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喬木游女
喬木游女
文/莫原十七
楔子》》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詩經(jīng)國風(fēng)周南漢廣》
零》》
你說你會回來,卻只留下了一世繁華。
你說你會等待,也帶著割不去的眷戀。
你說你很抱歉,但作為偵探不可以違背真相。
你說你已經(jīng)等了十年,可以不在乎再等十年。
十七年間,你靜默地站在那紙灰燼中笑望著她,也注定不會走遠(yuǎn)。
你慘淡的滿足透過那些看不到未來的小事,在流年之中花開無聲。
十七年間,你看那日出又日落,你看那云卷又云舒。
你望穿了庭前的花開花落,聽?wèi)T了雨里的清風(fēng)撫竹。
誰的付出,在歲月有力的心跳聲中逐漸消失殆盡。
誰的等待,在時光荏苒之中只停留下了水墨江南。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喬木。游女。
你用這個名字來牽絆住那個和他神似的少年。
你等在時光的盡頭懷念那些模糊不清的過去。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喬木。游女。
無論如何,請你記得那在風(fēng)中淺笑的喬木。
無論如何,請你憶起那在江邊躑躅的游女。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喬木。游女。
壹》》
>>>我用時間來抹去那些或多或少或有或無的愛情,請你在離開的路上忘記我。
>>過了那個還愛幻想的年紀(jì),你留下的便只剩了那段信手拈來的記憶。
、
「到了呀!」
毛利蘭干凈的聲線在東京的黃昏之中帶著滿滿的平和。
坐在后座的少年悶悶地「嗯」了一聲,他用修長的手指扳開了車門的按鈕,然后走下車去。
她鎖上車,然后快步趕上了少年。
「嗯……幾個月沒見而已,居然又長高了那么多!
毛利蘭滿意地笑著,仰視著身邊這個已經(jīng)高過自己了的少年。
她的聲音里帶著些許的自豪和滿意,尾音緩緩地?fù)P起,然后跌進了事務(wù)所樓道的厚厚灰塵之中。
樓道的燈卻還是好好地亮著的,在墻皮有些脫落的灰色之中展露著絲絲的光線。
少年挑挑眉,有些疑惑地停了下來。
于是毛利蘭沒有收住腳步,一下子撞上了他清瘦的背。
他愣愣,只是有些無奈地接過她手中的包,然后淡淡地開口:
「拜托……三十四歲的女人了啊!
毛利蘭停了一下。然后抬眼瞪他,像是十七年前自己經(jīng)常做的那件事一般信手拈來。
「你有意見?」
她直視著他瞳孔中自己的影像縮成了一個有些狡黠的笑臉。
少年更加不自然地頓了頓,像是知道自己不在理一般嘟囔了一句「沒有」,然后側(cè)身給她讓出位置來開門。
、
毛利蘭從包里掏了好久也還是沒有找到事務(wù)所的鑰匙。
一旁的少年眉頭越擰越緊,最后索性直接拿過她的挎包自己翻找起來。
「你是笨蛋么?找一個鑰匙都要這么長時間!
他有些無奈地嘆口氣,然后從側(cè)兜里摸出一把已經(jīng)很舊了的鑰匙遞到她的手上。
毛利蘭看著他收回自己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悠悠嘆口氣。
「你啊……沒有去學(xué)小提琴真是可惜了!
少年不自覺地翻了個白眼。
「三十四歲女人們的思維一直都是在跨欄的嗎?」
于是剛剛接過自己挎包的毛利蘭順手又把包扔了回去。
「啊呀!喂!你是故意的吧?!」
少年沒來得及躲開,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后揉了揉自己被砸的額頭。
「誰讓你反復(fù)強調(diào)我是三十四歲了?!」
毛利蘭說得頗為理直氣壯,然后無比淡定地?fù)炱鹱约旱陌M了屋。
、
少年看到客廳中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凌亂,多少還是有些驚訝的。
窗外的大樹已經(jīng)長到了很高,陽光零零散散地透過窗戶灑了滿地,溫潤的橘紅色把天邊也拉扯出了絲絲的溫暖。
「嗯……你喝酒?」
他有些不快地皺皺眉,快步走過去把墻角靠著的幾個啤酒瓶移出來。
少年用白皙的手指拭去那層薄薄的灰塵,然后抬眼問那個正在廚房準(zhǔn)備晚飯的女人。
毛利蘭垂下眼簾,然后沉默著搖了搖頭,也不管后面的人有沒有看到。
他放下酒瓶,許久也沒有聽到她的回答。
「你說,為什么偵探們總是要把別人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挖出來?」
少年記得這是自己第一次解開一個連續(xù)殺人事件之后的事情。她平靜地抬眸,望進他蔚藍(lán)色的眼里,有些嚴(yán)肅的質(zhì)問道。
她就那樣站在秋風(fēng)里,楓葉在她身后綻放出妖嬈而又嗜血的顏色。
那樣深沉的她,是藤本喬木這么多年來從沒有注意到的。
不錯,是藤本喬木。
繼工藤新一之后又一位在十七歲大放光彩的高中生偵探。
爸爸說,喬木這個名字是毛利蘭起的。
而后來她對此解釋說「全都是和植物有關(guān)的啊,名字很好的。」
他聽到之后頗為不在乎地「切」了一聲,然后算是接受了這樣一個有些怪異的名字。
藤本喬木知道自己又一次觸碰了她的底線,于是沉默著倚在了沙發(fā)上,百無聊賴地隨手拿過一張放在桌子上的紙條就看了起來。
紙張發(fā)黃,帶著屬于時間的陳舊味道,也帶著這個陳舊屋子特有的悲傷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可他并不知道這樣干凈有力的字跡來出自于哪雙會拉小提琴的手。
貳》》
>>>愛上愛情。愛上名為青梅竹馬的愛情。
>>你在流年之中傾瀉而下的那些古舊的故事,終究抵不過歲月的蒼白。
、
喬木愣愣地瞪著地面上「毛利偵探事務(wù)所」幾個大字,半天沒有動靜。
毛利蘭把晚飯放到桌子上,輕輕地開口:「喬木?」
他依舊處于深思的狀態(tài),十指交疊放在膝上,淺色的唇緊緊地抿著,在夕陽之中毛利蘭看到他的側(cè)臉鍍了一層淺淺的光暈。
這樣的他,像極了記憶中的某個他。
毛利蘭不是笨蛋,服部平次若干次隱隱約約的暗示她不是不懂。
早在十年前開始在工作之余兼職空手道教練的時候,她便遇到了這個姓藤木的男孩子。
他一臉臭屁地站在父親身邊,有些挑釁地看著她。
「切,空手道有什么?我自己不用學(xué)也可以保護自己。」
一時間,毛利蘭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少年。
他也是這樣臭屁又自負(fù)地笑著,站在陽光里高傲地笑著。
宛若喬木。
即便是在歲月的洗滌下這些名為記憶的傷痛悄然淡去,那依稀殘留的芬芳卻經(jīng)久不散,最后凝結(jié)成了細(xì)細(xì)的痕跡。
、
毛利蘭長長地嘆了口氣,將晚飯擺上桌子,然后悄無聲息地坐下來。
在這個無比熟悉的地方,記憶一點點翻騰,幾乎要把她從現(xiàn)實中扯進虛幻。
她記得爸爸會偶爾對媽媽示好卻總是以失敗告終。
她記得爸爸會習(xí)慣性地舉著一瓶啤酒坐在電視前大叫洋子小姐。
她記得爸爸會故作自然地一把抓住那個小鬼的衣領(lǐng)然后責(zé)備說不要管閑事。
她記得爸爸會在不經(jīng)意間展露出強大的推理能力而后又一臉狂放地介紹自己的光榮事跡。
這些她都記得,即便這些習(xí)慣的主人已經(jīng)走出了她的視線。
一去不回。
于是她留下了他生前用過的最后的酒瓶子,以此紀(jì)念那個在自己人生中舉足輕重的父親。
她怎么會不知道,致使毛利小五郎離世的直接責(zé)任人,就是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
十七年的消逝終于抓不住流水般的過往,那些在那個年紀(jì)過于復(fù)雜的問題在如今看來卻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再次探討的價值。
毛利蘭這樣想著,然后走過去打開了電視機,希望能借此來平和一下自己的心境和無人言語的尷尬氣氛。
叁》》
>>>我怕,怕夢的盡頭是你。
>>怕你眼里的光逐漸暗淡。
已是深夜,月涼如水。
毛利蘭臉色蒼白,她坐在窗前微微仰頭,眉卻皺了起來,形成了細(xì)細(xì)的紋路。
每當(dāng)快到毛利小五郎祭日的那幾天,她總是會被同一個的夢驚醒。
夢中的那條看不到盡頭的走廊像是惡魔一般糾纏了她整整十年。
十年。
她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空空蕩蕩的走廊里一圈圈暈開,而身后的那個黑衣女子卻一直沉默無聲。
自從那年毛利小五郎離世之后,這個夢境就反復(fù)出現(xiàn),每一次都要把她折磨到窒息。
毛利蘭對于這些過于奇異的事情一向抱著恐懼的態(tài)度,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見過了不少犯罪現(xiàn)場的自己的的確確是害怕。
每當(dāng)她推開那最后的一道門,這個怪異的夢便像是被人惡意掐斷了一半,逼迫她醒過來。
然后她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又驚出了一頭的冷汗。
那種像是墜入深淵一般的感覺和萬劫不復(fù)樣的絕望讓毛利蘭更加急迫地期待下一次推開那扇門。
她想要知道,門后是誰,那里又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靜靜地從包里翻出一張照片,那上面陽光下的少年和少女正笑得燦爛。
肆》》
>>>只是希望你好而已。在傾盡了的韶華之中,我們已經(jīng)沒有了選擇的余地。
>>或許擦肩而過就是宿命。既然如此,請你不要回頭。
、
喬木一大早從房間里走出來的時候,毛利蘭正在廚房里準(zhǔn)備早飯。
他停了下來,然后順手拿過她早上出去買來的報紙翻看起來。
「嗯……有什么不尋常的消息嗎?」
她打著哈欠把一碟烤面包擺到桌子上,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疲倦。
「好像沒什么……」他挑挑眉,像是習(xí)慣了她每年定期的失眠,「最近又沒睡好?」
「還好吧!顾聛恚嗔巳嘧约喊l(fā)酸的肩膀。
「哪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毛利先生吧!
「嗯!
毛利蘭也聽?wèi)T了這個看似不正經(jīng)的少年叫那位「前輩」為毛利先生,雖然這個「毛利先生」已經(jīng)算是他外公輩的人物。
清晨的空氣帶著涼爽之意,偶爾可以聽到烏鴉一邊吵鬧一邊飛過的聲音,倒也不會打擾到這樣寧靜的氣氛。
十幾分鐘之后,喬木終于放下了報紙,一邊順手揉亂自己的頭發(fā)坐在了餐桌旁。
「嗯……對了,報紙上說工藤新一就要回國了!
藤本喬木這樣平靜地說出了一個事實,然后瞄了眼一時間驚惶無措的毛利蘭。
毛利蘭手一抖,勺子和碗碰撞出清脆的聲音。
少年看著她,微微瞇了瞇眼,沒有再說什么。
、
「他要回來……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不知過了多久,毛利蘭冷冷地回答,也不知道是在對喬木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的確……」喬木沒有料到她的回答,頓了頓,調(diào)整好自己的語句之后又接了一句,「的確沒什么關(guān)系!
毛利蘭并不是無情的人,就算是她父親的死亡和他有著那么多直接或是間接的關(guān)系,她都可以不在乎。
過了那個不諳世事的年紀(jì),也便懂得了愛與恨之間糾纏不清的曖昧。
她不需要。
她只希望自己能夠平平靜靜地生活下去,然后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為他祝福。
有時候毛利蘭會暗罵自己的不爭氣,對一位殺父仇人都可以希望他幸福。
伍》》
>>>他的身上帶著你的氣息,延伸了十七年竟越發(fā)地厚重。
>>那些你曾經(jīng)習(xí)慣了的思維方式,他都會展露無遺。
、
工藤新一回國這件事情激起的浪花比毛利蘭想象的大得多。
當(dāng)藤本喬木面無表情地把給自己的邀請函拍在桌子上的時候,毛利蘭再也把持不下去了。
「我不允許你去!顾涞鼗貞(yīng)道,「想去的話必須要征得你父親的同意!
「我父親已經(jīng)同意了。」他針鋒相對,把她用來堵他的話又頂了回去。
「那么你和他一起去!」
「他沒時間!
「那就拒絕!
「我已經(jīng)承諾說我會帶母親出席了!
毛利蘭一下子陷入了無力的境地。
「聽我說,只是一個偵探聚會的邀請而已!
「邀請?!我不許你和那些偵探們來往得那么頻繁,你只是個孩子而已!
「我已經(jīng)是高中生了!」
毛利蘭沒有再接過話,只是頹廢地倚在墻上,臉色蒼白。
「有些事情……必須要說明白!
喬木終于把視線轉(zhuǎn)向窗外,喃喃地說著。
「不可以逃避……不可以逃避命運的。」
喬木和她記憶中的工藤新一一樣,一樣的不顧一切試圖把自己的善意強加給別人,一樣的……傻。
②
等待宴會的時間在毛利蘭看來竟長得像是摸不到盡頭一般。
喬木也看慣了她動不動的沉默,偶爾也會和她面對面坐下來,卻終究相對無語。
后來的日子竟像是流水一般平淡,偶有清風(fēng)掀起桌上的邀請函,毛利蘭也可以面色平穩(wěn)地拿起來看一眼然后再擺好。倒是藤本喬木經(jīng)常性的晚歸讓毛利蘭有些隱隱的不安。
「去哪兒了?」
喬木把包扔到沙發(fā)上,一臉倦怠地坐下來的時候,毛利蘭輕輕地開口。
「快考試了,去圖書館復(fù)習(xí)了。」
喬木想也沒想就回答道,竟多少有些不情愿的味道夾雜其中。
毛利蘭沒有再說什么。
陸》》
>>>在你那個年紀(jì)還不理解的答案,到如今卻明晰無比。
>>我們都在用幻想欺騙著自己,欺騙著別人。
、
毛利蘭挽著藤本喬木的胳膊出現(xiàn)在會場上的時候,記者們的閃光燈便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地閃了起來。
而毛利蘭卻微微抓緊了身邊少年的禮服。
喬木有些擔(dān)心,不著痕跡地側(cè)頭:「怎么……不適應(yīng)么?」
雖說自己用計把她逼來了這里,可這個人畢竟是毛利蘭。
在他看來就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女子的毛利蘭。
毛利蘭極為勉強地笑了笑。
「沒,沒什么的……」
喬木沉默。
②
不是不適應(yīng)。
她的心底忽然有些翻涌而出的悲傷。
她記得那個少年也有著這樣獨具特點的霸氣,也曾經(jīng)是這樣略帶不屑地睥睨天下。
有的時候,她會覺得閃光燈前的工藤新一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自己一心一意惦念的少年。
就像面前這個只有十七歲卻笑得熟稔的少年。
或許的確是這樣的,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會落淚的小女生,而某個人也已經(jīng)踏著青春的足跡走出了自己的人生。
③
后面的事情逼得毛利蘭想要奪門而出。
「喂!看,是工藤新一!」
身旁的人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毛利蘭咬住了下唇。
喬木感覺到她把自己的衣袖抓得越來越緊,終于停下了和對方的交流,很抱歉地笑笑然后拉著她走開。
「怎么了?」
毛利蘭抖著手從侍者的托盤上拿過飲料,沒有說話。
「你……聽到了他的名字,不是嗎?」
喬木斟酌著自己的語言,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頓了頓,杯子里的液體輕微地?fù)u晃,然后恢復(fù)了平靜。
許久,有些冰涼的淚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龐緩緩地滑落下來。
「有些事情,或許,還是不要成謎比較好,不是嗎?更何況,這些事情是逃不掉的!
喬木嘆口氣,拿出手帕拭去她的淚,然后抬眼望向人群中的工藤新一。
柒》》
>>>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究竟發(fā)生過什么?
>>我不想知道。
十年的韶華并沒有在工藤新一臉上留下過于深刻的痕跡,但是那種鋪天蓋地而來的氣場卻是他所能駕馭的。
藤本喬木雖然只是一位初露頭角的年輕人,但是他熟知一位手法老到的偵探應(yīng)當(dāng)具備的犀利與熟稔。
而眼前的這一位,卻多少與傳說中的有些不大相似。
不是相貌,而是缺少了那種穿透人心的寒意。
他唇角勾起的笑意竟像是生生掛上去的,雖然看似平淡卻給人不協(xié)調(diào)的感覺。
念及此,喬木眼里的疑惑一點點涌起。
更重要的是,他身邊的那位茶發(fā)女子是……
捌》》
>>>我記憶中那個站在韶華之上的少年。
>>那個名為工藤新一的少年。
、
雖說這是一個偵探們的聚會,但現(xiàn)場卻儼然成為了歡迎工藤新一回國的宴會。
毛利蘭抿著唇看那個昔日的青梅竹馬在別人的陪伴下談笑風(fēng)生,竟是說不出的陌生感。
她記憶里的少年不會喝酒不會應(yīng)酬不會擺出那樣公務(wù)式的笑容。
她記憶里的少年不會被別的女子挽著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她記憶里的少年會不顧一切地回到她的身邊。
這些都已經(jīng)恍如隔夢,只留下絲絲縷縷的聯(lián)系,卻轉(zhuǎn)瞬就消失進了燈紅酒綠波光流轉(zhuǎn)之中。
她突然有著說不出的寒冷。
、
喬木也一言不發(fā),蹙眉望向在人群間周轉(zhuǎn)得游刃有余的男子。
玖》》
>>>我們之間,除了回憶,還有什么?
>>更何況,連回憶都是假的……
、
「工藤先生,歡迎您再次回到日本。在英國這十年過得可好?」
待到工藤新一攜女伴走到藤本喬木面前,喬木只是淡然地笑,旋即輕輕舉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然后才緩緩地開口,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大家典范。
一時間透明的玻璃杯在燈光下綻放出妖嬈的琉璃色,彼此碰撞,帶著頹靡的味道。
工藤新一很明顯沒有想到喬木會如此主動,他的笑容頓了一下,然后唇角又溢出新的輕笑:
「還好還好,只是那邊沒有在東京的感覺了!
「想必還是自己長大的地方才有家的感覺。我是藤本喬木,還是個高中生,能力尚為青澀,還請多多指教!
喬木隨手把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主動伸出右手。
「不敢當(dāng),藤本君年紀(jì)輕輕,日后可是會大有作為的!
工藤新一公務(wù)式地笑了笑,卻不知道自己這樣生疏的話語在毛利蘭的心上激起了千層浪。
、
「那么……這位……」
工藤新一不著痕跡地轉(zhuǎn)向了毛利蘭。
「蘭小姐……我們好久不見了!
毛利蘭已經(jīng)穩(wěn)住了自己的心神,下意識地扯了一下裙邊,才緩緩抬眼。
工藤新一看著燈光在她海藍(lán)色的眸子里一點點流轉(zhuǎn),最后化為了淡淡的天藍(lán),不染雜質(zhì)。
「工藤先生,我們的確是……好久不見了!
她平靜地笑笑,那抹弧度到了唇角悄悄演變成了自嘲,可她語氣平淡,那態(tài)度竟像是與一位路人談?wù)撚奶鞖狻?br>
工藤新一突然啞言,頓了頓才緩緩地開口,意有所指:
「不過眼下,可是藤本夫人這個名字更為合適?」
她的那抹自嘲僵在唇角,然后緩緩化為了深不見底的悲傷。
工藤新一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
站在工藤新一身邊的宮野志保抿了抿自己杯中的紅酒,冷眼打量著身邊的男子。
、
就在工藤新一剛想開口挽救一下尷尬的場面的時候,喬木的手機更加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一下來電顯示,一絲驚愕劃過臉龐。
「抱歉……我去接個電話,你們先聊!
說完,他竟撇下毛利蘭匆匆而去。
毛利蘭看著他的背影轉(zhuǎn)瞬消失進人群,然后垂眸,迷亂的海藍(lán)色瞬間被遮掩住。
……
「嗯……我見到熟人了,去問個好!
宮野志保波瀾不驚地編著瞎話,然后她微微傾身,禮節(jié)性地道了一聲「抱歉」后也款款離開。
工藤新一看著她身著藕荷色的晚禮服的身影被擋住之后才開口說話。
拾》》
>>>那些過去的或是沒過去的,我們已束手無策。
>>既然如此,請不要舊事重提。
①
「你……最近好嗎?」
工藤新一斟酌著語言,許久才緩緩地開口。
「還好!
毛利蘭把目光投向漆黑的夜幕,那里深得宛若墨水大范圍肆虐過的天空像是也抹上了悲傷。
他笑一笑,空氣中竟充滿了歲月的蒼涼。
「那就好,這樣,他就會滿足了!
「他?」
工藤新一才驚覺話到了嘴邊沒來得及收住,眉眼微挑,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向舞池中間的那一對。
「是……毛利先生!
「父親……」
毛利蘭的心臟瞬時便像是被揪住一般地生疼起來。
「父親在那邊會生活得很好的。」
聞言,工藤新一的眼里逐漸被悔恨填滿,滿得竟將那抹冰藍(lán)染成墨藍(lán)。
「蘭小姐,當(dāng)年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們的推斷失誤的話,毛利先生他就不會受到牽連……工……」
他又突然停住,把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
「然后呢?」她接道,冷潤得竟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事情,「當(dāng)初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再重提了,畢竟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任何補救的辦法了,不是嗎?」
工藤新一怔怔地看了她許久,沒有了言語。
②
燈光流轉(zhuǎn),遮掩住了他留下的一世繁華,人群之中仿佛只留下了兩個人,相對無言。
許久,他無力地笑笑。
「嘛,既然蘭小姐不愿再提,那我們換一個話題如何?」
「當(dāng)然可……」
毛利蘭還沒來得及說完,就看到宮野志保端了一杯紅酒又緩緩地走了回來,于是她的話語頓住。
工藤新一也注意到了那個光芒萬丈卻面無表情地女子,自然沒來得及接住她的話。
可是就在她即將走回兩個人之間時,腳下突然一個踉蹌,像是被絆住了一般向前傾倒。
工藤新一快步趕上去,想要扶住她,毛利蘭卻沒有緩過神。
最后宮野志保還是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體,杯中的紅酒卻大部分都灑在了工藤新一的禮服上。
他的眉輕輕地擰了一下,扶住她,背影遮住了毛利蘭的視線。
「你怎么了?」
宮野志保不著痕跡地收回自己的手,輕輕地?fù)哿藫圩约旱亩Y服。
「沒什么,踩到晚禮服了。」
工藤新一挑挑眉。
「反倒是你,紅酒都撒到襯衣上了,還不快去換了。」
志保冷眼瞧著,然后催促道,一副大家小姐的樣子。
他只得回身對毛利蘭抱歉地笑笑,那笑容多少有些無奈,倒是他因為紅酒而被染紅的襯衣在燈光之下分外扎眼。
毛利蘭看著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人海之中,許久沒有言語。
拾壹》》
>>>在那個黑白色交雜的夢里,唯一剩下的便是你孤寂的背影。
>>那樣突然的離去,和他那時一模一樣。
、
晚風(fēng)襲來,吹動了她的裙角。
毛利蘭下意識地伸手掩住長發(fā),蒼白的笑容在她的唇角輕輕地綻放。
「怎么了?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我把司機叫來送你回去吧。」
喬木問道,然后伸出右手。
「穿著高跟鞋不好下臺階,我扶你下去!
毛利蘭點點頭,只是有些干澀地「嗯」了一聲。
喬木扭頭看著她的裙裾在風(fēng)中緩緩地移動,有些不忍。
「怕是……后悔了吧?」
喬木自言自語般地開口,話語散進了晚風(fēng)之中。
「沒有!
她緩緩回答,卻有不容置疑的堅定。
「對了,還沒有和你說,」喬木頓了頓,像是沒聽到她的回答一樣岔開了話題,「這次我母親突然來接我是要回美國,以后有段時間就沒法再見面了,你要是有事的話可以打過去電話,或者拜托我父親傳話!
她那抹勉強的笑僵在了臉上,最后一點點地消失不見。
「你也……要走了嗎?為什么要這么突然?」
毛利蘭清楚的聽到了自己聲音里的顫抖,帶著零零落落的不舍。
喬木的目光投向廣闊的天空。
「抱歉……」
、
時隔三年,藤木夫人一如過去一般溫文爾雅,淡淡的書卷氣息在夜晚輕輕蕩漾。
「小蘭,謝謝你這么多年來對喬木的照顧,這孩子不懂事,怕是添麻煩了。」
藤本喬木垂手靜候在她的身邊,一臉靜默。
「沒有的,喬木這幾年長大了,也懂事了不少!
毛利蘭笑笑,看向了一旁還身著晚禮服的少年。
后者則面無表情地等待著談話的結(jié)束。
藤本夫人無奈:
「這幾年我一直在美國,這次回來也是因為公事,所以就想捎帶著把他帶過去了,畢竟也喬木現(xiàn)在也大了……」
……
后來喬木并沒有再說什么,直到最后才禮節(jié)性地鞠了一躬,然后開口:
「那么,蘭老師,我們?nèi)蘸笤僖!?br>
她抓緊了自己的禮服,笑著點頭。
、
喬木看著她纖細(xì)的身影消失在深色的孤寂之中,才緩緩地嘆了口氣。
「這些年,小蘭一直過得很辛苦……」
藤木夫人有些心疼地笑笑,沒有停住的音節(jié)潰散至冰冷的空氣中。
拾貳》》
>>>所謂的真相,就是這樣的,不是嗎?
>>謝謝你,這么多年來遵守和他的承諾。
①
工藤新一站在臺階之上看到那個女子遲遲沒有動,于是緩緩地走了下去。
「蘭小姐,今天天氣是不錯,可是在這里賞月可是會生病的!
他沉穩(wěn)的笑聲傳到了她的耳畔。
毛利蘭依舊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有那平和的呼吸聲輕輕地傳來。
「蘭小姐?」
云朵悄悄散開,清冷的月光一時間灑遍了臺階,透著冰冷的寒意。
工藤新一心一驚,不祥的預(yù)感油然而生。
、
「新一他……有你這樣的朋友,真的是他的榮幸……」
毛利蘭轉(zhuǎn)身,素顏之上還留有兩行清痕。
工藤新一的身形一抖,臉色微微蒼白,竟忘記了保持那個一成不變的笑顏。
「小蘭,你這是在說什么……」
她輕輕地笑了起來,卻一時間虛幻到不真實。
「新一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經(jīng)走了,不是嗎?」
男子抓緊了自己黑色的西服。
、
他怔怔地看著她熟悉的容顏,下意識地想到了那個女子。
月光毫不吝嗇地傾城而下,他注視著她柔弱卻不乏堅毅的容顏,許久輕笑而出,臉上卻是厚重的悲傷。
「蘭小姐果然如工藤所料,聰穎過人啊……」
果然么……
她面龐上是更加哀涼的笑容。
她這么多年來的猜測終于被證實了。
工藤新一你那個混蛋。
工藤新一你那個混蛋……
她無力的跪坐了下來,墨藍(lán)色的晚禮服散開在寬大的臺階上,在漆黑的夜色之中綻開了一朵哀傷之花。
、
男子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褪下來,緩緩地給面前這個女子搭上。
許久,他說:
「你……和我夫人很像!
有些無厘頭的言語令毛利蘭輕輕一顫。
「她……她也和你一樣傻,也和你一樣明明洞悉了一切還不肯開口。」
毛利蘭咬住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那你是……」
男子站起身,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沉穩(wěn)。
「我是黑羽快斗,請多指教!
拾叁》》
>>>在那些年歲中你的努力付之一炬。
>>可是你唯一的惦念便只剩了她。
、
黑羽快斗一直記得那個蒼白的午后,連陽光也帶著刺目的蒼白色。
他推門進了工藤新一的臥室,而那個年輕人卻只能倚在床邊朝他緩緩地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他靜默地坐在了工藤新一的床前,眸子里找不到焦距。
「我希望,有一天你以工藤新一的身份來追捕我……」
對方笑笑,薄唇卻毫無血色。
「我也希望……有一天能以工藤新一的身份……把你送進監(jiān)獄。」
黑羽眼里的干練和凌厲早已被打磨得干干凈凈,他起身走到窗前,帶著濃重的無奈。
「他們給你注射的那種藥物……我很抱歉,可是我們還沒有找到解藥。」
「呵,什么時候……怪盜基德也會這么……優(yōu)柔寡斷?」
工藤新一依舊是沉穩(wěn)的神色,即便身上雪白的病號服那么扎眼。
「我是偵探,碰到意外是……正常的!
他額上是細(xì)細(xì)的汗,整個人看起來頹廢地脫了形,從領(lǐng)口可以看到他精致的鎖骨以及……遮不住的繃帶。
、
「黑羽,我希望你能幫幫我……」
他虛弱的希望在陽光下暴露無遺,他蒼白的手指劃過桌子上的信封。
「到了合適的時候……請把這封信給她。」
他的言語斷斷續(xù)續(xù),卻串聯(lián)起了他對青梅竹馬那些沒有未來的愛情。
、
「喂!黑羽!」
宮野志保無奈伸手輕輕推了他一下。
黑羽快斗才從回憶中掙脫出來。
「嗯?」
「小蘭呢?」
「已經(jīng)回家了……帶著信!
他眼里的凌厲瞬間閃過。
「那好吧,」宮野志;謴(fù)了一如既往的平靜,「她還說什么了嗎?」
「她說要我感謝你,她說……她找到她丟失的物品了。你做什么了嗎?」
「我當(dāng)然什么都沒做,」宮野志保白皙的皮膚在燈光下愈顯干凈,「除了把紅酒撒在你身上。」
……
拾肆》》
、
毛利蘭終究還是回憶起了那個夢。
簡簡單單,只有幾個人,幾句話,連過多的動作都沒有,自然也難以俱述。
夢的盡頭是那間她去過無數(shù)次的房間。
她也憶起了那個少年。
那個或許已經(jīng)不再是少年的少年。
工藤新一臉色極差,唇角不屑的笑意在看到她的瞬間潰敗得不留痕跡。
一旁的黑衣女子摘下了自己黑色的太陽帽,一頭金發(fā)便如瀑布一般滑下,她右手熟練地轉(zhuǎn)動,一把左輪手槍便頂在了毛利蘭的太陽穴上。
冰涼的觸感讓她震驚。
更重要的是一身血跡的他。
「銀色子彈,請你合作!
她平靜地吐出這幾個字,眉眼間卻滿是嫵媚。
毛利蘭看到工藤新一有些闊大的悲傷一點點溢滿,然后決堤。
「我拒絕!
然后她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
「請你忘記,Angel!
她聽到女人這樣說。
拾伍》》
>>>秋風(fēng)滑過工藤宅冰冷的窗臺。
>>少年站在風(fēng)中清淺地笑。宛若喬木。
即便如此,這個世上也的確有一些事物永遠(yuǎn)成謎。
比如說那個被稱為貝爾摩德的女子究竟是怎樣幫助了她。
比如說工藤新一究竟為什么會那樣斬釘截鐵地拒絕。
比如說那個一直對外傳遞消息的成員究竟是哪位。
比如說毛利蘭遺忘了那段蒼老記憶的原因為何。
比如說工藤新一那時究竟想在信里表達(dá)什么。
他留給她的信不長。
To Ran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很詭異的一封信,工藤新一把英語以及他那一手漂亮的中文結(jié)合了起來,惟獨少了日語。
毛利蘭卻抱著這樣一封簡短而又不正常的信哭了整整一夜。
她懂了,懂得了那個少年的話。
拾陸》》
>>>喂,蘭。
>>我愛你。
、
在毛利蘭的記憶里,她倒數(shù)第二次見到工藤新一是在一個雨夜。
工藤新一一身透濕站在事務(wù)所的門前,臉上是張揚的笑。
「喂!蘭。」
他就這樣簡單地叫著她的名字,干凈的聲線中有淡淡的平穩(wěn)。
一如她一樣。
、
「哈?最近在選修中國文學(xué)嗎?」
他撓撓頭,一臉苦惱。
「一定很不好學(xué)吧?」
「嗯……怎么說呢,還好吧!
「中國文學(xué)……如果太難弄的話還是換一個學(xué)科選修好了,雖然是大學(xué),但是也不要讓自己累到了。」
「嗯!
「所以呢?最近在學(xué)什么?」
「《詩經(jīng)》啊《詩經(jīng)》,總之還是很難的!
「《詩經(jīng)》么……」
工藤新一隨手拿過一旁的紙條,黑色的字跡緩緩流下。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哈?新一這個你也知道啊……」
「嗯以前見過而已啦!
她記得他的眉眼在燈光下棱角分明,一如他的干凈透明。
但是她也忘記了許多,比如他那時有些淡漠的悲傷。
拾柒/尾聲》》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六年后。
工藤宅。
「啊我來看你了!」
喬木清明的聲音打破了工藤宅幾年來的平靜。
「哈?這個是藤本家的小孩子嗎?」
毛利蘭蹲下身去,平視著小小的男孩子。
男孩子和他父親一樣有著冰藍(lán)色的瞳孔,帶著緊迫的壓力感。
「什么話……不是藤本家的我就不會抱來了!」
「嗯……美奈子呢?她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回來了啊,可是她要和朋友去逛街啊,所以只好讓我來帶著這孩子了。真是的……」
「這好歹也是你的孩子啊!美奈子好久不回東京,多轉(zhuǎn)轉(zhuǎn)也沒什么嗎!」
喬木撇撇嘴,看向兒子的目光中卻滿是溫情。
「所以呢……這個孩子叫什么?」
「呃……柯南啊,當(dāng)時美奈子還不大同意這個名字呢,說我是偵探就夠了,孩子的話就先算了吧!
「柯南?」
毛利蘭又看向小小的孩子,頓了頓,才笑著回答:
「的確是個好名字啊!
「啊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我為什么要叫喬木呢!
「自己猜吧!
毛利蘭微微笑著。
二十四歲那年的五月四日,工藤新一抓著要送給她的那封信緩緩闔眼。
二十四歲那年的五月四日,藤本喬木出現(xiàn)在她的生命里。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 FIN ————————————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