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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我八歲
在A市的生存準則中,學會地鐵搶座無疑是一個必會的技能。尤其是在暑假放假前。
而現(xiàn)在,我正端端地坐在座位上,望著眼前只上不下的人群,并不是我有多會搶座,只因為恰巧在始發(fā)站上車,而周圍幸好沒有老人小孩等需要讓座的人。
然而這位子并不牢固,剛說不需要讓座,入口處便擠進來一個帶著小孩的家長,按說孩子也不小,我并不需要讓座,然而那小正太長得實在太過可愛,我忍不住站起身來笑著對孩子家長說:“你和孩子坐吧,我就快到站了。”
家長笑對孩子說:“快跟阿姨說謝謝!
阿姨……好吧,不服老不行了。
我笑著扶著正太坐到座位上,余光瞥到另一邊的小孩,我以為兩個孩子是一起的,恰好小正太媽媽堅持站著,于是便拉著那小孩坐在小正太邊。我一個人的座位坐兩個小正太剛剛好(我是不是暴露了什么?)后面那個小正太竟不愿與之前的小正太擠在一起,堅持拉著家長的衣角站著,我笑了笑,抬頭不打算再說什么,然而剛才我只顧著看小正太,忽略了孩子的家長,更加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竟然已經(jīng)是別人的爸爸了?!
我驚訝地看著他,他摸了摸孩子的腦袋,看見我正望著他,笑道:“孩子怕生,你的好意他是知道的,來,小寶,跟阿姨說聲謝謝。”
他一臉溫柔的笑意,體貼地哄著緊拉著他手不放的小正太,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盯著他看,并不是在等小正太的一聲謝,而是我真的很震驚、很失落——他竟然有孩子了,還這么大了。
不過想想也是,我對他的什么都不了解,只知道他的名字——于策。
此刻我的反應來看,我跟于策一定有一段奇妙而深刻的故事,可是事實上,他甚至不知道我認識他,不知道我們就在一個學校。
我第一次見于策,是在大一剛開學軍訓的時候。
網(wǎng)上有一句話,“你若軍訓,便是晴天!避娪柕诙,這句話的真理性就得到了驗證。
昨天還是小雨霏霏,今天卻艷陽高照,在烈日下進行軍訓第一項——站軍姿,單看今天的太陽,就會知道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不到五分鐘,大家已經(jīng)汗水淋漓,教官卻不解人意,直批評我們都動作不標準、有人在亂動,不停地延長時間。
而這個時候,大家心里唯一的安慰就是手機天氣預報上的——“今日有雨”。
休息時間,大家也顧不得什么,全部癱坐在地上,舍友大英姐抱怨說:“這么大太陽,就算休息也還要被烤著,跟蒸桑拿似的。網(wǎng)上明明說軍訓會有漢子為妹子遮擋毒辣的陽光……”說著她向男生那邊看了一眼,然后長長地嘆了口氣。
周萌笑著說:“你指望男生為你遮陽,不如祈禱蕭敬騰來開演唱會!
大家都哈哈笑了,同班的另一位女生氣憤地說道:“天氣預報什么的最不能相信了,什么今天有中到大雨……”
我們都無奈地嘆了口氣,老天爺,你是在逗我們嗎?
然事實證明,天氣預報是沒有錯的,就在我們站完軍姿休息的時候,大雨淅淅瀝瀝落了下來,教官一聲解散,我們紛紛躲進圖書館躲雨,原來教官才是雨神!
今天的訓練總算因為大雨結束了,我們卻也回不得寢室。
而于策卻因這次大雨成了大家心中的男神班主任。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班與二班是一個陣營,由一個教官負責。我們的場地在圖書館前的空地上,一下雨自然而然躲在了圖書館,而這雨直下了半個小時都沒有停的意思。就在我們中的一些人打算冒雨跑回寢室時,二班班主任于策從雨中翩翩而來,確切的說并不是翩翩而來,他褲腿卷起,穿著拖鞋踩在雨水中,右胳膊攬著幾把各色的雨傘,左手舉著撐開的雨傘,順帶再掛了三把雨傘。
“這雨怕是暫時不會停了,大家也別等了,男生負責打傘送女生回寢室,這傘是我借的,全部送完以后孫哲(二班班長)把傘收起來放在你們寢室樓下阿姨那里我再去取還給人家!彼,說罷又對著他們班男生悄悄說:“老班只能幫你們到這里了!
聲音雖小我們卻都聽見了,大家一起說笑調(diào)侃,這時有人問道:“老師,我們可以送一班女生嘛?”
于策笑道:“什么一班二班的,現(xiàn)在大家都是一中隊的!
當時的于策的打扮怎么看都像是賣雨傘的,可看在我眼中,卻有一種成熟俊朗的風范,他說的話明明很普通,在我心里卻有了男神的光輝。
我竊以為,我對他一見鐘情了。只是見了那一面,之后就一直想著他,我把這些心思全告訴了大英姐,大英姐用奇怪的腔調(diào)笑著說:“小宋宋,你還太小了,對男女感情的事還不了解,這不叫一見鐘情,只是他長得帥而已,你別耿耿于懷了,你看看咱們學院,多少女生都是于策的粉絲,你們啊,圖樣!”
“額,某人比我還小一個多月,好意思說我小,圖樣!對吧大英阿姨?”
大英姐說的有些道理,可我總覺得我跟那些女生對于策的喜歡不一樣,我甚至每晚睡覺前都會想他,做夢都夢見過他幾次。
之后我認識了一個二班的妹子,我不斷側(cè)面打聽于策的消息,卻并沒有什么收獲。不過據(jù)那妹子所言,若不是有帥氣成熟的外表支撐著,于策整個人其實更偏向?qū)沤z,而我聽后笑了笑,不知為何少女心更加旺盛了。
大一的第一場運動會,于策代表教師組參加800米競賽,他是冠軍。當時我是學生會工作人員,在場內(nèi)計時,他跑過來我掐表,那是我們離得最近的一次,可惜還是沒搭上話,他對我也還是沒有印象。
我們這個專業(yè)共四個班,每一門專業(yè)課有兩名老師各負責兩個班,其中一門課的任課老師寫著于策和另一個老師的名字,我滿心歡喜期待著上課于策走進來說:“這節(jié)課以后就由我來教了!
結果卻是于策教另外兩個班,上課時走進來的老師是學院有名的“咆哮哥”,上“咆哮哥”的課媽媽真的再也不用擔心我上課會睡覺了!
我與于策在校園里還見過幾次面,不過他從沒正眼看過我,我也只敢斜眼悄悄看他。
大一的最后一個月,學院舉辦班級風采大賽,二班以令人驚艷的表演奪得第一。那晚于策又成功地成為學院輿論頭條,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參加活動的老師,他們班全班同學,在他的帶領下積極排演,而我們班的同學卻都只是臨場應付而已,比賽過后,二班同學明顯更加團結,我們班同學卻好似并沒有獲得什么。
那次我知道,于策唱歌很好聽。我偷偷拿著手機在后臺錄下他的歌聲,然后每晚睡覺前單曲循環(huán),雖然手機音質(zhì)并不怎么好,可在我聽來那是最動聽的歌聲,大英姐知道后曾一度嫌棄加鄙視我:“癡漢!”
我并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喜歡一個人到這種地步,在此前我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我有過很多次與于策相識的機會卻都讓命運搞得擦肩而過了,可也是這一次次的擦肩而過,不斷提醒著我,讓我一直忘不了自己喜歡他。
大一與于策最后一次見面便是在地鐵上我一個人的尷尬之中。也許是因為我為他的孩子讓座,也許是因為我看著他的眼神與行為令他不自在了,也許兩者都有,在地鐵上,他終于跟我搭話了。而這原因,卻絕不是因為他認識我。
我喜歡了他整整一個學年,他卻還不認識我。
“是要去車站吧?”他問我。
我一驚,竟有些說不出話來,連點三下頭以后才答:“是的!
“你是大學生吧?放假了?”他接著問我。
“嗯……我A大的!蔽依^續(xù)努力掩飾著自己的不自然,卻感到更加不自然。
“A大?什么專業(yè)的?”
“建筑設計!
“……這也太巧了,我也是!彼行@訝。
我假裝剛知道我們同校,同樣驚訝道:“你也是?”
“嗯,不過跟你不一樣,我是老師!彼Φ。
“老師!我竟然都不知道呢!”我違心地夸張道。其實如果我是A大建設學院的大一學生,根本沒理由不認識他。
“城站到了。”于策看了顯示牌一眼說道,我們的對話也恰被打斷。
車門打開,我拖著行李箱腳步沉重地向門外走去,其實我是多么不舍啊,我甚至寧愿陪他到下一站、下下一站再下車。
我出門一直走,終是沒忍住回了頭,恰被他看到我在看他,他禮貌地回我一個微笑,在人群中,我竟有些恍惚了。
暑假的我也并沒有閑著,我向二班同學打聽到于策的QQ號,之后順手加了他QQ、微信、人人、微博等一系列可以看到他動態(tài)的應用,那時有種人生突然圓滿了的感覺。
然而圓滿了以后我又不自覺地潑了自己一盆冷水,我忽然想起一個被我忽視很久的信息——于策貌似已經(jīng)有孩子了……
我失落難過了好幾天,就跟失戀了似的,直到突然看見消息欄閃著于策的頭像。
他的QQ是需要驗證信息的,那頭像閃動不是于策給我發(fā)信息了,而是于策同意添加我為好友了。我第一時間掃蕩了他的QQ空間,尋找著一切關于他的信息,終于讓我抓住一絲絲希望——他在光棍節(jié)那天發(fā)說說:“不喜歡這個節(jié)日,早晚有一天老子可以不用過!
那句話沒有說明他單身,可我就是推測出來了,并為之矛盾欣喜抑郁了好久。我擔心自己推斷錯誤,又覺得一定就是那樣的,那孩子肯定不是他的,又想著他那么優(yōu)秀怎么還會單身之類的,總之就是不斷地自尋煩惱。
而我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跟于策聊天,告訴他我是在地鐵上跟他說話的女學生,并故意說道:“老師,你兒子好可愛!
“謝謝夸獎!彼亍
我的心已經(jīng)涼了半截,正在考慮接什么話的時候他又發(fā)來:“我也確實希望有這么個可愛的兒子!
“唉?”
“他是我姐姐的孩子!
姐姐的……不是他的!哈哈哈!我的心瞬間從冰川急速升溫,春暖花開般的感覺。
之后,我用一個暑假的時間變成了于策比較熟的好友,起碼在網(wǎng)上是這樣,起碼我認為是這樣。
開學前幾天是最難熬的,因為我提過有些專業(yè)方面的問題不懂,于策說到學校可以給我一些相關的指導書,這也就意味著我們要見面了,雖然我見過他他也見過我,可我還是無比緊張,既期待又擔憂,終于到了開學這一天。
剛開學于策是比較忙的,我也不好意思直接約他,之后于策主動提出要把書給我,我精心將自己打扮干凈利落,到圖書館跟于策見面。
他沒有一絲的不自然,我的所有憂慮都像是多余的,即便我們是好朋友了,在他眼中我依然是學生,在我眼中他卻不只是老師。
漸漸地我不再拘束,跟于策見面的機會與時間也多了,大二的一門選修課正好是于策的,因為班里他跟我最熟,所以他任命我為學習委員。而令我驚喜的是班里還有六個二班學生,他卻不選他們。
事實上就算是一個班的,也不曾有人如我一般臉皮厚,總纏著于策,而在我心里,并沒有覺得什么不妥,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大學四年我最大的收獲便是成為于策最好的朋友之一,他終于可以不總是以老師的身份跟我說話,我們也可以開很過分的玩笑。
畢業(yè)后我沒有回家鄉(xiāng)工作,而是經(jīng)于策的推薦進入A市一家業(yè)界很有地位的公司工作,因此我跟于策隔三差五就會聚一聚。
記得那天,于策向我抱怨他媽媽逼他相親結婚,而他并不想太早結婚,我半開玩笑道:“你可以找人假扮女友來向你媽媽交差,就像電視劇里一樣!
于策笑了:“電視劇里演的能信嗎?首先我得有一個愿意假扮我女友的朋友,并且她得是女生!
我問:“怎么不能信?你不相信會有女生愿意假扮你女朋友?”
于策答:“不信!
我:“那你可就錯了,眼前就有一位。說好當哥們,我這人可是很講義氣的!
于策:“……你?”
“嗯!蔽液苷J真地點點頭,并熱心地為于策定制了詳細的計劃,待我說完,于策已經(jīng)愣了。
“怎么了?”我問。
“首先看年齡我媽就不會相信,我大你八歲啊!庇诓咝Υ。
“為什么不信?你說是真的不就行了?”
“你這么年輕的女孩,怎么會喜歡我這大叔級別的老男人?想想都不科學!
“我還就真是大叔控,就喜歡大叔,我保證能讓你媽相信,就看你肯不肯讓我配合你了!
于策愣了愣,然后笑了:“你要是早生幾年,說不定還真的可以!
“現(xiàn)在也可以!”
最終于策還是被我說服了,那個春節(jié),我在他家過的年,認識了他的父母、姐姐、姐夫、侄子。
當一家人圍著我問我怎么會看上比我大八歲的于策時,我笑著說:“于策啊,只要把下巴的胡渣刮掉看起來頂多也就二十多歲,外貌條件可以說是很好了,不過我更喜歡他的內(nèi)在,比我大八歲就比我成熟,什么事都可以寵著我讓著我,不會隨便跟我生氣吵架,在我心里,他是最理想最完美的戀人了!
大家都聽得樂呵呵的,大姐非要聽我講我們兩個的故事,于策也在一旁,我笑著說:“我大一軍訓的時候,就喜歡他了,不過他不知道。”
“哦?那么早?快講講怎么回事!”大姐來了興趣。
“那時候軍訓,天突然下大雨,我跟班里同學被困在圖書館,于策拿著很多雨傘從雨中走過來,那時我就一直暗戀他到大學畢業(yè)才告訴的他,我一直以為他會發(fā)現(xiàn),可惜他太遲鈍了!
“他是不是打傘送你回去了?”大姐問。
我看了于策一眼,嘆道:“他讓班里男同學送女生回去,然后他自己打傘離開了……還說什么只能幫他們到這里了!
大姐看了于策一眼,嘆息道:“怪不得光棍這么久!
我笑:“是啊,不過誰叫我傻呢?不喜歡撐傘的人,偏喜歡送傘的人。”
過完年以后回A市的路上,于策抱歉道:“對不起,你幫我見家長,自己卻不能回家!
“沒關系,我已經(jīng)跟我爸媽打過招呼了,我去見男友家長,他們要我暑假務必把男朋友帶到家里看一看!蔽倚Φ。
“……那我再演一次你的男朋友?”于策問道,他似乎也察覺到我的意思了,卻也裝著糊涂。
“阿姨不是說了嗎?明年我們就結婚,所以到時候你不能演男友,你要演老公!
“……”于策不說話,若有所思。
“當然前提是我們得演一場結婚的戲,不然你沒辦法演我老公。”我繼續(xù)道,其實當時心里似乎空空的,又似乎滿滿的,那根弦緊繃著,全靠他來彈,我的視線只敢看前方,根本不敢看他。
我從不是一個積極主動的人,為了他卻把什么都變得主動,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告訴他我的心意了。
他突然將車停下,我不說話,也不敢說話,只等他一句回復。
于策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我比你大八歲……”
他剛開口,還沒說完,我卻似乎已經(jīng)聽見他未說出口的拒絕,我不知自己是用怎樣激動的表情和語氣說出來的,也許那全是我心底里的委屈:“大我八歲怎么了?你很了不起嗎?大我八歲就要我追你,然后你又把這個當成借口拒絕我,從不回應我的好意,你如果不喜歡我就不要那這個當借口,我只問你喜不喜歡我,你不喜歡我……我繼續(xù)追你,但你要給我一個算得上理由的理由,不能再拿你大我八歲當借口!大我八歲又怎樣?現(xiàn)在性別都不是愛情的界限了,年齡又算什么?!”
我說完臉上濕濕的,于策伸手要為我擦眼淚,我卻躲過了,自己一伸手抹掉了眼淚,覺得自己有些沒用、丟臉,又匆忙打開車門,逃也似地離開了他身邊。
之后的幾天,我不在家里也不在他能找得到的地方,我跑到臨市租賓館住下,就是為了躲著他。
他給我發(fā)過很多條短信、留言,我看得出他的擔心,但那不是我想看到的。我一直躲著他,我不關機,卻也不接他的電話,他打一個我掛一個,他打一個我掛一個,他甚至有些生氣,留言要我不要像小孩子一樣躲起來任性,我依舊不回復他。
直到有一天,他發(fā)來短信:“你贏了!
緊接著他打來電話,這次我沒掛,而是接了起來,聽他語氣輕松地說:“你贏了。說實話,我想了很久,確實我也不比你老,既然你愿意那我當然無話可說了。其實在我家里的時候,看著你跟我媽媽我姐姐在一起那么融洽那么開心,我就想過跟你在一起,你說你從大一開始喜歡我,你不按劇本走,可我心里挺驚喜的,不過我是你的老師,我不敢把你的話當真!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我老師了!蔽也逶挼馈
“你看,你總是不聽我說話,總喜歡打斷我,其實我自己也想通了,本來在車上就想告訴你,可你不等我說完就生氣跑出去了,之后又這么任性躲起來,你說如果我真娶了你那還得了?”
“你真娶了我我會很聽話的!”我急忙說道。
“真的?”
“真的!”
“有些懷疑呢,我還得先考察你一段時間,現(xiàn)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
我與于策的開始便是地鐵上的那次對話,他先跟我搭的話,不然我也不會受鼓勵去主動聯(lián)系他。
后來我問他:“你在地鐵上看到我時還不認識我,為什么跟我搭話?還問我去哪里?你是不是經(jīng)常在地鐵上這樣勾搭女孩子?”
他笑答:“某人熱心過頭背著兩個大包拉著一大箱行李給人讓座,卻說自己快要到站了,當時離城站明明還有很遠啊,我是真好奇你大包小包去要哪里。”
你看,這世上的緣分就是這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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