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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陽初霽。

　　些許白霧縈回，朦朧了月的眉窗的眼。

　　此刻的離別是另一端的起始。

　　***

　　那一年高一（9）班，我們剛進高中。

　　正如其他時空曾無數(shù)次發(fā)生過的那樣，換了新池塘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鴨子們，什么也不會也什么也懶得理會。嘴巴略撇著嘎嘎嘎叫喚，半洋洋得意半空虛不自知。幾許浮夸。

　　那時候的我們都還很驕傲。其實現(xiàn)在也是:）

　　初見時王小輝已經成了班頭。

　　其實班頭沒多少人愿意當。但別人的心思我們總猜也猜不透。也沒必要猜�？傆心敲匆粋�人會是。

　　沒上課的教室里亂糟糟的糊成一團。覺察到年輕人旺盛的火氣，某人挑了挑眉。不動聲色。

　　又隨意瞟了旁邊依然空著的座位一眼。不再言語。

　　“呯——”一陣大力將原本衰弱的門擠到墻角�？觳奖甲咝纬傻娘L刮過，呼啦啦卷飛了桌上那些堆疊的試卷兒，維度在此刻與未來的某時交疊。

　　撲面而來的風使他回歸了現(xiàn)實——有人來了。

　　即使在心里腦補過無數(shù)次同桌的模樣，真正到來時總和想象區(qū)別開去，銳利的眼光發(fā)現(xiàn)了藏在手肘袖口的污垢，無數(shù)沒洗干凈的印記在譏笑著主人露餡。

　　打量的目光太明顯，獲得了一個因為內斜眼而猥瑣的傻憨微笑，“你叫什么？我是吳大柯�！�

　　皺眉條件反射想遠離。字間攜帶的奇怪味道讓他起了警惕之心。其實這就是人最有預言性的本能保護。

　　輕輕的吐出自己的名字算作回應。

　　“啊啊啊啊老鄉(xiāng)老鄉(xiāng)兩眼汪汪我也是青春中學的！”

　　“我們保送一班在這里才五人……”

　　“…………”

　　電風扇吱呀吱呀的轉。年輕班主任聲嘶力竭揮舞著手臂企圖阻止荷爾蒙式的小鴨子交流會。

　　底下興奮不已唾沫橫飛。

　　迫于職責所在，王小輝深吸氣，站起吼了聲“安靜”。

　　一粒小小的石子破開了平靜的湖面，無數(shù)漣漪泛起。在遙遠的岸邊，翻起了一朵浪花。

　　同學們面面相覷。

　　嫩臉班主任頓時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

　　上課時間。

　　王小輝埋著頭苦干后面的重難點。

　　吳大柯湊過來毛茸茸的頭，眨巴著眼說：“喔做它干嗎啊，又沒有上到�！�

　　筆也沒停，王小輝徑直無視了他。

　　不過一旦次數(shù)上去了。有時候他也會變作憤憤的寫，內心煩道：“關你什么事�！�

　　久之更討厭了。

　　大多數(shù)時候，王小輝還是不為所動的做著自己的事。面無表情。

　　偶真被打擾。也只得安慰自己，“我在意別人說什么干嗎？要心平氣和。自己修養(yǎng)還不到家�！�

　　***

　　一晃大半節(jié)課去了。

　　某個問題拋來拋去，叫起來的人都沒能作答。

　　老師目光游離，隨意瞟了瞟。但點子還是不準。有些懊惱。

　　“王小輝！回答一下。”是老師在叫。

　　他起來前又忍不住白了一眼同桌。哼。你這種鄉(xiāng)巴佬一定不知道怎么回答吧。

　　吳大柯繼續(xù)眨巴眼。

　　課間要填住宿申請表。

　　意外的，同桌也在填，王小輝轉了轉眼珠，不會到時候分到一間吧。

　　其實命運永遠是這么愛玩弄人。

　　我們學校食堂里玻璃渣小毛蟲都是�？�。盡管門口小黑板上時常換慫恿性十足的標題，什么打造水果美女、高考狀元菜……

　　不過作為飲食禪，吃飯時吃飯。要維持內心的寧靜，接受上天的訊息。

　　以往王小輝也是這么做的。感恩所有的飯食，無論好與壞，都默默毫無怨言的吃完。

　　煩的是吳大柯一直在聒噪。他差點破功。恨不得拿個蒼蠅拍直接一次性弄死某人。食不言寢不語不知道嗎！

　　當然，這些都只是想想。

　　***

　　念書的日子其實真的都過的很快。王小輝是這么認為的。

　　有進步的時光總是讓人感到充實。至少這樣看起來他又向夢想更近一步了。

　　每天進步一小步，歲歲累積一大步。堅持著自己的看法。

　　高一呼嘯而過。

　　我們班有著貌合神離的乖巧，大多數(shù)時候他也懶得管。但最讓他煩躁的是該死的吳大柯每次在宿舍里整出來的破事，要么衣服很久沒洗，要么就半夜打呼嚕。還有還有！自己洗澡的時候居然也擠來洗，還美名其曰是節(jié)省時間！真·混蛋！自己面皮薄又不好意思說。也只能由著他去了。

　　女強人吳四榕也是住校的。她會有很多自我的追求，也時常和吳大柯廝混，呼他餅哥哥。這種時候王小輝也樂得落了個清凈。

　　餅哥哥稱號有個來歷。

　　在很久很久的未知過去，在遙遠遙遠的窮鄉(xiāng)僻壤，有一位叫阿丙的姑娘。她善良又美麗，純潔又體貼。她是來自吳大柯的故鄉(xiāng)的水靈妹子。

　　但是背離故鄉(xiāng)的吳大柯在幾次短信后，便把她忘了。

　　但是偶然偷窺到來往短信的同學們不這么想。

　　我們使勁兒的起哄。

　　從丙到阿餅到餅哥哥到隨便來塊餅或餅狀物體都是吳大柯的象征。

　　有無數(shù)滄桑逝去，有無數(shù)年華老去。

　　直到淡綠色的窗簾兒都卷了毛邊。

　　直到一直不動聲色斜眼看人的王小輝也會正眼瞅吳大柯。

　　直到我們的任課老師換了一茬又一茬。

　　直到體育館在叫囂聲中拆掉，又在批評聲中隆重的造起。

　　又直到大家都開始學會稱呼吳大柯為班長夫人。

　　星辰大海。漫漫流淌著的不只是回憶。淹沒在歷史長河里的思念小粒子時沉時浮。無數(shù)年后，當回憶里的所有人都模糊了面孔，那是否還有那么一位，能讓你清晰的回憶起他的棱角、她的一顰一笑。

　　***

　　習慣是一種力量無法名狀。

　　它滴水石穿，移山填海，摧毀最強大的內心堡壘。

　　因而即使王小輝還是討厭吳大柯，他也已經習慣了每天和吳大柯同進同出了。

　　習慣了身邊有個人但依舊裝作無視。

　　習慣了有個人一直像蒼蠅一樣煩但繼續(xù)努力無視。

　　習慣了有個人總是要等到自己皺眉指責才會去洗衣服搞衛(wèi)生。

　　習慣了有個人在自己說出小龍女是自己女神的時候嗤笑。

　　習慣了有個人時不時的騷擾自己，擾亂自己沉靜學習的心。

　　習慣了有個人會自顧自的講著那些二次元的事情，填補所有窒息的空白。

　　習慣了在遇到不會的數(shù)理題去問某個看上去很笨的人。但絕不承認那個人會比自己要優(yōu)秀。

　　習慣了在出去的時候，嘟嘟臉被某些個人捏了> <。

　　習慣了在所有人的眼里，自己都是一副禁欲晚娘悶騷臉。

　　但其實王小輝一直堅信自己是獨活的人。

　　所有的事情想要做，也必定能成。

　　一個人才最自由，因為成功的路上不會有其他也不能有其他。

　　生來一個人。也一個人活下去。他覺得靈魂只能獨行。歲月也是。

　　但人畢竟是復雜的。

　　在所有以為里面，他自詡的，不過是滄海一粟。隱藏著的魂魄，不吶喊，不哭泣。只微笑。

　　***

　　校園里的櫻花開了又敗。誰說花開不堪折，人去亦難挽。往者不可追。

　　其實日子一天天的過。逝者還是如斯夫。

　　那年彼岸的黃泉花開得很盛。

　　那年的無數(shù)個夜晚梨花開了一地。有大風吹過。

　　那年我們高三。

　　在星空深處，穿過時空的維度。過去的自己，現(xiàn)在的自己，未來的自己�？v跳下忘川，一切經歷也早已深深鐫刻。即使未曾發(fā)生過。

　　時光很忠誠。

　　事件的交錯縱橫。無數(shù)的流星�；^的一道道痕跡。其實所謂傷的再深，也不過是一道溝壑罷了。

　　成年禮的年紀也仍舊帶著稚嫩的聲色。

　　我們仍未知那些過往里的回憶是真與假，親手漏下的細沙是痛苦還是悲傷�，F(xiàn)在明面上的幸福感快樂感是否始終伴隨，還或是臆想空歡喜。自以為是的快樂，也好過沉湎不可知之絕望。麻醉了所有。

　　***

　　此刻我活著。

　　王小輝默默的寫下這句話。

　　畢竟入了高三。

　　該有的都該來了。不該有的也混雜著出現(xiàn)。

　　王小輝和吳大柯座位分開了。

　　吳大柯也在外租房住了。

　　似乎一切都為了高考在做準備。

　　似乎這樣事情就會有好的轉變。

　　吳大柯離了好學生王小輝反而成績突飛猛進。

　　某種意義上同學們在學校里能夠光明正大釋放壓力的時間也就是晚自習中間休息了。愛猥瑣也略通二次元的吳大柯還算的上是活躍。身邊不乏人。

　　只留王小輝一人孤獨的坐在角落空寂寥。做作業(yè)也不是，找人聊天也不是。愛面子的王小輝又怎么會不難受。

　　事已至此，也就這樣過去了。

　　但倒數(shù)第二次�？嫉臅r候。王小輝失手了！

　　他很難過。大中午的去辦公室梨花帶雨哭了半小時。

　　更是沒有人安慰。

　　他也很灰心。

　　但眨了眨隱約掛著水珠的長長睫毛的眼睛，他想到了學霸吳四榕。

　　王小輝總是看起來一副對所有事物都漠不關心的模樣。但很多時候，有些人真正內心在意的，往往都不會表現(xiàn)出來。

　　他默默的回到了位置上。

　　突然又想到分數(shù)沒出來前講卷子時，吳大柯錯兩道化學選擇就轉過頭來對著他叫死叫活。

　　他突然什么也不想再管了。只是苦笑：“你又怎么會懂我�！�

　　有些人沒心沒肺什么都不在意說話也不會把個門。但誰過的幸福也終究是要看個人。人的緣天定，人的性格命定。無數(shù)個支線開啟無數(shù)道平行世界。

　　在那一個瞬間，相同的花兒在不同個世界里開放。

　　其實吳大柯是非典型天秤座。

　　天秤座男人的愛情美滿而幸福。特有的魅力會給他們帶來所期望的一切利益。他們的心思很難預測，高興起來有時忘乎所以。

　　其實也沒有所謂典型的星座人。但總歸，萬變不離其宗。

　　很多時候粗枝大葉的認知往往是戀人間隙的始作俑者。越是敏感的戀人，就越是被不經意所傷害。所有一點點的積累最后都成了荒唐的理由。摧毀著遠遠談不上牢固的維系。

　　高三的最后一小段時候。

　　王小輝去剪了個其挫無比的發(fā)型。

　　他在講臺上說：“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什么機會呢？

　　他沒有說。我們也沒去猜。

　　慢慢的，空氣中揮舞的塵埃落了下來。

　　他還是沉默。

　　沉默掩蓋了一切，又毀滅了一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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