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賢卿在夢里聽到有人在哭，凄凄切切，似乎是春寒的聲音。然后又聽見有人在勸，又仿佛是悟劍聲。直到聲音落了他才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著頭頂?shù)膸め�。這帳�？雌饋砗苎凼�，好像是每天都能看見的那一款。接著他轉(zhuǎn)頭——枕頭硬硬的硌著后腦——看到了床邊的葉小釵。后者正倚著床柱抱臂而眠，絲毫沒有覺察床上的宿賢卿醒了過來。

　　那么這個就是太武的房間了。宿賢卿用手臂把自己支起來，可是一動起來后腦就劇烈的疼痛起來像是被人狠狠的踩著，連帶著整個腦袋都疼的不像是自己的，禁不住手一滑又栽進枕頭里。淺眠的葉小釵打了個激靈驚醒過來，“你醒了�！彼f，“我給你抓了藥，放在這兒，等會兒喝了吧�！�

　　“太武公務(wù)繁忙，宿賢卿實在過意不去�！彼蘅偨淘谡眍^上扭過頭彬彬有禮的客套著，“這些小事我自己來就好�！庇谑菫榱俗C明他能自己來，宿賢卿又試了一次，這次總算是成功的把自己拖了起來。小釵遞過藥碗，臉色陰晴不定好像在猶豫著怎么開口，最終還是說，你好好養(yǎng)傷，別的事情先不用管，我定會還你公道。說完，轉(zhuǎn)身離開，留宿賢卿自己捧著藥碗自己琢磨。

　　好像是跌倒的時候撞到了后腦，至于為了什么事情撞到后腦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了。宿賢卿一口把藥悶下，稍微倚靠了一會兒覺得頭昏減退，于是把腳邊的外套拿起來穿上。究竟是什么事情？太武說的還自己公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記不得了�？隙ú皇鞘裁春檬虑�。宿賢卿披衣出門，卻看見素賢人好整以暇的坐在廊間欄桿上跟他打招呼。你醒了？他說。發(fā)生這種事情誰都不想。他又說。

　　所以說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宿賢卿心想，但是沒有說出來。因為自己以前干過的那些事情素還真對自己一直是愛搭不理冷冷淡淡，今日卻一反常態(tài)的來搭話，真是不尋常。然后素還真又說，小釵今天一天也沒怎么說話。其實他挺能理解你的心情的，畢竟同樣的事情他也經(jīng)歷過……

　　我也是。素賢人低頭清淺的笑。不過，有一點比你們都好，至少都過去了。

　　這種啞謎真是讓人難以忍受。宿賢卿深施一禮離開，聽素還真在背后叫，在東邊！

　　這句話似乎像一個魔咒。東邊。東邊。東邊的東西似乎是自己不想見到的。他幾乎想拔腿往反方向奔逃，可是直到最后自己也克制不了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出了院門一直向東而行，大不過是些荒草松柏，竹林葦塘——然后宿賢卿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東西。

　　看到那座墳頭的時候宿賢卿似乎才恢復(fù)了一點神志。記憶像漲潮的潮水一般涌進宿賢卿空落落的大腦。似乎有許許多多看不清面孔的人在腦子里講話，帶著回音，吵得頭又疼了起來。

　　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斷氣多時，血都流干了。有人說。死的時候還睜著眼睛。又有人說。像是極快的兵刃一刀斷頭，應(yīng)該是沒怎么遭罪的。還有人說。節(jié)哀順變。

　　然后自己就失去神智了吧。宿賢卿干干的笑了兩聲。終究是天道輪回報應(yīng)不爽�？墒菫槭裁词菚䦂髴�(yīng)在秋顏身上？秋顏多病而聰慧，原以為他可纏綿病榻而終老，卻不想如今橫死荒野。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好兒子，現(xiàn)如今才知道，自己終究是連好父親也做不得的。萬里悲秋，百年多病。終是一語成讖。

　　愛別離。求不得。不是自己的終究得不到。宿賢卿定定的站在煙塵荒草中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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