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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春日的一天,暖風拂面,她白衣牛仔,騎著一輛紅色電瓶車,超過他的大奔,停在路口停止線前。之所以會注意到她,也許是因為他那天太過無聊,也許是因為她在人群之中顯得比較出眾?吹剿,他的心里不禁浮現(xiàn)出四個字:人淡如菊。
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她偏頭盯著右面的紅綠燈,這邊綠燈的數(shù)字剛跳完,她就沖了出去。他心想:原來這朵小素菊還挺沖動。他的車快速地越過她,開走了。
第二天,他又看見了她。還是那個時候,在那個十字路口。她黑衣牛仔,再一次開著她的紅色小旋風從他的車旁疾馳而過。這次,她的運氣不錯,剛到停止線綠燈就亮了。她“嗖”的一下就開沒了影子。
接下來的日子,他經(jīng)常看見她。她似乎偏好白色和牛仔,有時是白色衛(wèi)衣加牛仔褲,有時是牛仔上衣加白色褲子。她身材偏瘦,個子偏高,容貌談不上出眾,倒是氣質(zhì)十分獨特,混合著少女的純真,淑女的沉靜和才女的清高。她的個性應該比較直接和認真,認準了目標便會勇往直前,不達目的絕不罷休。這一點,看她騎車就知道了。她騎車的時候鮮少看路邊的風景,對別人的閑事更不感興趣,只是一門心思地騎往目的地。哪里空,她就往哪里鉆。怎么快,她就怎么騎。她很善于觀察和思考,這應該已經(jīng)成為她的一種習慣。嗯,或許她會比較喜歡科研和創(chuàng)新。如果在他的公司,放在產(chǎn)品研發(fā)部,找個老師好好帶一帶,假以時日,必定能有所成就。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的同時,他并沒有想到他們真有見面的一天,而且見面的地點還是在他的公司里。他從外面回來,搭電梯上樓,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刻,她提著一大袋東西,一腳卡住門,就這么擠了進來。她清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轉(zhuǎn)開了目光,低著頭站在一旁。他卻因為這個意外而產(chǎn)生一種淡淡的竊喜。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看她的塑料袋里似乎是一些飲料,她……送外賣?她剛才按下的樓層是6,她要去的六樓不正是他們公司的人力資源部嗎?她去那里做什么?
為了解答自己的疑問,他居然做了一件自己從未想過的事——跟著她。六樓到了,她提著那一大袋東西快步走進了人力資源部。他剛走到門旁,便聽到有人抱怨:“怎么去了這么久?買幾杯熱飲而已,居然讓我們等了半個多小時。你是找不到回來的路了,還是趁機摸魚去了?”
他聽到一個聲音木木地答道:“抱歉,人比較多,回來晚了。”那……是她的聲音?
“拿來吧。那邊一疊資料趕緊去復印好,人家等著要用的!
這次他沒有聽到她的回答,想必是做事去了。他轉(zhuǎn)身走開,既然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沒有必要再去驚擾里面的人了。
***
秦如,某名牌大學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專業(yè)碩士,在校表現(xiàn)優(yōu)異,今年剛剛畢業(yè)。父母一個剛從工廠內(nèi)退,一個是全職家庭婦女。沒有什么背景,家境也不怎么樣,所以她回到家鄉(xiāng)之后,為了減輕生活負擔,才會愿意到這里當個小小的行政助理吧。對了,她家與他家只有幾條馬路之隔而已,這一點正符合他之前所猜測的。
他合上手中的檔案資料,給人事部打了個電話。
第二天,他又看到了她,依然穿著白色上衣、牛仔褲,電瓶車依然開著飛快。他微笑著注視著那個清瘦的身影,真心希望她在新的部門能一展所長。
半個月后,高級主管會議結束,他把研發(fā)部長留了下來。研發(fā)部長是他同學,見他問起,便道:“那個女孩很努力,也很有鉆勁,交給她的工作很快就能上手。是個人才。不過……”
他挑眉詢問。
研發(fā)部長從他臉上看不出個端倪,只好說:“不過,脾氣有點倔,性子又直,還有那么點小清高。你知道的,這樣的人往往人緣不好。”
“她現(xiàn)在跟誰?”
“孔童。”
孔童是研發(fā)部出了名的老好人,四十多歲的他不禁技術過關,且待人寬厚,的確是一位良師。他點頭,和研發(fā)部長談起了其它的事。
公司尾牙上,每個部門都要表演一個節(jié)目。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研發(fā)部推的竟然是她。一曲悠揚的清簫古曲,吹走了滾滾喧囂,將寧靜古樸帶入現(xiàn)場。一曲終了,掌聲雷動。她躬身致謝,不帶絲毫浮華地離開。
洗手間前,他們再度相遇。她看著他,眼里似有幾許困惑。他向她微微一笑,她低頭掩去困惑,輕聲喚他:“詹總!
結束一天的工作,他舒展了一下身體,看了眼掛鐘,8:45,還早。他搭電梯下樓,忽然心血來潮,來到了八樓的研發(fā)部。研發(fā)部的燈果然還亮著,他刷卡進入,站在儀器前的她回過頭來,訝然地喊道:“詹總?”
他問:“吃過飯了嗎?”
她似乎想點頭,但在他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中,還是搖了搖頭。
他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即走。她有些怔愣,不明白這個男人到這里來做什么。這么晚了,難道還特地過來視察工作嗎?
不喜歡一心兩用的她很快就把這點疑問拋到腦后,繼續(xù)監(jiān)看數(shù)據(jù)。
溫潤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等一下再做,先吃點東西。”
她猛地抬起頭,見他拎著一袋東西站在她的辦公桌旁。她看看儀器,再看看他,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他把袋子里的東西一一擺出,餛飩,小籠包子,醋,還有筷子。她有些窘迫地說:“詹總,還是我自己來吧。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他靜靜地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說:“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隨便買了一點,你將就著吃吧!
她咬咬唇,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耐心地看著她,她耳朵微紅,終于坐下,斯斯文文地吃了起來。
為了不讓她更為尷尬,他收回目光,起身四處查看了一下。最后停在那臺儀器前,看了好一會兒。她剛要起身,就聽他頭也不回地說:“吃完。”
他的聲音溫和之中帶著威嚴,她只得埋頭,快快地把食物打發(fā)進自己肚子里。
那一晚,他送她回家。當她鼓起勇氣說自己的電瓶車在公司車棚停著時,他淡淡地說:“那就停著吧!
她好生糾結,明天她可怎么來上班呢?從她家到公司沒有直達的公交車。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明天我來接你。”
她瞠大眼睛,幾乎有些驚嚇地拒絕:“不用了,詹總,真的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打車過來就行了,真的!”
他不置可否。
第二天,她站在路口,看著一輛輛車開過去,就是不見出租車的影子。她著急地看著手表,忍不住懊惱起某人的好心來。
一輛有些眼熟的大奔停在她的身旁,車窗放下,那張性格又好看的臉慢慢展露在她眼前:“上車!
她閉了閉眼睛,無語從命。
不知從何時起,她和他的關系起了變化。說是老板和員工吧,不盡然——哪個老板會對一個小小的員工這么照顧的?加班到晚上會送吃的給她,會把她安全地送到家,第二天還會負責接她上班。說是朋友吧,她又覺得他們還沒到那種程度。因為除了這些舉動之外,平日里在公司,他對她和其他同事并沒有什么分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一點兒都猜不透。然而,她不能否認的是,自己對他已經(jīng)有了一種莫名的親近感。她知道這是不應該的,他和她的差距太大,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成熟俊雅,深沉冷靜。為人處事方面該方則方,該圓則圓,手腕靈活,能力卓絕。她個性沉悶,言語乏味,除了對待工作認真負責外,人際交往可謂一竅不通。除了人格,他們兩個無論哪一方面都不對等。這樣的人,她怎么招惹得起?她苦笑。
他知道她在躲他,想必她已經(jīng)察覺兩人之間的曖昧。他不想逼她,便也就由著她。又一年尾牙,他打電話給她:“結束以后,到VIP6號房找我!
“我……”
他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一個晚上都心神不定,坐立難安。猶豫再猶豫,她到底還是去了。她打算跟他說清楚,請他不要再對她特殊照顧。
她真是這么想的,可是在敲開他的門,他把她讓進門里,關上門,再把她抱進懷里的時候,她卻什么都忘了。
他們貼得很近,他摩挲著她羞得通紅的臉蛋,溫柔地把吻落在她的頰上。她輕輕地喘息,完全亂了方寸。埋首在他懷里,她奇異地覺得激動又安心。他在她耳畔親昵地低語:“別再躲著我,你躲不了的。”
她掙扎:“我不會玩游戲,我也不想跟你玩這種游戲。如果這就是潛規(guī)則,那我寧愿失去這份工作!
兩行清淚從她的眼中滑落,他的大掌帶著憐惜為她輕輕拭去:“你以為我不清楚你的性子嗎?傻瓜!
“你,你什么意思?”她矛盾而不確定地看著他,心中暗惱:他為什么就不能直率點?非要這么曲曲折折的么?
“我是認真的,難道到現(xiàn)在你還感覺不到我喜歡你嗎?”面對素潔而純真的她,他唯有坦白的份。
“喜、喜歡我?”她像只鸚鵡似的重復著,然后抬起頭呆呆地望著他,似乎依然難以置信。
“我,詹櫟東,男,31歲,未婚,F(xiàn)在正式請求你,成為我的女朋友,你愿意嗎?”他懇切而犀利的眼神直透她心底,“不要顧及任何外在的東西,秦如,問問你的心,聽聽它的回答,告訴我,你愿意嗎?”
她低下頭,兩串淚珠兒再次奪眶而出。她是有些沖動,偶爾還有些小小的任性,可她從不敢罔顧理智的聲音,她不可能什么都不考慮的。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對不起!”
她捂著臉,晶瑩的淚水不住地從她的指縫間流淌下來。他握住她的肩頭,安慰她:“不用說對不起,我不會勉強你。讓你這么痛苦,我很抱歉。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那我收回我的請求!
她淚眼婆娑,放下手,含淚凝視著他。他松開她,后退一步。她背過身,把淚水留給自己。
“春節(jié)的時候,去給孔童拜個年!彼穆曇舸己袢缥。
她再也忍不住,拉開門,飛奔而去。這樣的厚待,這樣的深情,她如何承受得起?
***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認得他的車了。那輛黑色的大奔,總是在那個路口,和她相遇。大奔的主人總是默默地用目光追隨著她。她倉皇而逃,不敢回頭面對他的深情。
她的母親病倒了,洗碗的時候暈倒在廚房。幸好父親及時發(fā)現(xiàn),找鄰居一起把母親送進了醫(yī)院。醫(yī)生說:“病人患有心臟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要盡快安排動脈搭橋手術!
第二天,母親就進了手術室。她和父親焦灼地等在手術室外,他聞訊趕來,摟著她的肩膀,握著她的手,陪在她的身邊。她無助地看著他,淚流滿面。
她的父親打量著這個西裝革履,儒雅穩(wěn)重的年輕人,親眼目睹了他對女兒的疼愛與呵護,布滿皺紋的臉上除了動容還有嘆息。
秦母安然度過一劫,她心里的喜悅無法形容。他握緊她的手,無聲地表達著自己對她的關懷。她的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好久好久,終于抬起頭,對著他仰首而笑。他眼中光芒陡盛,心頭大石終于落地,釋然的狂喜叫他抑制不住激動,顧不得這是在醫(yī)院,顧不得秦父還在一旁,便將她緊緊擁進懷里,用心跳向她傳遞他的心情。
他幫她打點好了她母親住院的一切事項,她深深感激。病房里,她主動拉起他的手,走向她的父母。在父母欣慰卻又有些擔憂的目光中,他們并肩而立,心心相印。
他是一個強勢的男人,雖然長年以溫和的表象作掩飾,但本質(zhì)難改,他決定的事絕不會輕易更改。他的強勢軟化了他父母的態(tài)度,詹家二老終于接納了他們的戀情。
歲月如弦,輕輕彈奏。兩年后,他們步入了結婚禮堂。一年后,他們的大寶寶出世,第二年,二寶寶降生,姐弟倆成了全家人的開心果。
當老人紛紛告別歲月的挽留,一一歸去的時候,他們依然執(zhí)手,相伴左右。
許多年之后,他緊抓著她的手,向她提出最后一個要求。她帶著笑,流著淚,在清雅的簫聲中送走了一生的摯愛。合上雙眼前,他微笑著說:“戀你,如許!
她癡癡地凝望著他如同睡去般的容顏,溫柔地回應道:“戀你,如許!
一年之后,她隨他而去。
悠悠的簫聲猶在耳邊,他和她的故事不曾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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