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很喧鬧。夜幕依舊是帶著紅暗的黑。窗外煙火消逝，歌舞聲依舊在遙遠(yuǎn)的傳誦。

　　我叫魑魅，火之國一介普通女子。或許還算不上普通，身處煙花之地，觸目盡是荒淫。

　　我用脂粉勾描出臉上分明的線條，黑長的眼線一直延伸至額角。別人說那妝容很古怪。金色的頭發(fā)與之格格不入，它們垂在我的腰間，順服的像那些倒在裙下的男人。
　　頭發(fā)很長，有時會遮住我的半張臉。連同那雙一直偽飾微笑的眼睛。

　　這里叫“香閣”。著名的青樓。來客絡(luò)繹不絕，比起會見大名的人，要多上很多。
　　來這里的自然也不是那些生活庸祿只會滿足于下身的平民。他們多少有些政治頭腦或者錢財。他們有權(quán)有勢，像用不盡的搖錢樹，值得這里的女子用盡心思獲得寵愛。

　　看著這里不分晝夜的光亮和嘻笑，我不做任何言語。

　　1
　　當(dāng)那個男人走進(jìn)來時我相信所有人的呼吸都會停留幾秒。熱情的紅發(fā)和溫柔的眼神，還有清秀的面容，純凈又帶著矛盾的成熟。
　　他走錯地方了，我那一瞬確實(shí)是這樣想的。
　　老鴇濃妝艷抹的臉上增出許多媚色。她迎上去，描畫的眉尖輕微向上挑起。
　　熟悉這個表情的人都知道她是在觀察這個面生的男子的地位。
　　很顯然，他是有錢人。一件玩偶狀的東西放在桌上，惹來無數(shù)目光。
　　寸寸是金，精美細(xì)致。

　　“所有人�！彼喍痰卣f，聲音很淡，很冷清，又很從容。
　　老鴇笑道：“姑娘太多，還有已經(jīng)定下的。請您……”
　　那人打斷她的話，“那就把能叫的都叫出來�！�
　　每個人都會看見老鴇臉上貪婪的欣喜。這個地方本來就充滿欲望與銅臭，這不會另任何一人感到不適。我卻如此厭惡它。
　　可笑的是我是煙花女子，卻卑賤中自視清高。

　　我當(dāng)然不是花魁。

　　一室晃目之內(nèi)，我斜坐在椅上觀望這場有異趣的鬧劇。

　　他掃過每個人的臉，平靜中不帶一絲波瀾。

　　“就這些？”掃視一遍后，他開口問。
　　老鴇愣住了。
　　“花魁�！彼f，“我要見花魁�！�
　　我笑了笑，盡管那是淡淡的甚至不屑的笑，但這笑仿佛觸及到了什么，他竟向這邊望過來。
　　繞開重疊的人群，我看見他越走越近。
　　“你。”我聽見他的聲音，輕柔溫暖�！拔乙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我討厭這種目光。
　　“她不是花魁�！崩哮d急急走過來，瞪我一眼，仿佛在責(zé)怪我的不出現(xiàn)�！盎ǹ褚乖谟钪遣ㄗ宓摹�
　　“我要她�！蹦侨酥钢�，語氣里透露著些許不耐煩，“我說過一遍。”
　　真是個急脾氣的人。
　　“錢我會給你的�！彼雌鹞业南掳�，貼近他的臉。

　　他長得真好看，在刺鼻的脂粉味中我聞到他身上散發(fā)的獨(dú)特的氣味。
　　很熟悉的味道。

　　“那還等什么？魑魅，帶到你的房間�！崩哮d對我的行為極大的不滿�？芍灰绣X賺，她一切都容忍。
　　我慢慢起身，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背后目光如刺的感覺，第一次讓我感到痛快。

　　繞過暖色的走廊，我推開那扇標(biāo)志著自己名號的“魑魅。”
　　這個地方向陽，推開窗戶就可以看見繁華的街道，一年四季玫瑰花的香氣和色彩繞滿整個國家。
　　“你叫什么？”他一直看著我被頭發(fā)遮住的半張臉，問。
　　“魑魅。”我回答，轉(zhuǎn)身關(guān)上房門。
　　“我叫蝎。”他站在原地，很鎮(zhèn)靜，一點(diǎn)也不像那種一進(jìn)房就急不可耐的男人。
　　我瞇著眼打量他，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找我是為了聊天？”我端起酒杯，倒上點(diǎn)清酒。邊笑邊喝下去。
　　這種酒的味道很好，冰涼的感覺滲進(jìn)骨髓使人清醒。但這種酒我絕對不會給別人喝，尤其是我的客人。
　　他們越醉，我越清醒。
　　“我是商人�！彼f，坐到我的對面，“做傀儡生意的�！�
　　“傀儡？”我的手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倒酒。
　　這個世界人人都是傀儡。每個人以不同的杯具方式活著。就是這樣。

　　流水聲在耳邊回響，擦盡身上的水珠和脂香，我包裹著厚厚的浴巾，走到鏡子前梳理長而順的金發(fā)。
　　在細(xì)心描繪眼角的陰影時，我看見鏡中映射出的蝎的臉。
　　“怎么還沒走�！蔽业恼Z氣像是自言自語。他自然沒有回應(yīng)，只是越來越走近那面鏡子。
　　在鏡子里，我看見蝎的眼睛里閃爍的光芒。他的手指觸摸到我的臉。
　　——不，是鏡子里映出的我的臉。
　　“多么完美的一張臉�！彼恼Z氣里有一種我從未感受過的癡狂，甚至顫栗。沒有笑容。
　　這莫名地讓我感到害怕。

　　“就這樣�！彼冀K沒有轉(zhuǎn)回頭看我一眼，只是凝視鏡子里那張對于我很陌生的臉，“不要修飾，不，不要?dú)乃��！?br>　　我一震。
　　“就這樣最好�！毙K于轉(zhuǎn)回頭，充滿笑意地看著我，“這樣才像——才最美�！�
　　這句話絲毫沒有讓我感到高興，卻讓我擴(kuò)大無數(shù)倍內(nèi)心的不安。

　　是我太敏感了，還是——

　　不安的預(yù)感在心里徘徊不去。
　　“你怎么了？”蝎這才注意到我異常的反應(yīng)，撫了撫我的頭發(fā)。我猛然從不安中掙脫，如往常一樣微笑。
　　“沒什么，你喜歡就好�！蔽椅兆∷氖�。
　　他的手還很溫暖，一直都是。
　　“今天陪我�！毙珦ё∥�。白皙的皮膚上深深淺淺的紅印亦如昨夜的回憶欣然在目。
　　“今后只屬于我�！毙蝗粨Ьo我的腰，幾乎窒息的感覺。
　　他俊秀的臉上，隱著一抹神經(jīng)質(zhì)的笑。

　　時間隱在煙火的陰影里，前方除了絢爛的幻像，我看不見未來的方向。
　　我成了蝎的占有品。
　　我是蝎的寵物。
　　老鴇對我突然的好，因?yàn)樾刻於紩o她很多錢來照顧我。當(dāng)然大部分都進(jìn)了她的腰包。
　　蝎每天都會陪上我半天。有時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什么也不做。
　　他的眼神充滿愛戀，可我一點(diǎn)都沒有因此感到高興。
　　他對于我是個謎，是個一無所知的謎。
　　我不知道另外的半天他會去哪里，但他的錢卻是一天比一天富余。他身上的氣味依舊熟悉，可有時味道很干凈，有時卻令人作嘔。
　　很矛盾，也許蝎就是那樣矛盾的人，很令人費(fèi)解卻又讓人著迷。

　　我想，我愛上蝎了。

　　2
　　這里的天空很少有晴朗的，就這樣灰白的不見光彩。夜晚或許要比白天好些，在泛著紅光的天幕下，時常有煙火的痕跡。
　　煙火很美，我知道。
　　輕煙在從未晴明的天空消散。在這綻放的瞬間把自己的美變做觀者心中的永恒，這就叫煙花。

　　蝎也許就是在我生命里最盛大的那場煙火。也許他真的只是一場煙火。

　　蝎不見了一天。
　　兩天。
　　三天…………
　　很多天。我不記得了。

　　每天看著窗口熱鬧的街巷，繁華的落寞狠狠把我甩進(jìn)谷底。這個世界的庸碌，就像華麗的悲劇。
　　去往大名府的人好像越來越多，“香閣”的生意也越來越好。老鴇的脾氣越來越難以捉摸。

　　——蝎，你到底在哪里？

　　“魑魅。”老鴇推開我緊閉的門，屋內(nèi)清雅的檀香被開門間帶進(jìn)的脂粉味沖散，我毫無修飾的臉上露出不易覺察的慍怒�！澳愕哪俏豢腿艘呀�(jīng)很久沒有來了�！崩哮d打量蝎屋里整齊干凈的裝飾，貪婪的眼睛搜尋著一切可獲利的東西。
　　“他沒有給我留下什么。”我起身，欲關(guān)上窗。一瞬間我感覺一雙眼睛在注視著我。下意識一望，卻感受不到了。
　　“你也該接待客人了�！崩哮d湊近我，盯著我的臉。

　　她的眼神很可怕。
　　我突然抖了一下。

　　長廳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多。惹人厭惡的笑聲還是在不停地回響。我站在墻邊，表情木然地看著這一切。
　　白色絲綢的衣服滑落雙肩，鎖骨很完美�；ǹ従弿拈T外走來，黑藍(lán)色的長發(fā)高傲地向后飄揚(yáng)。漆黑的眼底不見一絲感情色彩。
　　他依然冷傲。
　　是他。

　　“佐助�！崩哮d眼中盈滿笑，花魁的歸來讓她欣喜萬分。
　　火之國大名府的官員前些日子突然把這里的很多女子都贖走。
　　身邊人一個接著一個離開，我一點(diǎn)沒有因此感到傷感。

　　這是悲劇的結(jié)束，也是另一種悲劇的開端。

　　“最近人真的越來越多了呢�！弊糁哌^我的身邊，熟悉的氣息突然迎面而來。清晰，厚重。
　　——這種氣息。我的心開始突兀地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幾乎不能停下來地顫栗。
　　“魑魅。”他偏轉(zhuǎn)過頭，漂亮的眼睛里映著蒼白的我�！白兠懒四亍！�
　　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墒且稽c(diǎn)都不溫暖。他的手很冷。真的很冷。
　　“來我這里吧。”佐助靠在我的耳邊，突然輕輕說。
　　嘴角呼出的熱氣，帶著特有的體味。
　　“佐助……。”我低下頭，眼光正好看見他胸口暈紅的痕跡。

　　“以后，可能要不安寧了�！彼辉倏次�，只是抬頭看著金碧輝煌的廳頂，帶著戲謔的笑。

　　“是非誰分得清�！蔽易匝宰哉Z。側(cè)臉一陣火燎。

　　——又是這種感覺，那種目光！

　　我推開攔在面前的佐助，提起絆腳的長裙，向門外飛跑。一瞬間我看見金色的頭發(fā)一閃而過，消失在人群的盡頭。

　　可那身影，為什么，那么像我自己。

　　夜幕按時降臨。天空出奇地黑，像濃厚的墨色，壓抑，純粹。

　　第一次這里的煙火忘記了夜晚出現(xiàn)。空氣中沒有煙的繚繞，鼻尖卻還好像遲鈍地停留在火藥味的深淵。

　　我一個人呆坐在“魑魅”，胡思亂想。沒有注意到走廊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佐助突然推開我的房門，徑直走進(jìn)來。

　　“你……”我看見他自然地關(guān)上屋門，然后鎖上。還未來得及發(fā)問，他就極迅速地閃到我的身后，干脆地捂住我的嘴。陌生的感覺充盈我的內(nèi)心，大腦卻迎合似的熟悉。他的手心有種很香的味道，吸進(jìn)去之后，全然沒了力氣。

　　“現(xiàn)在，你只能聽我的�！弊糁穆曇艉芾�，很陰沉。

　　深不見底的眼睛，黑暗在里面輪回。寒冷滲入我的身體，我不由發(fā)抖。

　　好像感覺到我身體的輕微顫抖，佐助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嘴角勾起邪魅的笑。精致的臉立刻籠罩上妖艷，令人意亂神迷。

　　“不用害怕�！彼汛皯魪睦锩娌寰o，現(xiàn)在，我們真的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里面對面了。

　　“我只是想問你一些事。”佐助攬過我的腰，力氣很大，刺痛皮膚。他很迅速地把我抱到床上，然后坐上來。

　　“你想問什么�！鳖^勉強(qiáng)支撐在床邊，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盡是光點(diǎn)，在不停旋轉(zhuǎn)�！白糁�，你的藥藥性真好。”我苦笑著放棄掙扎。

　　佐助沒有說話，只是低下他的頭，高挺的鼻尖貼上我的臉。然后一直向下。繞過下顎，劃過脖頸……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呼吸的氣流在皮膚間逃竄。很癢，很敏感。

　　“沒有那種味道�！彼K于抬起頭，看著我�！翱磥砟憬芫昧��！彼穆曇魩е爸S，還有不堪的挑釁�！耙�?guī)湍銌�？�?他捏了捏我的臉，湊近。從容地笑。“在這種地方，能容許你維持多久？魑魅，認(rèn)識蝎？他是誰你清楚嗎？” 他的表情突然錚獰殘酷， “看來你什么也不知道。那就沒有必要問你了。”

　　外衣被脫下，我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受傷的痕跡。紅腫，艷紅。像他突然血紅的眼睛。一種氣味撲面而來，就是如此熟悉！

　　“這個世界沒什么人值得我們信任。愚蠢的是你愛上不該愛上的人。”佐助狠狠抓著我的頭發(fā)。這個動作并不陌生，可我從來沒有如此害怕，拼命地想掙脫。

　　“我們都是被欺辱的玩物�！彼南掳偷稚衔业哪槪婵滓廊痪卵G。“只有愛自己。魑魅�！�

　　他不帶任何憐惜地咬住我的皮膚。尖利的牙齒下緩緩流出血的色彩。

　　“佐助，求求你……”我的大腦開始浮上與之相似的疼痛感，可我什么也記不起。絕望的哀求聲被淹沒在憎恨和欲望的深淵。前路一片黑暗，我只看見命運(yùn)的鎖鏈緊緊扼住我的咽喉，把身體捆綁。

　　3

　　這里突然出現(xiàn)不安的氣氛。透過唯一那扇與外界相通的窗，大名府的武士開始頻頻出現(xiàn)在街上。群聚，斗毆，恐嚇。陰謀在醞釀。

　　一切開始逆流，暗波在偌大的火之國里翻騰。

　　我突然想起佐助說過的話。——以后，可能要不安寧了。

　　他的語氣很冷，不屑一顧。

　　誰也不清楚“香閣”的第一花魁，有著比女人更令人銷魂能力的佐助，在到往宇智波府上的幾個星期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依舊獨(dú)來獨(dú)往，冷傲逼人。可我卻感到一種強(qiáng)烈的反叛的意識在他眼中急卷。

　　“這個世界就該毀滅�！蔽彝蝗徊蛔杂X說出這句話。聲音憤恨得連我自己都陌生。

　　“魑魅�？腿�。”老鴇推開房門，帶進(jìn)一個人體型微胖的人。我只掃一眼，就知道他是大名身邊的紅人。

　　帶著特有的官服標(biāo)志，穿著華貴，一臉貪婪和庸俗。

　　這就是官相。

　　“今天不接客。”我不作理會。忽略老鴇臉上僵住的媚笑。

　　“魑魅！”她壓低聲音警告，“你沒有選擇權(quán)�！� 我看著她，不說話。

　　每個人都是龐大世界的一個微小的角色。如果連自己的決定都要受牽制，就像煙火少了色彩。

　　是殘缺的。

　　“今天休客。”佐助不知何時從門外走來，云淡風(fēng)輕的語氣�！罢埢亍！�

　　老鴇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了。她狠狠瞪著我們，轉(zhuǎn)身帶著那位不知所然的官員離開了。邊走邊道歉。

　　“今天，你就等著吧�！弊糁鷣G下這句意味不明的話，揚(yáng)長而去。

　　不知為何，我看著佐助離開的背影，突然感覺他與蝎、還有越來越異常的現(xiàn)狀，有著某些至關(guān)重要的聯(lián)系。

　　閑坐在屋內(nèi)一天，也沒有感覺饑餓或者其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沒有情感沒有知覺的傀儡，翹首不知在等些什么。

　　天越來越黑，成片的積壓的暗紅色的云從遠(yuǎn)方伸延而來。紅云斷裂的地方露出黑洞洞的傷疤。天象都充滿可怖的恐懼。燈光隨著云從遠(yuǎn)處逐漸點(diǎn)亮，明明暗暗。很不清楚。

　　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浮起的煙霧，帶著青色在夜空下?lián)u搖曳曳。

　　“叭�！币宦曒p響，一個蟲樣的東西掉落在身旁。抖抖身體，很迅速地站起，張開翅膀。關(guān)節(jié)里咯吱的聲音立刻讓我意識到那是傀儡木偶。

　　蝎！我的心突突地跳起來。驚忙向窗外看�？梢鼓幌�，沒有煙火，厚重的煙霧里什么也看不見。

　　蟲的傀儡突然扇動翅膀，向門外飛去。我扯下長裙的裙擺，一腳踢開絆腳的屐鞋，不顧腳底冰冷的觸感，毫不猶豫地跟著它繞開三三兩兩的人。

　　這個傀儡好像有生命，有思想。它懂得避開一切可能阻攔我的人，甚至飛過我從沒有走過的路，完美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在我面前是堵高墻，我之前見過。它在“香閣”樓的最里層，有厚厚的藤蔓做掩蓋。沒人知道后面有什么。就在我困惑于為何來到這種地方時，腳下的土壤開始松動。幾乎沒容我再多想，我就掉進(jìn)下面漆黑的深淵。

　　“旦那�！币粋�愉快的聲音響起，“就是她。”

　　4

　　腳下是翻新的泥土，草腥味直沖鼻尖，令人作嘔。

　　——那種腥氣。

　　“魑魅�！毙驹谖颐媲埃樕线�是熟悉的溫暖的笑。紅發(fā)如血，很刺目。他的身邊站著的人，仿佛另一個自己。

　　我突然感到無力，雙腿幾乎不能支撐自己。甚至連像他勾起的微笑都無法做到。

　　“他是迪達(dá)拉。”蝎的眼睛里充滿寵溺，很亮，很清澈。我卻只看見倒映在他眼中的高高束起頭發(fā)的迪達(dá)拉。

　　突然有什么東西從我的心里失掉了，不停地墜落，墜落，心慌意亂。喉嚨就像被扼住，我一點(diǎn)聲音也發(fā)不出。所有的轟鳴沖我瘋狂叫囂�？墒敲媲暗娜藚s越來越遠(yuǎn)。

　　————————————————————————————

　　“魑魅，扎起頭發(fā)會更好些�！毙粗冶唤鸢l(fā)擋住的半張臉。

　　“為什么？”我用木梳梳著長長的頭發(fā)，它們帶著一股清新的味道�！拔也幌矚g�！�

　　“可那會更好�！毙叩轿业纳砗�，替我攏起后面的長發(fā)，“前面的頭發(fā)可以維持原樣�！�

　　鏡子里照出束起頭發(fā)的我，和眼睛異常明亮的蝎。我看見坐在那里的那個金發(fā)的女子，臉色突然蒼白。

　　——————————————————————————

　　是這樣嗎？

　　是這樣啊，蝎。

　　即使我早已有了預(yù)感卻還是想躲避�？擅\(yùn)不會讓我這樣偏執(zhí)下去，它終究還是來了，毫不留情地把我擊落谷底。

　　“魑魅，你在外面。好好看看這世界吧。”蝎向我走過來，我看見搖晃的黑影。感覺腳底很冷，身體很冷，真的越來越冷。

　　“謝謝你之前對旦那的照顧�！钡线_(dá)拉精致的臉被金發(fā)遮住一半。我看見他伸出的雙手，看見天空突然燃放的煙火。很絢爛，很熱烈。

　　紅光在大街上長明，來往的人群絲毫沒有注意到躲著角落里的三人。

　　我赤著腳，裙擺留著撕扯的痕跡。與面前的兩個人相比，我狼狽到了極點(diǎn)。

　　“恨我嗎？”蝎的表情有些憂郁，我不喜歡這種表情。

　　蝎，你沒有騙過我。我不恨你。

　　“為什么恨你呢？我沒有感情的。”我微笑，終于恢復(fù)了原先的自己。

　　蝎靜靜看著我，不說話，我鎮(zhèn)靜地看著他和迪達(dá)拉，平靜地足以讓他看不出我的失落。

　　“蝎，作為這個世界卑微的生命，做著這種職業(yè)。我已經(jīng)被剝奪所有感情�！蔽疫@樣說，恍惚間突然看見佐助的身影在遠(yuǎn)處行走。而我踩著他的腳印，一直跟在他身后。

　　“煙花很美。”迪達(dá)拉的臉在火光的照映下忽明忽暗，“我喜歡。”

　　街角的光亮果然比不上煙火的耀眼。迪達(dá)拉，你是天空的煙火，可以把絢爛留在蝎的心里，而我只是轉(zhuǎn)角處的一線燈光，即使長明，也無法讓蝎抬頭凝視。

　　蝎說：“魑魅，有些事要拜托你。”

　　我的心猛然一沉。

　　我仰面，頭枕靠在浴室光滑的瓷片上，身體泡在水里，四周漂滿玫瑰我卻還是嗅出自己身上留存的腥氣。

　　怎么洗不掉呢？我狠狠擦去身上的水珠，一道道妖艷的紅跡好像遍體鱗傷。

　　升騰的白色的霧氣蒙上玻璃，我看見外面搖動的白色人影。

　　“為何來這里？”我淡淡地問。血紅色的和服很合身。佐助在外面一聲不吭，但我知道我只要一打開門，他就可以死死扼住我的喉嚨。

　　浴室的門被我輕輕打開，白霧從我身后溢出，繚繚繞繞像鎖鏈。我高高束起的頭發(fā)隱在衣服里，就像被遮住的半張臉不見了蹤影。

　　佐助如我所料的迅速抓住我的手臂，正欲捂住我的嘴，我卻比他更快地把隱在手中的針管刺進(jìn)他的身體。

　　藥力極快，即使身體癱軟倒下，他黑暗的眼底不見一絲波瀾，依舊冷漠鎮(zhèn)靜。

　　“我要改變被動的情況，原諒我�！蔽胰拥艨湛盏尼樄埽昧Π炎糁ё谝紊�。

　　“我想我們應(yīng)該好好的談一談�！蔽业沽吮寰疲认氯�。

　　鎮(zhèn)靜了。

　　那就開始吧。

　　5

　　“你見到他了�！弊糁粗遥词棺约簺]有一絲力氣，卻還是高高在上的樣子。

　　“你敏感得像只豹�！蔽依@到他的身后，聞著他身上同樣的腥氣�！把奈兜雷屛覀兌几械脚d奮。對嗎？佐助、大人？” 我笑道。

　　鈍痛的大腦阻止我繼續(xù)想下去，幾乎是憑著回憶陰影，我說出這句話，卻發(fā)現(xiàn)什么也不知道。

　　佐助身體一僵，我終于看到風(fēng)浪在他眼中驚起，就如同我勾起的唇角那樣冷和憤恨。

　　“你都知道了�！� 看得出他在試圖用力掙扎，可無濟(jì)于事。我要繼續(xù)偽裝，一直偽裝。

　　“別做無用的掙扎，這個藥就是蝎給我的�！蔽乙晦D(zhuǎn)身坐在他對面，撐著下巴。做這個動作的同時大腦好像被猛然一擊，記憶的碎片在眼前掠過。

　　——————————————————————————————

　　鼬，他是鼬。我記得。他說火之國的天空永遠(yuǎn)不會放晴，因?yàn)榻Y(jié)聚在這里的憎恨和怨氣早已蒙蔽了人們的眼睛。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沒有表情的，我坐在一間房的臺階上抬頭仰望著他。他身體的陰影把我整個籠罩，那時候覺得他真的很高大。

　　但是不是他的人、他的內(nèi)心也是如此？我不知道。

　　之后我進(jìn)了“云”，離開宇智波族，取名為“魑魅”。魑魅魍魎的魑魅。意為妖異。再之后我就沒有見到過鼬。

　　————————————————————————————

　　“鼬是宇智波族的驕傲，止水是他的親哥哥。而佐助，你是他弟弟�！蔽铱粗糁请p沉靜的雙眼，熟悉的東西越來越清晰地顯露在里面。我要記起，記憶缺失了一半，我要找尋。閉上眼，混沌連成一片。

　　佐助……原來是你……

　　房間里曾有的小孩子的照片，那個有著單純雙眼的孩子，沒想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香閣”的花魁。

　　“你到底是誰？”佐助的表情在我提及“鼬”這個名字時突然露出痛苦。這個表情我太熟悉了，以至于我的心突然加快跳動。

　　“佐助，你……”我低低地問。他的表情，除了憤恨和痛苦，還有眷念和愛戀。

　　“鼬是我的哥哥�！弊糁难凵窈苊Ｈ唬_始看著天花板上的裝飾華美的燈，眼睛被映照的熠熠生輝。與他眼底的黑暗揉和混亂，有種撕心裂肺的破碎感。

　　我不語。從窗縫里流瀉出煙火的光亮和淡淡的火藥味。這種味道很好聞，我很喜歡。把它吸在肺里有著灼燒和窒息感——很痛快的感覺。

　　“我和你一樣�！蔽移届o地笑�！拔沂茄Φ乃缴��！迸�，宇智波妖姒，多么詭異的名字，她是我母親。

　　佐助的表情終于稍稍露出驚愕�！八阅阋彩怯钪遣ㄗ寤囊嘞碌臓奚�。”他苦笑幾聲，“真是荒謬至極！”

　　“的確荒謬。”我回答，想起蝎對我說的話，“但現(xiàn)在有比這更荒謬的東西，你為什么不清楚！”

　　他不屑地冷笑，窗外的爆炸聲把他的笑遮蓋住了，我卻還感受到一絲震顫傳遍身體。我不清楚是爆炸帶來的顫動，還是聽到他笑聲的余音不寒而栗。

　　“我對你說過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他竟然猛然站起，一掌擊在桌面上。隨著一聲刺耳的玻璃破碎聲，外面的爆炸聲霎那巨響。

　　我心底猛地一驚，連忙推開窗戶，一道火光從遠(yuǎn)處蔓延而來，尖叫聲劃破夜空。

　　“快！大名府城中心意外爆炸！”遠(yuǎn)處武士的叫喊聲，連環(huán)爆炸接踵而來，震痛耳膜。

　　全城一片混亂。我緊緊關(guān)上窗，然后靠在墻上，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伴著猛跳的心臟，城內(nèi)絕望的尖叫還是像魔咒一樣緊逼著大腦。

　　佐助看著外面被燒紅的半邊天，臉色凝重卻不驚訝，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墒撬幮晕催^，他重又倒在椅上，只不過一臉平靜。我看著他，突然得就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魑魅�！崩哮d又來敲門了�！敖涌��！�

　　“誰？”我站在屋子中央，收腹，穿上束腰黑色長裙。帶著紅紋的衣領(lǐng)很松，斜斜地掛在雙肩上。我輕輕吻了一下頸間的黑色項鏈，整理好笑容，然后開門。

　　一張臉靠了過來，滿面油光。

　　我瞥見來客腰間佩帶的大名府的金官玉。

　　“你好�！蔽业χ�，把他帶進(jìn)屋�！肮皇莻�美人�！彼首麈�(zhèn)靜地坐在椅上，擺出官員特有的正經(jīng)。“魑魅嗎？很久之前就聽過你的名聲。今日特地來看望一下�！彼_始眼冒金光，“錢，我是不會少給的�！�

　　“這自然不用說�！蔽叶似鹁破�，望了望瓶里，潔白的瓷片下酒水晶瑩�！芭�，沒有酒了，我去添一些�！�

　　“恩。好。”他忙不迭地點(diǎn)頭。我勾起唇角向他送出我練過無數(shù)遍用過無數(shù)遍的笑，款款走出房門。

　　水波微漾，白色的藥片漸漸溶解，混合在無盡醇香的濃酒中，再也看不清形狀。

　　7

　　酒液緩緩落入杯中，燈的形狀在里面波動。外面很安靜，酒碰撞杯底的聲音清晰可聞。

　　“請�！蔽艺鍧M后端起，微微笑道�！熬坪芰�，慢一點(diǎn)�！�

　　“烈酒怕什么�！眮砜偷讱忸H足地大聲說道，接過酒杯，梗著脖子便一飲而進(jìn)。我抿著唇，只是覺得酒這樣喝下去，不僅喝的人品不到一絲味道，連看的人也會覺得這只是糟蹋了好酒。

　　酒盡見底，客人也近醉眼迷蒙。他四處亂抓的手終于摸到了我的胳膊。他“嘿嘿”笑起來，把臉貼過來。“那么，我們開始吧�！�

　　“恩。好啊�！蔽椅兆∷氖郑θ莶粠б唤z溫度。好像當(dāng)頭一擊，對面的人身體猛然一震，繼而渾身癱軟下去。

　　他趴在桌上，渾身震顫著。我搖了搖不剩幾滴酒的酒瓶，平靜地看著藥性已發(fā)的“客人”，擺弄著到手的金官玉。上面整整齊齊刻著“宇智波千藏�！�

　　“藥力夠你興奮一陣了。大名紅人。”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打開首飾匣，拿出一個針管和一個鳥狀的黏土藝術(shù)品。血紅色的液體被注入宇智波千藏的身體，煙氣繚繞中我流暢地扯下夜行服外的裙擺，穿上外套。

　　“告訴我大名府城內(nèi)幕府的武士有多少。”我低聲急促地問。

　　“三千眼線和暗部忍者�！彼翢o意識地回答。

　　“地圖和聯(lián)系點(diǎn)。”我開始檢查他的衣服，除了成堆的錢票，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也沒有。

　　“荒唐！”我狠狠地罵道。

　　“在暗部府的朱雀閣。”千藏回答。我收拾東西的手一下停住了，鼬的臉突然在眼前浮現(xiàn)，永遠(yuǎn)沉靜的眼睛里沉淀著誰也無法言說的黑暗色彩。很威嚴(yán)，很令人恐懼。

　　鼬是個極其謹(jǐn)慎的人，朱雀閣不會那么容易就闖進(jìn)去。

　　我的心開始隱隱的不安，大腦又開始鈍痛。要裂開似的。外面煙火正盛，街上的人不厭其煩地看著每晚不曾變化的這抹色彩，虛虛恍恍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這個世界太荒唐了，它需要改變！

　　我理理衣服，把千藏拖到床上，然后踩上窗臺。風(fēng)從頸邊流竄，有股陰寒。我閉上眼深吸一口帶著爆炸后留存的煙氣，把鳥黏土丟了出去。

　　沒有人注意到絢爛天空下隱藏的巨大黑影。

　　玫瑰的微香在空氣里彌漫，吸入，有種凍結(jié)的涼薄感。今晚出奇的冷，即使衣服包裹著身體，寒意還是刺入肌體。

　　“魑魅�！毙穆曇艉芸~緲。我不由抬頭看著天空，煙火息了，天空第一次如此徹底的純凈的深藍(lán)。厚重的黑色隱在夜幕下，壓抑，絕美。

　　“宇智波千藏的。”我拿出腰間的官玉。它在夜色里閃著細(xì)微的光，明明暗暗有些詭異。

　　這是好東西，是讓人唯命是從的標(biāo)志。

　　“辛苦了。”迪達(dá)拉站在蝎的身旁，他們?nèi)绱税闩湟灾劣谖以俅斡X得自己渺小到可悲。

　　花香愈演愈烈，旋繞成嗅覺刺激的漩渦。它刺探到我的內(nèi)心深處。頭很痛。

　　“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毙爝叺男p盈溫暖，好像輕而易舉掩飾掉殺戮的興奮感。

　　我還是呼吸到那熟悉的氣息。

　　——是啊，血腥味。我終于明白為何那種味道如此熟悉了。

　　“不愿意和我一起嗎？”我沒有一絲笑容，也不曾難過�！拔沂煜び钪遣ǜ��！�

　　我是宇智波妖姒的女兒。

　　我是被遺棄的人。

　　很久沒有奔跑的感覺，一路夜景退到身后，好像世界離我而去。

　　迪達(dá)拉和蝎并排在我面前奔跑，輕巧熟練地跳躍，儼然訓(xùn)練有素。而我已經(jīng)呼吸急促，鼻尖拼命地酸痛。

　　深呼吸，我又看見鼬血紅的眼睛。

　　真冷。

　　朱紅色的府門終于出現(xiàn)。府門上依舊是扇形的宇智波標(biāo)志。只要是宇智波族的親屬，衣服上都會有這個標(biāo)志。

　　而我從來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

　　“什么人？”府外的兩名武士想要攔下我們，蝎手指一動，他們就再也無法開口了。一切快的難以置信，熟練的手法，殘忍的毫不留情，陌生感和寒意從我內(nèi)心升騰。

　　蝎，我真的，對你一無所知。

　　——那，是真的嗎？

　　8

　　長長的走廊與記憶等長。我總說著要忘記然后呆著呆著就想起，呼吸著就開始疼痛。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氣息。血腥味。朱紅的窗鏤空，雕刻的花紋宛若輪回的波瀾。幽靈般穿行，我想起幼時不見日月的躲避。

　　記得鼬曾摸著我的頭對我說：“魑魅，自由，是相對的�！弊杂墒峭�。

　　多么可笑的宿命。我離開這里沒想到會淪落成這般模樣。

　　妖姒是我的母親，她的父親，卻也是我的父親。當(dāng)我回想這一切止不住冷笑顫抖。

　　荒唐的事荒唐的地點(diǎn)，荒唐的人荒唐的結(jié)局。生命由荒唐構(gòu)成，樹葉瘋狂地掉葉子的時候我也就醒了。

　　燈還是立在那個轉(zhuǎn)角，光搖搖晃晃，把我們的影子扭曲、再繃緊、再扭曲。熟悉的景物激起我內(nèi)心的狂跳。

　　“停�！毙蝗坏吐曊f。堅硬的木屐碰撞在地板上，回蕩終結(jié)的聲響。

　　“少爺又在房里了�！币粋�陌生的聲音傳過來，地面的影子離我們越來越近。腰間配帶的短刀稍稍露出些形狀。

　　蝎的動作依然準(zhǔn)確迅速，不屑的嘴角，與迪達(dá)拉重疊。

　　他們相望了一眼。他們忘了我的存在。

　　今晚真的很冷。

　　我麻木地移動腳步，冰涼的腳踩在地上。一步，就是一個刺痛。

　　隔著墻壁，細(xì)微的聲音從耳邊鉆進(jìn)，接近目的地的我全身不由一震。血腥味。驚愕和突然泛上的惡心奪走我的所有力氣。瞳孔，驟縮。明明隔著一堵墻……

　　明明有著一堵墻。

　　——————————————————————————

　　佐助艱難地?fù)纹鹕眢w，背脊的傷痕新鮮，泛著鮮艷的顏色。

　　“鼬�！彼椭^，疼痛一時占據(jù)他的大腦，精神瞬間恍惚。

　　“痛苦吧，我的弟弟。”鼬在清洗沾染著污穢的手。他的手指修長漂亮，一直都是。

　　“人越是痛苦，就越是快樂�！摈p輕勾起佐助帶著病態(tài)的紅暈的臉，輕笑�！岸业囊馑紗�？”

　　佐助沒有說話。全身快要撕裂的痛，只讓他發(fā)出細(xì)微的呻吟。

　　“魑魅？”蝎的臉放大在我眼前，我猛然一驚，才回過神。

　　“我在想，下面向哪走�！蔽倚Φ暮茏匀�，云淡風(fēng)輕，來掩飾我沒由來的恐懼。

　　不知哪里的蟲鳴起起伏伏，聲線被寒冷的夜割碎，支離破碎。

　　黑漆漆如鬼魅的影子在夜空下，夾帶著紅色。

　　——“朱雀閣”。

　　“就是這里�！蔽逸p輕按住胸口，看著那個高大的建筑。壓抑感在心底泛濫。

　　“謝謝你�！毙⑿χ�，從衣袖里拿出一個卷軸，手指交叉，快速結(jié)下印。

　　風(fēng)起，吹動頭發(fā)。迪達(dá)拉飄起的金發(fā)下染著機(jī)械色彩。他的手看似自然的，一直插在口袋里。細(xì)小的蟲從蝎的卷軸里放出，無聲無息從閣外的縫隙鉆入。

　　我看著這一切，任何言語無法說出。我們是不同路上偶然相遇的交點(diǎn)，最終越走越遠(yuǎn)。

　　天空開始從深藍(lán)逐漸走向濃黑，沉淀在夜幕底的墨色開始不安地涌動。在夜里，這種漆黑從未有過。沒有煙火，也沒有月光。

　　黑暗很快把我們從模糊中徹底吞噬，我?guī)缀蹩床灰娙魏螙|西。

　　“吱�！币宦曒p響，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覺蝎的動作好像停止了。

　　“迪達(dá)拉�！毙偷偷卣f，“我們要玩一場了�！�

　　“好啊。我喜歡。”迪達(dá)拉的聲音很輕快，我卻聽出暗藏的殘忍。

　　“魑魅，離這里遠(yuǎn)一點(diǎn)。最好離開。”蝎的愧儡不知何時躲在我的身后，一把將我拽起，我拼命抑制尖叫，骨節(jié)的咯吱聲在耳邊有著夢魘的陰森。它帶著我高高跳起，向遠(yuǎn)處急促飛去。

　　“蝎！”一聲響亮的爆炸把整個天空照亮，我看見四下里跳出的無數(shù)黑影，幾近絕望。

　　蝎，不可以。你不可以死！

　　我的頭開始劇烈疼痛。

　　“已經(jīng)晚了。”一個陌生卻熟悉的聲音從背后響起，我驚愕地轉(zhuǎn)頭，鼬暗紅的眼睛旋轉(zhuǎn)在我的視線。

　　“魑魅。”鼬扼住我的手腕，鎖在身后，“我的妹妹。好久不見�！�

　　9

　　窒息感堵塞了我的整個大腦，煙氣充斥在每個角落。我艱難半睜的眼睛里看見蝎和迪達(dá)拉的身影在火光中桀驁不羈。鮮血在空中劃出優(yōu)美的輪廓，有人在笑。

　　“佐助……”我看見從屋內(nèi)一步一頓走出的佐助，他的眼睛已然血紅。

　　“我們都是一樣的�！弊糁鷵徇^我的臉，眉尖微蹙�！蔼�(dú)角戲。你為了你愛的人，我為了我愛的人�！�

　　我緊咬住下唇，后悔無濟(jì)于事�！澳阍缰酪磺校趾伪匮诓�。要?dú)�，就殺�！?br>
　　“怎么會。妹妹�！弊糁χ�，很凄涼，很諷刺�！澳闶俏遗鲞^的女人……”

　　瞳孔驟然緊縮，我被厭惡和這場悲劇徹底激怒。“都該死！”我掙開繩鎖，“你們這群為大名叛賣良知的人！”

　　“沒有一個人該死。因?yàn)槲覀冏裱嘶钤谑郎系囊?guī)則�！摈芾涞卣f�！岸麄冊撍馈！�

　　他的眼睛看向正在血雨中殺戮的蝎、迪達(dá)拉，表情猙獰可怖。

　　“讓你感受被愛的人的人被殺死是怎樣的痛苦�！彼麥\淺笑道。風(fēng)掀開緊閉的屋門，一室火光中宇智波止水的微笑虛無縹緲。

　　無力感。我看著，冷笑。

　　“佐助�！摈D(zhuǎn)向蒼白的佐助，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去殺了他們�！� 佐助愣在原地。

　　“你有這個能力，佐助大人�！摈⑿χ讲奖平糁�，“殺了他們，為了火之國，為了大名。”

　　一把帶著寒光的劍交到他的手里。我背后開始滲出汗滴，眼睛里倒映著突然握緊劍把的他，壓抑的喉嚨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不可以！佐助！你不能動手！

　　“是�！弊糁褎ξ站o，向鼬低下頭。隨著他的回答，我的心墜入了谷底。

　　夜幕下爆炸和殺戮還在繼續(xù)，迪達(dá)拉和蝎的身影越來越不清晰。漫天的忍者、愧儡，幾乎分不清是敵是友。

　　“迪達(dá)拉！快走！”我用盡全身力氣拼命喊道，一聲爆炸把我的所有力量全部抽走。

　　朱雀閣在那里，依舊高高如鬼魅。遍地已是血流。藍(lán)光在血紅掩映的夜空下劈天閃出，如怒吼的千鳥鳴叫，穿刺耳膜。

　　“住手�！北曋饾u停息，我的眼淚不停地流。“住手！”

　　突然鼬抓住我的頭發(fā)用力向后，把我狠狠拽回。疼痛感從頭皮傳來，我不顧一切地拼命掙脫。

　　“晚了�！摈鴽]有任何表情地說�！澳闱宄糁�、不，宇智波的能力。可你不曾說�！�

　　他松開手，把我的臉硬扳過來。嫣紅的眼睛直視我的眼底，“他們不可質(zhì)疑的強(qiáng)，可畢竟有弱點(diǎn)。魑魅……”

　　他的語氣讓我害怕�！澳�、”鼬一字一頓地說“想、讓、迪、達(dá)、拉——死！”

　　驚天的雷鳴在頭頂炸開，我被罪惡感和恐懼壓的全身顫抖。

　　——不是這樣的！我的淚瘋狂地流。我不是想讓迪達(dá)拉死，我只是想讓他離開蝎的身邊。我不是想讓他死��！

　　“蝎和迪達(dá)拉那么信任你，你卻不能坦誠面對他們�！摈难劬Χ创┮磺小！澳愕乃枷氤蔀槲覀兊那閳髞碓�。魑魅，是你害了他。”

　　“你害了他！”

　　“你害了他！”

　　“你害了他！”

　　“你害了他！…………！！”

　　“我不想這樣……”我抱住頭，不敢再看那場戰(zhàn)斗。

　　我知道佐助是忍者，我知道他其實(shí)是個天才。我知道迪達(dá)拉的弱點(diǎn)，他的笑容還在我眼前，我卻輕而易舉就背叛了他。

　　迪達(dá)拉的爆炸遇到雷遁會失效啊，我知道的。我卻沒有說。我甚至把他們帶到這里。

　　我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迪達(dá)拉離開就好。他離開就好！

　　“迪達(dá)拉！”蝎的聲音淹沒在巨響的爆炸聲里。熱流卷過我的臉，我不敢抬頭。

　　“對不起。”我哭著蜷縮成一團(tuán)，“對不起……”

　　迪達(dá)拉，對不起………

　　10

　　那場戰(zhàn)斗，蝎逃走了。我獨(dú)自蜷縮在床的一角，一言不發(fā)。

　　可是，迪達(dá)拉死了。

　　我望著窗外，沒有煙火。天開始變黑，純黑。

　　迪達(dá)拉說他喜歡煙火。爆炸的瞬間就是藝術(shù)。那時蝎很不以為然。他們總是因此吵架，卻越吵越分不開。

　　我只能看著他們。他們越幸福，我越落寞。

　　迪達(dá)拉，我想你了。

　　迪達(dá)拉，只有你能給蝎幸福。

　　迪達(dá)拉，其實(shí)，我是喜歡你的。

　　“迪達(dá)拉……”我抱住雙膝，淚水那么輕易就落下來。那么廉價。

　　“魑魅，別哭。”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心底猛然一撞。紅色頭發(fā)，冷清的眼神。

　　“蝎�！蔽�?guī)缀跬浟撕粑！澳恪趺磿谶@里？”

　　他沒有說話，滿身的酒氣撲鼻而來。踉踉蹌蹌倒在我懷里，他抱著我，緊緊的。濕潤冰冷的液體劃過我的胸前，我感受到他的顫抖和嗚咽。

　　“蝎�！蔽衣裣骂^，心痛欲裂�！安灰��！毙灰�，求求你。我會痛死的。我欠你一個真相，我卻不敢說。我的鼻尖沒有探索到那熟悉的血腥味。蝎的氣息開始陌生。他不是以前那個蝎了。

　　“迪達(dá)拉喜歡和我爭論藝術(shù)，喜歡像個孩子一樣任性。”蝎的聲音很冷清，“他要自由，他總是出走。每次等到我?guī)缀踅^望時才出現(xiàn)，笑著對我說好久不見。他喜歡燦爛的煙火，因?yàn)樗膬?nèi)心足夠寂寞。和我在一起還是寂寞，被束縛還是寂寞，永永遠(yuǎn)遠(yuǎn)都寂寞�！�

　　“我給了他自由，”蝎閉著眼，細(xì)長的睫毛沾著輕咸的淚水，“可是他說自由不夠。他沒有自由�！�

　　“魑魅，你和他很像。你比他安靜。”蝎在深呼吸，好像在抑制淚水。

　　“來我身邊吧�！彼f。“我們在一起吧�！�

　　暗夜好像沒有盡頭，我茫然地看著身邊熟睡的蝎，什么也想不起。我為什么被鼬放走。我為什么還在“香閣�！�

　　我為什么會遇見蝎。我為什么一點(diǎn)都不開心。

　　蝎對我的依賴日益增加，他喜歡把頭埋在我的胸前，他說會很溫暖。我把頭發(fā)像迪達(dá)拉那樣扎起，穿的衣服像迪達(dá)拉，動作像迪達(dá)拉，什么都在重復(fù)迪達(dá)拉。

　　迪達(dá)拉，迪達(dá)拉。我的世界除了蝎就是迪達(dá)拉。他的笑容每晚還是在夢魘中糾纏我的負(fù)罪感，一點(diǎn)點(diǎn)加重加重。

　　蝎在我身邊熟睡，緊緊抱著我的身體。我的靈魂已經(jīng)不在我的身體里了。我是愧儡，蝎的愧儡。承載罪惡和麻木的愧儡。

　　—————————————————————————— ——

　　那天。

　　“我要出去了�！毙⑿χ蜷_窗戶。“等我回來。”

　　耀眼的紅發(fā)在我眼前一晃就不見了。他都是從那里進(jìn)來的，我不知道別人會不會看到。但他一點(diǎn)不在乎�？晌液ε�。我怕佐助會知道。盡管他最近又是待在宇智波府。

　　佐助、鼬——我的兩個哥哥……

　　透過墻壁感受到的事已經(jīng)不容置疑。我知道佐助是“香閣”的花魁，我知道他的身體和我們這些女子沒什么兩樣，可是，還是心底還是止不住翻滾著不堪。

　　我的哥哥，我的母親，我的父親……

　　兄妹、兄弟、父女。如此混亂荒唐，我還這樣存活于世。

　　——“我們是在遵循活著的規(guī)則。”鼬說。

　　——“而他們該死！”

　　淚水荒蕪我的視線，窗外如潮水的武士涌向大名府。遠(yuǎn)處的戰(zhàn)斗聲在耳邊尖叫，天空灰的沒有盡頭。

　　“蝎！”我不顧一切地跳下窗臺，腳踝的斷裂的痛沒有阻止我瘋狂地奔跑。

　　蝎，你還是要丟下我了。春天來了，這里的花囂張地開放。玫瑰血紅的色彩狠狠刺痛我的雙眼。

　　“已經(jīng)晚了�！蹦吧穆曇艚O住我的腳。我轉(zhuǎn)回頭，看見一個橙紅色頭發(fā)的男人，詭異的黑釘把整張原本俊朗的臉的線條堅硬，冷化。

　　“他已經(jīng)決定自己賭最后一注。沒人能阻止�！�

　　我連哭都忘了。

　　“愚昧無知的孩童�！蹦莻�人說，好像來自神的言語，“唯有經(jīng)歷痛苦之后才會成長。”

　　“你是誰......”世界在我眼前碎成無數(shù)碎片，刺的我的眼睛滿目血紅。血腥味。

　　“從凡人化身為神�！彼纳碛伴_始消失，“神的制裁，這才開始�！彼聪蛭�，“你也開眼了么？宇智波家族的人。我是佩恩，世界痛苦的來源�！�

　　我愣愣的，眼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空氣里。

　　“神？”我苦笑著自言自語。天空開始下雨，越來越大越來越密，卷著我的愛轟轟烈烈離開。“可我已經(jīng)厭倦這個世界了。”

　　…………

　　風(fēng)鼓起衣衫，站在火之國背后的山頂，好像回歸站在窗口的日子。

　　我靜靜看著這個世界，手腕的鮮血瞬間噴出，好像煙火的絢爛。我在想象著蝎每殺一個人，是不是都可以欣賞這種美。

　　蝎，這次讓你欣賞我的美。

　　蝎，我不會打擾你。

　　蝎，我只想在迪達(dá)拉出走時，能給你一個溫暖的擁抱。

　　蝎……

　　我閉上眼，踏入深淵。在向下落的時候，剪碎的真相在我眼前連成一片。

　　……鼬跪在父親面前，眼睛血紅……

　　……劍被橫在止水的脖頸上，鼬的眼角在流血……

　　……止水的微笑在鮮血中迷亂我的雙眼……

　　……血腥味……妖姒突然把手放在我的頭上……

　　……“乖……快走……”

　　……嬉鬧的男女在一間明亮的長廳里，脂香味……

　　鮮血凋零在雪白的床單上，我呆呆看著曾是我父親的人……

　　……無數(shù)雙手摸過我的身體，我瘋狂的憎恨我的身體。血色溶在水里散發(fā)著濃厚的血腥味…………

　　……手刃父親……鞭打……支離破碎……

　　……佐助的眼睛，開始像鼬一樣……

　　……蝎向我的方向微笑，我正欲回應(yīng)卻發(fā)現(xiàn)身后的迪達(dá)拉……

　　……“旦那�！钡线_(dá)拉在喊。

　　……迪達(dá)拉……你知道旦那是什么意思嗎？……

　　……蝎說他是叛忍，有一個橙紅色頭發(fā)的男人要為世界的戰(zhàn)爭打上休止符……他說他想要和平……他們都是……

　　……昏暗的牢籠，鼬讀取我的所有記憶……寫輪眼……他控制我的意志……

　　……我是叛徒，我背叛了蝎……我害了他們……

　　……一切都是場陰謀，一場騙局！

　　世界的荒唐還在繼續(xù)。

　　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還在繼續(xù)。沒有因?yàn)榉磁颜叩乃廊ザＷ∷^續(xù)墮落的腳步。

　　我的眼淚留在半空。我看見迪達(dá)拉的微笑，一直燦爛。

　　———————————————————————— ——

　　尾聲。

　　世界是條鏈。層層交叉，我們逃不過追逐的宿命。

　　——佐助追逐鼬，鼬追逐止水，止水追逐自由。

　　——我追逐蝎，蝎追逐迪達(dá)拉，迪達(dá)拉追逐自由。

　　我們追逐著卻相隔永恒的距離。自由離我們那么遠(yuǎn)，我們的手腳捆綁著永遠(yuǎn)無法釋懷的鏈。

　　掙脫命運(yùn)的束縛是否真的那么難。我可不可以不那么偽裝勇敢。

　　釋鏈。

　　我要的自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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