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怎么舍得
秋日澄清的天空,像一望無際的碧海,樹葉都變成斑駁的紅黃兩色,在秋風(fēng)中嘩嘩作響。A大隊的草坪剛完成了入秋的養(yǎng)護,陽光下綠得像一張柔軟的毯子。
三中隊的隊員們正坐在草坪上,齊桓站在隊前不知道和大家說什么。鐵路從他們面前走過,看見袁朗遠遠地坐在齊桓身后,一副懶洋洋東倒西歪毫無軍容的樣子。
齊桓看見他走過來,馬上站得筆直,給他敬禮: “大隊長!
鐵路隨口問了幾句三中隊的訓(xùn)練情況,就說:“你們繼續(xù)吧!痹嗜粲兴嫉乜粗瑳]有說話,也一直坐在地上沒有起來。
鐵路心想,又是秋天,地上都開始涼了。
鐵路轉(zhuǎn)身朝自己辦公室走去,他雖然沒朝袁朗的方向看過一眼,但知道袁朗的目光一直跟著他的背影。
鐵路開了一上午的會,到食堂的時候,大家都快吃完飯了。
三中隊的小子們正坐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鐵路看見袁朗坐在桌子的一角,帶著笑看他的隊員們打諢插科,看到鐵路拿著空飯盒走過他們的桌子,他的眉毛輕輕皺在一起。
食堂里彌漫著一股豆瓣魚的香味,這本來是袁朗最愛吃的菜。
鐵路從窗口遞上自己的飯盒,說:“稀飯!
大師傅好心地提醒:“大隊長,今天有魚!
鐵路對他笑了笑:“算了,我胃不舒服,還是吃點稀飯好了!
出食堂的時候,鐵路特地繞開了三中隊的桌子。
午夜的辦公樓里,一片安靜,三中隊長的辦公室還亮著燈。鐵路從門前走過,想了想,還是推門進去。齊桓和吳哲頭對著頭,在辦公桌前不知道忙著在做什么計劃。鐵路看見袁朗一個人優(yōu)哉游哉地站在窗前,一邊抽煙,一邊看著樓下吳哲的花園。一陣陣的秋風(fēng),把樓下曾經(jīng)開遍的姹紫嫣紅吹得凌亂不堪。
齊桓看見鐵路進來,趕緊把自己的煙掐了,大隊長戒煙已經(jīng)有段時間了,聞見別人的煙味就會皺眉。
鐵路拿起齊桓給他的冬訓(xùn)大綱,臨走的時候,略微瞟了窗前一眼,說:“抽煙不好,你們還是改喝茶吧,回來到我那里去拿點茶葉!
吳哲深表贊同地使勁點頭,齊桓看著自己幾乎已經(jīng)空了的煙盒,不好意思地?fù)蠐项^發(fā)。袁朗站在窗前,無動于衷地繼續(xù)抽煙,看鐵路的眼神在煙霧后模糊不清。鐵路拿著計劃的手緊了緊,還是沒有說話,轉(zhuǎn)身走了。
鐵路的辦公室,長年積累的煙味,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上消失了。戒了煙,他覺得自己鼻子比原來要靈敏很多,只可惜即將消失的味道,終歸還是留不住。他的手一直下意識地玩一個Zippo的打火機,這是袁朗以前某個生日送給他的禮物,打開又合上,打開又合上,從來不離手。
還是想打開自己左手的第二個抽屜,猶豫了很久,最終沒有動。
“鐵路!辫F路猛的抬頭,袁朗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無聲息地進了他的辦公室,帶著點咄咄逼人的架勢和他說話,“你對我視而不見就行了?”
鐵路忽然覺得心情很煩躁,很想拍桌子,很想罵人。
袁朗下一句話,語氣就柔和了很多:“我的信你到底要看多少遍才算夠?”
鐵路把手從第二個抽屜上收回來,也不答話,站起來就出了門。
袁朗在黑暗中,在他的辦公桌前站著沒動。
夜深人靜,鐵路的宿舍也是一片黑暗,他閉上眼,摸著枕頭下面壓著的常服襯衣,在非常清淡的煙味里慢慢睡著了。
早晨一醒,鐵路就看見袁朗。袁朗也不知道來了多久,就坐在他的床上,一直看著他睡覺。這一個瞬間,他很想閉上眼,裝著自己還沒醒,或者是沒有看見他,但卻無論怎么樣也做不到。
鐵路索性睜開眼,轉(zhuǎn)身迎著袁朗的臉看過去。袁朗還是像以前一樣看著他,眼睛里含著淡淡的笑意。
鐵路心中一痛,這一切其實都是他不好,是他心里放不下,是他自己不舍得。
鐵路淡淡地說:“你還是來了?”
袁朗一側(cè)身,居然躺在鐵路的床上,枕著他的枕頭,和他面對面,這么這么近,咫尺之間,伸手就可以碰到。
終于還是讓他登堂入室。袁朗的身上有極淺淡的煙味,他笑著說:“是你不肯叫我走的!
鐵路輕輕說:“就快一年了,是不是!
袁朗點頭:“是啊,時間過得真快。”
鐵路說:“我真沒用,袁朗,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袁朗看著他:“你自己對自己失望嗎?”
鐵路無奈地一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想!
袁朗的表情變得少有的嚴(yán)肅:“你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鐵路眼睛里帶了一點淡淡的揶揄,說,“我把煙都戒了,怎么不照顧自己了!
袁朗微微皺眉:“是,你戒了煙是很好,但是我不喜歡你戒煙的理由!彼氖稚爝^來……
鐵路感到手上一陣沁涼,袁朗握住了他的手。是啊,已經(jīng)是深秋了,袁朗的手真涼……讓他想起,上次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的感覺。
這么快,真的已經(jīng)快一年了。
鐵路握緊了手心里的那股涼意,閑閑地說:“你知道嗎,我好像前天夢到你了!
袁朗溫和的聲音就在他耳邊,宛如他的夢境:“夢到我在做什么?”
鐵路微笑:“我記不得了,就記得好像太陽很好,就像今天一樣。吳哲種的玫瑰都開了,紅艷艷的一片,很香!
終究舍不得,舍不得每次看到他,心底最深處的地方那種柔軟低回,繾綣糾纏的感覺。鐵路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千錘百煉的心,居然會為了眼前這個人柔軟成這個樣子。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他忍不住湊過去,捧住袁朗的臉,親吻他的嘴唇。
袁朗眼睛里是淡淡的光華,鐵路感到他的嘴唇彎起一個弧度:“以前我在的時候,沒見你這么纏綿?”
鐵路低聲說:“所以我現(xiàn)在后悔了!
袁朗小聲笑:“你說如果別人看見你這么自言自語的,會不會驚訝,英明神武的老A大隊長也會為情所困,不能自拔!
“老A的大隊長也是人,”鐵路喃喃地說,“我……不想忘記你!
我舍不得。
袁朗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鐵路默默地抱住袁朗,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說:“再讓我靠一會,好不好!
袁朗緊了緊胳膊,說:“好!
兩個人靜靜地?fù)肀г谝黄,窗口是明媚燦爛的秋陽。
不知道過了多久,袁朗的手放在鐵路的背心輕輕拍著,他的聲音更輕:“我并沒有叫你忘掉我,可是你也不能用這樣的方式記著我,這不是我愛的鐵路!
鐵路笑得有點悲涼:“你愛的鐵路什么樣?”
袁朗盯著他的眼睛,慢悠悠地說:“什么時候都壓不倒,什么時候都可以扛起來一座山。”
鐵路輕聲笑:“是個純粹的人,大寫的人?你對我評價這么高?”
“當(dāng)然了,你是我的隊長。”袁朗也笑,“要不我眼界這么高,能看得上你?你知道你打敗了多少個美貌佳人?很多女孩知道我名花有主了,在家里心碎地流淚到天明啊……”
鐵路噗地笑出來,不管袁朗變成了什么樣,他說話還是這么不著調(diào)。
真懷念啊,多久沒有和他這么說過話了。他慢慢收斂了笑容,第一次直視袁朗的眼睛,“其實我不過是個普通人,傷了也會流血,摔了也會喊疼!
“我知道!痹时涞氖致舆^他的眉眼,眼神里有說不出的心疼。
鐵路抓住他的手,閉上眼,眉目間還是一片溫潤,他自嘲地笑道:“這就叫‘昔日戲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來’。”
袁朗忽然把臉貼在鐵路的臉上,輕聲說:“快一年了,夠了,已經(jīng)夠了,我不能看著你這樣下去。你該放手了。”他的聲音有點急切,就在他的耳邊,“鐵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讓我很擔(dān)心啊!
鐵路握緊他冰涼的手,很平靜地說:“我不知道怎么不叫你擔(dān)心!彼D了頓,“但是我答應(yīng)你,明天開始再不會了!
袁朗的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肩膀:“鐵路,你哭一場吧。”
鐵路還是笑:“剛才還說我能扛起一座山,現(xiàn)在就叫我哭一場!
袁朗卻很認(rèn)真:“是的,我叫你痛快地,為了我哭一場。然后擦干眼淚好好活!
鐵路慢慢睜開眼,對袁朗點頭說:“好。”
袁朗的微笑好像在發(fā)光,明亮的秋陽照過來,毫無阻礙地穿過袁朗的身體,在鐵路的床上留下一個白色的光斑。像無數(shù)次的擁抱一樣,他一直給他留著這個位置。但是現(xiàn)在都空了,再怎么不舍,總是要放手的。
鐵路很珍惜地把枕頭底下袁朗的襯衣拿出來,這件衣服上的煙味越來越淡,不仔細(xì)幾乎聞不到了。
鐵路把衣服打開蓋在臉上,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淡淡的綠色,他深深呼吸,吸取這最后一絲袁朗的味道。
臉上終于有冰涼的液體滑下。
“小狼崽子,我答應(yīng)你,明天開始再也不會這樣了!
END
插入書簽
那個啥,袁朗不是鬼,是鐵路哀毀逾恒時而產(chǎn)生的幻覺,而且他自己知道得很清楚,就是舍不得。
頂鍋蓋跑……
后記:對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單的我還是沒有改變,美麗的夢,何時才能出現(xiàn),親愛的你,好想再見你一面!類勰愕娜耸俏,你怎么舍得我難過。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沒有說一句話就走……
其實對一個人最好的愛與懷念,就是自己堅強地好好地活下去,生活是這樣美好,正因為曾經(jīng)愛得如此深切,所以才應(yīng)該好好照顧被他深愛的自己。但是或聰明或愚鈍的我們,在這樣的時候,總是不舍得放手……
生命如水,可曾為任何人停留?
不管怎么樣,也是要過下去的。
這文送給我自己,紀(jì)念一下某個陽光燦爛的周末早晨,從夢中乍醒來那一刻的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