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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比不遠處任何一片在這個深秋死去的樹葉更輕盈,銀白色的記憶打著旋兒飛走,從敞開的瓶口開始,一絲絲消失,離開他的世界。
死亡是另一場旅行,而生者的沉淪過去不過是無謂的懦弱。
得了吧,萊姆斯•盧平安靜的瞳孔里閃過一抹嘲諷,是你,而不是像那樣說的別的什么人,只有你真正知道你自己那些自欺欺人的幻想多么迷人,不會輸給一大杯把年輕的生命快活的燒起來的火焰威士忌,又或者是午后詹姆傻笑著加入大勺濃稠蜂蜜卻毫不嫌棄奇怪的甜膩口味自己喝光的、伊萬斯先生寄給女兒用來招待朋友的紅茶——那時他們都不曾從最好的時光畢業(yè),不滿足于只在滿月的夜晚化獸的四個葛萊芬多時常結伴享受放肆的自由,只消一秒鐘就從齜牙咧嘴的兇狠模樣回到吐著舌頭炫耀最新一次惡作劇的黑犬,只肯給心愛女孩展示溫馴假象的高大牡鹿,習慣縮進影子里卻還并非無法活在白晝的灰鼠……他甚至清楚的記得尖頭叉子因為莉莉的一個笑容不自知變成同手同腳的滑稽姿勢以及那之后被石子絆倒維持一整個下午的跛行。當然,還有他們與一個斯萊特林之間,無數(shù)場輕狂的曾以為可以稱為戰(zhàn)斗的“戰(zhàn)斗”。
關于那些“戰(zhàn)斗”的記憶總是尤其清晰。不意外的,盧平很快回想起,小天狼星曾用極張揚的上挑語氣開著自己的玩笑,“月亮臉,你只有站在鼻涕精對面時才勉強像是一個葛萊芬多!
不,那些時候他所做的,一直是像一個斯萊特林那樣做出選擇,無比自然地最先迎合最迫切希望抓住的,又不肯剔除潛藏在心里的貪婪。
——萊姆斯•盧平曾經(jīng)不愿失去任何一件,可以光明正大嬉笑打鬧的葛萊芬多朋友們,以及同某個斯萊特林之間始終無法精準定義的關系。因此,記憶里他從未以清楚甚至或只是隱晦的方式表達過自己厭惡關于月亮的所有詞匯,也同時為了后者漸漸變得熟練于安撫、維持與挽回,小心翼翼,像走在刀尖,唯恐有人戳破偽裝之下的任何一個事實。
他是個狼人。
他在意西弗勒斯•斯內普。
那是兩種不同的病癥,而他曾以為只有前者無法治愈。
最后一絲銀白在不近人情的漆黑面前失色,盧平目送著它融入垂死的陽光,眼光終于觸及不過記憶里一半頎長而仍然一般消瘦的影子。那個比時間更嚴謹、刻薄的男人造訪他的世界,一如幾十年前一切尚未開始時,連一眼都不樂意施舍自己的男孩從對角巷的某處驀地闖進他與其他孩子不同的自卑與敏感——那時候,他直覺他們是某種程度上的同類。
“嘿,斯內普,不錯的相遇。當然,我想,我更偏愛破釜酒吧。”
他毫不矜持地笑著走到離對方更近的地方,眼睛里堆滿邀請的盛情,仿佛真的要給哪個極熟稔的老友一個擁抱,自認為臉上正是像洛哈特那個傻瓜那樣極盡賣弄之能事的浪蕩微笑。顯然,他們兩個這一次少見的達成了一致,對方無疑也這么覺得,他看見黑曜石折射的每一道光都是對自己的嘲諷,具體到露出了幾顆牙齒這樣的細節(jié)。
“手舞足蹈,喝光一整杯黃油啤酒,以慶祝你和你的葛萊芬多朋友們又一次從尖叫棚屋里出來,完整的……你以為那其實還是昨天,嗯,盧平?”
那當然不是。盧平咂了咂嘴,沒有任何風度可言,試圖回憶曾經(jīng)大口豪飲的味道。然而那僅僅是些小孩子的自得。他早就不記得黃油啤酒在喉嚨里滑行的經(jīng)過,被歲月放過而得以剩下的,只有零星的為了提前攫取本應是成人才有的資格而酣暢的快樂。那快樂大概就像在舊日的樂土上發(fā)現(xiàn)一條新的密道,為它命名,而又不盡相同,畢竟后者至少在決戰(zhàn)中不算一無是處。他的生活也早就不是一杯黃油啤酒那么簡單,它甚至不能用那杯子里的任何美妙的東西比喻,除了杯口的泡沫:它們臃腫的浮起來,無趣的瑣碎層層疊疊看似沒有窮盡,撇之不去。
“那又怎么樣?”
象征不屑一顧的沉默回答了他。斯內普并不在乎,或者說,至少沒有他那么看重一些東西。有一個瞬間盧平被另一個人無謂的平靜激怒,卻很快避免了受到情緒更深的控制,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許更擅長自我安撫,那就同自欺欺人一樣容易。
風遲緩如流動的水銀,適時叨擾他們的對峙,它破碎的唏噓聲音也不再是戰(zhàn)場上裹挾血與火的滾燙呼嘯,而僅僅是孱弱的,仿佛一個暮年老者的蹣跚。有人離開,有過往結束,什么都改變,然而他無法不希望有些什么可以依然故我,即使只是同一個人敵對,舉起鋒利的言語撕裂彼此的殼。
他享受這些,而另一個人未必不同。
他們像兩座固執(zhí)的孤獨的山,距離太近,在暮色中間投下奇怪的剪影。
“不錯,我是個怪物、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狼人!备鹑R芬多心平氣和地俯視著脊背挺直、像一塊石碑那樣坐著的男人,一只手撐上對方的肩膀,像演習過很多次那樣一點點傾身下去,呼出的溫熱氣息終于爭先恐后撞上對方的鼻尖,“可是斯內普,你又比我好到哪兒去呢?我的朋友是渣滓,你連朋友都沒有。”
沒有令人作嘔的憐憫,一點也沒有。萊姆斯•盧平從未同情西弗勒斯•斯內普,無論是當對方永遠失去所愛,還是在一個誓言的束縛中被迫保護最愛與最恨的人身后的遺孤。沒有人會無聊到同情他自己——斯內普所失去的,他同樣從未奢望得到。
誰會不愛陽光呢?鮮活而明亮的潔白屬于一朵百合花,清澈的綠寶石同樣。然而他真正終身難以徹底割除、掃去的,卻是塵埃,是烏鴉,是野草。
“我假設,同那些可愛的渣滓道別的滋味,并不像你毛茸茸的小問題那么值得一提!
突兀的,一只蜻蜓掉在夾著幾絲灰白的淺棕色中間,盧平偏了偏頭,抖落這份迷路的親近。他看著它枯死的翅膀緊貼地面顫動了幾次,仍然無力飛行,全然不像那些年曾在霍格沃茲某一角天空見過的年輕精靈,那樣的敏捷仿佛可以從任何一次捕捉中脫逃,甚至又仿佛輪到死亡也未可知。
“今天的月亮不錯。”
——而所幸并不圓滿。
盧平確信自己清楚斯內普想要表達什么。不加半分多余修飾的赤裸反擊,而不是像禁林里居住的神經(jīng)質的馬人那樣真的從月亮看到了更遙遠的東西。他一向不需要仔細揣摩、發(fā)現(xiàn)對方的惡意,很多時候,他們甚至不屑隱藏。直截了當?shù)、肆無忌憚的,他和他從彼此心上狠狠剜下一塊肉,冷笑著咀嚼,放縱最原始的血肉淋漓的渴望,自如甚至優(yōu)雅,轉過身分別舔食干凈唇齒間腥而甜的榮耀。
“我愛你!
“仍然!
……
斯內普終于認真打量面前的舊識,光線黯淡,然而算不上陌生的輪廓卻還足夠清晰。這男人無論什么時候都生生活出一股濃郁的落魄,與戰(zhàn)爭英雄的身份或者救世主信任尊敬的長輩的身份全不相稱,亦無從分辨狼人變身時每每烙進滿月的兇狠。
四目相對,斯萊特林察覺愈來愈近的那張臉上虛偽的溫文剎那消失,他看清對方嘴唇的翕動,卻始終無聲叩響耳膜,似乎那人正猶豫著從蹩腳的詞匯里揀出勉強滿意的一個。
曾記否。
總有些瑣事不能消磨盡的心情仍然居住在原處,盡管故事里的人早已經(jīng)不再是那時候的他們,像那只蜻蜓,已然穿過了時光這場真正的浩劫。
譬如他很早遇見他,然而初見便篤定他們只能看懂對方的傷痕,無法治愈。
他是個蠢貨,盧平想,然而那時候對方對感情的理解并不見得比自己更高明。
他們是如此熱衷于互相傷害,從少年時代開始。而有些時候幼稚無知的孩子還不懂得如何愛一個人,卻最先理解恨,一如在弄清楚怎樣是殘忍的之前先一步付諸于行為。
他們曾經(jīng)有過最近的距離,尖叫棚屋,兩次都是。
有時回想起來,盧平總忍不住會懷疑,同一個地方怎么可以發(fā)生那么多極致的愛恨。
第一次的時候,夜空中只掛著一個淺淺的弧,少年們的悵惘情事則就像那一彎月眉那樣稚嫩。私底下他們其實已經(jīng)相遇過很多次,刻意或者巧合,而他開始不再滿足于一點見不得光的喜悅。
盧平知道那時候真正點燃自己的是男孩受傷的目光——黑曜石里脆弱的波紋比其他任何功效相仿的神色更容易感染他。他曾試圖挖掘出一個最恰當?shù)男稳荩欢^腦中無數(shù)根血管像亂麻一樣打著結,直到最后倏爾發(fā)現(xiàn)滑到嘴邊的詞匯統(tǒng)統(tǒng)適合于用來描述一場瘟疫。
西弗勒斯•斯內普并沒有拒絕。
相反的,男孩安于一個默許的姿態(tài),身體安靜的鋪展在尖叫棚屋冰冷的地面,連眼神都沒有移動過一分一毫,仿佛天花板上一夕之間長滿了群星。
他直覺對方失去了什么,卻只想要靠近,想要得到更多。
“你知道怎么做么?”用余光掃見另一個人躺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斯萊特林忽然開口,輕柔的漠然與從未被放棄的嘲諷攪在一起,哪怕只夾帶了一丁點的恐懼也令葛萊芬多激動得戰(zhàn)栗,無關勝利,而更接近于存在的證明。
盧平并不知道身邊的男孩心里有著“【】是酒精味道的傷害”這樣的懵懂誤解,更不可能親眼見證蜘蛛尾巷里尋常的傷害:【此處由于站短提醒省略74字,抱歉】……沒有人陪著西弗勒斯•斯內普目擊那些病態(tài)的欲望,他們只是偶爾把他列入新的談資,某個斯萊特林的混血就像是夜里微賤的野草,只是一滴露珠,都可以令那樣孤獨的驕傲發(fā)光。而他的永遠學不會示弱成就另一些人的亢奮。
那時候的西弗勒斯同樣不能理解盧平相信及至迷信“愛”的理由,卻從擁抱自己的手臂的力度里感知到了對方想要把兩個人融化在一起的愿望。忘記過去了幾個一刻鐘,他開始漸漸放松自己,驅使目光悄悄勾勒起咫尺之間另一彎肉粉色的月眉模樣。兩個寂寞的男孩額頭抵著額頭,許多汗?jié)竦乃榘l(fā)深深纏進對方的,他們久久停留在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什么都不做,卻好像完成了整個世界最美麗的儀式。
西弗勒斯很少覺得黎明太早降臨。
……
然而不久后那些柔軟的記憶被滿月的光吞噬,在男孩們曾經(jīng)偎依著取暖的角落,鮮紅的顏色肆意濺開,失去理智的狼人甚至來不及痛恨忽然失效的屏障。
【此處由于站短提醒省略20字,抱歉】,很快可以看清慘白色的肌膚上蜿蜒著的陳年傷痕形成難看的凸起,然而盧平只覺得那簡直漂亮的可怕。想要打碎一件就快被裂紋爬滿的白瓷顯然已經(jīng)并不屬于葛萊芬多普遍鐘愛的冒險。不自禁的,狼人更敏銳的感覺使他鎖定了眼前的誘因,那使他上癮,使他徹底迷戀只在滿月時從軀體中溢出來的獸【】。
腥臭的涎水一直流到肩上,西弗勒斯絕望的以為狼人的利齒將要刺進脖頸,偏偏這頭野獸的舌卻匆忙掠上他冰涼微顫的嘴唇,流連挑撥。塵土的味道被裹挾著撲了進來,粗野而辛辣,然而這刺激竟仿佛催促著軀體中的什么蘇醒。他忽然像個瘋子那樣笑出聲來,不再焦慮于正狠狠鉗制自己的狼人是否會真的咬下去,直到耳邊忽然炸響憤怒的咆哮,陰影被牡鹿的角挑開,而他仰面倒入更深的黑暗。
之后發(fā)生的一切并不值得回憶,四年級的傷痕在西弗勒斯•斯內普曾經(jīng)尊敬過的長者口中成為生命之債——他一生中欠下的無數(shù)債務里最荒唐、恥辱的一樁。
“我愛你,即使是……在那個時候。”
一個莽撞的吻落在唇角,西弗勒斯在對方退開之前想到狠狠咬下去,回報那句不知所謂的、遲了這么久的告白。
事實上,他也確實那么做了。
“像愛你的晚餐?這玩笑并不成功,盧平!
血腥在舌尖開出一朵纖小的花,葉瓣是疏遠的微笑。他似乎迫切希望目送葛萊芬多帶著所有拙劣的笑話滾出他的世界。
“那么,如果即使是當你在天文臺殺死我只活在過去的幼稚愛情的時候——當哈利向所有人吼著,‘是斯內普那個叛徒,我親眼看見他的索命咒擊中了鄧布利多’?”
上下兩片受傷的唇瓣在送別最后一個字之后抿在一起,盧平緩慢地吸吮著自己被牙齒磨破的創(chuàng)口,津液漸漸覆蓋另一個人所贈予的痕跡,仿佛沉迷于一個開始變得完整的親吻。他拒絕提醒自己那時候所謂的愛其實是另一種更瘋狂的執(zhí)念,快要被仇恨挾持走向病態(tài)——譬如想要一口口吞噬,在生吞活剝的途中占有。
“毫無疑問,我不得不恭喜你的謊言終于可以高明到騙過自己!
那個虛假的吻結束,盧平頗有些意猶未盡地釋放沙啞的嗓音,像是嘆息。
“至少你幫了我……在戰(zhàn)場上,斯內普,除非你中了什么人的奪魂咒,”他鄙夷著自己不合時宜的嘴硬,那聽上去十足忘恩負義,斯內普救了萊姆斯•盧平的命,用一個石化咒示警引導他避開身后的綠光,“否則,我不相信那是出于恨!
“不。我很遺憾,抱歉阻攔你和那些渣滓重逢!
這一刻盧平忽然又記起那個可以稱作謀殺的惡作劇之后他們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單獨的會面,他披著借來的隱身衣尾隨斯內普幾天,終于找到對話的機會,卻為了一個熟悉的句子滯步不前。
“我們是不同的!薄芏啻萎斔谷R特林得意于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魔咒或者成績中幾個耀眼的O,伴隨著這一句并非用于傷人的可愛的輕蔑,對方眼神里烏黑色的倨傲往往生動得像一劑剛剛離開坩堝的魔藥,輕而易舉勾起自己親昵的愿望。那讓他瘋狂地想要擁抱他,整個人被一種溫文的狂野蒸騰,仿佛平日里的萊姆斯•盧平都是假的……然而這句子從未有任何一次如此冰冷決絕。
那時候黑曜石里儼然凝固著同當下一模一樣的死水。
月光沾濕輪椅,沾濕看似獨而不孤的烏鴉多余旁人自作主張愛惜的羽毛。萊姆斯•盧平莫名錯覺某個人需要的并不是溫存,他忽然決定重溫年少時忘乎所以的快意,即使葛萊芬多沖動的特權被繼續(xù)嗤之以鼻。
“我愛你,”他又一次強調,“斯內普,我親愛的毒草!
——所以為什么不沐浴著夜色做些什么,哪怕只是聊以紀念過去?
盧平腦海里閃過兩個明知錯誤透頂卻一瞬間忘記究竟問題存在于何處的詞匯:及時行樂、為時未晚。
目光如箭矢一樣用力向前方扎下去,他確認男人還坐在那里,同自己共同吸入、呼出同一團空氣。
仿佛有五顏六色的熱流在身體里膨脹,等不及梳理它們,盧平索性抹去了兩個人之間最后的一點距離,【此處由于站短提醒省略170字,抱歉】靈魂幾乎迸射出來,像死一樣痛快而凜冽。
周遭靜寂的可怕,盧平聽見自己大聲吞咽口水的動靜,然而他并不以之為恥——對這樣一個男人含蓄,拋棄炙熱的幻想,才是一種怯懦的辱沒。他的手指穿過男人常年有些油膩的頭發(fā),反復抽【】,緊跟著放任終于閑下來的唇舌吐出浸透情【】味道的玩笑:
“斯內普,它們同你的頭發(fā)做【】之后,也許就足夠用來潤【】?”
……
他以為自己在火中跳舞,而這一曲沒有盡頭。
直到男人低沉的小提琴似的聲線平息所有的一切。
“再見。”
火焰熄滅。
斯內普的目光仍然平靜的令他顫抖。
“你會有一窩毛茸茸的葛萊芬多崽子,盧平。”
“我的將來?也許還包括跟一個單純的更像是我女兒的女孩生活在一起,做我和你沒有做完的事,在那之后呢,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唔,也許泰迪是個不錯的名字……可那不是我想要的,西弗勒斯。”
——但你想要的注定無法實現(xiàn)。
那些語無倫次的辯駁并沒有為他爭來什么,他姓氏的尾音已經(jīng)是真正的結束,沒有下一個字,男人用另一種殘忍的方式告誡他,不若遷就現(xiàn)實……懷里的軀體以飛快的速度僵硬,越來越輕,越來越冷,而吻痕漸漸混跡于枯萎的松弛。難看的斑塊像雨后的菌類一樣四處扎根,勾勒出越來越陌生的、男人一定不希望被他看見的樣子。
而這樣的一具殘破軀殼,也在他不忍的閉眼時一寸寸靜默地消弭。塵土流瀉下去,令他擁抱的姿態(tài)落空,下一秒盧平再也找不出值得自己燃燒的熟悉模樣,哪怕只是一兩根如故的線條。
他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獨席卷,仿佛世界毀滅,而萊姆斯•盧平依舊存活。
“斯內普,這一生中阿不思從未同我說過一次,魔法無所不能,哪怕只是哄騙一個孩子。他甚至避免渲染它的神奇,僅僅因為擔心遇見無法作答的天真追問。他并不知道,萊姆斯•盧平在十一歲生日前就已經(jīng)不相信有什么可以無所不能!
“它不能治療我,不能挽留你……西弗勒斯!
單膝跪在地上,對著無數(shù)沙礫中尤其不起眼的一顆,他開口講述仿佛同自己全然無關的事,輕描淡寫的,抱怨魔法的再一次無能為力。
梅林啊,盧平覺得他的心臟就要變成一只爆裂的水囊,他不過是想要假裝西弗勒斯•斯內普還活著,與自己一同幸存,僅僅失去了雙腿,無法自由行走罷了;蛘吣遣⒉恢匾,也可以是其他的什么,甚至更多,只要斯萊特林的生命與靈魂還在——手指、眼睛、聲音、魔力……那個驕傲的男人在戰(zhàn)爭中失去羽翼,永遠只作為萊姆斯•盧平的光而黯淡。
不然,他怎么有資格掌握他呢?
他們將溫柔地舔舐彼此的傷口,在親手制造它們之后;將永遠居住在這里,日日夜夜,他們只有對方是永遠的。
不,只有自欺欺人才能夠永遠,再沒有什么比這更加長久。
西弗勒斯•斯內普不屬于任何人,他僅屬于他自己。
面對萊姆斯•盧平不自量力的愿望,那個人寧愿回以最徹底的拒絕。
——死亡。
逝去的人并不住在天上。他們的離開是真的,詹姆、莉莉、西里斯、西弗勒斯……作為被剩下來的一個,盧平被迫成為最理解哈利的人。
活下來的男孩,與活下來的男人。
前者或可以當作童話開場時天幕中希望的焰火,至于后者,即使得到再多祝福,也到底摘不去一股濃郁的、難堪的悲涼。
他于是開始酗酒,即使最初頻繁的勸慰似的邀請漸漸消聲,而萊姆斯•盧平成為那個曾經(jīng)最親近的幸福家庭不受歡迎的客人。沒有唐克斯•盧平,沒有他們的兒子泰迪,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潦倒男人終于使得女巫在未果的第三年疲于堅持,放棄自覺昏了頭的追逐。在那之后,金妮也選擇藏起不贊同的態(tài)度,有了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的雌獅開始有意無意隔開他和幾個孩子,她不再試圖理解他,理解愛情,尤其是當那滑稽的情感屬于他和西弗勒斯•斯內普。
盧平偶爾懷念一只蜻蜓。他甚至懷疑,如果沒有同斯內普的上一次遇見,也許自己會踩進他真正愛過的人所贊同的那個將來——他可是比任何人都擅長隨遇而安的一個。比起拒絕,一個人選擇接受的原因根本無足輕重,也許那緣于他不忍女孩傷心,也許只是他更先疲于拒絕。
既然他拒絕了那個將來,就不會指望那些平寧的快樂仍然不離不棄,屈尊糾纏。
就像……無論再走多遠,這一生他都不會再誤會自己足夠堅強,從那個過分真實的夢突兀的造訪又匆匆離開之后,直到生命的盡頭。沒有什么值得怨恨,雖然有人留下一句“再見”卻再也不見。他從不呼喚他,而他從不夢見他,這樣已經(jīng)很久。
那晚碎落在荒莽夜河里的星辰在他眼中竟然迸發(fā)黑色的光,像很多年前的另一夜。
也許,它們終于樂意指引他通往久不得徑的未知?
盧平恍惚覺得見到他愛的人,男人的手第一次伸向他。于是他緊緊閉上眼,摒棄每一絲光線,無論如何不打算再醒來。盯著那個身影,他終于派遣極輕的聲音試探著發(fā)問,再沒有前半生的冒失莽撞,似乎生怕驚擾久別之后終于重逢的夢境。
“你需要一個同伴么……我忽然想要旅行!
他伸出手,不肯相信自己只握住風。
插入書簽
雖然最初的拖延誠然不是來自什么水磨工夫而是忙于更多其他事情,但之后完全因為嫌棄結局生硬于是重寫再重寫拖到當下……總之,整篇文章來自一個忽然萌起來的、屬于小夏的句子,而這配對或許也只寫一次,故我不愿它不盡人意盡管最終仍然如此。
在“這一次并非只握住風”與“不肯相信自己只握住風”中徘徊良久,最終不忍心放棄后者。向HE愛好者抱歉:)
——最終再次莊嚴宣誓我可以BE掉任何一對西皮!
【我并不樂意改成這樣...然而被發(fā)牌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