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你悟了嗎？”
　　“悟了師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現(xiàn)在我想空一下�！�
　　“悟空，把你的手從我腰上拿下去。”
　　八戒躺在草坪上看著斑斕的銀河，閉眼，睜眼，笑著拍了拍肚子：“沙師弟，我的肚子也空了�！�

　　燃起的篝火，沉睡的三人，悟空慢慢的擦拭著手中的金箍棒，那日在他揚起金箍棒的時候那妖怪問他，為什么不殺了唐玄奘，那樣的話，大家都解脫了不是么。悟空笑著撫過額上的金箍，棍起棍落，束縛住他的，又何止是玄奘一人。
　　解脫。
　　悟空伸手描著金箍上的紋路，區(qū)區(qū)一個玄奘，怎能束住他？真正束縛住他的人，還在九天之上拈花微笑。
　　“悟空？又失眠了？”玄奘坐了起來，揉著眼睛。
　　“嗯�！�
　　“你又在擦它�！�
　　“這上面，沾了太多的血。”悟空輕輕的說，像是怕嚇到了什么，“同類的血�！蓖�，是的，同類。他不過是一只妖猴，不過是拜了師，學了藝，入過地府，改過生死簿，鬧過天宮，如今卻得天界人如此重視，不失為一種榮幸。于是微笑，于是抬眼直視玄奘：“師父，睡吧，我過會兒睡。”
　　“為師餓了�！毙薁钏茻o辜，接過悟空遞來的蘋果，“是悔？”
　　“不，是恨�！蔽蚩漳抗忾W爍著，向柴堆里加了一塊木頭，“噬心之恨�！�
　　“悟空，你未悟�！�
　　“我知�！�

　　“沙師弟，大師兄和師父又在秉燭夜談了。”
　　“二師兄，是秉柴�！�

　　天明，夜盡。悟空踢醒八戒，又去牽小白龍，悟凈收拾著行李，悟空突然轉頭問悟凈：“你悟出了嗎？”不待悟凈回答，又轉頭問小白龍：“你悟出了嗎？”小白龍對著悟空打了一個響鼻。
　　“悟空，白龍馬的眼睛怎么腫了？”
　　“昨夜被蚊子咬的吧�！�
　　“沙師弟，你看，大師兄被師父逼瘋了�！�

　　夜宿小寺，破屋，破床，倒是得了兩間房，其中一間還是主持把柴房收拾收拾騰出來的。
　　“如果我殺了你，我會怎樣？”悟空蹲在板凳上，望著搖曳的燭光。
　　“血會濺在你身上，然后，沒有然后了。”
　　“不，我會再次被壓在五指山下，不過這次怕是腳趾了吧�！�
　　“悟空，洗洗睡吧�！�
　　“師父，如何算是悟？”
　　“為師不知�！毙输佒玻霸捳f今晚只好你我?guī)熗蕉藢⒕椭�。�?br>　　“師父你也有不知道的�！蔽蚩沾迪T火，爬上床，“師父你不怕我殺了你的人吃了你的肉得個長生不老就跑了？”
　　“如果為師的肉吃了可以長生不老，為何為師不自己咬自己一口。”
　　“那是因為你怕痛。”悟空突然伸出雙臂抱住玄奘。
　　“悟空，若你此生都悟不出怎么辦？”
　　“那就永遠跟著師父。”
　　“直到西天？”
　　“不止西天�！�
　　“好吧，為師餓了，為師明天要吃紅燒肉�！�
　　“師父你是和尚�！�
　　“酒肉穿腸過，佛祖留心頭，對了我還要酒，汾酒……”

　　當初是這樣說的。
　　凌霄殿，那人卻笑著說他愿永世普度眾生。
　　在他放棄了斗戰(zhàn)勝佛的稱號的時候，那人卻只是笑著讓他好好過。
　　然后，一世輪回后，那人永遠留在佛祖身邊，做他的金蟬子。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大家都很喜歡，除了他。

　　2012年。
　　破公寓，破電視，唯一一樣嶄新的，是他手中的筆記本電腦。
　　噼噼啪啪的敲著鍵盤，按照現(xiàn)在的說法，他是宅男。
　　“大師兄，我和沙師弟過的很好�！�
　　“大師兄，悟能終于減肥成功了�！�
　　“真好�！蔽蚩瞻l(fā)了過去，然后又點開旁邊新西游記的頁面。
　　“看，他們演的多好，多和我們不一樣。”悟空喃喃自語著。
　　玄奘，唐玄奘，唐僧，唐朝高僧。
　　圣人，圣人，圣人，圣人。
　　被打上圣人標簽的人。
　　還有多少人記得他叫陳袆？
　　“陳袆……陳袆……”他早就想這樣叫他了，過了幾千年，悟能還是叫著悟凈沙師弟，只是不同了。
　　那樣溫暖的腔調。
　　“陳袆……陳袆……”
　　和他一樣溫暖的腔調。
　　一開始他們也選擇留在佛祖身邊，后來就悔了，就回來了，然后他們就在一起了。
　　他們過的很好，都找到了很好的工作。
　　“陳袆……”
　　然而那人還在佛祖身邊，時隔幾千年，已經(jīng)快要遺忘了他的樣貌。
　　金箍棒在牙簽筒里，沒事還可以掏掏牙縫，血腥味早就淡去了。
　　那個笑著說酒肉穿腸過的人，如今是把佛祖放在了他的眼中，心中。
　　你，還習慣沒有紅燒肉和汾酒的日子嗎？
　　關掉那些無聊的電視劇，點開蔬菜網(wǎng)，默默的看著動漫里的人說著他曾經(jīng)不懂的語言，做著他曾經(jīng)不能理解的事。
　　電話，外賣。
　　最近一次出門是7天前了——為了扔垃圾。
　　曾經(jīng)他是一天不動就會瘋掉的人，而如今，他可以一個月不出門，一年內(nèi)出門不超過小區(qū)門口。
　　“宅的力量�！蔽蚩諓u笑自己。
　　他們過的很好。
　　他們。
　　收拾了一下自己，悟空看著鏡子里黑眼圈，留著半長頭發(fā)的頹廢男人，突然想到了電視劇里滿身毛的“齊天大圣”，突然笑了，如果做妖怪做到人不人，獸不獸的，那還為什么要花那么多年修煉。
　　拎著垃圾出門，轉角的時候接到了電話，工作。
　　“好，到時候我把程序寫好了就給你……”
　　“最近？最近還是那樣啊……”
　　“溫泉旅行？你知道我一個人去肯定……”遠遠的把手中的垃圾袋投進垃圾桶里，轉身。
　　“……”悟空突然頓住了。
　　“怎么了啊小悟？”電話那邊的人不爽的叫著，“你每次都是這樣說的，你還不如死在家里�！�
　　“……死在家里什么的似乎有點不容易了啊……”他笑著說。

　　那個背對著陽光的身影，面目不清，卻熟悉著。
　　“師父……”
　　“你不是想要叫我陳袆么？”
　　“……陳袆……陳袆……陳袆……”
　　“哎哎哎，我聽到了你不用叫三遍，悟空，為師要吃紅燒肉，還要汾酒，在那禿驢面前天天不能吃肉憋屈死我了……你不要用那么惡心的眼神看著我，還有把你的手從我腰上拿開，早就給你說過了不要對為師動手動……唔……”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