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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繁蔭若夏,空蟬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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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絢烈,灼熱的溫度讓人真切地感覺到夏季的氣息。不同于初夏的稀疏蟬音,盛夏終日被轟鳴的樂曲覆蓋。
蟬鳴,蛙鳴,蟲鳴。
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
恰似記住里某個模糊的影子,不經(jīng)意間就會沉甸甸地壓得人不能呼吸,刻意去回想時卻如一縷月光,早已失去了知覺。
時隔三年,再度踏上熟悉的土地,越前龍馬的心情莫名地有了起伏。東京原本不過是他短暫停留的渡口,卻因為某些人某些時光,變成了歸宿。
越前龍馬之于東京,用“回”這個字是不合適的。但是,除了“回”,還有什么能表達(dá)他此刻的心情?
蟬鳴漸歇,蛙鳴卻不在這華燈初上的街頭。
街心公園,短發(fā)女孩。
越前龍馬的腦子里突然蹦出來的詞匯讓他停住腳步,街心公園就在視野之內(nèi),他看了看已不早的天色,終究還是改變了原路線。
“越前--?”
不熟悉的聲音,不確定的語氣,也不再是期期艾艾的閃爍,甚至隱隱約約有分不明顯的期待。越前龍馬回過頭,琥珀色的眸冷清如三月天,驕傲不減,稚嫩褪盡。
“--千島音。”
他薄薄的唇微微開合,零碎的印象終于輾轉(zhuǎn)連接成完整的回憶,將這個夜晚染成無盡的玫瑰色。
不應(yīng)該是屬于他們的顏色。
本已沉寂下去的蟬鳴又開始回響,在記憶里久久地?fù)]之不去。
夏天是故事繁重的時節(jié)。
時間如水,中間隔河。
千島音微微一笑:“真是讓人感覺到意外,越前還記得我!
“我的記憶力有那么差么?”越前看著面前栗發(fā)的女孩兒,三年已矣,只是她身上還能隱約看見當(dāng)時的影子。
清澈地如同一縷陽光。
當(dāng)然也許還是一樣笨。
越前的笑容微微擴(kuò)大,并不明顯的弧度,誰也沒有注意。
“你……”千島音略移開視線,“剛剛回來?”
越前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自己手中的提包。
“要不要來我家坐坐?”千島音聳聳肩,她摸摸自己的鼻子,軟軟的劉海耷拉下來,有點(diǎn)像可愛的--小狗。
這是一個很恰切的比喻,越前龍馬對自己的想法很滿意。千島音自然是不會知道他在想什么:“這個時候回去,也不會有飯吃吧?”
越前點(diǎn)點(diǎn)頭。
夕陽慢慢沉下去,天邊炫目的玫瑰紅與暖金色交織的云安守一隅。越前看著千島音的背影,她拎著一個袋子,里面全是土豆。
越前無語,她還是一樣喜歡這個東西。
千島音的家就在青學(xué)附近,越前看著她開門,低著頭為自己拿鞋。
他突然有些心疼起來。在美國的三年他偶爾想起這個默默把一切都準(zhǔn)備好的女孩子,她經(jīng)常笑地和白癡一樣,溫柔卻是淡淡地讓人無法察覺,直到某天分開,才會明白。
“雖然你不喜歡土豆但是也沒辦法了!鼻u音有些抱歉地看他一眼,然后打開冰箱!斑好,有Ponta。”
“嗯?可是你不是不喜歡Ponta嗎?”越前挑眉。
千島音沒回答,她徑直進(jìn)了廚房。越前看著冰箱的某層排著整整齊齊的飲料,眼中的光芒閃爍了幾下還是黯淡了下去。
日光燈柔和而溫潤的光芒吞吞吐吐地讓人壓抑,悶熱的天氣讓人煩躁。
越前環(huán)顧客廳,并沒有看見類似空調(diào)的東西,他打開窗子,空氣流通的速度慢地像百年的老人。
廚房傳來女孩子不好意思的聲音:“房間里有風(fēng)扇,越前自己去拿吧!”
千島音第一次看到越前龍馬,是在青春學(xué)園的男子網(wǎng)球部訓(xùn)練場。
墨綠劉海,白色帽子,藍(lán)白短衫,還有在陽光下明亮而純凈的眸子--
廚房中千島音看著手中的勺子,莫名地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她把菜做好的時候越前正看著窗外,背影既不孤傲也不孤獨(dú),溫暖地讓人要融化在日光燈中。
千島音的汗水順著臉頰流下來,她的聲音氤氳在朦朧的光芒里,細(xì)微的光暈帶著柔軟的刺,擾亂人心:“越前。”
越前龍馬也沒客氣,他們之間本不需要客氣。
現(xiàn)在呢?
初愛再美好也已不在。但總有些時光帶不走的執(zhí)念。
越前龍馬曾經(jīng)是許多人的初戀,包括千島音。但不同的,他還是千島音的初愛。
初戀在很多時候,都不是建立在愛情之上--更多的是出于對美好和優(yōu)秀的追求與向往,所以初戀往往沒有結(jié)果。
初愛與初戀的過程不同,但結(jié)局往往相似。
千島音微微搖了下頭,竟然想起這種東西,看來三年前的事她還是沒有學(xué)會教訓(xùn)。
思緒的盒子一旦打開就無法合上,最初她對越前也不過簡單的崇拜而已,但是有一天,那種青澀但純真的感情卻有了些許不同。
她不單喜歡看他靈動的眼睛里偶爾出現(xiàn)的壞笑,也開始想那雙眸子如果印著自己的倒影;她喜歡看他在訓(xùn)練時偷懶被抓的心虛,也想著自己能陪他逃訓(xùn);她甚至開始喜歡看他在課堂上把老師氣地吹胡子瞪眼的狡黠……
他之于她,不再只是球場上飛揚(yáng)的王子,更是生命中一道割舍不下的留痕。
她不知道這種感情是何時發(fā)生了變化,也許是因為她真的太喜歡越前龍馬,所以加起來就變成愛了--從哲學(xué)角度看,這算量變推動質(zhì)變?
感情的加減乘除遠(yuǎn)比代數(shù)復(fù)雜,更何況愛不是喜歡的簡單相加,千島音為了她的初愛付出了相當(dāng)“慘重”的代價--有一段時間,她的學(xué)習(xí)成績就像放進(jìn)冰水里的溫度計,直線下滑。然后她想到這樣只會讓越前更加忽視她,于是她拼命地讓自己的成績穩(wěn)在班級前十。
“千島音!”
“。?……怎么了?”
千島音看著拿著筷子在她面前晃的越前,滿臉的不解。
越前龍馬掃她一眼,輕哼了一聲繼續(xù)低頭吃飯。
晚飯過后,越前自覺地幫忙收拾垃圾,樓梯很暗,他突然想到當(dāng)時的千島音很怕黑,一部恐懼電影都能讓她害怕上一兩年。
絕不夸張,越前對自己的記憶很有信心,有一次文化祭被學(xué)長算計去玩鬼屋,怕到腿軟的千島音告訴他因為想起了半年前看的一個演死去的小孩子和一有水就會出現(xiàn)的女鬼……
回來時他抬頭看了看墻上的表,已經(jīng)八點(diǎn)了,他奇怪地發(fā)現(xiàn)千島音的父母沒有回來。越前轉(zhuǎn)頭看著在廚房里洗碗的千島音,眼中出現(xiàn)了少有的神氣色彩。
“誒!那個水里的女鬼……”
“。。
“啪--”
千島音手忙腳亂地就想跑出去,卻踩到了碎掉的碗,整個人往后倒在了地板上。
“還是這樣怕。痹角盁o奈看著千島音,他的聲音隨著日光燈的光線慢慢鋪滿了整個空間!罢媸堑摹
越前低下頭去撿碗的碎片:“笨蛋你不要動,免得傷到手了!
千島音看著越前墨綠色的頭發(fā)被籠罩在溫暖的光芒下,他的臉還是那么熟悉,認(rèn)真的眼神明亮而執(zhí)著,修長的手骨節(jié)分明。千島音握住他的手:
“網(wǎng)球第一星人,手受傷了就不好了。還是我來吧。”
越前微愕,她的眼中晃動著星芒一樣的水滴。
“切,Madamadadane!痹角八﹂_她的手,“去拿掃帚過來!
千島音只好點(diǎn)點(diǎn)頭,她的確不想讓越前看見她哭的樣子。自己不是漂亮的女生,千島音一直都知道,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個惹人喜歡的女生。對于越前,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奢望有一天會變成現(xiàn)實(shí)。
那是一個黃昏,父母為了“要不要弟弟”而在家中吵架,她有些受不了母親那些刺人的話語而離開家中,在河堤上遇到了生平最大危機(jī)--
不良少年。
惡俗的英雄救美,唯二不同的是英雄性格不達(dá)標(biāo)是個一開口就損人的王子,美女是個一開口就讓英雄手忙腳亂的白癡。
是的,那天被救以后千島音回答越前“Madamadadane”的是一陣大哭滿臉淚痕,難看到家了,不過也著實(shí)讓越前龍馬印象深刻。
他甚至還記得,那天的夕陽將淺淺的光帶一樣的河流染成美麗的暖金色交織著的桔紅色。而那天的千島音,是個只會哭的笨蛋。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緣是劫。
越前龍馬站在高高的陳舊的梯子上,搖搖晃晃隨時可能掉下來的樣子讓千島音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要不你還是下來吧越前,太危險了。”千島音擔(dān)憂地看著越前龍馬,瘦小的身影在昏暗的空間里被無限淡化,直至模糊不清。
越前龍馬斜睨她一眼,聽力進(jìn)入“選擇性聽得見”狀態(tài):“燈管燒壞了,你家有備用的嗎?”
千島音嘆了口氣,她從來不能更改越前龍馬的任何決定,從來都不能。
“在我去找燈管的期間,至少從這上面下來吧,總是感覺非常不安……”
千島音話未說完,梯子就支持不住倒了下來,越前龍馬眼疾手快地調(diào)向千島音家門的方向,順手把嚇傻的千島音也扯到安全地帶。
還在詫異擔(dān)心的千島音隱約聽到一句“真是烏鴉嘴”的抱怨,她的呼吸窒了一瞬,隨即變得綿長起來,像是七月的流火,灼傷人的心肺。
廚房里未關(guān)緊的水龍頭滴下一滴水,擾亂了平靜的水面。細(xì)碎的水聲在蟲鳴喧囂的夜中微弱地仿若從未發(fā)生,只有水面的冉冉的波紋一圈圈蕩漾開來。
并未找到備用的燈管,越前幫忙修樓梯間的燈的計劃也就此告吹。兩人把爛攤子收拾完畢之后,千島音給越前拿了一罐Ponta:“時間不早了,你不回家沒關(guān)系嗎?”
越前龍馬看了她一會兒,他低下頭拿起帽子帶上,語氣突然就低沉起來:“我馬上就走!”
千島音不明所以地看著突然發(fā)脾氣的越前,少年瞪了她一眼,然后拎著自己的包向門外走去。千島音愣了愣,還是跟了上去。
“對了,你父母呢?”
古典的鐘擺敲響了八時的鐘點(diǎn),蒼老如步履遲緩的老人,聲音清朗而香醇如成年的美酒,入口時隨只是沁人心脾的甘冽,但強(qiáng)烈的后勁卻能讓人一輩子念念不忘。
越前龍馬半天沒聽到回答,他停下?lián)Q鞋的動作,扭頭看向沉默的千島音。
光陰把無聲的靜默無限拉長,搖晃的時間曲線讓人頭暈?zāi)垦!R苍S是日光燈的強(qiáng)度超標(biāo),越前龍馬覺得有些朦朧。
只愿你明白,若此生無緣,來生也要相見。
千島音低下頭,她攥緊衣角,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水龍頭上那滴隨時可能滴下的水般,忐忑不安:
“他們,和弟弟一起住在大阪本家。”
漣漪無聲,蕩漾著難以看清的痕跡,轉(zhuǎn)瞬間又波平浪靜。
什么都聽不見。什么也,看不清。
越前回過頭來繼續(xù)手上的動作,鞋帶卻似乎變得有千斤重。他不知道千島音什么時候多了個弟弟,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此之后,她的日子就沒再輕松過。
“哦!彼荒苋绱嘶卮鹬。
千島音不說話也沒抬頭看他,這讓越前龍馬有些莫名地不爽。
空氣中遍布著像是郁積了許多天未曾有人的氣息的灰塵,壓抑地讓人覺得眼睛酸痛。千島音的沒有錯過越前龍馬眼中的煩躁,她不安地想要關(guān)上門。
越前龍馬的頭上冒出了個紅色的小叉叉,笨蛋這個笨蛋--越前龍馬發(fā)誓他第一次這么想打人,當(dāng)然時間暫定在和千島音分開至現(xiàn)在的三年來。
將一顆球塞到千島音手中,少年冷清的嗓音讓她驀然察覺原來這已是三年后:“我來修燈的時候,把它還給我。”不等千島音有所反應(yīng),越前龍馬徑直轉(zhuǎn)身離去。
千島音怔怔看著空蕩蕩的樓梯間,差點(diǎn)就流出的淚因為想到女鬼被逼了回去,她慘叫一聲立即“嘭”地一聲關(guān)上門,整個人滑倒在地上。
手里的青橙色小球掉到木質(zhì)地板上,細(xì)小的彈跳弧度在客廳內(nèi)撞出清越的回響。
千島音用手捂住臉,眼淚終于決堤。她低聲嗚咽著,散下來的長發(fā)在夜光中格外柔軟。
歡迎回來,越前。
誰說。
有沒有一種感覺,痛徹心扉,卻甘之如飴?
千島音的敘述很平淡,可是上原純聽得出其中的悲傷與不確定,也許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失而復(fù)得的不安了--但是那又能怎樣呢?
最美好的初愛就像一朵凋零的花,當(dāng)那朵你以為已經(jīng)失去的花朵突然綻放出最美麗的色彩,誰能勇敢地相信它還是屬于自己的?
“真是笨蛋啊……”上原純咬著薄荷奶茶的吸管,口齒不清地說。她的側(cè)臉投在玻璃上,亞麻色的短發(fā)清純地過分。
誒?千島音不安地攪拌著自己的冰,融化的奶油在空氣中氤氳著馥郁的香甜。
“如果還愛著,管他是誰,亦或是發(fā)生過什么,就該去告訴他--這句告白,你已經(jīng)晚說了三年,為了他學(xué)習(xí)英語,為了他在高一時就獲得國外大學(xué)的保送資格,為了他鍛煉自己……你到底在自卑些什么?
“能做的都做了,就差告訴他這些!
上原純斂下眸子,千島音的背影淡薄又堅定,明亮地灼目。上原純轉(zhuǎn)頭看向已經(jīng)結(jié)束臨時工朝她走來的仁王雅治,深藍(lán)的眼中多了幾分笑意。
那家伙,即使穿著服務(wù)生的衣服,也還是一樣讓人放心不下。
千島音推開玻璃門,熱浪迎面撲來。沸反盈天的蟬鳴不絕于耳,陽光強(qiáng)烈。
中心公園,網(wǎng)球少年。
熟悉的街景,熟悉的時令。還有,熟悉的……
站在樓梯口下,千島音抬起頭,定定看著身形纖長的少年。
剎那間好像時間都沉靜下來,什么都聽不見,蟬振動的羽翼清晰可見,世界微小地只裝地下他明亮的瞳和她濕潤的眸。
“越……越前--”
“啊,我來修燈!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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