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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救贖,有時候也是一種罪。
內容標簽: 江湖 正劇
 
主角 視角
高長風楚沾衣
海龍王


一句話簡介:救贖,有時候也是一種罪。

立意:

  總點擊數: 652   總書評數:1 當前被收藏數:5 文章積分:160,161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古色古香-武俠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少年時期殘品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10819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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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棹孤舟

作者:子若非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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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棹孤舟


      “我叫高長風!泵慨斢腥藛柕剑环N寂寞如風的語調就這樣回答。
      高長風,這個名字在七天之前才為人熟知,也僅僅七天而已。
      說起這個成名才七天的人,人們無一不長長吐出一口氣,用一種既佩服又有些譏誚的奇怪語調嘆息:“那是個不怕死的年輕人。”
      也僅僅是不怕死而已。

      漆黑的刀,如同死亡本身,是一場沒有明天的夢。
      “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小破屋里的衰草之中,高長風裹衣而臥。他的右手探在懷中,緊緊握著懷中的刀。
      長夜漆黑,寒氣似乎一下子從地底竄出來,侵入衣服里,滲入肌理。
      這樣寒冷的夜里卻不能燃起火堆,即使只是微弱的火光也會引來聞風而動的敵人。
      高長風試著閉上眼睛入睡,卻不能,似乎他此生只能睡一覺,而這一覺睡去便再不能醒了。
      快冬至了,呼出的氣都變成白茫茫一片。門口掛著古樸的簡易竹風鈴,風一吹就發(fā)出寂寞的哀叫,在這無光只有寒的夜里顯得猶為凄涼,高長風似乎被這種寂寞感染,輕輕翻了個身,將懷中溫熱的刀換到另一邊懷中,換另一只手,依舊緊緊握著。
      這種寂寞之中摻雜的無奈情緒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大概是從七天之前開始逃亡的時候吧。
      高長風默默看了一眼像嬰兒一樣蜷縮在另一邊的即使在睡夢中依然微微發(fā)抖的楚沾衣,心里總算有些安慰。
      “總是救了一個人的!
      救人總是沒有錯的吧。高長風呼出一口濕熱的濁氣,又想起七天前曉溪畔的那件事:漆黑的刀刺穿那個蠕動在一片雪白之上的軀體,腥臭的鮮血甚至濺進了他的眼睛里,燃燒著灼灼的熱意!那樣狂熱的殺意是他從來沒有過的。
      那具惡心的軀體正是海龍王的獨生兒子龍小海的。
      說起龍小海,只有兩個字“該死”!當然,人們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一問到有誰真要去和他拼命,連心里的那張嘴也閉得緊緊的。
      沒有人會覺得得罪龍小海的親爹海龍王是一件很英雄的事:同時受到來自海上,還有長江以南的十三世家,大小七十二個門派的合力狙擊,不被殺死也會被累死。
      誰不怕死呢!高長風似乎是個例外。

      直到長夜將盡,天將明之時,高長風才開始有一點困,與其說是困,還不如說是倦吧。他昏昏沉沉的,不大愿意起來。
      死就死吧,反正遲早就要死的,這一瞬間他忘記了身邊還跟著一個纖細可憐的名叫楚沾衣的女孩子。
      “高長風!备唛L風是被那聲輕柔繚繞的呼喚給驚醒的。即使那個聲音很輕很柔,就像一團秋冬的霧氣一樣不著痕跡,卻將高長風從倦怠中生生驚醒。
      “什么時辰了?”高長風拍了拍小寐后微疼的后腦,有點茫然的問道。
      “還早著呢!陛p雪一樣的人的聲音也是細細的,輕得仿佛是不小心被細雨打濕的杏花。
      “唔,有點困!备唛L風終于緩緩坐了起來,“以后若是你發(fā)現(xiàn)我睡著了,就將我叫醒吧!
      高長風,一個隨時怕睡著的年輕人。
      “嗯!边@個女孩子自從七天前就不大愛說話。
      高長風默默嘆了一口氣:哪個女孩子碰到這樣的事都會很難受的。
      “到了北方安定下來就會好些的!
      地上的枯草上尚有血跡和裹著黑衣、黑巾蒙面的尸體,昨夜已是第七場格殺。
      七天七場格殺,一天一場,一天一批人,來的敵人似乎越來越棘手了,然而,高長風卻連一頓飽飯也未曾吃過。
      就算高長風不怕死,總該會累,有時候累比死更讓人難以忍受,特別是每天如芒刺在背的那種神經地高度緊繃,提防著隨時來犯的敵人。
      高長風又開始看著如同一朵帶雨的杏花般輕柔的楚沾衣,看著她因連日的逃亡而黯淡枯黃的臉和眼圈上深沉的黛青色,他就覺得一陣愧疚。
      已經七天沒有好好吃一頓飯了吧。
      第七場格殺之后,他們還活著,只是高長風受了點傷。
      本來可以不受傷的,只是昨夜他實在太累了,在性命攸關的廝殺中甚至有點走神。直到被他護在身后的女孩子驚叫起來,他才感覺到身上有些疼,原來敵人的劍鋒已經刺入了手臂的肌肉里。
      太困太累又太餓,甚至有些頭暈。
      楚沾衣幽幽垂下了頭:“你昨夜受傷了!
      “嗯!备唛L風淡淡應道:“小傷!
      “收拾收拾,我們繼續(xù)趕路吧!彼终f。
      其實,也沒什么可以收拾的,楚沾衣的頭垂得更低了一些,似乎有些女孩子難以啟齒的心事。七次格殺一次比一次猛烈,海龍王是鐵定要至他們于死地了,不知道下一場還能不能活下來。
      “就要冬至了!备唛L風打斷了她的沉思:“我們快些趕路,很快就可到達蒼山了!
      他的目光越過黎明的微光向北望去,悠遠得仿佛像是一個夢。到達蒼山就是北方了,在那里海龍王的勢力范圍就小得多了。
      那里沒有海,沒有江南的草長鶯飛、溫潤的雨季。只有冬日綿延的雪山和沙漠,只有裂骨的朔風。
      高長風其實并不喜歡寒冷,然而,和海龍王統(tǒng)領的濕潤多雨的南方相比,他選擇了干冷的北方。
      “你不怕死么?”跟著高長風腳步的楚沾衣沒來由道問了一句。
      前面的身影停住腳步,盯看著自己的左手手掌,喃喃:“有些怕吧。相比之下,我更怕的是……”
      “哎、算了,還是快點趕路吧!蹦莻像風一樣的年輕人又開始走。
      高長風:一個像風一般的年輕人,他可以像春風一般柔和,也可以像寒風一樣冷厲,甚至有時候會像秋風一樣蕭索?傊耧L一樣令人琢磨不透。

      越往北走,越是感覺到雪意,到了蒼山,已經開始微雪了。
      高長風一面咀嚼著風干的生冷的鹿肉片,一面挑出幾片稍微柔軟肥厚的塞進楚沾衣手里:“快吃。這可是好東西!
      他并沒有說這是多不容易得來的,在這樣的蒼涼的雪山,后有追兵,他卻決定舍棄保留的力氣去捕捉雪山中潛伏的野獸。
      楚沾衣似乎更加纖瘦了,臉色由不久之前的枯黃變成蒼白。
      “這樣下去,只怕沒有到達北方,她就因營養(yǎng)不良而死了!备唛L風是懷著這樣的擔憂殺死了那只睜著恐懼大眼的幼鹿。
      楚沾衣幽幽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東西,還在猶豫。
      這可是生的,上面依稀看得見經脈縱橫,未經火烹食的生肉上面還有一股濃濃的腥臊令她想吐。她幽幽的一雙眸子哀怨地望著高長風。
      “不要說你不想吃!备唛L風扭過頭故意當做看不見,這種天氣不吃就只有死路一條,況且海龍王派來的殺手隨時可能給出致命一擊。
      細碎的咀嚼聲終于窸窸窣窣傳來,高長風無聲笑了笑,回過頭,正看見楚沾衣蹙著眉小口地咀嚼著,排貝一般細小光潔的牙齒偶爾露出一角,眼淚在微紅的眼眶中打著轉卻始終沒有落下來。
      多么堅強而又滿含委屈的小白花,使高長風更覺得自己殺龍小海是值得的。

      經過鳳棲原,再上紅崖嶺,就到了一線天。
      一線天位于兩面天然對立的萬仞絕壁間,長達半里,寬容一人可行的幽黯小徑,這就是唯一的通道。
      蒼山暮雪,濃重的暮色已經不可阻擋地將山巒染上一抹蒼涼。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著,高長風突然發(fā)覺走在前面的楚沾衣此時就像是一朵生長在雪山絕壁之上迎風而立的白蓮花。
      “救了她是絕對沒有錯的。”高長風心中又冒出了這種奇怪的想法。
      “我有點想吐。”楚沾衣忽然輕聲說,這里實在太高又太險了,而且濕冷的空氣中似乎還有一絲奇怪的腥味。

      楚沾衣的話音剛落下,高長風就看見了兩個人影迎著暮色朝他們遠遠走來,居然只有兩個人!
      天險之上的兩個人已經來不及退出去,更何況楚沾衣……
      “停下來。扶緊石壁。不要動!
      高長風騰出一只手輕撫少女微微顫抖的背:“現(xiàn)在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好好聽著!
      ……

      楚沾衣蒼白著臉點點頭。
      顯然,第八場格殺已經開始了。
      白雪上散落一排冷艷的紅,一柄新月形的彎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刺穿了高長風左脅,輕輕一拗,“格”的一聲清脆的肋骨斷裂的聲響。
      然而,高長風卻露出一種神秘的微笑,他沒有躲刀,而是用自己的肋骨卡住了那柄彎刀,僅僅就是一瞬間的事,他漆黑的刀一閃而過,等看清的時候,刀鋒已經穩(wěn)穩(wěn)停在對方的心臟位置,直至沒柄。
      “你不該用一柄彎刀。碰上我會拔不出來。拔不出來死的就是你。”
      “你真的不怕死么?”黑衣裹身、黑巾蒙面的敵人瞪著滿是恐懼的眼質問。
      “沒有人不怕死的!备唛L風苦笑著這樣回答。
      連傷口也沒有來得及看,第二個人的劍已經帶著死亡的氣息破空而來,血肉鈍開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快意,迎空灑落的一列鮮紅如同開在雪地上的妖異花朵。
      一雙穩(wěn)定的手卻赤手握住了劍刃,手指關節(jié)處滴下淋漓的緋紅在冰冷的雪汽中凝成了冰,高長風臉上鐵青一片,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已經蓄滿勁力。
      他突然隔空冷喝一聲:“時候到了!”
      “你們?yōu)槭裁匆獨⑽夷兀俊背匆聟s似乎在思考著一個難解的問題:“你們要殺我,我為什么不能殺了你們呢?”
      “我什么也沒有做錯呀!”語聲中帶著濃濃的哭腔。只是她尚未哭出來,已經有兩道青芒自她手中激射而出,穿過那一片黑夜與黃昏的交界處,沒入黑衣包裹的血肉之中。
      ……
      沒入高長風肩胛中的劍已經松了下來,黑衣包裹、黑巾蒙面的人卻忽然凌空躍了出去。
      空中一陣狂笑聲傳來。
      “沒有用的,除了我們兩人,后面還有十大高手正在趕來,縱然你不怕死,但你現(xiàn)在已經受了重傷,又帶著這樣一個病怏怏的千金小姐,還能逃到哪里去呢?還不如死了的好……”
      “我明明……”楚沾衣臉色已經慘白,一句話都說不全:“……已經打中他了!
      相比楚沾衣的驚駭,高長風顯得氣定神閑:“別慌。你內力不夠。”
      真氣鼓蕩,手中漆黑的刀忽然光芒暴漲,他一向穩(wěn)定的手也開始顫抖,伸出兩根手指自頂端用力一拗,折下一段數寸的光芒,用力向著空中一處擲了出去。
      直到凌空灑下一列溫熱的液體,高長風才勉強呻吟一聲:“我們快走!
      “可是……”楚沾衣看著渾身浴血的年輕人,喉嚨有些發(fā)緊。
      肋骨從脅下支離而出透出白骨的森然之色,瞬間被鮮血染紅,血液的流失讓他有一種昏然欲睡的疲憊。
      他想要去拉楚沾衣的手,然而一抬手,錐心的疼痛以極快的速度從肩胛處傳遍全身。
      他呻吟了一聲,冷汗涔涔而下。
      肩胛處還留著一柄短劍,殷紅浸濕而出瞬間染紅了大部分衣衫。
      “不要看!
      楚沾衣修長的睫毛顫動幾下,順從地閉上了眼睛,高長風感覺她在哭。
      “快走!备唛L風終于拉住了她的手,等她睜開眼睛時,短劍已經被他隨手扔在雪地上。
      她看著他,沒有看出絲毫異樣,他的神色依舊平靜,甚至有些冷然。就像……就像這微雪天氣里蒼冷的風……
      她知道他手上黏腥的液體是什么,只是她不敢看……
      “一直走,不要回頭,我會跟上去,得趁其他高手趕來時離開這里。”他并沒有說出自己的傷勢有多嚴重,現(xiàn)在即使是十大高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松了結他,他只是不想讓這個輕雪一樣純凈的女孩子有任何的擔憂。
      “嗯嗯!背匆侣犜挼挠昧c頭,真的不回頭看他,不想看出他強撐下去的漏洞百出的鎮(zhèn)定。
      “一直走……別停。我會趕上去的,我現(xiàn)在只是有點累,需要休息一會,別擔心,快走!
      身后這個不怕死的年輕人的聲音一直沒有間斷,然而,他每說一句,楚沾衣就越想哭。
      ……
      只是這個時候,偏偏來了一個人,如果是敵人……
      高長風卻已經無能為力了,刀已經折了,血似乎也快流干了,如果是敵人,那么他們只有一死。
      他沒有驚動楚沾衣,聲音依舊平靜:“別怕,一直走,不要回頭。”
      黃昏暮色里,一朵白蓬蓬的優(yōu)曇似乎綻放在一線天的絕壁之上,那不知是楚沾衣輕柔的笑容還是哭泣。
      頎長清秀的身影迎著朝著他們遠遠走來,高長風輕輕催促的聲音忽然斷了。楚沾衣終于忍不住向后看去,然后猛然頓住,又忽然看見什么了,咬著唇一言不發(fā)。
      來人身上似乎并沒有殺意,反而有種讓人熟悉的氣質。
      “我已經替你們了結了十大高手!
      高長風身體緊繃,凝定身形:“難道你不是來殺我們的?”
      踏著暮色而來的年輕人搖了搖頭。
      高長風舔了舔被風吹得干裂的嘴唇:“我殺了龍小海。”
      “我知道!蹦贻p人是神色像是突然喝了一口干烈的酒:“殺、得、好!”
      “為了我們與海龍王為敵?”
      “我沒有打算與他為敵,即使我想,也是不能的!蹦贻p人悠遠無奈的目光越過高長風手中的刀落在沉默的楚沾衣身上,良久又落到不遠處山坡上的兩具尸體之上,“我替你們找了兩個人,再加上些布置,海龍王就會認為你們已經死了,只要你們改名換姓,易容變貌,到北方去……高長風和楚沾衣就永遠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你憑什么要幫助我們?”高長風還在懷疑。
      如同暮色本身的一雙眸子落在高長風身上:“你又憑什么要救她?”
      高長風一愣,說不出話來。
      “他不會害我們的!背匆律n白的面容上滾下熱淚:“他是我哥哥!
      七天之前,十三世家中的楚家對外宣稱“家中無女,任其格殺”,只有素來疼愛她的哥哥并沒有真的舍棄她。然,他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在海龍王眼皮子底下保護自己的妹妹,身為楚家世子,若是生了反叛之心,就背上了六十四條性命。
      “如果海龍王發(fā)現(xiàn)了,哥哥就沒命了吧!背匆掠珠_始沿著危道緩緩挪動腳步。
      高長風沒有吭聲,因為他聽到了楚沾衣細細的哭聲。忽然有些無措。
      “我總可以暗中保護一下你的吧。這是上好的療傷藥。穿過一線天就有一輛馬車……”楚世子又看了一眼高長風的傷勢,突然深吸一口氣,目光遼遠而深邃。
      “走了就別再回來了。”送他們過了一線天,暮色一樣的年輕人說的最后一句無奈而又悲苦的話,然后他就像暮色一樣頭也不回的離去。
      馬車上,楚沾衣輕柔地在高長風傷口上撒下傷藥,血水將藥粉沖開她就再撒,最后終于嚎啕大哭起來。
      “高長風……高長風高長風……你醒醒。 
      自從上了馬車,高長風便昏了過去,血流干了就會死,這一點楚沾衣是知道的……
      高長風是被她的哭聲吵醒的,他似乎做了一個夢,漆黑中似乎有人在哭喊著他的名字,是那樣無助,這讓他突然從混沌之中清醒了過來。
      一只染滿鮮血的手拍上哭泣聳動的瘦弱肩膀:“別哭,我不會死。我只是……稍微有點累罷了。”
      “我會帶你去北方的!彼终f。

      越過了蒼山,他們果然沒有受到追蹤,也沒有追殺了。
      他們逃到北邙一帶,開始以夫妻的身份安定下來。高長風開始在北方本地人所開的屠宰作坊里工作,楚沾衣開始替大戶人家的貴人們漿洗衣裳。
      有誰能夠想到名動江湖的刀客卻在這個邊塞小城中做了屠夫,而江南十三世家中的楚家小姐會替人洗衣呢?!
      特別是楚沾衣,她短時間適應不了北方的干冷和風沙,所以只是短短的一個多月,她白皙的肌膚開始變得粗糙,煙火將她的臉熏成黃褐色,替人漿洗的雙手長滿了凍瘡,新的凍瘡覆蓋在褐色的痂之上,層層疊疊。
      如花的年齡卻蒼老了不只一點點……
      “以后你別洗了,就待在家里。”高長風不止一次這樣心疼她她,他覺得這個女孩子本不應該受這樣的苦,看著楚沾衣像一朵逾越季節(jié)的花一樣枯萎,他越來越感到愧疚,以至于每天都要將身上的血腥味清洗干凈之后才敢回家。
      楚沾衣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之后依舊替人漿洗,高長風也只是嘆息一聲由她去了。

      生活安定了下來,平靜得宛如一碗端平的水,偶然回想起前事種種,兩人都會感嘆一聲:所謂的相濡以沫,也不過如此。

      然而,兩顆心卻沒有安定下來。
      楚沾衣似乎總是帶著江南一樣的輕愁,除去每天漿洗衣物的時間,她總是黃昏獨自坐在夕陽西下的南窗前,靜靜望著墻角下的隨風搖擺的薔薇花。
      高長風呢?!高長風也沒有那么安定,因為恐懼。
      恐懼著生命的荒蕪。
      他的斷刀還是藏在他的懷中,總是一言不發(fā)地在暮色下盯著自己的左手。
      左手上有什么呢?只有一條細長的黑線罷了。
      “為什么會有這一條黑線?”楚沾衣曾經這樣問過。
      高長風總是不想回答。
      “因為我快死了!弊罱淮危唛L風終于回答了她的疑問,因為那條黑線已經蔓延到了中指根部:“這條黑線是閻王針,當它延伸到中指指尖的時,便是閻王索命的時刻!
      楚沾衣似乎并沒有意外,反而幽幽地看著他,帶著江南水鄉(xiāng)才有的輕愁:“你真的不怕死么?”
      “我是高長風。”高長風說。用一種寂寞如風蒼涼如水的語調。
      楚沾衣的人在黯淡的角落里,像一盆隱匿在黑暗中的花:“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吧!
      這并不是什么情比金堅的情話,而是一種絕地的悲苦。
      “也許到死也回不到江南去吧。”

      門口古樸的竹風鈴輕搖的寂寞聲響使高長風想起了半年之前的小破屋。那時候他們兩人還在昏天暗地地逃亡。
      而現(xiàn)在當高長風從屠宰坊里回來后,卻能夠安安靜靜地在昏燈之下,飲著杯中的殘酒閑話。
      這樣的燈色,似曾相識,如同他們在北邙安定下來的第一天的情景。
      楚沾衣臉上有淡淡的妝容,掩蓋了蒼老和風霜,甚至有一點點驚艷的感覺。
      桌上的菜也是他們定居下來以后吃過最好的一頓,精致的菜肴將桌子堆得滿滿的,連酒也和平日飲的濁酒不同,難得的北邙清酒,他曾經喝過,雖烈而不燒肚。
      “我們今天好好吃頓飯吧!背匆侣悠鹨唤z回憶的目光,“在逃亡的時侯,甚至七天沒有吃過什么東西,還吃過生冷的鹿肉干呢!”
      門外竹風鈴寂寞的哀叫,似乎提醒著昔日的凄苦。
      “我想那就是所說的相濡以沫吧。”楚沾衣淡妝的臉上憑空涌現(xiàn)出一抹紅暈。那個時候正遭受著無窮無盡的追殺,他們尚能相互扶持,絕處逢生,而現(xiàn)在……

      “我一直想問,長風,當日在曉溪畔,你是出于什么而救我的呢?”她挽了挽鬢上戴的薔薇花,眼波幽幽地瞟向高長風:“相比死之下,你更怕的又是什么呢?”
      高長風在這雙哀怨地眼眸下只覺得心慌意亂。
      “我是高長風!备唛L風又說,只是語調沒有了蒼涼的寂寞,有的只是無措的慌亂。
      在她印象中,這個年輕人似乎從來都不曾慌亂過,生死關頭亦是鎮(zhèn)定如常。而現(xiàn)在卻慌亂到如此,楚沾衣猛然想到,除了名字,自己對這個人所知甚少,也許名字,亦是攙著水分。
      楚沾衣輕煙一樣的憂愁又出現(xiàn)在那張淡妝的臉上:“我們干了這杯吧!
      高長風目光閃了閃,沒有拿起酒杯。突然沒來由的問:“沾衣,你想要回江南么?”
      “江南……”楚沾衣的目光似乎悠遠起來:“……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快要死了!备唛L風終于執(zhí)起了桌上酒杯。
      楚沾衣悠長的眸子似乎一下子沒有收回來。
      “反正我遲早都是要死的!本票呀浀搅烁唛L風的嘴邊。
      楚沾衣終于收回了飄遠的目光,眼眶有些發(fā)酸。
      “我索性就告訴你吧!备唛L風開始轉動手中的杯子:“死的話,沒有人不怕的。而我……”他微微苦笑:“我是高長風。不愿在這樣無人問津的情況下死去!
      楚沾衣顫抖著嘴唇沒有說話。
      “你要我喝我就喝吧!备唛L風正待把酒飲下,忽然又說:“海龍王已經親自來了吧?”
      楚沾衣心中一驚。
      ——一包黃皮紙包好的毒藥,用來毒死昔日的救命恩人。
      這個充滿江南輕愁的小姑娘終于哭了出來:“我也沒有辦法,我想回家,想回到江南去。”她微啞的聲音也開始顫抖起來:“海龍王答應我,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回家,大家都會沒事……反正、反正你遲早是要死的!
      “現(xiàn)在死了也是一樣的! 她突然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撲進高長風懷中:“長風哥哥。當初你就不該救我的,你不救我,我也不一定會死,我們也不會過著這樣不見天日的逃亡日子!”
      高長風靜靜看著懷中失聲痛哭的少女:“或許當初并不是單單只是想要救你吧!
      這個風一樣的年輕人眼中忽然露出種寂寞的神色:“如果我不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或許當初……我也不會殺了龍小海的,又或許若他不是龍小海,我根本就不會出手……”
      “反正都是要死,我是高長風!备唛L風強調:“不愿死得這樣寂寂無名!蔽以甘廊嗽谔崞鸷}埻醯臅r候也能想到我高長風!
      “想要別人在我死后記得我,難道有什么不對么?”
      “我雖然叫長風,但不愿像一陣風一樣逝去無痕!
      他看了一眼楚沾衣,接著說道:“但是現(xiàn)在,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若再要我選擇一次,我肯定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雖然救了你,卻似乎做了一件比殺人更壞的事……你說是不是?”

      竹風鈴的竹片依舊在風中相互碰撞,發(fā)出一種蒼涼而寂寞的聲音。
      “對!你不僅殺錯了人,而且也救錯了人! 楚沾衣的眼神開始空無:“你若殺的不是龍小海,救的也不是我,那該有多好。我其實不想要逃亡的。一點也不想!我不想吃被風干了的充滿膻腥氣的鹿肉干,不想睡在荒野的小破屋的枯草地上……”她越哭越兇,洶涌而又委屈的淚水沖花了臉上的妝容。
      “我曾是江南楚家的千金小姐,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都是你……連我的家人為了自保也無情地舍棄了我,你讓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你憑什么救我!你有問過我么?!我有說過要你救么?!”
      她撩起一撮干枯發(fā)黃的頭發(fā),嘶聲道:“你看看,看看我,我才十七歲,才十七歲!”
      “你看我這張臉,這是十七歲的臉么?”
      她又伸出一雙結滿凍痂的手,仿佛一下攫住了高長風的心臟:“你能想象得到這一雙是江南楚家小姐的手么?!”
      酒杯落地碎裂的聲音同時也打碎了兩人小心翼翼維持的平靜。
      楚沾衣雙手捂住臉,然而淚水卻不斷從指縫滲出來。
      “你若是不死,若是……若是能一直陪著我,那還好些,我也甘愿認命了……而你,現(xiàn)在卻告訴我你就要死了……你死了要我在這里怎么活下去呢?”對于這個當日為了救她而一舉誅殺龍小海從而受到無窮無盡的追殺的年輕人,楚沾衣不知道懷著什么樣的感情。
      痛哭聲中,高長風突然俯身捧住了她的臉,眼中只有深沉的悲苦,看著這一張梨花帶雨的臉,良久,卻只是輕拍著少女的肩頭。
      “別哭。我會讓你回江南的!
      顫抖的肩膀一頓之后便沒了動靜,楚沾衣想到當初這個滿身鮮血的年輕人氣息奄奄的躺在馬車上,也是伸出這樣一雙手拍在她肩膀上,說了相似的一句話。
      他說,別哭,我會帶你去北方的。
      楚沾衣自手心中抬起迷茫的臉,不解的望著眼前這個像風一樣琢磨不透的年輕人,心中劃過一絲尖銳的疼痛。
      “海龍王帶的人就在門外了!背匆吕×怂囊滦,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
      “當日哥哥幫我們的事……”她纖細的手指驀然緊了緊:“他什么都發(fā)現(xiàn)了!”

      高長風輕輕一笑“我知道,你答應他來殺我無非是想救你哥哥罷了,今后即便是再怎樣了也不要說這樣讓人誤會你的話,你明知道我知你是什么樣的人,何必為了心里好受而拼命撒這樣一個不甚高明的謊?你哥哥當初為了我們冒了潑天的風險,你即使不說,我知道了也是會舍了自己的命去救的……我若死了,也只當是用這條殘喘之命抵了當初的恩情。倘若方才我真喝了那杯酒,你也大可安心,我本來就是個要死的人,早些晚些也無妨,我不會怪任何人就是了……”
      這是楚沾衣第一次聽他說這么長的一句話,仿佛要將此生的話都在一處說盡了,她想攔,他卻不理,猶自顧說道:“沾衣,你還年輕,若是過了今天這一關,便再也沒什么能夠叫你為難,今后想起來只當夢一場,也不必記得那些令你難受的事……將來你若是有心,就讓你的兒孫知道我高長風這個人,你若……你若是做不到,我……”
      他拍拍她纖弱的背,又接著說:“我又能怎么樣呢?你只當這是我的心愿罷了,我只知道,若是能活著,我便拼了命也要活著的……”
      “我想我這一生都沒有講過這么多話,話都講完了,想來也很值了……好了,龍小海是我殺的,你將我交出去。海龍王一向能夠明察秋毫!
      他每說一句話,臉上的笑意就深一分,像風一樣的年輕人,像風一樣的笑容。
      像花留不住風一樣,楚沾衣留不住高長風,也差不上半點話。
      然而,聽見這句話,楚沾衣自嘲地笑了笑,蒼白的嘴唇終于動了動。“呵,明察秋毫?你說這些話,我豈非不知你的意思,只是你也不要忘了自己說的話,若是能活著,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活著……這句話,我定會記號,只是,只是你也千萬別忘了!”
      “我雖想回家去,但我也想你能活著……”
      高長風笑了笑,終是把頭一點。

      隔了半年,楚沾衣又看見了高長風的刀,而如今,只是一柄漆黑的斷刀。
      “……斬下我的右手,將我交出去,我會讓你回家的,你哥哥也會平安無事……”
      “我……我……”楚沾衣捂著翻騰的胸口,蒼白后退。
      “哦,我忘了,你怕血!备唛L風手腕微轉。
      楚沾衣咬著嘴唇,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后退的腳步轉而疾步向著高長風踉蹌而去。
      “不要!”
      然而,一道令人狂熱的鮮血迎頭澆在她臉上。
      手臂齊根斬斷,殘肢橫在地上的一團碎瓷中,那是一只畢生握刀的手臂,鮮血自右臂創(chuàng)口處汩汩而下,在地上蜿蜒成殷紅的小溪。
      斷刀被扔在血水中,似乎變得更短了。
      楚沾衣麻木地抹了抹臉上的熱血,看著滿手的鮮血,喃喃:“不要,不要……”
      高長風面帶微笑:“哭什么?只是少了手臂,總該比一出去就丟了命好些……你等在這里,不要出去……”
      努力挺直著脊背,腳步沉穩(wěn)地走出門。
      “只消再等上半刻,你就可以回家了!
      然而,少女卻一直在發(fā)呆,直到門外傳來驚呼聲和嘈雜聲,她才像瘋了一樣沖出去。
      “不要,你不要去,我不要回家了……我不要回家了……不要回了……”
      誰也想不到從小屋中沖出來的人就是昔日令龍小海垂涎的楚沾衣,因為這個女人太蒼老,沒有絲毫動人的風姿。正像沒有人能夠想到缺了右臂沒有武器的高長風能夠一擊殺了權傾江湖的海龍王。
      “太大意了。你不是不怕死,你是敢拼命而已!边@是海龍王臨死前唯一的感慨。
      的確,沒有人知道高長風本人到底怎么想的,他就像風一樣,令人琢磨不透。
      自斷右臂、舍去武器,只為麻痹所有人的耳目。
      只有楚沾衣知道:扔在地上的斷刀又短了那么一小截,那就是他的武器。就像在一線天那天,她看見他悠然地自刀尖折下一段光芒給人致命一擊。
      也沒有人知道,高長風的左手的刀法比右手更加快而有力。
      楚沾衣只來得及看著他緩緩軟倒在地上,全身的骨頭都在發(fā)出爆響。
      碎片嵌入了海龍王喉間,而海龍王的碎空指也震碎了他全身的骨頭……海龍王有今時今日的勢力也并非徒有虛名。

      “長風……高長風高長風……你醒醒啊!”多久之前在她這樣的哭喊聲中,這個身受重傷的年輕人奇跡般的醒來了。
      然而,這次……他卻不再那么聽話。
      鼎沸的人聲像霧氣一樣散去,對于十三世家和七十二門派來說,海龍王的死或許對他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有人替他們做了這件事,誰還管死的人是誰呢?!
      高長風瞳孔開始渙散,仿佛游蕩在夢境中,他臉上卻帶著無比寧靜的微笑:“這次總沒有錯吧……回、回家……”
      “不,你又錯了,我現(xiàn)在不想回去了,只要你能夠醒過來,我就原諒你……我真的會原諒你的……”
      ……
      高長風的愿望實現(xiàn)了,直到許多年之后,世人提到統(tǒng)領武林的海龍王就會想到一個叫做“高長風”年輕人。
      說起這個宛如傳說一般的人物,人們無一不長長吐出一口氣,用一種既尊崇又嫉妒的奇怪語調嘆息:“那是個像風一樣不可企及的年輕人。”

      又是一年冬至,江南世家楚家小姐照例帶著一雙兒女泛舟湖上,湖上泛著霧氣,湖中印著一輪皎潔的明月。
      船頭放著一個簡易的香爐,爐中燃著幾縷殘香,纖細的身影在爐前燒著黃艾艾的紙錢,厚厚的一堆。
      一雙小兒女往爐中幫著阿娘添香紙,被煙熏得眼淚汪汪:“阿娘,燒給誰?這人也真可憐,連個墳冢墓碑也沒有,卻只沉在湖中哪個位置?”
      “莫要胡說,墳冢是有的,卻是隔得太遠,沒法去上香燒紙,阿娘喜歡這湖,這位叔叔也喜歡,所以就在他喜歡的地方燒了!
      女兒歪著頭問:“有多遠。窟能遠得過曉溪畔?”
      提起曉溪畔,楚沾衣的目光就遠了,撥著槳,搖碎了一湖的月光,她說:“曉溪畔能有多遠!?那位叔叔在極北極北的地方,有山有雪的地方!
      小兒女跟著阿娘的目光看向北方:“我們去曉溪畔捉魚的時候,要走半天呢!”
      “那位叔叔所在的地方,便是走一生也無法到得!
      兒子目光閃閃:“那位叔叔是誰?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么?”
      楚沾衣一笑:“不是很了不起!鳖D了頓,她又說:“比你們阿爹對娘還好些的人!
      一陣風過,黑色的紙灰打著旋飄向空中。
      想是也被煙熏到了眼睛,楚沾衣突然留下兩行淚道:“你來了么?我還沒有原諒你呢!”
      ……

      救贖,有時候也是一種罪。
      ——后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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