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納蘭性德•《虞美人》

　　冬天的時候總是沒有夏天那么讓人舒爽。
　　春野櫻在小木屋里坐了一夜了，動動僵直的身體，再回頭看看快熄了的爐火。真是難為這所小木屋了呢。在這天寒地凍的地方那么孤單單的佇立著。
　　也真是難為你了呢。
　　在這么個冷清清的荒涼的地方孤孤單單的躺著。

　　真的很討厭冬天。
　　木葉的冬天總是干冷冷的，都沒什么生氣。這里就更加荒涼了。
　　冰封的，飛雪的。瞥一眼窗外，全是白茫茫的。像是心里鋪滿了的無助。

　　那么，十年。十年了佐助君。

　　櫻嘆口氣，透過窗子上的霜花隱隱約約看到透進來的陽光。
　　然后雪漸漸的小了，云開之后陽光一束束的打下來。有一束透過窗欞鋪展到櫻面前的桌子上。剛剛好點染了那一捧櫻花。有幾片碎在桌上，像玉又像雪。

　　天晴了。
　　櫻把手套戴上，拿起捧花要出門去。
　　走到門口，熄了爐火。剛打開門，冷冽的風就把她吹了個透涼。風有些大呢，連呼吸吐出來的水汽也被吹得不見蹤影——在這么冷，這么冷的地方。拿什么去溫暖，一樣冰冷的心。

　　她面對著寒風抹了抹吹紅的鼻子，想了想，又取下手套，用手直接握住那捧櫻花，出門去了。
　　十年，3650天。
　　從遇見他到再見他到現(xiàn)在。兩個十年了吧？
　　櫻把眼睛瞇起來。走向不遠處的山洞里。

　　沒有風也沒有陽光的山洞。
　　用忍術做了保護和隱藏。依稀的人影在里面。
　　櫻用點力氣動了動已經僵硬的手指，把那捧櫻花放下在一邊，“我來看你了，佐助君�！�

　　十捧櫻花，依次擺開放在一邊。竟然都像是剛剛摘下的。在這樣寒冷冰封的地方，一切代謝與腐朽的速度都慢了下來，幾乎是無法察覺。
　　就像那鋪展延伸的臺階上，是依舊沒有改變的，少年十七歲的臉。

　　而她，已然二十七歲了。

　　櫻把凍僵的手指打開，輕撫上少年安靜的臉龐。冰冷的手沒有溫度，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也沒有溫度，指腹上清晰的紋路一點一點貼合上去。
　　真的很冷呢，觸覺的變得完全遲鈍了。
　　櫻嘴角勾了勾，想給一個笑容，卻還是失敗了。

　　十年是一段怎樣的光陰呢？
　　那一年，他們十七歲，墨發(fā)的少年義無反顧的死在她面前。
　　她依舊那么清晰的記得他死去的場景——血泊中的他終于扔下了所有的仇恨和包袱，他艱難的大口喘息著，卻那樣笑著對她招手，做出無聲的口型——櫻，過來。
　　她醫(yī)療忍者的本職告訴她，這個病人已經無救了。
　　可她第一次這樣不相信自己。
　　佐助的手還伸在空中，于是櫻飛奔過去，卡卡西無聲的攔住也要沖過去的鳴人，嘆一口柔聲道：“你讓他最后和櫻說句話吧�！�
　　最后，說句話。
　　佐助的嘴角依舊那么溫柔的勾著。
　　櫻邊想著佐助君，多久沒有見過他這樣笑了呢？干凈，明快——卻明明的最后的笑容。
　　她在他身邊蹲下，他帶血的手指將血跡印到她眉心。
　　她聽見他極其微弱的聲音，“原諒我，櫻�！�
　　原諒我，不能繼續(xù)活下去。
　　原諒我，說過的那些話。
　　原諒我……
　　“如果你好起來，我就原諒你�！睓寻炎糁饾u變得冰冷的手攥緊，“快點給我好起來！”眼淚卻很不聽話的開始墜落，濺落處，將佐助身上的血跡暈染開。
　　真是……太貪心的愿望。
　　“那么，恐怕你無法原諒我了，”佐助閉上眼睛，“那就永遠記得我吧�！�
　　永遠記得我吧……
　　最后一句話慢慢散去，最后一個好看的笑容慢慢暗去。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在最初的一個月里，這一段不停的反復出現(xiàn)在夢中。
　　櫻總是含著淚醒來，再把佐助的護額抱在懷里睡去。

　　而后，她開始做不同的夢，夢到以前，夢到以后。夢里的他始終留存著少年時的模樣，一直對著她安靜的笑，彎彎著嘴角，一句話也不說。
　　再后來，夢的色彩越來越豐富，他會在她身邊，會聽她講最近的生活，會讓她靠著，會輕輕柔柔的叫她，“櫻�！睍谔鞗龅娜兆永锾嵝阉右路�，會在她委屈的時候抱緊她�？墒悄墙K究是夢。

　　是她的任性，不愿空對一座冷冽的墓碑，于是才費勁萬苦，才把他帶到這里——這個永遠冰封的國度，一切時光都像停止了一樣。
　　于是她寧愿面對著冰冷的他，沒有生氣的他。
　　“佐助君，你看，十年了。我都二十七歲了。
　　“你說要我永遠記得你，你真是任性。
　　“你看我都老了，都要出皺紋了，你卻還是這個樣子。
　　“我原諒你了，那你起來好不好？
　　明明知道他根本就不會回答。
　　櫻濕了眼眶，“我才不會哭呢，在這里哭出來，眼淚都要結成冰了吧？”
　　她多想他起身，擺一張臭臭的臉對她說，“無聊�！�
　　可是他不會，他永遠也不會了。
　　冰冷的手指漸漸恢復了感覺，哪怕只有那么一點點溫暖。
　　還是想要，離你更近一點。

　　“真是笨蛋的櫻呢�！卑咨难┑乩�，身體原本就透明的少年幾乎依稀不可辨認。
　　那張，未曾改變的，十七歲的臉。
　　她仍舊守著那冰冷的軀體，她看不見洞口斜倚著的少年。
　　她自然看不見——那只是他的靈魂。
　　死去了十年卻未曾消散的靈魂。
　　他只是那么斜倚著墻壁，看著她。他碰不到她，亦無法安慰她。
　　兩界不相通。

　　“佐助君，在我眼前的，仍是十年前的你。
　　“佐助君，在我胸口跳動的，仍是十年前的那顆心。
　　“只是十年已過，我總是要老去，總有一天回憶都會變得銹跡斑斑，但是回憶不會老去。
　　“十年啊，再過一個十年我都要老去了，就像你離開的時候那樣快速的老去……
　　“現(xiàn)在我站在這里，你還認得出我來么？我已不是十年前的那個人。
　　“我有的不過是十年前的那顆心。

　　她抽身離開，淚珠落在他臉側。
　　她走出洞口，可她卻看不見立在洞口的少年默默注視她的少年張開的雙臂。
　　然后她穿過他的身體，就好像一個擁抱。

　　佐助在走進洞里，發(fā)現(xiàn)身體臉側的淚珠已然成冰。
　　晶瑩的透亮的冰啊，好像心的透明易碎啊。
　　“櫻，不管還有多少個十年，我都會一直陪著你，哪怕……只是在夢里。“

　　……
　　時光劃破我的胸口，叫你看清我的十年蹤跡十年心。

　　【END】

　　——————————————————————————————

《我在蠻荒精準扶貧》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