體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劇烈的反應(yīng),男子顯然還未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明白過來,明明剛剛還是言笑晏晏,不過眨眼功夫怎么就成這樣?他焦灼地抱著眼前氣息越來越弱的女子想要緩解她的難受卻痛苦地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能為力。他口中似乎在喊著什么,可是阿璃聽不到,她只感到混沌,混沌,恐懼鋪天蓋地而來,似乎只要進(jìn)入到女子的身體里她就真的萬劫不復(fù)了。
“琉璃!”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和漂浮在半空哀怨憤怒的女子是阿璃在失去意識之前的唯一印象。
“琉璃,你醒了?”悠悠醒來的阿璃眼里兀的撞進(jìn)一張清秀俊朗的臉,阿璃記得他就是在院子中的男子,奇怪的是此時自己腦海中居然全是關(guān)于他的記憶,相識相戀相伴,種種種種,走馬觀花似的在她腦子里閃現(xiàn),平凡,也刻骨,揮之不去的,還有一個名字。
“黎清?”阿璃試探性地叫出了腦海中的名字。
黎清聽聞傻乎乎地笑了出來,“琉璃,我還是比較喜歡聽你稱我為相公。不過,你能醒來,我真高興。你昏迷了兩個月可把我擔(dān)心壞了!崩枨迳焓忠戳艘窗⒘У谋蛔永^續(xù)說到:“村里的張瞎子說你醒不過來了,即使醒來也不是你了,我揍了他一頓,我的琉璃怎么可能舍得丟下我?”
阿璃呆呆地望著黎清,心里明明知道自己不是琉璃,可是腦子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挠侄际撬瓦B這份溫柔也是如此的熟悉,就如同是自己日日都在經(jīng)歷似的。阿璃從被子中抽出手緩緩地?fù)嵘侠枨宓哪,這眉眼,這表情,這溫度,竟然像是深種在自己心中了,有一瞬間,阿璃甚至覺得自己就是琉璃,不是狐仙阿璃,不行不行,不要再面對他了,再面對下去,阿璃真不知道自己該怎樣說怎樣做了。
“相公,我要休息一會,你先出去!卑⒘с等唬@聲相公自己怎么叫得如此順口,叫出的瞬間還有一股暖暖的感覺蔓延開來,然而琉璃離開時的表情開始在她腦子里盤旋,“要爆炸了要爆炸了!”阿璃在心里拼命地喊著,卻是如何也不敢喊出來,怕驚嚇到了眼前溫文爾雅的黎清。
“那你好好休息,這些日子就不要跟我一起去采藥了,藥鋪的藥材你也不用擔(dān)心跟不上,我會想辦法解決的!崩枨逭f完又想了想,“村頭的李奶奶讓我告訴你她的腿疾服了你開的藥之后好了很多,你現(xiàn)在身體不好就不用天天去她那里了,要是再發(fā)病她兒子會送她過來!
“嗯,我知道了,我不會逞強(qiáng)的,大夫不把身體養(yǎng)好,如如何醫(yī)病治人?”阿璃心底默默嘀咕,“大師姐這是要干什么?強(qiáng)迫自己霸占了琉璃的身體,難道還竊取了琉璃的記憶和感覺?”
待黎清出去之后,阿璃坐起身來好好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確定自己確實是有阿璃和琉璃的思想感覺情感住著琉璃的身體而且自己無法逃脫大師姐的法術(shù)之后,哀嚎一聲仰躺在床上,“姥姥,救我!”
“阿璃姐姐!阿璃姐姐!”一絲細(xì)若蚊蠅的聲音忽然在屋子里響起,阿璃記得這是那個最小最小的狐仙曉曉的聲音。
“曉曉,是你嗎?你在哪?姥姥呢?”曉曉在這里,是不是姥姥也來了?
阿璃跳下床翻箱倒柜地想要找出曉曉,一個毛茸茸地小球倏地就跳到了她的懷里,開心地蹭著她的下巴,癢癢地逗得阿璃咯咯直笑。
“曉曉,曉曉,不行了,不行了,姥姥呢?”阿璃扶著墻,氣喘吁吁地問。
“姥姥……”曉曉驟然安靜下來了,縮著身子蹲到墻角,“姥姥被妙祖壞人關(guān)起來了……”
阿璃愣了愣,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妙祖什么時候強(qiáng)大到可以把姥姥打敗了?她又為何要關(guān)起姥姥叛離狐族?
曉曉站起身來吸了吸鼻子,說到:“姥姥要我跟你說,‘阿璃。妙祖可以逆命,你不行’!
曉曉細(xì)細(xì)的聲音說著這么沉重的話語難免有幾分搞笑的味道,若是以前,阿璃早抱著曉曉滾成一團(tuán),此刻,她反復(fù)琢磨著這句話,百思不得其解,“逆命?為何要逆命?”
小狐貍在旁邊看著著急,竄到阿璃的肩上,“姥姥還說,失去了重頭再來,姥姥不會放棄我的小阿璃的!
“呃……”又是該死的混沌,混沌,妙祖到底要干什么,姥姥又到底要表達(dá)什么?
“琉璃,我回來了!”黎清興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曉曉聽到嗖地一下不知道逃到哪里去躲了起來。
阿璃趕緊爬回床上,逆不了就不逆,阿璃天不怕地不怕雖然有點怕命,但是該接受的還是會接受的,想通了這一層,狐貍愛惡作劇的本性也開始在她身體里蹦跶,所以黎清在推開門的瞬間就看到琉璃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手無力地垂在床沿,臉色蒼白的可怕,嚇得他連背上的藥簍都來不及放下就撲到床前,害怕得脈都找不準(zhǔn)。
“琉璃,琉璃,你不要嚇我,你不是已經(jīng)好了嗎?怎么會這樣?你不要嚇我……”
阿璃本來存了捉弄黎清的心的,此時聽著他聲嘶力竭的呼喚,心里邊酸得發(fā)緊,“我沒事!”阿璃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這個自己無端闖入他生活的男人,身為狐貍她不知道愛情為何物,但是琉璃對這個男人的感情又真實地存在著,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愛戀,阿璃想要抗拒,琉璃卻想擁有,阿璃又那么一瞬間還在想,或許自己有一天會在這矛盾之中找到一個很好的契合點,阿璃成為琉璃,琉璃即是阿璃。
“呼……”黎清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嚇?biāo)牢伊耍疫以為你會離我而去。”黎清起身坐到床沿,輕輕摟起阿璃,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前,輕輕地說:“琉璃,我不能沒有你……”阿璃靜靜地,不說話,心居然會有一種盛開的溫暖,猶如等待許久的一刻放肆。
“我不會離開你……”阿璃幾乎是脫口而出。
“你休想!”一個憤怒的聲音忽然在阿璃的頭頂響起,隨即身邊的黎清也不知為何沉沉地昏睡過去。
阿璃抬頭,是琉璃,琉璃的魂魄,還有一個神仙模樣的人物站在她身邊,她是回來拿回她的幸福來了。
較之之前的溫柔婉轉(zhuǎn),琉璃此時眉目間多了幾分不甘和怨恨,“你,狐貍,阿璃,占我身體,害我魂魄無所歸依,奪我夫君,壞我百年好合,竟然還妄想與我夫君長伴此生,我費盡周折上天庭告狀,又怎會讓你如愿以償。”
阿璃站起身來,眸子里有了不舍,“琉璃,我入你的身體是誤會,你既請來了仙人,就請仙人幫忙帶我出琉璃的身體,我只希望琉璃可以許我此生為狐長伴你們左右!
“哈哈哈哈……”琉璃大笑,“仙人,她到此刻還想著在我夫君左右,我琉璃,絕不答應(yīng)。”
阿璃還想說什么,一直沉默不語的仙人開口,“孽畜!你不好好修行,下山來占人身體,壞人家庭,我奉玉帝旨意前來拿你,念你本是天地一靈物,修行不易,今只廢你五百年功力!
五百年,那自己豈不是重回修煉初期的狀態(tài)?
“我……”阿璃想為自己辯駁,然而仙人不容她解釋,念動咒語,于此阿璃才真正體會到了琉璃當(dāng)時的痛苦和絕望,無端端地,靈魂與身體剝離,與眷戀之人分離,剎那間失去所有的孤獨無助,無從逃避紛至沓來。
“大師姐,為什么?”在徹底地失去思想的前一刻,阿璃只想問這一句。
多年以后,姥姥抱著只是一只狐貍的阿璃站在山上望著山下一如當(dāng)初安靜美好的院落,絮絮地說著:“阿璃,你知道那院中的女子是誰嗎?她不是琉璃,她是你大師姐妙祖!她只是變作了琉璃的模樣,好久以前黎清救了她,她就愛上黎清了,心心念念都想成為黎清的夫人,后來她算出來如果自己化作琉璃必將難逃琉璃的怨恨和上天的懲罰,所以她讓你做了她的替代品。姥姥當(dāng)初關(guān)你禁閉就是為你免此劫,可是誰想到妙祖為了逆天法術(shù)已到如斯境地。琉璃魂魄被驅(qū)逐出來是不可能再回到肉身的,因為你已受到了懲罰,所以她安心她投胎去了,此生過得極好。妙祖也如她所愿和黎清生活在了一起……只是苦了我們阿璃,五百年道行就這么沒了,還背這一千古罵名!
兩行濁淚緩緩從姥姥眼中流出,“姥姥其實可以去天庭告發(fā)妙祖的,可是,如此一來,天庭必會對狐族進(jìn)行大清洗,那個時候,我們狐族……阿璃,姥姥也無奈。”
“嗚……”阿璃在姥姥懷中輕輕嗚咽一聲,蹭了蹭姥姥的衣襟,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豎著耳朵聽姥姥的嘮嘮叨叨。
“阿璃,阿璃,我的好阿璃……”姥姥轉(zhuǎn)身,身后是一望無垠的青山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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