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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懷傷
一曲離歌傷
《楔子》:
元年145,離國先皇駕崩,五皇子楚夜塵領(lǐng)兵占領(lǐng)皇宮,宣布繼位,卻遭到大皇子和重臣蕩將為反對,蕩將為率領(lǐng)軍馬殺入皇宮卻不想早有埋伏,當場被處死,大皇子被施以極刑,楚夜塵大赦天下,免除蕩家其他人的死罪,將其貶為庶民……
淡淡的月光冷冷的灑在城郊的一座野村,蕩瀘云著一襲白衣立在夜中,衣決翻飛如最美的畫卷,白皙的雙手輕握玉簫,清風中一曲離傷簫聲婉轉(zhuǎn)悠長,風撩起他的墨發(fā)飛舞,點點月光灑下來碎在他墨黑的雙眸中,蕩起一抹淺淺的憂傷。
忽的,簫聲驟斷,他垂下睫毛,單薄的身子有些晃動,雙手輕輕拂著手中的玉簫,一顆晶瑩的淚珠緩緩地從臉頰滑下,墜落,掉在地上閃動的寒冷月光。
“夜塵,如今你已得到你想要的位子,是否……很開心,可還記曾經(jīng)的枯草木深”他輕吟,語氣低沉略帶顫抖。
“而今你已成王,不必再每日如履薄冰,也好,今夜祭奠我與你之間的情誼,今夜后,沒有夜塵,沒有瀘兒,只有離皇和蕩瀘云,一代英王和一介草民”
他苦笑,寬袖輕揚,在空中劃出絕美的弧線,玉簫緩緩墜落,空氣中響起清脆的聲音,他身影一顫,閉上了眼,轉(zhuǎn)身牽動一襲白衣,漸漸消失在夜空中,背影孤寂又冷漠,像極了這個寒冷無眠的夜。
雨紛紛,依稀見曾日殘燈舊顏,夜月冷,而今卻暮深曲終人散。
夜塵,我為保你皇位,出賣親父,我可是達到自己諾言?
那你呢?夜塵,身處高位的你可有后悔?
正文:
那時,蕩瀘云的爹爹是離國的大將軍,手握重權(quán),又和皇上是生死之交,而蕩瀘云因長相乖巧亦深得皇上喜愛,5歲時被送入皇宮做了五皇子的書童。
楚夜塵是離國的五皇子,亦是離國最小的皇子,初見他時,蕩瀘云只覺得他不像是一個7歲的孩童,更像是爹爹一樣深沉的大人。
后來他們成了最好的朋友,蕩瀘云一直陪著他。
看他如何逗娘親開心,看他努力討得皇上喜愛,看他小心翼翼的輾轉(zhuǎn)于深宮舊院……
再后來他幫他把他的娘親埋在桃樹下,一直陪他哭到天亮,看9歲的他性情大變,頑劣不堪,荒廢學業(yè),與皇上作對。
看他被杖責,被幽禁,被其他皇子欺負,看他把生命變?yōu)閳髲汀?br>
……
幽深的樹叢中,一塊大石板上閃動著兩個的孩童的身影。
一個身著深紫色衣衫,書童裝扮,他眼中含著淚水,手里拿著藥膏的給趴在石板上的裸背男孩兒敷藥。
“夜塵,還疼嗎?”紫衣男孩兒哭著說,眼淚啪啪的往下落,拿藥膏的手微微發(fā)顫。
夜塵的后背滿是被打的傷痕,一條條的紅印破了皮,血水不停地往外冒著,皮開肉綻,甚是難以入目。
“不疼”夜塵咬著牙,忍住眸中的霧氣“瀘兒,不用怕,你擦藥吧,我不怕疼的,你看我挨打的時候都沒有哭的”
“嗚嗚嗚,你干嘛和皇上回嘴啊,讓他一下為何不可?”瀘兒慢慢將紗布覆在夜塵身上,小心翼翼的包好。
日光暖暖的照在瀘兒身上,他低聲抽泣著,一雙大眼早已成紅腫。
他又何嘗不知道夜塵為何每每與皇上作對,他只是不想夜塵被責罰。
夜塵起身,雙瞳中閃過恨意。
他記得娘親每日勤練舞蹈,練到腳上都是傷只為取父皇回眸一眼,他記得自己費力全身力氣討得父皇喜愛,為的就是給娘親見父皇的機會,而父皇卻每每棄娘親如草芥,換來娘親每日以淚洗面,最后抑郁而終,連牌位都不能有。
于是他氣他,他怨他,他恨他,每每與他作對。
他鞭打太傅,杖責貴妃,他只是想從他眼中看見有對娘親的一絲愧疚,但是從來沒有。
他只是覺得他頑劣不堪,不知悔改,于是每次都狠狠的責罰他。
卻不知那只是一個孩子對爹爹唯一的在意……
夜塵穿好衣,走到一株青杉面前,望著綠意盎然的小院,起手折了一枝木枝。
木雖繁華,終須枯落。
人生何嘗不是如此,年華如影般飛逝,抓不住亦留不住。
深宮中他們注定失去美好的童年,不能和別的孩子一樣伴在父母身邊,聽娘親唱曲,看爹爹舞劍,只能被關(guān)在這個走不完的大院中,處處留心和提防被人害,沒有親情和溫暖。
他們注定要學著長大。
夜塵閉上眼,白袖輕揚,手起手落,胸口衣處便印出片片血跡。
但他只是悶哼一聲,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血染白衣,似初綻的紅梅,白中紅墨輕綴,難掩嬌羞。
瀘兒被夜塵的舉動嚇的臉色慘白,一時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至夜塵的身影消失,他方才回過神來。
地上,一截樹枝上仍掛著點點綠葉,只是斷尖處染上了斑斑血跡。
他撿起來放在手中端詳,腦海中響起夜塵走時的話。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這種生活自是人人都想過的,然而如今我生在帝王家,勾心斗角,兄弟相殘,娘親的下場使我心寒,父皇的態(tài)度令我絕望,從此我只能步步當心,直到登上皇位,到時馬蹄踏破皇城,我們便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
瀘兒,你是我的好朋友,如今便是我唯一的親人,要記住今天這一記傷,時刻提醒自己堅強,瀘兒,你會陪我的,對吧”
夜塵……
瀘兒會陪你,因為你是瀘兒最好的朋友和兄弟。
瀘兒握緊手中的木棒,暗暗發(fā)誓,忽地他抬起手,將染著夜塵血的木枝狠狠的刺入的大腿……
此傷為誡,生死相隨。
自那天后,五皇子性情大變,一改之前的頑劣,變得乖巧好學,謙虛有道,文采出眾,武功因每日勤學苦練,也超出常人。
他重新獲得了皇上的贊許,他重新成為眾皇子攻擊的對象,他重新開始好好的活……
瀘兒也日加努力,文采和功夫皆不下于夜塵。
如今一晃眼幾年過去,那年他十四歲,瀘兒十二歲,國家北方出現(xiàn)叛亂,皇上派瀘兒的父親出征,他請命隨軍出戰(zhàn),為國效命,皇上允,封為守臣,瀘兒隨駕。
出征那天晚上,他與瀘兒在桃樹下喝得大醉。
微風輕拂,月夜清冷,夜色蒙著一層淡淡霧氣,唯有桃花飛舞,琴音悠揚。
那天他身著一襲火紅大袍,長如瀑布的頭發(fā)低垂在胸前,他抱著酒壺笑的如暖暖的日光!半m然只是守臣,不能親自上場殺敵,但總算是能暫時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皇宮,哪怕是去戰(zhàn)場”
瀘兒笑罵他沒出息,說他沒有雄心壯志,將手里的酒揚了他一頭,自己也揚了一頭,頓時兩人渾身濕漉漉的大笑了起來。
且酩酊,任它兩輪日月,來往如梭。
看似歡愉,可誰知那只是不想看見自己的眼淚,用酒掩過而已。
誰又知道,為了這一天,他們所付出的豈是一個慘字形容得了……
清風寂,夜孤鳴,月下兩人忘憂歡飲,只是那飛舞的桃花下終是隱著淡淡的凄涼……
那年戰(zhàn)場,他和瀘兒呆在軍營,看外面血染沙場,聽沙場馬蹄回蕩……
那年大勝,他和瀘兒回到皇宮,再次守著那一株開的正好的桃樹……
……
四年已過,他和瀘兒皆以成年,兩人均是才貌出眾,引來很多好女兒的傾慕,朦朧微軟綿延情意。
他傾情于趙家之女盈玉,盈玉亦對他情有獨鐘,兩人便私定終身。
瀘兒撇嘴表示不屑,“男兒未成功名,怎可先娶妻妾”
他笑笑“等我奪取功名,便迎娶她”
瀘兒且饒過了他。
同年,北方戰(zhàn)亂再起,他私下賣通朝中大臣保他能去北征,終于他如愿的成為大將軍,帶領(lǐng)百萬大軍向北出征,瀘兒為副將隨著北征。
出征前晚他對盈玉說“等我回來”
盈玉著一襲紫衣含淚點頭,將貼身繡帕贈予他。
他握緊,不語。
啟程那天早上,天空的太陽紅得像是被血染過,淡淡的紅光流轉(zhuǎn)在城門下。
他和瀘兒一襲銀光鎧甲,坐在馬背上,背后是一片意氣風發(fā)的的戰(zhàn)士,風揚起他未掩在頭盔中的發(fā)絲,雙眸中是滿滿的興奮和對未知的信心,他笑著問瀘兒“如今可是如愿了?”
瀘兒拔劍指向天空,嘴角勾起笑容,“男兒雖志在四方,但保家衛(wèi)國是重任,這次且要打個痛快”
“哈哈,是啊,這次定要大勝回朝”他豪爽仰頭的大笑,眼神在城墻的閣樓上頓了一下,隨后大喝一聲,馬鞭一揚,揮師出發(fā)。
瀘兒將手探入懷中,觸到一絲涼意,他淡淡的笑了。
娘親說北征不是兒戲,定要保護好自己,所以她特意將祖?zhèn)鞯膶氂窠唤o瀘兒,盼望瀘兒能平安。
娘親,瀘兒會保重的,待夜塵完成大業(yè),瀘兒就每天陪著你。
“駕”瀘兒大喝一聲,策馬追了上去。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那日血紅的陽光灑在城樓上,一抹淡紫素衣久久站立……
……
他自幼習武看兵書,本以為打仗很是簡單,但想法和現(xiàn)實總是差的很遠。
剛到戰(zhàn)場的他就被敵軍打得措手不及。
那日他和瀘兒正在討論如何攻打敵軍城池,忽的聽著外面一片混亂,將士來報,敵軍從軍營后面襲來,看來軍營要守不住了。
他慌忙出去探查,剛一邁出腳步,一只寒箭就射了過來,瀘兒一手將他推開,自己卻被箭刺中,血染一地……
那天離國軍隊大敗,連連退了好幾百里,副將蕩瀘云受傷昏迷不醒。
晚上,一身血跡的他站在窗前慢慢的擦拭著刀上的血,月光打下來,被血跡暗淡的刀還是閃著寒光,他已麻木,眼神迷離而又空洞,瀘兒靜靜躺在軟榻上,雙目緊閉,臉色慘白。
從前他只是在幻想,他幻想戰(zhàn)場并沒有人們說的那么可怕,最多就是會死很多人而已,自己一定挺得住。
如今真正上了戰(zhàn)場,他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
遍地寒骨,戰(zhàn)馬飲血嘶鳴,長槍與大刀的光芒被鮮血黯淡。
金戈鐵馬,血濺沙場,天空亦是一片慘紅,馬蹄踏碎了死人的尸骨,一聲聲慘叫聲在耳邊嘶叫,血腥味濃烈的嗆著人的喉嚨……
看著一個個倒下去的人,他突然懷疑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
為了這樣一個血染的骯臟場面嗎?還是只是為了那個其實自己并不想要卻不得不奪的皇位?
“瀘兒,你醒醒吧,我快不行了啊”他走到軟榻邊低低細語,看著瀘兒緊閉的雙眼,忽地笑了。
“要是你醒著一定會罵我沒出息吧,可是怎么辦?我怕了……我真的怕了……那大片大片的死人……向娘親一樣死了……我不想他們死,真的……”他笑著笑著,竟哭了出來,跪臥在瀘兒身邊。
瀘兒的睫毛晃動了一下,終是沒有睜開。
窗外,月光灑下來,照著他的刀,閃著冷冽寒光,上面還有未清洗干凈的血跡。
數(shù)日后,瀘兒清醒,立刻揮刀上了戰(zhàn)場,與他一同廝殺在死人堆里……
那年他和瀘兒戰(zhàn)敗,使離國喪死了大片土地,皇上大怒,其他皇子乘機對他栽贓陷害,幸有朝中大臣力保,瀘兒的爹求情,他們才免于一死。
但是他們還是被幽禁于清閣中,腳上套上了數(shù)十斤的鐵鏈,每日清茶淡飯,有專人看管。
進清閣那天,天正是一片大好,萬里無云,瀘兒的爹娘拿著酒菜前來探望。
爹爹問他“瀘兒,你可曾后悔?”
瀘兒看著一旁獨自一人等待的夜塵,夜塵的眼神流離而飄散,瀘兒的目光直落入那雙倔強深邃的眸中,那雙眼睛中,猶如無窮無盡的夜色,漆黑到?jīng)]有了光明,瀘兒輕輕笑了。
“爹爹,瀘兒不悔”風撩起他的衣角,衣袂翻飛,墨發(fā)飛舞,他眼中滿是自信和笑意。
他要陪著他,他會陪著他,就算前面的路再無光明,再無盡頭。
“唉”爹爹輕嘆搖搖頭“罷了,爹會去給你們求情的,我與皇上也曾像你們般要好,我想他不會關(guān)你們多久的”
“謝謝爹爹,瀘兒定會好好照顧好自己,爹爹一定要照顧好娘啊”瀘兒將目光投向一旁掩面低泣的婦人,心中多了些惆悵。
“會的,放心吧”
一朝還朝一朝哀,他們又一次坐在一起互飲,此時沒有桃樹,沒有琴音,有的是篇篇散詩,冷冷淡月,有的是凄鳥孤鳴,滿院殘葉。
夜涼如水,夜色清明。
瀘兒忽地又揚手將酒灑滿他的臉,說“哭吧,我看不見的”
瀘兒知道,他們?nèi)ケ闭骱,盈玉父親逼盈玉嫁給二皇子,她寧死不從,自縊于城樓上,死的時候眼睛還望著茫茫的北方……
他笑笑“不必,盈玉不想看到,自己也不想”
瀘兒不語,目光穿過滿院蕭條,手持著他送的玉簫,一首《離傷》緩緩流動于夜空中。
風卷起滿院的落葉,翻飛紛墜似雪,此夜注定無眠。
自此,熱鬧的皇宮中少了他練劍的身影,學堂中少了他的豪情壯語,但宮中畢竟是宮中,沒有人因為他的悲慘而憂傷多久,一切都是依舊的正常。
倒是清閣中多了些生機,里面經(jīng)常傳來兩人討論兵法的爭辯聲,傳來兩人練劍的摩擦聲,傳來兩人作的篇篇散詩和豪爽的笑聲。
他說“瀘兒,這次失敗并非永遠的失敗,待我們再次拼殺在戰(zhàn)場之時,就是我們成功之時”
瀘兒拔劍起身,冷光一閃,一片枯葉斷為兩截,緩緩落到地上“用的你說啊,我可是信心百倍的”
只是這樣說的,兩個人都知道,如今還未出清閣,那些話只是用來不讓自己絕望而已。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一盞殘燈燭光搖曳已散,一杯清茶熱氣暖空亦涼。
年華飛逝,一轉(zhuǎn)眼三年已過,兩人伴青燈,守孤獨,恍恍惚惚年少時那般熱血也經(jīng)時間磨得只能微微閃光。
只是那曾日悲涼的簫聲中似乎加了些熱情。
瀘兒說“未曾放棄,只是多了些失敗的準備”
他不語,手握的兵書已是殘章敗頁。
淡年華,空淺忘。
一攬凄涼盡思量。
難道此生注定在此與落葉相伴,辜負青春?
瀘兒眸光流轉(zhuǎn)如清波,他握蕭立于夜幕中“我不悔,夜塵可悔?”
他微微愣神,雙眸中閃出淡淡的迷茫,清閣樓上蒙上了一層薄霧,似輕紗般飄渺無影。
可否能悔?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
“既做,何悔?煙隨風散,如果今生不可如愿,來生只盼出生于尋常百姓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支劍舞慢搖,一曲新歌輕奏”
他笑的淡然,伸手拂去書上的落葉,翻開一頁。
命定而已,何去糾結(jié),輾轉(zhuǎn)于塵世,有多少事情是自己可以作得了主的。
飛雪輕搖似花覆天,日盛終消無影,人亦如此,繁華之地的一個犧牲品罷了。
瀘兒移去目光。
浮華塵世,過眼云煙。
甚是幸運,上天還是眷顧他們的。
同年瀘兒爹爹再次發(fā)動北征,大勝,收回離國大片土地,皇上大喜,賜予他一個心愿。
他們被放出來,奉命跟隨瀘兒爹爹學習如何打仗,重見天日。
那天他看著外面繁華,煙火絢爛迷茫,燈火不滅如白幕般明亮,而他并沒有放肆開心大笑,竟是在晚上偷偷躲起來大哭了一場。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夜幕覆住狼狽,且酣快。
瀘兒藏在他身后,靜看他緊握著一塊秀帕哭的暢快淋漓。
月光寒,冷夜凄,輾轉(zhuǎn)于塵世的人總是要有所失,有所得。
瀘兒握蕭靜靜站在他身后,任憑寒霜打在身上,臉上濕乎乎的,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露水。
……
他和瀘兒披堅執(zhí)銳,曾日的狼狽早已不復存在,僅一年的時間,他成為戰(zhàn)無不勝的將軍,受到萬人的尊敬和贊揚。
他俊美的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若隱若現(xiàn)。
他眸中終是一片漆黑深邃,里面似乎隱藏著什么。
他揮刀斬下一個又一個的人頭,從容的優(yōu)雅。
那個溫柔的笑容,依舊迷人,卻開始讓人恐懼。
冰冷徹骨,似一片荒原,泛著淡淡的殺氣……
生死薄如紙,誰也不能預測。
那年,二皇子將一名女子送給三皇子,三皇子在于其喝酒時被毒死。
女子供出是受二皇子指使,皇上大怒,賜二皇子白綾,女子被懸于城樓曬死……
或是幾年的幽禁生活讓他怕了,或是盈玉的死讓他有所怨。
他變了。
冷漠,冷血,殘忍。
瀘兒獨自一人坐在桃樹下,夜總是很安靜,月光皎皎流瀉而下,碎了一地的光芒。
他抿住嘴唇,玉簫被他握緊,指節(jié)開始慢慢泛白,俊美的臉上是淡淡憂傷。
一朝碎夢,半生何愿?
他不在是那個在戰(zhàn)場上會對死人說對不起的夜塵,他不在是那個趴在他身邊說不想人死的夜塵,他不再是那個善良豪爽到不會記仇的夜塵……
那又怎樣?
他說過要一直伴著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開他,自己也不會……
可是他居然利用女人,而且還是那么好的女人。
瀘兒閉住眼,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一顆晶瑩的淚珠,那個女子的笑顏浮上腦海,如花似月,既倔強有冷清。
那個被夜塵利用的女子叫清歌。
茫茫清水撫淡波,裊裊迷霧隱歡歌。
她本是官家之女,家道中落后淪落到京城最大的青樓中做了清官,賣藝不賣身。
因她氣質(zhì)獨特又有才華,名聲漸漸響起。
面容秀麗不失素雅端莊,彈得一手好琴,琴音緩緩如流水般悅耳,安人心神。
一次偶然,一個官家少爺欲討得瀘兒的歡心,花大價錢將她買下贈與瀘兒。
瀘兒是厭煩這種事的,但看在他爹的面子也不好駁回,收下后便安排在后院,終日也不加搭理。
偶然一次睡不著,忽的聽見后院傳來一陣琴聲,琴聲流轉(zhuǎn)如清波,動人心弦,弦歌不覺,鳴琴而治,如泣如訴,琴音之中夾著淡淡的憂傷。
瀘兒驚嘆,那夜琴聲響了一夜,瀘兒竟也聽了一夜,次日便將她接出后院,兩人經(jīng)常吟詩作對,一蕭一琴相和。
瀘兒將她視為紅顏知己。
清歌是個內(nèi)斂的女子,不愛說話,終日一身白衣,似仙子般純潔美好,平日對人泠泠清清,卻唯獨對瀘兒極為關(guān)心。
就是那樣個好女子,卻成了夜塵報復二皇子的犧牲品。
一日,三皇子去找瀘兒時,無意中看到清歌撫琴。
陽光灑在她身上,白玉般的手輕輕撥著琴弦,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如煙花般美麗卻又飄渺。
白衣在微風中清揚,墨發(fā)翻飛,片片桃花墜落輕舞。
如清水般清澈的琴音婉轉(zhuǎn)悠揚,三皇子驚艷,留步于此竟是一個下午。
好一副美人圖,攝人心魂,奪人呼吸。
從此三皇子便對清歌百般獻殷情,還多次向瀘兒要人,皆被瀘兒言辭嚴厲拒絕。
但他不曾放棄,有一日竟還想強行奸污清歌,恰巧被瀘兒撞見。
瀘兒大怒,將三皇子暴打一頓,三皇子幾日未下床,此事迅速在宮里傳開,成為笑柄,皇上雖未當面說什么,但卻是無形中卻對瀘兒百般刁難,三皇子更是對瀘兒下了殺意。
畢竟是皇家的人,瀘兒此事太過魯莽。
夜塵對他發(fā)火了,抬手給了他一巴掌,瀘兒輕笑,慢慢將手覆住臉,火辣辣的疼痛感讓他頓住。
“你竟為一女子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你鬼迷心竅了吧”夜塵怒斥。
當他知道三皇兄派殺手刺殺瀘兒,驚的臉都白了,立刻用輕功來找他,卻見他正在和一個女子對詩,好不悠閑。
女子笑顏如花,一襲白衣在風中悠揚,很美。
紅顏禍水。
“她是個好女子,不該受此侮辱”瀘兒淡淡的說了句。
夜塵愣住,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你愛她?”
“不愛”瀘兒回答的干脆,卻未想到就是這一個回答害了她。
那天清歌突然找到他,說她想回老家。
瀘兒想了想也好,京城是非多,鄉(xiāng)下或許安全。
卻不曾想,一夜之間她成為殺害三皇子的兇手。
瀘兒去找夜塵,他猜到是夜塵做的。
夜塵嘴角依舊勾著淡淡笑容,眼神卻凄涼孤寂,一片死靜。
他承認了,是的,是他對清歌說了一些事。
那日他找到清歌,告訴她瀘兒最近的狀況,說了一下其中利害,并請求她幫助自己除掉二皇子,條件是他要救瀘兒。
清歌好傻,她答應了幫他除掉三皇子和二皇子,只求夜塵能救瀘兒。
她卻不知道,夜塵為了瀘兒早已決定賭一把,提前準備謀反了。
就這樣,清歌的死救了瀘兒,也給了夜塵蓄力的機會……
“為什么?他不過就是一個女子而已”瀘兒心痛的搖著頭,眼中是絕望亦是沉痛,清歌,那么好的女孩兒啊,居然就這么死了。
“因為你不愛她,所以我不必留情”夜塵說的淡然,風中,他的衣袖被卷起,冷冽絕情,那抹笑容卻始終掛在嘴上。
瀘兒怔住。
“如果那天你說你愛她,我就不會讓她去送死了,或許會為了你提前動兵,在所不辭,因為那樣她對你來說很重要,對我來說也就很重要,可是你不愛她,我不會為了一個不重要的女人冒險”
瀘兒震驚,他咬住嘴唇不語,他能說什么?大業(yè)始終是最重要的。如果夜塵為了他提前動手,以他們現(xiàn)在的實力一定會失敗,到時候后悔也來不及了,不是嗎?
瀘兒牽動一襲藍衣轉(zhuǎn)身落寞的走開,風吹落一片葉子緩緩飄落到地上。
盡凄愴,一地枯黃,半生寄落傷。
夜塵看著瀘兒落寞離去的背影,心里一痛,斂起了嘴角的笑,他疲憊的眨了眨眼。
縱然如此,一個女人換來整個江山,很值。
最重要的是換回了他唯一的親人……
瀘兒在桃樹下自嘲,眼睛竟也如這夜般漆黑,失去了光芒,他未曾想過有一天夜塵竟會變成這樣,那么絕情和冷血。
但是,如果不這樣,他們面臨的就不是一個清歌死的那樣了,或許他們都要死吧。
這就是走向帝王之路的犧牲,需要用血來鋪路。
片片桃花隨著風輕輕落下來,在月光下飛舞,他抬手拂去身上的落花,慘淡的笑了笑,起身走開。
夜塵或許是對的,戎馬一生,他不能對不起那些為了他們死去的人。
孤夜無眠枕寒霜,冷清微降盡凄涼。
清歌,對不起……若有來生……若有來生,甘作牛馬……
瀘兒又恢復了往日的溫和,只是眼中再也跳動不起光芒,夜塵經(jīng)過此次事件于是加快了大業(yè)的進程。
他和瀘兒暗中收買了各路將軍,招兵買馬,孤注一擲。
大多數(shù)的人選擇服從,因為他們知道,反抗五皇子只有死路一條,但是唯有瀘兒的爹爹沒有響應他的號召,夜塵不解,瀘兒亦不解。
蔣有為說“皇上多次提出將皇位傳給大皇子,身為臣子怎可逆主?”
夜塵冷笑他愚昧,瀘兒多次勸解無功。
瀘兒爹爹是離國的大將,手握重兵,若遭到他的反對,那樣成功的機會會小好多。
夜塵伸手折一朵桃花,放在鼻尖輕嗅,閉上眼斂住眼中的優(yōu)傷問“若你爹爹執(zhí)意如此,你可會棄我?”
瀘兒未語,臉色蒼白,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夜塵知道他心里的痛苦,一旁是生死之交,一旁是骨肉至親。
他說“你走吧,不要參與便好,我……會想你……”
他站在飛舞的桃花下,笑的釋然亦決然。
瀘兒愣住,還是未語,朵朵桃花落在他身上,夜塵轉(zhuǎn)身離去。
瀘兒,你走吧,這樣或許你不會恨我,因為我一定要奪取皇位,而你父親,一定要死……
瀘兒垂下睫毛,要怎么辦?他說過此生不棄夜塵,那個傷疤還留在腿上,誓言的見證,但是他又怎能忤逆爹爹。
直到那天他爹敲開他的門。
爹爹說“那時我和皇上也如你和塵兒那樣小,我們一起拼殺戰(zhàn)場,我們一起放蕩歡笑,在爹爹眼里,皇上不是皇上,而是我的哥哥”
瀘兒聽著,眼神迷離夾著淡淡憂傷。
爹爹繼續(xù)說“人的一生很短,有一個你肯為了他放棄所有的朋友是幸運的,皇上便是我一生都愿意守護的人,我不會背叛他,所以我放棄了你”
爹爹老淚縱橫,顫顫巍巍的將手放在瀘兒的臉上,“瀘兒,你懂嗎?”
瀘兒早已淚流滿面了,他抓住爹爹的手,點了點頭。
一個月后,夜塵收到秘報……
三天后,皇上死于宮中,五皇子楚夜塵繼位,蕩將為殺入皇宮,被襲擊了個措手不及……
此傷為誡,生死相隨……
有些事不是自己能掌握的,輾轉(zhuǎn)于塵世的人總是有所失有所得……
“瀘兒,你可會恨我……?”
桃花飛舞悠揚,花下夜塵久久站立,露水打在他臉上,濕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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