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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看了正文的最后一章就一直有些怨念,想著紫衣和漠寒分開的那三個月究竟該是怎樣一種心境,估計夜風也是不會再寫這個番外的,于是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_╰)╭希望人物什么的沒有被我寫走形,趴地。
P.S.其實我一直都很萌謝紫衣的侍女,每一個~感覺就像是龍首的仙鳳姑娘,那么多湊到一起可有愛了~
P.S.S 嫌字小的話可以點開章節(jié)再看嘛,那里的字和正文是一般大的,戳
離別的三月——謝紫衣視角
五月二十三
北方快六月的天氣已經(jīng)是很熱了,雖不像江南那樣潮濕得坐著都能出一身汗,但高照的日頭卻是更為毒辣。子莊鎮(zhèn)是太行山蒲陰陘附近的一個小鎮(zhèn)子,雖說不怎么富庶繁茂,但好歹傍著太行山這么個寶地,加上鎮(zhèn)西五里外就是達大同的要隘紫荊關(guān),平日里往來的人倒算不上少。于是鎮(zhèn)里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酒莊內(nèi),某個才早上辰時就在大堂里自斟自飲書生樣的人,便也沒什么人有興致多瞟兩眼,至多有些賣腳力的販夫走卒聞著酒香有些欣羨,然后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自去年中秋后,謝紫衣就一直與漠寒到處亂逛,大多時候也沒什么目的,走到哪算哪,從西走到東,又從南走到北,偶爾途徑個什么名山勝水,漠寒總要拉著謝紫衣去看一看,美其名曰“登臨舉酒,乘奔御風”,謝紫衣也不置可否,且隨他去。
至于關(guān)外,漠寒表示那些什么大漠狂沙落日長河之類的他是再也不愿意多看一眼了,但太行山對他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尤其這里還沒有什么有名的門派,不用怕被人追著一路狂奔= =早上下線時漠寒還在說快傍晚時再來,然后對著一片陡峭絕壁看太陽下山,那感覺多好~謝紫衣也沒說什么,只是抬了眸看著他化光離去,一如往日,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
獨坐無趣,不過好歹這小鎮(zhèn)子里還有個臨淵派的門人在做酒莊管事,倒也不妨去照顧下生意。臨到巳時,來買酒的人漸漸有些多了,有三五個看上去像是附近幫派打扮的人在嚷嚷什么幫主成親要來買酒,便有伙計很客氣的去一一介紹。只是還沒說兩句就有一人化成白光一閃消失不見了,那不是死亡刷新的白光,不過就是玩家下線。謝紫衣也沒多理會,漠寒偶爾也會這樣突然消失,他管這個叫什么來著?對了,好像是斷線……旁邊那些NPC似乎也都很清楚,并沒怎么驚愕,邊聽伙計繼續(xù)說邊等著同伴再次上線。
謝紫衣坐的地方本就能看到門口,隨意瞄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長街上目光所及還能看到三四道白光的影子,于是持杯的手頓了下,莫名地,似乎心里升騰上了一種不怎么好的預(yù)感。
付了酒錢回到漠寒下線的地方,一直到月上中宵,也沒看到等的那個人出現(xiàn)。窗子是開著的,抬眼就能看到漠寒早上念叨著要一起去的蒲陰陘,謝紫衣勉強壓下心里那種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冰涼惶惑的感覺,突然足尖一塔窗欞,絕佳的輕功風馳電掣起來,大約一刻工夫就到了絕壁巖頂,只是抬眼四顧,光禿禿的山上除了褐色的山壁,星星點點的淺草外什么都沒有。謝紫衣暗自一哂,自己這在亂七八糟的想什么,漠寒若真是來了,怎可能悶聲不響一個人到處走,或許……是他有什么要緊事吧,若是如此,多等兩日倒也無妨。
想是這么想的,卻一整晚都沒能睡著。天快亮時打了個盹,似是夢見昨晚在山崖之上,五月的山風雖不凜冽,但習慣了有人并肩而立,突然間只剩下了自己一個,這種心里像是驟然被挖空一塊的感覺,好似才讓人明白為何古人會留下“高處不勝寒”這樣的句子。習慣,當真是一樣噬人心髓的東西。
又等了兩日,漠寒依舊沒有上線。卻是看到有人在賣遲了兩日發(fā)行的江湖小報,下意識地手握成拳,再松開時手心里都是冷汗,恍若無事般指尖冰冷地遞過幾枚銅板,看到最大的那個標題時,即便這兩日心里已經(jīng)有所準備,還是驀然間像是聽到心里炸雷般的聲音,哪怕還易著容,似乎還是能看到他微變的臉色。周圍的NPC吵吵嚷嚷著七嘴八舌,謝紫衣卻根本沒有注意,只是抬了頭怔怔盯著逐漸西斜的太陽看,視線內(nèi)的一切都被鍍了一層溫暖的金色,他卻不知怎么突然覺得喉間哽得難受,從小酒館的窗外望去,蒲陰陘就在夕陽之下高高矗立著,謝紫衣不知為何突然就有一種想把這絕壁直接削掉的沖動,只是憑他恁大能耐,山河之力天意命數(shù)卻永遠不是他所能應(yīng)對的,這些從一開始不就都已經(jīng)是了然的了么?
仰頭飲下一杯說不出什么滋味的酒,看著夕陽的最后一縷明艷隱入山后,謝紫衣起身走出那小酒館,已經(jīng)快宵禁的時辰,街上也沒幾個人注意到似乎有一個影子從街上掠過,至多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后繼續(xù)往家里趕。
呵,一掌劈不掉蒲陰陘?那也無甚,兩三年間種種糾葛早已不似當初料想,他謝紫衣不妨也做一次愚公,便就回南楓鎮(zhèn)等著,只要九州還在,他就還有漫長的時光,想必……應(yīng)該,會等到的吧……算了,不管能不能,就這樣一輩子,也沒什么不好。
夜幕已經(jīng)完全降臨了,幾點疏淡的星光幾乎難以照出人的影子,謝紫衣出了子莊鎮(zhèn)沒有停歇地繼續(xù)一路奔行著,遠遠將蒼郁群山拋在身影之后。
六月初九
走到南陽的的時候,謝紫衣遇見了他的侍女。自從得知所有玩家一瞬間全部消失的消息之后,所有侍女立刻惶急了,幾個膽子大的聽從了湛羅真人的命令,狠了心拼著逾矩令分散九州各地的臨淵派門人注意謝紫衣的行蹤,說是有要事要稟明。這辦法倒也有效,很快得到了謝紫衣從太行一路南下的消息,侍女們還是不放心,便選了幾個果決伶俐的一邊顫抖著一邊去問湛羅真人她們可不可以出去尋主人行蹤并跟在左右照顧。湛羅真人這次倒沒難為她們,一直擰著眉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隨手揮退了這幾個侍女,然后就叫了其他人說要寫信給狄掌令。
在南陽找到謝紫衣后,侍女們?nèi)嫉椭i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謝紫衣倒是面無表情上了馬車,只說了一句“去南楓鎮(zhèn)”便半闔著目也不知是在假寐還是養(yǎng)神。幾個侍女也沒敢待在車廂里,一路上都沉寂得有些壓抑。馬車里一如既往寬敞舒適,但連路都不需要自己來走時,每日里倚著雕了秋葉海棠的花梨塌卻也似乎只有胡思亂想這么一件事可做了。
原本以他的輕功怎么也不該走了十幾天才到南陽,但謝紫衣一路上什么人都不想見到,什么鎮(zhèn)甸都不想停歇,晝伏夜出只在人少的地方行走停留,又刻意放慢了腳程,大約是下意識還有一絲他自己也難以察覺的希冀,希望到了南楓鎮(zhèn)就能看到當初那個冒失又出人意料的家伙,但他自己也知道這種希冀根本連萬一的可能都沒有,便放慢了速度,能晚一天失望也是好的。就像是與漠寒在一起,哪怕從一開始就知道難以得到一個相守以老的結(jié)局,但能晚一天分離也是好的。
玩家都消失不見,九州里一下子安寧了不少,走鏢的劫道的一路上幾乎都沒有遇到,于是這速度就快了不少。到達南楓鎮(zhèn)時是某日宵禁之后,月色還算明亮,快到鎮(zhèn)子的時候謝紫衣下了馬車,讓車夫自行回到絕塵宮去,然后便憑著僅有的模糊記憶帶著那幾個侍女一路尋到了南楓鎮(zhèn)的客棧。這地方似乎還和他離開時一樣破敗,一個侍女小心翼翼推了下門,結(jié)果吱哐一聲那門就向內(nèi)倒了下去,倒把那侍女驚了一跳。客棧里黑漆漆的,若不是武林高手都難看到里面的擺設(shè)。唯一一點還能算得上欣慰的就是地面上不是他走時那般凌亂狼藉,之前打破打碎的桌子椅子早就自動刷新了——值得欣慰什么呀,若是不刷新還可以直接叫木匠重新打幾套桌椅,再簡陋也比這歪七扭八的東西好。幾個侍女默默在心里吐槽,但主人既然沒說要換,她們也不好擅做主張,只是安靜地收拾了幾個能休息的地方。
江南夏日里晚上的星星很漂亮,到南楓鎮(zhèn)客棧的第一夜,侍女們對著房間里一堆破木板和從頭頂灑下的月光焦頭爛額,而謝紫衣獨自站在后院,無言看著滿院雜蔓蕪草,長身而立直至天明。
六月二十
雖說九州一開始謝紫衣就被系統(tǒng)扔在南楓鎮(zhèn),但他其實對這里是很陌生的。本來么,知道身份之前系統(tǒng)不允許他出門,知道之后又被要求立刻趕赴絕塵宮,三更半夜就算是絕頂高手也難看清整個鎮(zhèn)子是什么樣的。
剛到南楓鎮(zhèn)的第二天收到了兩封信,一封是湛羅真人寫的,另一封來自狄掌令。湛羅真人那信厚厚一摞得有□張,倒也沒說別的,無非就是哪天又來了什么倒霉蛋,他又布置了哪些陷阱,又有哪些人狼狽萬分被他玩出去,只是非但只字未提漠寒的事,連舒重衍三個字也一處都未見。謝紫衣縱是心力交瘁,看了信卻也不由苦笑,兄長這般小心翼翼所為何來,倒是險些讓他以為這信是旁人假冒送來的。有了這么個對比,再看狄焚雪那封時就正常多了,拆開信封抖開灑金素箋,就只意態(tài)風流的一行字,“下艮上巽,是漸卦,哈哈,紫衣,你懂得的!”看得謝紫衣好氣又好笑,一個兩個都是這樣,怎么難道還是擔心他會想不開不成……卻也終究沒一怒之下揉了一堆信紙丟掉,只是一個人來到后院,看到三五只黃鼠狼一見他立刻鉆洞走了,也沒多管,就只怔怔站著。大堂里侍女松了口氣悄悄收了那堆信紙,看著天色將晚點了燈就又隱于暗處——看上去,這些侍女倒是顯得比謝紫衣更為隱憂。
可不是么,她們跟著謝紫衣也快三年了,雖說主人一向有些慵懶,但卻從來沒見過主人這樣,看上去雖然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但眉眼間的那種死寂卻是讓她們心驚膽戰(zhàn)。只是除了陪著主人等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客棧,盡量在江湖上打聽無有玩家消息外,她們卻也再沒其他可以做的——有辦法的不會是她們,解鈴還須系鈴人。
也不是就一直這樣干等的,謝紫衣也曾經(jīng)踏出那根本被所有人遺棄的破客棧,看一看這個他一直不知形貌的“故地”究竟是什么樣子,甚至還特意去了一趟賣饃饃的鋪子。一步一步從鎮(zhèn)西踱到鎮(zhèn)東,從NPC大娘的手里接過用桑皮紙裹著的熱騰騰饃饃,咬上一口慢慢咀嚼,那種新鮮宣軟的感覺比起當初漠寒給他帶的又干又冷的饃饃要好上太多,但就是那又干又冷的玩意兒,卻是讓他當初唯一能確認自己存在的東西。鬼使神差回到客棧,一口一口啃完了那個沒滋沒味的饃饃,一抬眸看見自家侍女驚疑不定的眼神,才似真正從回憶里回過神來。
搖了搖頭不由自嘲,便還是這個地方,一樣的食物,一樣的擺設(shè),只是少了某個聒噪的家伙,無以任遠無以遣懷,終究還是不似當初。
七月初四
南楓鎮(zhèn)算是是恬淡安寧的江南水鄉(xiāng),不說貫穿了整個鎮(zhèn)子的曲水河,星星點點的一些小湖泊,鎮(zhèn)子周圍更是很多相當有名的湖河,像是太湖,像是蠡湖。
七月份的草木正是繁茂的時節(jié),水畔洲渚都長了大片的茉花青葦,偶爾在一片蕪蔓之間還能看到一兩只無人的小舟,尤其到了天色將明未明的時候,露水最是濃重,便讓人說不出那景色該算是安寧還是落寞。
謝紫衣有時一整天就坐在柜臺邊,也不上樓入睡,只是隔了木板門的縫隙聽著外面打更的聲音,夜色深時是蟬鳴蛙叫,天快亮時就有各種雀鳥嘰嘰喳喳吵得人心煩,再之后雞鳴犬吠,整個鎮(zhèn)子便又熱鬧起來。對謝紫衣而言,這大約也是日與夜最大的區(qū)別。
這幾日他的侍女們總是背著他拿著份江湖小報嘀嘀咕咕,卻不像有什么要事的樣子,被嘀咕的煩了出聲詢問,他的侍女又都支支吾吾的,這倒奇了,微微冷下臉來,侍女們立刻慌了,似乎是下了好大決心才將手里那份江湖小報遞過去。謝紫衣一看,頓時哭笑不得。自從玩家走后,江湖小報很是消沉了一陣子,發(fā)行總是誤時,內(nèi)容也大多無趣得很,不過這條消息倒挺有意思。說是蘇州附近有個名氣挺大的NPC才子,誰也不知他之前一直愛慕一個在書畫四寶店里幫襯的玩家姑娘,原本也是明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難以真正在一起,便一直沒傾吐過這份心思。只是現(xiàn)在玩家都不在了,他就算是想再見一面都沒有辦法,前幾日傷情痛飲,酒醉失言,被另外幾個文人好友把話套了出來,這本就是一件無處可訴的事,這下話題一引起來那才子頓時聲淚俱下。原本幾人都是坐在畫舫船頭一邊吹風一邊清談的,沒想到那位才子醉得厲害又心中哀痛過度,直接從船頭跳下去了,旁邊幾個人都慌的趕緊找人救人,結(jié)果這邊還沒忙完呢,那邊倒好,那才子不諳水性沒多久就全身濕漉漉的在蘇州城里重生了……
謝紫衣神色復雜地瞄了幾個侍女一眼,本想問“你們是擔心我也會如此?”不過看看她們明顯緊張的神色還是默默把話咽了下去,只隨手將那份江湖小報扔還給回去,看她們?nèi)缑纱笊獍阃说浇锹淙チ?br> 笑話,他謝紫衣怎可能是輕言生死之人,人只有保存性命才會等來轉(zhuǎn)機和希望,他既打定主意要等,那么九州不亡,他便絕不會死心放棄。說是情緣也好戀慕也罷,他與漠寒當初諸般徘徊思慮,但既然走出了那條線,那么無論會遭遇怎樣的事,結(jié)了怎樣的果,他總歸都會是無改無悔,無怨無驚。
他是如此,想必漠寒也會是這般思量。無論如何,總歸還有一件事是可以放心的,即使不在一個世界,漠寒也依然是在另一個地方好好活著的,只要兩個人都還在,重逢一詞也未必永遠都是奢望。
七月二十八
時近夏末,南楓鎮(zhèn)已經(jīng)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天的小雨,門外傳來更鼓的聲音,天色漸暗又是要宵禁了。謝紫衣就坐在長了蘑菇的柜臺旁,也不知他的侍女是怎么做到的,這幾天破客棧里居然沒再漏雨,只是依舊潮濕,后院里漆黑的墻磚縫隙里,一片片墨綠色的青苔肆意擴大著領(lǐng)土,倒是比墻磚的顏色看上去順眼一些。
不知怎么就想起當初劍屏峰歸來,與漠寒在當鋪無言聽雨的那個晚上。若知道僅僅一年多后便會九州內(nèi)外相隔,也不知自己當初會不會再猶豫遲疑一些——大約是不會的吧。今日之果,當初早已料想得到,既然當初義無反顧,就絕無今日自怨自艾的道理。人世間總是相守容易相惜難,他們兩個既對彼此兩心相惜珍而視之,那么能否相守似乎也便沒有那么重要,總不會因為分離就斷了心里的感覺,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更何況他還不是孑然一身——至少他還擁有可以慢慢回味幾十年的回憶呢。
又想起那個關(guān)于相濡以沫還是相忘江湖的對話,只是現(xiàn)在這樣,到底算是相濡以沫還是相忘江湖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大約是想相濡以沫而不得,想相忘江湖而不舍,于是便只能日復一日的等待。
不就是等么。自在九州的第一天起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等著漠寒,等著他送吃的,等著他入武當山,等著江湖小報上他的消息,等著他上線……已然等了兩三年,現(xiàn)在不過是等他重回九州,才兩個多月而已,人世漫漫,他還有的是時間。
門外雨疏風驟,倏然一陣大風吹翻了草草合上的木門,靠近門檻的地方全是一片雨水,偶爾還帶進兩三瓣殘紅落蕊,大堂里一下子就冷了起來。不過再怎么冷哪怕立時飄鵝毛雪對謝紫衣恐怕也不會有什么影響,雨又淋不到他的身上,便也懶得去把門豎起來,反正客棧遲早會刷新的。
看著門檻邊一朵被雨水打濕凋殘說不上名字的花,謝紫衣忽然想起他春天時有次和漠寒一起避雨待在某個小縣城的客棧里,晚上雨停了從窗外看去,滿地都是零落桃花,于是來了興致畫了一幅落英圖,又隨手寫上了周邦彥的那首《大酺》當作配詞,畫好后漠寒皺著眉看了半天,謝紫衣很是好奇的問他哪里畫得不妥,漠寒一臉認真又無辜的表情指著那首《大酺》說“門外荊桃如菽,夜游誰共秉燭。梁先生,不是有我一直陪著你嗎?”隨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狀,“梁先生,我們明天買盞燈籠吧!”謝紫衣啞言,卻沒想到轉(zhuǎn)天漠寒居然還真的買了一盞小巧的枚紫罩紗燈。原本以他們的眼力走夜路還是很容易的,現(xiàn)下還要小心護著盞燈不免就有些得不償失了,尤其是用輕功的時候,一閃而過的紅光就曾經(jīng)嚇得人驚呼不說,那燈在風里搖搖晃晃的也很危險,果不其然也就“秉燭夜游”了兩三天,那可憐的小東西就燒著了燈罩,正式壯烈在漠寒手中。
門外的大雨越來越急了,蛙聲蟲鳴幾乎都難以聽見。在雨聲里默默念著,況蕭索,青蕪國,紅糝鋪地。門外荊桃如菽,夜游共誰秉燭。謝紫衣忍不住想,果然么,這半闕詞放到現(xiàn)在,大約才算是真正合適。
八月十五
中秋前夕,武林里的各門各派很是風聲鶴唳了一陣子。大約是被去年中秋前的那份紫貼給驚著了,那些掌門長老之類的每日里都小心翼翼地派了弟子守著大門,就怕一個不小心眼前就出來了那張要命的帖子。有些人還在嘀咕,玩家這一走,謝紫衣是不是就又能算是天下第一,誰知道他會不會借此殺幾個人重塑威名什么的。就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眼見著每天晚上月亮越來越圓,一直到了十五那天的早上,也沒發(fā)現(xiàn)一點紫貼的影子,于是就都放心了,該教導弟子的教導弟子,擔心得一晚沒睡的就去補眠。也沒誰閑得去琢磨謝紫衣怎么想的,許是人家游山玩水懶得見人呢,話說回來這種煞星還是永遠都不見的好……
殊不知謝紫衣在南楓鎮(zhèn)里壓根就沒想起過紫貼這回事。
仿佛又回到了九州初始,安靜得以為要化入虛無的那段時光,如果不是還有侍女實在看不下去送上吃的時發(fā)出的動靜,整個破客棧可以一整天沒有任何聲息,死寂得猶如荒廢了很久的破廟,仿佛也只有一天比一天多的蘑菇青苔可以證明時光還是流動著的,日復一日沒有終途。
哪里還會計算時間,哪里還會數(shù)著日子。
侍女們小心翼翼隱藏著自己的聲息,知道主人是為著什么待在這里,誰也不會拿紫貼的事去打擾謝紫衣,至多互換幾個眼神,腹誹一下華凌道長,卻也知道不是他的過錯,算只能算是,天意弄人。
倒是有路過南楓鎮(zhèn)的江湖人,乘著船娘的渡船從南楓鎮(zhèn)客棧斜前路過,大著嗓門嚷嚷今年沒人收到紫貼,被謹慎的同伴一巴掌拍上了腦門收了聲,卻也讓隔了一扇破木板不小心聽到的謝紫衣微微一愕。原來,已經(jīng)中秋了么?原來,才到中秋么……
懶得去搭理那些江湖人,愛怎么想便隨他們?nèi)ゲ聹y好了。謝紫衣坐在柜臺邊并未動彈,腦子里倒是突兀想起當初劍屏峰上湛羅真人當胸一掌生死未知之際,舒重衍目眥欲裂,想要毀天滅地的那種神情。只身匹馬,就這么丟掉了地位權(quán)勢,也不管天下如何,別人如何。似乎……在這件事上,他們師徒竟是難得的一致,幾乎可謂是殊途同歸,謝紫衣有些自嘲的想,若是以后再見到舒重衍要不要對他好一點,這樣的同病相憐……若是再見到?還是算了吧,若是等不到漠寒,想必自己便一直會在南楓鎮(zhèn)守著,而舒重衍也只會在絕塵宮陪著湛羅真人,想再見到哪里有這么容易,不過他那個徒弟的運氣似乎倒是要比他好上一些……
江湖永遠都是這個江湖,既然可以一日之間消失了一大群人,那么少了他一個謝紫衣似乎也并未有什么不同。
中秋佳節(jié)的夜色自是不必說的,謝紫衣一個人走到后院,找侍女要了一小壇酒,也難得沒有執(zhí)杯,只是拎了那紫羅蘭色的琉璃壇子找了塊干凈的石頭坐著,小口小口的啜著,獨飲對月。都說中秋是思懷之節(jié),無非是因為哪怕千里之隔,也總是共對著同一輪明月。只是像他與漠寒二人這般,倒也少見,也不知漠寒此時所對之月,究竟是彎是圓。
既是佳節(jié),大約總要有個冀盼吧,那就希望明年此時此地……停,再想下去就危險了。那就希望無論能否相聚,漠寒總能平安順遂,一切安好,唔,這個聽上去似乎才是正常。
遙遙對著明月一敬,再仰首飲下壇中美酒,明明是醇香四溢,飲入喉中時卻有種辛辣的感覺,險些嗆到。暮云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zhuǎn)玉盤。便等著吧,等著明月明年,再來看看究竟是個何種光景。
八月二十三
秋老虎已經(jīng)過了,天氣也漸漸涼快起來。剛剛?cè)胍咕陀惺膛c了燭然后悄然后退,一燈如豆。門外照例是日日不變的打更聲,伴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的吆喝漸行漸遠。
沒過多久,謝紫衣似乎注意到外面有頂尖高手施展輕功時的動靜,還沒怎么在意,就聽見木門吱哐一聲倒下。向外望時,看到那張全是不敢置信神色的面孔,謝紫衣驟然有一種一切在眼前放大的感覺,心跳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聽得見。
似乎還是如當初一般,那個事事出人意料的家伙在宵禁之后偷偷溜到客棧里,一邊自說自話地侃著天,一邊遞給他一個冷硬的饃饃,什么都沒有改變。
“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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