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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
1.
今天,我又把兩個凡人送上了“審判之路”。我非常滿足,就封好“審判之路的封印,回到我的神袛。
2.
我是半年前發(fā)覺自己擁有真神賜予的神力的。在那以前我還以為自己只是個凡人。從小,我的肉身就是它的父親的出氣筒。一般來說在兩種情況下它會挨打:一是以它在凡人眼中的平庸思想考試不及格時——雖然它最大的本事就是掩飾自己的過錯;二是它的父親心情不好時。由于它的父親不像我是真神的弟子,也不是信奉神的圣人,所以我無法向他布道神的真理。雖然身為真神的弟子我有眾多的法身,但目前只能使用這一個,因此它挨打我也會有為世人贖罪的痛楚。幸虧它的姑姑還常常護(hù)著它,否則我無法確定它是否能活到我覺醒的這一天。
肉身平庸地在人間度過了二十四個年頭,因?yàn)樗闹腔鄣貌坏绞廊说目隙,所以只混到了一個普通的所謂高等院校,然后被分配到一個屁大的小公司作跑腿的。公司的老板是個禿頂?shù)呐肿,他們私底下叫他“胖子”。胖子屬于凡人中罪惡深重的一類:走私、偷漏稅、公款吃喝嫖賭、到處坑蒙拐騙、包二奶……除了正經(jīng)生意幾乎什么都做過。一次胖子的兒子結(jié)婚,費(fèi)用是由公司出的,胖子拿了收據(jù)又到公司報銷,也就是說,胖子不但沒出錢,還賺了一筆。公司里有個叫李開的,是肉身的哥們兒,和它一塊兒跑腿,被胖子剝削。李開是個很處得來的人,為人熱情爽朗,每次肉身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兒,都是李開開導(dǎo)它。
肉身還有個叫小文的女朋友,心眼兒好,待它也好,我一直納悶她怎么會喜歡像肉身這種人——真神造物真是奇妙!事實(shí)上我還得感謝她,要不是她,我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覺醒呢。小文常到公司看肉身,一來二去和李開混熟了,兩人還上□□聊天什么的;胖子也見過她幾次,對肉身夸她漂亮、能干。
也就是七八個月前,肉身覺得小文越來越不對勁:打電話給她也不接,上她家找她也不開門。肉身想起了李開,懷疑是他沒義氣,挖它的墻角,就把李開叫出來質(zhì)問了一番。李開聽了氣不過,破口大罵:“你他媽的還是不是我哥們兒!我李開就是打一輩子光棍兒也不至于做這種缺德的事兒!”肉身聽了也覺得有道理,可又想不通小文到底是怎么了,就求李開幫它。李開正在氣頭上,罵了句:“瞧你那德性!”可畢竟口硬心軟,心眼一動,說:“你不覺得,咱老板最近也挺怪的嗎?”肉身表示不明白!澳阍趺茨敲幢堪!那胖子最近瞅你,老跟耗子見了貓似的!薄澳闶钦f……跟小文有關(guān)?”肉身問。李開點(diǎn)頭,“你看這樣吧,小文總該有些好朋友、小姐妹什么的,找她們問問?”肉身好容易找到了點(diǎn)辦法,歡天喜地地去了。
第二天,小文跳樓自殺了。肉身嚇得丟了魂似的。整天憋在家里不出門。李開受到了消息,也嚇得一愣一愣的。過了些天,李開上門來找肉身。而肉身簡直真的變成了一塊肉,也不開門,也不回答,只是愣著。李開急了,狠勁兒地捶門,“喂!開門!我有話說!開門!”他捶了半刻鐘,肉身依然沒反應(yīng)。“開門!是關(guān)于小文的!”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開了。肉身一把抓住李開的衣領(lǐng),“快說!”李開把他推進(jìn)屋里,鎖上門,“你聽我說完,千萬別激動!”“我哪兒激動了!”肉身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拔沂艿搅诵∥陌l(fā)給我的E-MAIL,是遺書!比馍韼缀跆饋,“寫什么?”“你別激動!”李開按它坐下!昂谩憷^續(xù)!薄斑@個……上面說……你可千萬別激動!”“我沒激動!”“你可千萬要冷靜!”“我非常冷靜!”李開咽口水,一字一句地說:“小文她是被胖子□□的。”
肉身只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當(dāng)它醒來,它的一切都將改變。為什么?廢話!因?yàn)槲矣X醒了!
3.
我是真神的唯一的弟子,我有權(quán)打開通向“審判之路”的封印——任何人都必須經(jīng)過“審判之路”,我只是將我認(rèn)為有必要的人提早送去罷了。肉身的家很自然成了我的神袛。
當(dāng)天夜里,李開怕我,不,怕肉身想不開,就沒走,在沙發(fā)上混了一宿。我感覺到他一宿沒合眼。因?yàn)槲乙彩。我滿心只想著要利用肉身把計劃內(nèi)的人提早送上“審判之路”。
第二天,我送走了李開,他不相信我這么快就復(fù)原了,賴著不肯走。我用盡各種方法表示自己很冷靜——肉身為了報仇,已經(jīng)答應(yīng)受我控制了——盡管因?yàn)椴涣?xí)慣,我的神情連我自己都覺得假,李開拗不過我,說晚上會再來,我說明天再說吧。他用異樣的目光看了我一陣,答應(yīng)了。
他前腳剛出門,我后腳就著手“審判”胖子,我當(dāng)然不會讓他孤獨(dú),餓哦會送肉身的父親陪他一塊上路。我有肉身的身份把他們約到了“審判之路”的入口,但時間不同。胖子心虛,不肯去。我告訴他我想跟他談私了的事,他才放心地答應(yīng)了——這廝對“有錢能使鬼推磨”深信不疑。至于肉身的父親就更容易了,隨便找個理由就把他給蒙來了。一切到很順利。
不順利的是,晚上李開還是來了。我哄他說早點(diǎn)睡,自己也去睡。他作完沒合眼,不久就打起了鼾。
我知道他有半夜起床的習(xí)慣,所以我必須盡快。和肉身的父親約了九點(diǎn),和胖子約了十一點(diǎn),而我必須在十一點(diǎn)半之前趕回來躺在床上。其實(shí)要不是肉身死活不肯讓李開知道我們合作的事,就不會這么麻煩了。
打開“審判之路”的封印費(fèi)了我不少力氣,但我仍順利地將頭號受審者推了進(jìn)去。胖子比較警惕,我趁他拿錢的時候把他打暈,然后也推了下去。重新封上“審判之路”我覺得一身輕松,肉身也是,但對于它父親的事頗有微詞,我讓它閉嘴!靶∥模覟槟銏蟪鹆!”肉身對自己說。我提醒它盡早回去。臨上樓之前,我在樓下小賣部買了包煙,故意拿了張百元鈔為難了一下小賣部的大媽,還問了幾點(diǎn),為的就是讓她注意我來過。我打開門,李開還睡著。我松了口氣,正要進(jìn)屋睡覺,李開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去干嗎?”我嚇了一跳,忙說:“睡不著,下去買包煙!薄百I煙?”他的目光落在了電視機(jī)上一包未開封的煙上!澳前粔蛭!”我解釋!皠e抽的太狠了。”他說,“小心身體!蔽疫B忙說:“知道了,我去睡了!壁s快進(jìn)屋把門反鎖上。我聽見他在外面嘆氣。第二天,他還真向小賣部的大媽打聽了我的事,可惜什么也沒查到。
那之后的五個月里,我又將不下十個人送進(jìn)里“審判之路”。胖子“失蹤”后,公司垮了,我和李開分別找了工作,就再很少見到他。
4.
肉身從來不看報紙,這幾個月卻天天去買早報。我知道他想找什么,只是不想戳穿它。今天它終于找到了它想要看到的——早報一頭版頭條登著:“下水道連續(xù)發(fā)現(xiàn)浮尸,懷疑是變態(tài)兇手所為”。肉身本就積蓄了五個月的不安情緒,如今更是狂躁到了極點(diǎn),它在屋里拼命地砸東西。我則在想李開什么時候才會來,而我要怎么跟他說。
沒想到李開還沒來,肉身就先發(fā)作了,“我受不了了!”它嚎叫著。我說,“是你殺了人,殺人是死罪。”它害怕得拼命用頭撞墻,歇斯底里地砸東西。血滴在它的手上,它神經(jīng)質(zhì)的沖進(jìn)廁所里打開水猛沖,眼前彌漫著一片腥紅。由于我喜歡用先將受審者打暈,再將他們推下“審判之路”的緣故,頭部出血令如實(shí)幾乎瘋狂起來,“終于輪到我了!”它一會兒大笑一會兒流淚哭喊。
我懶得理它,反正只是一具肉身罷了。它忽然想到了什么,正要沖出門去,卻被門外的李開擋了回來!澳氵@是干什么!”李開環(huán)視一屋的狼籍。我保持沉默——肉身一定能找到借口的!拔摇比馍淼哪X瓜仍處于混亂狀態(tài)。李開皺眉說:“自從小文出事,你就怪怪的。”“我……肉身說,它嗵的一聲給李開跪下。我察覺事情有變,已經(jīng)來不及了,”李開,你一定要救我!“它邊哭喊邊抓李開的褲腳。李開嚇了一跳,拉它起來,“到底怎么了?難道胖子的死……你……”“不是我!”它一下子跳了起來,“不是我殺了他,是他,是他,是他殺了他!”它狂笑,又像是在哭。李開不明白它在說什么。看來該我出面了。咦?為什么肉身不受控制?“我再也不要受你控制了!”它大笑著往墻上撞。李開見狀,忙勒住它。我急了,大叫:“你只不過是具肉身!”話剛出口我就后悔了,話是由它嘴里說出來的,李開自然聽見了。他用盡全力不讓肉身亂撞,肉身以不受任何人控制!包括我!他把它按在地上,肉身反而狠掐住他的脖子,李開一失神,反而讓肉身占了上風(fēng)。他們捻過地上的碎片,血沁透了衣服。李開終于抓住了它的頭發(fā)往地上猛撞了兩下,撞得我和它都兩眼冒金星。它不再反抗,賴在地上哭!白詮男∥乃懒耍阕屛抑懒苏嫦啵夷X子里就總有一個聲音對我說,它是神的傳人,我是它的肉身。它控制我把胖子和我爸推進(jìn)了下水道。它說那是‘審判之路’。我開始只是想為小文報仇的!真!的可它得寸進(jìn)尺,又控制我殺了十幾個人!李開,你一定要救我!李開!”李開瞪大了眼睛,吐出一口血水,“你瘋了……”
這時有人敲門,聽腳步聲,人還不止一個,樓下隨之傳來刺耳的警笛聲。李開要去開門。肉身死死地抱住他的腳,“不!不要開門!他們是來抓我的!”李開說:“你在嗎?那什么神的傳人?”我說:“怎么了?”“你是瘋子!不管是他瘋了還是你瘋了,我都不相信你能脫離他獨(dú)立存在。神的傳人?哈哈哈……寄生蟲!”我懵了。他義無返顧地打開了門——哈哈,審判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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