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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
《鳶》
By:朔夜Sakuya
我想,我不懂得什么叫愛情。
提著那張傳位的詔書圣旨,我緩緩地往梨花林中走去。心中沒有悲哀,沒有欣喜。只是驀然想到了這句話。
母妃說過,你不需要愛情,不需要親情。你只要能成為帝就夠了,這是你存在的唯一意義。
母妃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死了。她牽著我的手,不許我去叫御醫(yī)。她還很年輕,完全看不出已經(jīng)有一個七歲的兒子,精心梳理的云鬢早已紛亂,總是勾畫得無暇的妝容被洶涌的血弄臟了。
可是她竟然不在乎。以往要是我弄亂了她的衣衫一定會挨一頓狠狠的鞭刑,可是今天她卻沒有生氣,也沒有著急。
我想,這個女人瘋了。
母妃卻在微笑,一向只對我橫眉冷目的母妃居然在笑。她笑著,又吐出兩口鮮血,卻沒有松開我的手,那眼神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
“鳶……鳶……”她第一次喚著我的名字,慢慢地說道:“無論如何……一定要成為帝……”
那是她的遺言。
她是喝下皇后送來的燕窩之后中毒而死的。
但是,那燕窩,原本卻是給我的。
緊隨其后,皇后被廢,太子也跟著被流放,國舅一派的黨羽隨即被斬草除根。然后我的母妃被追封為孝翊皇后。
我知道,是母妃用自己的死為我掃清了道路。
即使,她并不愛我。
如果是這樣,便成為帝吧。我沒有追求,也不覺得生存有何意義。假如這是她終其一生的渴望,那么我便成全她——無論怎樣,她也總算是救我一命。雖然,我并不感激。
接下來可算是順理成章,父皇憐我幼年失母,對我呵護備至,太子之位穩(wěn)如泰山。他常常在我面前以無限惋惜的姿態(tài)回憶著母妃,說她是他生命中唯一一個不求權(quán)勢,恬淡如風(fēng)的女子。我總是低下頭,掩飾唇角的冷笑。
記憶中,我從來沒有真正開懷笑過,也從來沒有掉過眼淚。我似乎缺失了人類的感情。
我不懂得愛情是什么。自從十四歲父皇賜予我一個出身高貴的太子妃之后,我便像找到了某種新奇的玩具一般,開始游戲人間。妃子納了一個又一個,娶了進(jìn)來,又覺乏味,身份高的便隨便打發(fā)到府里的某個角落,身份低的便打發(fā)出府。反正從來沒有為她們花過絲毫心力。
過了幾年,我又玩賞起了男寵,父皇依舊不加以阻止,即使阻止了,我大概也不會理會。
某個夜晚,據(jù)說是母后的生辰,本來父皇在宮里設(shè)宴,我卻沒來由地覺得厭煩。
人都死了那么年,才做這些有的沒的究竟還有什么意義。
我借口身體不適,剛開宴便離席,走的時候順手摸走了一壇酒,譴開了所有人,邊喝邊隨意地在夜深的京城里走,無意間走進(jìn)了一座梨花林。
夜晚的梨花林,安靜得很舒服,只有偶爾被風(fēng)一吹,花瓣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掉在臉頰上,有一點涼,微微的香飄進(jìn)鼻端,很淡很淡,宜人的暗香。
我輕易地攀上枝椏,倚坐其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閑適地有一口沒一口地喝酒,不經(jīng)意間,居然陷入了淺淺的睡眠。
到第二天清晨,一個身著青衣的小家伙闖進(jìn)梨花林,才驀然驚醒。
微微懊惱地理理額前的亂發(fā),稍稍低頭便看見樹下那個小家伙在樹叢之間鉆來鉆去,黑亮的發(fā)被露水沾得微微濕潤,靈巧的大眼睛不知道在找什么,骨碌骨碌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起來……很可愛。
像一只第一次離開窩的小動物,嬌憨的,充滿了小小的幻想精神。
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故意把手邊的梨花折下,讓露水在晃動間掉進(jìn)他的衣領(lǐng)里的肌膚。
看著他顫栗了下,然后像只小狗甩毛一般把頭搖來搖去,好不容易才發(fā)現(xiàn)我的所在。緊接著他可愛的小小惱怒和稚氣的反駁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好整以暇,壞心眼地繼續(xù)逗這只軟毛的小刺猬。
可是發(fā)展卻慢慢地脫離了我的控制,他在樹下奮力地跳來跳去,滿臉都是汗,卻執(zhí)意要抓住我的一只手。
為什么要那么竭盡所有的追尋無望的結(jié)果呢?
為什么要露出像是要隨時哭出來的眼神望著我呢?
為什么我的心,竟然會微微地抽痛呢……
真是個傻瓜。
我微微笑著,身體比思考更快,一手把他扯了上來,把他擁進(jìn)懷里。
那一瞬間,我知道,我再也放不開他了……
我第一次表現(xiàn)出對于一個人的興趣。我每天借病不去上早朝,卻天天伴著他去看滿樹的梨花。
日影漸斜夕照低,坐看殘陽梨花白。
我會抱著他,一聲聲念著“暗香……暗香……”直到梨花的味道將我們都包圍。
我知道他的名字其實喚作洛無雪,但是我卻不喜歡叫那個名字。不可否認(rèn)我有作弄他的意思,每當(dāng)我叫著“暗香”的時候,他的小鼻子總是不自覺地皺皺,不情不愿地應(yīng)聲,我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快意。
暗香……暗香……
我希望他只做我一個人的暗香。我想要他的生命只有我一個,再無其他。
也許命運總喜歡捉弄它手上的木偶,肆意擺弄,以確認(rèn)自己的權(quán)威。以往總是對我不聞不問的父皇卻把我召進(jìn)御書房,第一句便是要我遣散府里的所有男寵。
“好!蔽液敛辉谝獾貞(yīng)承下來,然后加上一句,“但是我要留下暗香!
“不行!”父皇斬釘截鐵地拒絕,自從母妃逝世后,這還是他第一次嚴(yán)詞拒絕我的要求。
“你跟男寵廝混在一起朕可以不管,但是你絕對不可以愛上一個男寵。你是未來的帝,與鄰國聯(lián)姻,迎娶血統(tǒng)高貴的女子,誕下下一任的皇子,這是你的義務(wù),是你無可推卸的責(zé)任!
愛?
我恍惚了半晌。
我愛上了暗香了嗎?
我不知道。只知道我喜歡有他伴在身旁的那種溫暖,我喜歡逗他讓他露出小小的爪子報復(fù),我喜歡擁抱著他……如果有他,我可以很簡單就微笑,如果他離開片刻,便會不自覺地想念……
這就是愛?
我還是茫然。但是我不想讓暗香離開我,這是唯一明確的。
“不可以?為什么不可以?我只是想讓他留在我身邊……這么簡單,為什么不可以?”
這也許是我唯一一次在父皇面前露出茫然的神色,父皇黯然半晌,一雙手重重地壓在我的肩上,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因為你還不是帝。因為……你將會是帝!
帝這個字太沉重,母妃的遺愿,父皇的嘆息……還有暗香的微笑。
我始終還是未曾明白。
可是時間不讓我思考太多,父皇下旨讓我平定疆界的敵國入侵。如果成功,我便是名正言順的帝,這個我很清楚。
出征前一個晚上,我召來好久不曾看見的暗香。我想要在他身邊舒緩這段時間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我想要見見他,安靜地?fù)肀瓦@么簡單。
然而暗香卻只靜靜地站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遠(yuǎn)得我只看見窗外月色在他臉上投射而下的陰影。
月色太暗,我看見他的臉冷淡得近乎淡漠,低著的眸平靜如流水。
“暗香,如果……只要看見那個人,便覺得滿足,只要能擁抱著那個人,便覺得快樂……離了那個人,即使片刻,也相思入骨……這樣,就是愛嗎?”
暗香顫抖了下,似乎微微苦笑了一下,那笑曖昧不明的,像是包含了無限苦楚。
他的聲音沙啞,很慢很慢,“如果這也不叫愛,還有什么是愛呢……”
我凝視著他,專注地,站到了他面前,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么,暗香愛我么?”
暗香的表情很平靜,有一種看破生死的淡然。他的眼里有什么在一瞬間絢爛如瀕死的煙花,隨即黯淡。
“皇子身份尊貴,何必在意我等卑賤這人的思緒?只要皇子一聲令下,誰又敢不愛?”
我靜默許久,終于長長嘆息。嘆息著自己也不知道的東西,揮揮手讓暗香告退。
暗香站起身,深深地凝視我一眼。我不去考究他眼里的思緒,我已經(jīng)倦了。
門被打開又合上,冰冷的風(fēng)從外面刮進(jìn)來,揚起了我的發(fā)。
我睜開眼,他已經(jīng)不在。
這是我和暗香最后一次的相見。
我熬過了殘酷的戰(zhàn)爭,回到京城,正是兩年后的春。
父皇沒有設(shè)下國宴來慶祝我的勝利,只是深深嘆息,傳位的詔書遞到我的手上。
多年的目標(biāo)已然實現(xiàn),我不再被束縛于母妃的遺愿。
不悲,不喜。
“暗香……那個男寵,已經(jīng)死了。”父皇最后一句話,有著顯而易見的倦怠,眼神里閃著的,仿佛是憐憫。
我轉(zhuǎn)身上馬,策馬在夜深的京城里馳騁,向著那滿樹的梨林奔去。
花瓣落了一地,疾馳的馬蹄踩在上頭,又輕又軟,紛亂地涌了起來,像是在風(fēng)里紛飛的淚水。
我下馬,提著傳位的圣旨,慢慢地往上走。好久好久,那方小小的墓碑才在我的視線里露了出來。
洛無雪之墓
一襲黃土,埋葬了曾經(jīng)的他。
他到死,還是不愿意,冠上“暗香”之名。
臉頰被風(fēng)一吹,好冷好冷,我緩慢地伸手一摸,才知道不知道什么時候,淚已經(jīng)落了滿面。
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哭泣。
我微笑,淚水落得更兇,幾乎要將我的視線淹沒。
為什么……哭泣呢……
我明明不懂得愛情……
明明他不曾,愛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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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本來昨天就該發(fā)了。。。。
可是我被抽風(fēng)的JJ玩弄了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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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什么世道!
撞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