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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電臺
她真的很討厭自己的名字——崔仁敏。
催人命。
她出生的那一天,媽媽難產而死,爺爺突發(fā)心肌梗塞溘然長逝。從小,她就被視為不祥之人,尤其是在這個嚴重重男輕女的家族里。
名字是爸爸起的。爸爸那樣愛媽媽,是因為憤恨才這樣起的吧?
然而爸爸卻待她很好,疼她寵她護她。這卻讓她更加感到不安。在所有人的冷漠里這一份父愛顯得那樣完美那樣不真實,她總覺得自己被一個美夢包裹著,不知道哪一天夢就碎了。這種如履薄冰的危機感讓她窒息了二十年。她終于可以逃出來,過屬于自己的生活。
她是愛爸爸的。那是一份充滿負罪感的愛,她甚至不敢表露。她要寵辱不驚因為她不知道她的哪一個表情會提前擊碎這個美夢。
她的內心情感細膩豐富然而她習慣了不開口。少了與人交流這一環(huán),她單純得可以,成了世界上最容易被打動的人。
她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聲線極佳。很少有人知道這一點,林玉謙卻挖到她做了電臺主持人。她是一匹千里馬,而林玉謙就是這世界上最迷人的伯樂。沒有人懷疑林玉謙的魅力,無論他走到哪里人們都無法忽略他的光彩。他是電臺的節(jié)目總監(jiān),二十四歲,年輕有為。
崔仁敏一進臺便與臺柱林玉謙搭檔主持。林玉謙的風流是舉臺聞名的,和他交往的女子以驚人的速度不停地更換。許多人都說他根本就沒有真感情沒責任心,但他們還是一致認為崔仁敏很幸運。
她很幸運嗎?她不知道。她只是努力地工作再工作,很少在節(jié)目之外說話。她對他是仰慕的,畢竟他是那樣優(yōu)秀。
下班之后她習慣地繞到電臺后的小巷去喂流浪貓。
這次卻看到了林玉謙。
林玉謙只有兩種表情是真實的。一種是他在工作上對她嚴厲,一種是累得睡著時的寧靜。其余時候他總是魅惑人心玩世不恭地笑著。
然而眼前的林玉謙蹲在地上專心地喂流浪貓吃東西,眼中是深深的帶著憂郁的同情,嘴角有著看著讓人心寧的純圣笑容。
她一下子就被打動了。
他一定是一個很好的人。不管他怎樣表現(xiàn),他的內心是潔白的。也許那里曾經走進過一個人然后消失在心靈深處連他自己也找不到了所以他才會那樣麻痹自己。
林玉謙抬頭見到她,淡然一笑說:“下雨了,你有傘為什么不用?”
她撐起傘走到他身后順便為他擋雨。
“不用了,你的裙子太鼓了,會淋濕的!
她朝身后看看,雨絲果然飄到籠裙上。
她立即又被感動了一次。
一個心思如此細膩的男人一定不會是浪子。
從那一個雨天起,她覺得自己遭遇了愛情。
她理所當然地成了超紅的電臺主持人,于是在臺里就有了應酬。林玉謙也會參加,每次帶來的女伴都不一樣。她一點也不嫉妒,她覺得她看到了另一個他,真實的她,那些女人只不過是過客。
女人在愛情里會變得美麗。這句話她信了。她驚覺到了自己的變化,不是五官的變化,是周身的氣質。她變得如此優(yōu)雅自信,美麗突顯。只有一個動作讓她本性顯露——每次做節(jié)目時,她都會偷偷斜眼看他然后忘記臺詞。幸好她可以補得天衣無縫。
林玉謙也注意到了她的變化。她本來就生得清秀,如此一來更顯清麗。她覺得他看她的時候眼睛會亮。
又一次的Party上林玉謙沒有帶女伴。有很多男士來向她敬酒。她不會喝酒但是不懂得拒絕。林玉謙搶過她的酒杯,替她擋了一杯又一杯。Party結束的時候他已經微微醉了。
她送他到他的公寓,他把她壓到墻邊,在她耳邊低喃要她和他交往。她推開他扶他到沙發(fā)上坐好然后離開。她無法拒絕他,但是她不是個隨便的女孩子。
和他交往日子里她嘗到了幸福的滋味。他對她不再嚴厲,每天送玫瑰,帶她到處玩,親自為她下廚,還為她整夜排隊買音樂會的票......他對她無微不至。
終于,她把自己獻給了他。
變故也就是從這以后發(fā)生的。
除了工作時間,他們見面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打電話給他他總說忙,到最后干脆關機。
某一天,她在街頭看見他和另一個美麗女人相擁相吻。他居然毫無愧色地對著她震驚痛苦的臉大聲說:“嗨,我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
是嗎?她怎么不知道?原來分手也可以一個人說了算。
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苦笑。她以為自己遭遇了愛情,其實那只是別人眼里的一段激情。他知識和她玩玩的。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可憐的單純。他留在了她的心里,她卻只留在他的身體里。但是她還是要找他問個明白。
他們約在以前經常去的一間咖啡屋。
她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衣柜里最名貴的露肩滑衫,配上精致的及膝百褶裙和價值不菲的法國皮涼鞋。
如果他見了今天如此美麗的她會回心轉意,那么她會很開心;如果還是要分手,她至少不會像是棄婦一樣狼狽。她要閃閃亮亮地離開,不會給他看扁。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有多天真。她的鄭重與正式根本就是白費。
林玉謙只不過隨便地穿了一件白T恤,松松垮垮地倚在椅背上,臉上有著滿不在乎。她的嚴肅端正與他成了可笑的對比。他沒有帶上現(xiàn)在的女友來已經是對她十二分的仁慈。
林玉謙點了一瓶很烈的酒。
他第一次帶她來這里的時候就是點的酒。
咖啡屋賣酒,她一直感到很奇怪。
“還是少喝點酒吧!彼f。
他并不看她,滿眼輕佻地看著瓶里的透明液體,說:“不過是一夜情人,我的事你不要管!
“我們在一起半年了。”她傻傻地提醒他。
“那重要嗎?”他輕哼了一聲,似乎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她怔了片刻,也輕笑了一下。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是很可笑。
對于他來說只有那一夜是重要的,那一夜之前的一切只不過是必要的鋪墊。
兩個人便沉默下來。
她突然就長大了。愛情是很復雜的東西,她經歷了她一個人投入的愛情,自然不再是以前的單純小女生。
“你沒有話對我說嗎?”她問。
“你約了我,不是應該你有話要說?”他抬眼看她,輕佻地笑。
她就知道真的該說再見了。她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問不出什么了。她從一開始就自以為是地以為自己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他就可以改變他和他一起攜手到老。她錯了,真的錯了。
“那么再見了。”
“還是好同事!”他伸出手,臉上沒有半點愧疚。
她輕輕握了握他寬大的手掌,心里絞痛不已。她是真的愛他,但是真的應該再見了。
她遞了辭職信,在眾人不解的目光里放棄了她如日中天的事業(yè)。
沒想到他會留她,但她已經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當初是他慧眼識珠讓她有了今天的輝煌,然而也是因為他才有了她的黯然離去。
她走出電臺,終于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
再見了。這里曾經讓她萬般熱愛留戀,但現(xiàn)在只剩下悲傷。
悲傷電臺,她會把它遺忘。
期望她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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