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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徒
這只是我看過的一個故事,故事里有我,但是我想,還不如沒有我。
故事是一個名喚唐驚羽的唐家堡弟子跟一個小毒女的故事,當然,還有我,我是七秀門下,一個被太多人贊過的秀女。
我與唐驚羽的相識已經(jīng)不屬于這個故事,總之我早就鐘情于他,劍俠大陸俠士云云,便是唐家堡的弟子也放眼遍布,可那些人都與我無關(guān),我中意的,就只有那一個人,我愿意陪他戰(zhàn)群雄,也愿意同他蕩天涯,不管是在惡人谷血染我羅衣,還是在萬花海看遍萬花,我都高興,真的,我都高興。
他早就已經(jīng)出師,卻不曾收徒,我問為何,他說,你看這小遙峰可算得是極美一景?
我便就迷失在了這極美的景里。
終于有一天,他遠出歸來的時候,身后跟了一個小尾巴,他笑著告訴我,此行不虛,撿了個徒兒,又回頭沖著那小尾巴笑道:“徒兒出來,莫怕,這是為師摯友!
我被那“摯友”二字刺得一痛,面上卻只能越笑越深,是啊,我這樣的人,除了為友,還能給他什么呢?
他那徒兒好半天才怯生生的走到了前頭來,我終于看清原是個小毒女,小毒女閃著漂亮的眸子看了我半天,而后甜甜的喚我道:“師娘!”
我心上一緊,正要解釋,卻聽他已經(jīng)先一步與我道:“你莫在意,她還小!
她還小,她還小……
不想這話此后我一聽就是好幾年,聽到我慢慢發(fā)現(xiàn)這小毒女并不是初見時乖順的性子,其實鬧騰機靈的緊;聽到不知幾時起,他與我說話時候不再是初時的淡漠,而變成了滿臉的無奈,可是臉上又分明都是笑意,一邊搖頭嘆氣一邊似訴苦般地道:“我那劣徒……”;聽到……聽到昔日的小毒女已經(jīng)亭亭而立,袖手間迷煞萬千兒郎……
可是這些,他都沒發(fā)現(xiàn),或者他原本早就能發(fā)現(xiàn)的,只是不愿,因為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沉迷,我看到毒女每次嘴里喊著“師父師父”的時候,他面上的歡喜。
毒女早就已經(jīng)知道我并不是她的師娘,可是她一直都執(zhí)拗的叫我?guī)熌,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之所以這樣,只是懶得再去換個叫法,而關(guān)于這個,她師父是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卻連這個都愿意縱容。
我與他也很久沒有能安靜的看花賞月,因為他的寶貝徒兒總是能出太多了亂子……
一時一個人跑去黑龍沼去戰(zhàn)那冷翼毒神,她自己是興沖沖,卻嚇得她師父差點失了魂,于我匆匆丟了句:“我去去就來!”便起身神行而去;
一時與不相熟的人去密室大戰(zhàn),結(jié)果出了錯處,被人很是訓(xùn)了一頓,之后蔫蔫的跑回來,連著幾天都悶悶不樂,弄得她師父也跟著心神不寧,好不容易問出了緣由,素來公正俠氣的他竟不管不顧的追到了那人家門去,連續(xù)守殺了那人整整三日,之后更是每日里大戰(zhàn)都會帶著他的徒兒,途中遠不離三步;
一時又在白帝城被惡人谷的人堵住做不得潛行,卻又偏不肯神行回來,死守著硬要做完不可,她師父便只好邀了朋友幫忙,一齊去白帝城與惡人谷諸人對戰(zhàn),直待她潛行全通……
甚而,有時候只不過是她飛得高了摔傷了自己,她師父便要親自去接回來;有時候是瞧見人家腰上背上的物什好看,她師父見她喜歡,便立馬就帶著去過秘境弄了來;有時候是毒女興致突起,與她師父打賭,看能不能在一刻鐘內(nèi)找到她,她的師父便就丟下我,欣然尋去……
我不能有一絲的不悅,因為我沒有立場,因為我怕我若不悅他不會像那回他惹了他徒兒不高興的時候那般,去百般討好的哄好幾天,因為他每次離開之前,總是會說:“我那劣徒還小,你見諒!
誠然,那是他的徒兒,我又能如何。
他在劍俠大陸的名聲越發(fā)的大了,便得了許多俠女倩影的傾慕,也有人尋上門來,他向來謙謙,并不給人難堪,聊的來的便聊上幾句,若實在不是一路人,也不過是溫言打發(fā)了去。
一日,一位前輩攜女來拜訪,言語草草便就離去,卻留下了女兒,言曰遠行不便,代為照料。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老前輩這是欲成親事,不知為何,這回我卻不像很久以前出此類事件的時候那般不快,我看著那位明艷動人的姑娘,內(nèi)心里卻笑了,等著吧,等他那寶貝徒兒離家歸來。
后來的幾日他竟出人意料的與那位姑娘相談甚歡,兩人同進同出,都有傳言道是唐家堡的這位俠士終于覓得了佳人,好事將近了,我開始不安,我在想,毒女你速速歸來罷!
可是毒女真的回來的時候卻連我都嚇了一跳,彼時我與唐驚羽與那位姑娘正在幽冥淵小談,也幸得我與他好友之名多年,我才能堂而皇之的坐在這里,坐在這兩個人之間。
只是后來我實在難以自處,便借言疲乏說去旁處走走,剛走過矮墻處,便聽到有人然闖了進來,我回頭一看,卻見毒女哭得滿臉是淚,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的師父與那位明艷的姑娘……
“唐驚羽,你不是說除了我不會再跟別的人看這幽冥淵么!”
我想唐驚羽的吃驚并不比我少,好半天,我才聽他磕磕巴巴的開口道:“徒……徒兒,你在說什么?”
“你不是說以后要與我同游這劍俠大陸,不會再有旁人么!”
“徒兒!這種玩笑開不得!”
“玩笑?”我看見毒女捂著臉蹲下身去抽噎,“原來在你看來那些只是玩笑……好好,我明白了……”
接著便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
那位姑娘好似現(xiàn)在才回過神來,“這,這是怎么回事?”
可是卻沒有人回答他,另外兩個人一個掩面蹲在地上,一個看著蹲在地上的那個人……
許久之后,毒女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她師父的身邊,從懷里不知掏出了什么遞到她師父的手里,“既然你覺得只是玩笑的話,我再當真就不好了,這東西……我再拿著也不合適了……”
“好了,”毒女盯著她師父看了半天,又看了明艷姑娘一眼,“你們繼續(xù)看這風(fēng)景如畫的幽冥淵吧,我走了。”
我還在震驚,正在想是不是發(fā)生過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卻聽見唐驚羽悠悠的嘆了口氣,滿是無奈地道:“今天又換了這一出戲,倒叫我都嚇了一跳!庇窒蚰敲髌G姑娘陪了個不是,“我去看看我那劣徒,姑娘莫要見怪,她與我胡鬧慣了的!
說罷也不多看那姑娘一眼,朝著他的徒兒離去的方向就直飛而去。
毒女并未走遠,很快就被她師父追上了,因為我還能聽得到他們的對話:
毒女說,師父我演得像不像,是不是很像真的!
她師父冷著聲音回道:“好玩兒么?”
毒女的聲音有些遲疑,“師父,你生氣了?”
“胡鬧!”
“師父你真的生氣了?”
“……”
“師父我錯了,以后不會了!”
“哼!
“師父,方才那姑娘是誰,長得真美!”
“……一個前輩之女罷了,小住幾日,就要回了。”
“誒師父怎么不留她多呆些時候,我見師父好像挺喜歡她!
“……你方才怎么哭的那般厲害,是不是又在外頭受了欺負,回來一氣的撒出來呢?”
“啊……是啊師父,在云湖天池有個和尚追著我打,還有個軍爺在昆侖騎馬追了我半個時辰,還有……”
我想,這里的劍俠,大概是他們師徒的劍俠,與我無關(guān)。
可是我又舍不得離開,我依舊守在這里,有時候去看看曾經(jīng)看過的純陽宮的飄雪,有時候回七秀看看我們相識的地方,有時候,也聽他說說他的“劣徒”……
時間過得很快,又是兩年過去了,最近,他來找我時候又漸漸多了起來,只是我也平靜了許多,無大悲,自亦無大喜,不過是與他說說話,或者只是靜靜的坐著。
原來毒女在外行走時遇到了一個很呆的軍爺,這些日子她在教那軍爺行走劍俠之道,用他的話說,沒有劣徒鬧他,他便就閑了,能自在些。
可是我卻聽不出他有半點的歡愉。
我想起名劍大會上的未了之事,正要與他細說,卻見他突然站了起來,望著遠處,“是不是我徒兒在喚我了,你聽見沒有?”
“……沒有!
又過了些時候,又是一天,我與他還有其他幾個友人在長安城外切磋戲耍,便瞧見毒女帶著一個軍爺歡歡喜喜的跑了過來,“師父,我以后跟他在一起了,師父放心,他待我很好。”
……
我終于等到了我那夫君的懺悔,我將那封寫滿了悔意的書信攥在手里,又將雙手攏在身后,我笑著迎向不遠處走來的那個容顏未老卻已經(jīng)滿頭華發(fā)的人,我想我手里的那份懺悔我已經(jīng)不需要,我不會再回去,就算眼前這個人一夜白發(fā)不是為我,可是我卻依舊不愿意丟下他,哪怕我早已有了夫君,哪怕我繼續(xù)守著的只是他跟他的劣徒的劍俠……
“遇到什么好事笑得這樣高興……誒,你聽是不是我那劣徒又在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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