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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
《暗香》
By:朔夜Sakuya
我已經(jīng)老了。
在襤褸衣衫中裸露出來的肌膚上,淋漓的鮮血已經(jīng)被寒冬結成了冰。我獨自蜷縮在破舊柴房的冰冷地面,驀然想到了這個,于是微笑。
作為一個男寵,沒有女子能夠生育這一個先天的優(yōu)勢,只能靠著樣貌和年輕苦苦掙扎乞求著恩客的回眸與垂憐,終究熬不過多少年。
男寵能夠侍侯的黃金時間在于十二到十八歲。過了十八歲,成人的骨架不復少年時的纖細,也沒辦法仗著少年時的柔軟來接受那種痛苦的行為。
而我,卻已經(jīng)二十三歲,確實是老了。
我曾經(jīng)被人以棍棒活活地打得吐血,也曾經(jīng)被人用熱茶照頭倒下來。
可是我只能笑,即使受到那樣的對待,也不會有人覺得我可憐,我努力地笑,即使痛入心扉我還是要笑。因為所有人都覺得這樣的羞辱和痛楚是應該的——
只因為我是個男寵。下賤的,以色侍人的男寵。
既然所有人都希望看到我哭,看到我求饒,我更加要笑。即使我甘心委身于一個男子,也并不代表我連最起碼的尊嚴也一同抹殺了。
其實我并不是生來便是男寵的命。我的爹是一個小小的私塾的教書先生,娘則是像一般的女子那樣相夫教子,溫柔賢淑,雖然不富有,但是卻過得很開心。
那是個幸福得不知道如何用筆墨形容的童年。
回憶起小時候,我微微地笑了,嘴角已經(jīng)干涸的鮮血粘粘的,連露出笑容也困難。
我大概,快要死了吧。
因為我是皇府里唯一一個成年后依然沒有被趕出去的男寵,那些皇妃們似乎對我這個特殊的存在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懼。所以常常找了各種借口來找麻煩,說錯了幾個字便被毒打。用刑的量跟以前一樣,只不過是我的身體,已經(jīng)再也熬不下去了。
這種對死的自覺,我有的只有解脫的感覺。
真的,太累太累了。
其實,那群女人的擔憂確實是來得莫名其妙,即使沒有被趕出去,我也已經(jīng)失寵很久,很久了,久得快要讓我忘記了——鳶的模樣。
我還記得,以前離家不遠的地方,有個茂密的梨花林。在春末的季節(jié),白皙如薄雪的梨花瓣被風一吹,紛繁如冬雪,連地面也被鋪上一層厚厚的柔軟的白;ò曷湓谏砩希路皖^發(fā)都會染上淡淡的香味。
在我十四歲那年,我在那里遇到了鳶。
還記得那天,風淡淡的,帶著初春的香味,有一點的寒冷。那一年的梨花開得特別早,爭先恐后地盛放,像是要把所有的生命都燃燒殆盡。
我喜歡在讀書之前來這里摘下一叢梨花,養(yǎng)在書案前的小瓷瓶里。那樣的話,即使梨花易凋,轉瞬即逝,卻依然可以伴我整日。
我在叢叢簇簇的梨花中穿行,枝椏很低,花瓣上的露珠在不經(jīng)意的碰觸中落在了我頸項的肌膚上,一陣莫名的暗香浮動。我顫抖了一下,抬起頭,正看見一個身著明黃錦袍的青年倚坐枝頭,指尖拈著一叢清麗晶瑩的梨花,正似笑非笑地凝視著他。
難道是他故意把露水灑在我身上?
我氣結,少年心性涌了上來,就恨自己長得矮,又是一介書生,否則就一腳踢得梨樹晃三晃,看這惡人還敢不敢戲弄我。
青年微笑著,把臉轉過來,正對著我,修眉鳳目,俊雅無雙。即使唇邊還是勾起那可惡的輕佻的微笑,眼神卻依然那么清澈——很專注的眼神,看著你的時候,便讓你覺得他面前的你是他最深愛的情人。
我的臉不爭氣地紅了紅,狼狽地側過臉去,不敢再看那妖惑人心的臉。
他微笑,摘下一朵梨花砸在我的頭上,“小姑娘,這么早一個人來此等僻靜這地很是危險哪,要不要在下保護保護你?”
我呆了呆,好久腦袋才消化了他的意思,原來那句“小姑娘”竟是在喚我!我一把抓住丟在頭上的梨花扔回他那處,氣得結結巴巴,“誰,誰是小姑娘!我,我是男的!”
“哎呀,那怎么可能呢?難道真的是在下眼拙,錯把須眉作巾幗?”他凝視著我,微笑得溫柔,眼光流轉間竟是流光溢彩,看得我又是一陣臉紅。
他從枝頭上向我垂下手,唇間依然是微笑,“這樣吧,若是小兄弟你能握住我的手,在下便心甘情愿地向兄臺誠心道歉,若是握不到……”他眼角含著戲謔,“那么矮的男子,想必也是小姑娘所喬裝的吧?”
他,他居然敢嘲笑我矮!
士可殺,不可辱!
我趴在樹上,左手抓著那粗糙的樹皮,試圖借著那力量跳上去……
努力地伸長手,指尖伸直得近乎要痙攣,一次次渴望地嘗試,一定,一定要抓住他的手……
他坐在枝椏上,微笑已經(jīng)沒有了那種戲謔。他溫柔地笑著,嘴角勾起的弧度都要勾人心魂。他也一次次重復:“如果你能抓住我的手……如果你能抓住我的手……”
一開始的氣憤慢慢地褪去,只是純粹的渴望。他倚坐在枝頭,背對著漸漸明媚的陽光,連伸出的指尖都像要融化在光暈里,明黃的錦袍閃爍著,快要讓我的眼睛也疼痛得睜不開。
我想要觸碰他,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想要,握住他的手,一輩子,一輩子,不放開……
最后一次竭力,呼吸都像要枯萎,然后他……
他伸長了手,緊緊握住,把我狠狠地扯了上去,仿佛是漫天飛花,卻墜落在他懷里。
他的懷抱很溫暖,眼神憐惜,嘆息得溫柔而憂郁,幾乎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微笑,說得很慢很慢,“如果你能抓住我的手,我便一輩子,不放開你!
猶如穿腸毒藥,一瞬間我的心被狠狠腐蝕,幾乎不辨真假。
就算是假的也好……就算明知是假的也好……我也想要……握住他的手……
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經(jīng)自甘墮落。
他抱著我,梨花的暗香幾乎阻斷了我思考的能力,他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暗香!
于是我心甘情愿地拋棄了自己的名字,我跪在渾身顫抖的父親面前,在重復的棍棒聲中堅定不移。
父親在母親愈加凄烈的哭泣中終于倦了。他丟下棍子,一輩子只抓過筆桿的手指顫抖著,似乎想要摸摸我的頭,他想說什么,最終還是頓住。只說了一句,“你,一定會后悔的!
接下來的發(fā)展似乎順應了正常的趨勢。
鳶從一開始極端的迷戀我,到漸漸冷落,終于不相往來。
他大概,已經(jīng)忘記“暗香”是誰了。
沒有趕我出府,也不過是因為在他遣散男寵的時候,他的小廝抓著登記簿,說了句“暗香沒有祖籍啊!
我終于一敗涂地,那個一輩子的承諾,雖然從來未曾相信,卻終究被狠狠傷害。
可是,我不后悔。
至少……至少……讓我自欺欺人地相信,在那段他每天特地早起,就為了伴著我去看那滿樹梨花的時候,他,是曾經(jīng)在乎過我的。
他會抱著我,一聲聲念著“暗香……暗香……”直到梨花的味道將我們都包圍。
我快要死了。我已經(jīng)熬不到春天了。我已經(jīng)無法再看見來年在家附近小山坡上,那怒放的,梨花。
鳶他還在遠方的戰(zhàn)場,用他的力量,用他的智謀去打退入侵的敵國。
我聽說,鳶已經(jīng)勝利了。鳶一回來,就會登上皇位了。鳶,會在春天,回來。
在很久之前,我已經(jīng)將身上所有能賣的東西都變賣,等我死了之后,會有人,將我葬在那片梨花林中。
在那里,我會看見鳶凱旋而歸,我會看見鳶登上皇位,成就他最大的夢想……
鳶,你愿意,讓我看著你嗎?
鳶,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其實是洛無雪么?
在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當年的他,明黃的錦袍在一片梨花的白中出類拔萃,他對著我微笑,那么的漂亮。那種淡淡的暗香依期而至。我愛上了那種暗香,卻傻到以為,他曾經(jīng)愛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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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受篇《暗香》,瓦無限無聊中創(chuàng)造之。
有小攻篇,幾天內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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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第一次來哪~害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