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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問太白
楔
他舉起酒杯,小酌了一口,一陣辛辣自舌尖蔓延開來,莫名想起那個男子的醉態(tài),張揚狷狂,看似癲狂,卻比誰都清明。
不禁鋪開雪白的宣紙,研墨提筆,著墨時卻忽然一頓,心中失笑——
斗酒詩百篇,實在不該是自己,而是那人的風格。
昔在長安醉花柳
五侯七貴同杯酒
氣岸遙凌豪士前
風流肯落他人后
風流不羈第一人,這天下舍他又誰?
壹
初逢時,那人一騎懶散毛驢,一把輕巧長劍,一壺醇香美酒,布衣長衫,眉宇間是狷狂是張揚,明媚而自負。睥睨一切的態(tài)度卻引不起別人的反感。
“太白久仰杜大人美名,今日一見,實乃人生一大幸事,不如飲酒三百斗,不醉不歸,大人可要推辭?”
裊裊話音飄揚在晨風中,依稀傳入耳畔。
貳
那樣一個不羈如風般驚才絕艷的人物,終是束縛于廟堂之中,幸也不幸。
他的才華似乎真的得到了肯定,只是,驕傲如他,會甘心屈屈于一個只能賣弄詩文的官位嗎?
貴妃斟酒,力士脫靴,上諷天子,下刺百官......
在最可有可無的地位上,那個人創(chuàng)造了永垂不朽的傳奇。
李太白的美名,無需傳揚,便可千古流傳,但是千載以后,有多少人還能記得一個杜子美呢!
子美啊,子美,你可得加油了!萬事千秋,李白和杜甫的名字要一起永垂不朽!
那人依舊笑得狂放而得意。
他卻只能默默站于他的身后凝視眼前人的如玉風姿,一句“慧極必傷”不知在舌尖翻來覆去幾千百遍,最終仍是嚼碎了咽回喉間,哽得生疼。
他大抵是知道的。
他大抵是不在意的。
“不過求一場痛快淋漓、轟轟烈烈,此生無憾罷了!”
他這樣說道。
叁
夜,那人喝得酩酊大醉,一柄長劍,劍光如雪,劍影紛亂,晃花了他的眼。
和歌吟誦,又是一作傳千古: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后各分散。永結無情游,相期邈云漢!”
似醉似醒,似癲似癡,似悲似喜。
醒時同交歡
醉后各分散
永結無情游
相期邈云漢
人世情愁,又能得他幾分灑脫快意?
重情總似還無情。
情深不壽。
懂,也不懂。
肆
到了離別之時,雖已預料,他卻仍忍不住問一聲:
“你可......想好了?”
“哈哈哈!”那人狂笑,一如既往:“少陵啊少陵,你要記住,不是這里容不下我李太白,而是李太白看不上這里。青山綠水,閑云野鶴,美酒佳景,快意江湖,那才是我的去處哩!”
他默然,良久,才道一句:“珍重!”
哈哈!那人又笑道,少陵啊少陵,李太白曾說過“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如今李太白終于可以活的瀟灑恣意,你如此愁顏,莫不是嫉妒了吧!
說完又拍拍毛驢,似自言自語,又似說給他聽:
老伙計啊老伙計,陪了李太白這么久的,只有你;最懂李太白的,也只有你,現(xiàn)在,終于只有我們倆了,我們是該走了。
他同來時一樣,駕一騎毛驢,執(zhí)一把長劍,提一壺美酒,布衣翩翩,初時的稚嫩被歲月填平,永恒不變的,卻是那一份灑脫狂傲,還有那一身永遠磨不平的棱角。
他默然無語。
折腰事權貴,說難也難,說易也易。
他一身傲骨錚錚,他一顆赤膽忠心。
孰對孰錯?孰優(yōu)孰劣?
不過是一條難解的迷。
李白終究是李白,杜甫終究是杜甫,終究是道不同,永遠都成不了彼此。
終
——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云。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
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
人世無情,唯有寄情詩賦,葡萄美酒,與我同飲共歡,何其逍遙?
那一酒盅,他始終為那人留著。
只是.....他猶豫著,仍舊將那一行詩壓于書底,再無天日。
李白終究是李白,杜甫終究是杜甫。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他舉起對面座前的酒盅,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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