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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晚上正吃著飯呢,李守源突然來了。李家一家三口和常嫂都很吃驚。
“你坐下來吃點?”常嫂趕緊給他拿碗盛飯。
“不用!崩钍卦礃巧蠘窍驴催^來,前后小跑著轉(zhuǎn)了一圈:“王通山和吳瑕呢?”
“他們下午都走了,有人來接他們的班,不過那兩個接班的也走了。”常嫂前后跟著他,問:“你吃不吃飯?”
李家人比較有經(jīng)驗,□□和肖遠(yuǎn)梅趕緊上樓拿大衣?lián)Q上,三人各收拾了一個包,李萌背著書包,□□和肖遠(yuǎn)梅一人提著個行李包,進(jìn)廚房大肆搜刮。
李守源推著常嫂進(jìn)屋,讓她穿上大衣,換雙厚點的鞋,拿著她的行李包里把東西都倒到床上,再拉著她去廚房,把包扔給肖遠(yuǎn)梅:“多裝點!”肖遠(yuǎn)梅接過來放在地上,李萌把食物從柜子里找出來,她給裝進(jìn)去。
“守源?守源你別嚇我!背I﹥裳酆瑴I,握著李守源的手都在發(fā)顫。
李守源左右看看,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說:“媽,你別怕,北京現(xiàn)在亂著呢,頭頭腦腦的都往外跑。我把你們插進(jìn)去,你跟緊李萌,那個小丫頭不一般,跟著她就算被發(fā)現(xiàn)也未必會有事。有事你就趕緊跑,誰也別管!
他看了看手表,進(jìn)廚房提起兩個包,喊上樓上的□□:“走了,快下來!”
五個人上了車,李守源一溜煙開了出去,直接沖出大院。
走在路上,沒有多少人煙,偶爾能看到一小股一小股的人都溜著墻根走。路上路燈被砸壞不少,垃圾箱被踢翻,隔離帶像是被故意毀壞,行道樹有的一整排被燒得不成樣子,有的被人像是硬是砍斷撅折。
路面上看著濕淋淋的,但又不像水,因為這種天氣早就該結(jié)冰了。
李家一家探著頭往外看,都傻了眼。
李萌想果然暴動了。
李守源笑瞇瞇的說:“這幾天四九城可熱鬧死了!一波波的人往上沖!拿什么的都有,□城樓都讓人潑了糞,就是沒砸上去。”他勾頭朝外看了一眼,“這條路之前鬧得太兇已經(jīng)封了,這會兒沒什么人敢過來。”
他這樣一說,李家一家反而把頭都縮回來了。沒人敢過來,敢過來的那都是不要命的?
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路,旁邊看著還是高樓林立,但人已經(jīng)看不到了。路上黑洞洞的,就能看到車前燈照亮的一小塊,這條路上的路燈好像都不亮了。李守源往旁邊靠,李萌這才看到前面停著幾輛大卡車似的車,然后好像有一堆人在那里。
一個人突然冒出來,手上的槍口指著李守源的車:“車不能開這么近,走過去!
李守源把車一停,拉著李家三口和常嫂下來。下來后李萌發(fā)現(xiàn)那個擋路的人穿著顏色很深,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的野戰(zhàn)服,看著全副武裝的樣子。
那個看他們提著行李,說:“東西放下,不許帶東西上車!
李守源居然一句廢話沒有,放下行李袋就走。李萌躲在最后,她下車時把小狗多多藏在大衣里了,雖然京八不算多大的狗,但多多也有十六斤重,相當(dāng)沉,她兩只手狀似悠閑實則辛苦的抱著。
可他們走過去的時候,那個人居然沒發(fā)現(xiàn)她懷里藏了條狗!
李萌覺得這人的眼光不可能這么差吧?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李守源后面,李守源往她的懷里一瞄,虎著臉沖她一瞪,跟著就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
真的沒事?
其實出來時□□和肖遠(yuǎn)梅都不讓她帶著,可多多一直跟著她,小狗一點也不明白將要發(fā)生什么,他們收拾東西的時候,多多就跟在她身后搖著尾巴。當(dāng)時她就把它抱起來塞到懷里了。
李守源沒生氣真是太意外了。
走了大概二十多米,前面停車上人的地方秩序井然,沒有人說話喧鬧,一個個在旁邊穿迷彩服的軍人的幫助下跳上大卡車。
輪到李萌的時候,旁邊站著的軍人架著她的胳膊把她架上去了,她懷里的多多還露了個頭,結(jié)果她發(fā)現(xiàn)那個托她上車的軍人看到后還沖多多笑了笑。
坐上車后,常嫂拉著李守源的手不放:“守源!你也上來!這上面有位子的!”一邊使勁把他往上拽。肖遠(yuǎn)梅和□□不明白,也跟著上來拉李守源。
李守源連忙沖他們擺擺手,跟常嫂拔河一樣,她拽他,他想掰開她的手。
“守源!上來!快上來!聽話!!”常嫂哭了。
“媽,我沒事,我的工作還沒干完呢!崩钍卦葱χ逅闹氖肿屗砷_。
“什么屁工作!不許回去!”常嫂哭著說,“你就放心把我一個人扔這兒?”
但她到底比不過李守源的力氣,他把她的手掰開后就跳下去了,常嫂也想跳下去,被肖遠(yuǎn)梅抱住。
李守源站在下面擺擺手就趕緊走了,常嫂無聲的哭,渾身無力的坐在那里,肖遠(yuǎn)梅想起紅專市的父母也跟著掉淚。
車廂很大,很黑,仿佛坐了不少人,都沒有人說話。
李萌抱著多多低著頭,小狗舔著她的下巴。
“李萌?”突然里面有個人叫她。跟著他就走過來了,走近一看,李萌愣了:“劉銘?”
劉銘在她旁邊擠著坐下來,指著前頭說:“咱們班的辛騅和毛歡也在呢!彼戳丝醋诶蠲扰赃叺摹酢鹾托みh(yuǎn)梅,對他們笑著點點頭,然后盯著李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小聲湊近她問:“你怎么突然不來了?還不給我回信?”
他靠得很近,伸手逗了逗李萌懷里的多多,“你還帶了狗。辛騅想把他的狗帶來都不行,不過他養(yǎng)的那只也太大了。是只藏獒。”
李萌確實想過不再跟他聯(lián)系,因為覺得劉銘可能跑來接近她沒安好心,但這一見面又覺得是她心虛,就干巴巴的小聲解釋:“我的電腦壞了,換了個新的,郵箱忘了,新注冊了一個,給你發(fā)了后你也沒回!
“哦。”劉銘也沒說信不信,居然就坐在這里不動了。
一會兒車開了,車開的時候車上好像也沒坐滿。
劉銘又湊在她耳邊說:“你知不知道我們?nèi)ツ膬??br>李萌搖搖頭。
□□一直在旁邊聽著,聽出這是李萌的同學(xué),就問:“萌萌,這是你同學(xué)啊?”能在這里碰上可真運氣啊,都是紅專市的還能在北京遇上,還是這會兒。
劉銘機靈的說:“叔叔好,我跟李萌是在北大院里認(rèn)識的!
□□沒聽懂什么北大院,笑著點點頭。
北大院這個叫法李萌也不知道,她疑問的看劉銘,他小聲說:“就是咱們那個地兒,我們都叫北大院!
“你們聊聊吧,也別害怕!薄酢跖吕蠲群ε,有意讓她跟同學(xué)說說話。
“那叔叔,我還有幾個同學(xué)在那邊,讓李萌跟我坐過去吧!眲€懘蛏唠S棍上,指著他來的那邊說。
□□伸頭看,見也沒隔多遠(yuǎn),就三五個人的距離,而且那邊好像確實是跟李萌一個年紀(jì)的人多!靶邪!闭f著又推李萌,“去說說話,你媽這里有我呢!边B推帶搡把李萌推起來了,劉銘趁機拉著她起來,穿過幾個人坐下來,一個瘦長條,長得像豆芽菜一樣的男孩說:“劉銘,你這么會兒功夫就帶個丫頭回來,能耐也太大了吧!
李萌跟這人沒說過話,就知道他叫辛騅。她才看到前面這一塊坐的幾乎都是跟她差不多大的,有靠著睡覺的,有看著手里的蘋果玩的,有戴著耳機聽音樂的。
劉銘眼一瞪,使個眼色:“別瞎說!這是跟咱一個班的!”
辛騅這回正眼瞧了李萌一眼,笑了笑,沒再說廢話了。既然是一個班的,他就沒那么排外了,他們那個班都是跟他一樣的人。
“哎,你懷里抱的這是什么?”旁邊一個大眼睛,小個頭,看著機靈得不行的男孩湊過來小聲說,那臉都快湊到李萌胸口里去了。
劉銘從她肩膀那邊伸長手過來把這男孩的頭推開:“起開!何棋,你什么毛病!”
“哎!”何棋兩眼在這一片漆黑中閃閃發(fā)亮,聲音卻壓低了,“你帶了條狗!”多多探頭伸出李萌的大衣領(lǐng)口,黑豆般溫潤的眼睛看著何棋。
辛騅一聽,立刻從對面挪過來坐了,擠開何棋:“喲!這是個小京八!”他的眼也發(fā)亮了,跟著就看李萌:“你能耐大發(fā)了!能帶著它上來!”
這也是李萌奇怪的地方,看著李守源不像買通了這一車人的樣子,怎么上車時沒人攔呢?
“上車時沒人攔我啊!彼f。
辛騅連聲長嘆,“我那寶貝太大了!要是它只有五十幾天大的時候,我也往懷里一兜帶上來了!”
有多多在,辛騅簡直愛狗成癡,他把MP3和蘋果都給李萌,想幫她抱抱多多。
“你先玩著,我替你看會兒!”伸手就想從李萌大衣里把多多抱出來。幸好多多認(rèn)生往里縮了,李萌也抬胳膊擋他,沒敢相信這男孩敢這么干。
劉銘又伸長胳膊過來推:“辛騅你也有點腦子好不好!”
辛騅跟著就瞪眼,劉銘又來了一句:“不會好好求求人家?”
這話一轉(zhuǎn)彎,辛騅眼也不瞪了,開始跟李萌哀求,打開蘋果給她看他的狗的照片和片子!皬男【褪俏乙话咽阂话涯虻陌阉勾,小家伙別提多聽我的了!我這一走,它肯定不吃東西,我聽說有狗為這餓死的,我臨走前只來得及給它錄了一段,讓人每天吃飯時放給它看!毙硫K說著眼圈就紅了,挺大個男孩哽咽著說。他當(dāng)時是真不想走,一是家人都在,二是舍不得狗。不過這事他說了真不算,辛爸爸二話沒說,拿出槍抵在他的狗的頭上,說都是這畜生讓你舍不得走?我現(xiàn)在斃了它你就走了對不對?
辛騅哪敢跟他爸硬頂?他爸是真敢殺了狗,難道他還能不認(rèn)爸?立刻乖乖上車,一句廢話不敢有了。
但李萌也不肯把多多給他抱走玩,多多以前是實驗室犬,后來給她之后也沒在外面瘋跑過,它天生怕生人。她就說:“多多怕生人,我抱著它,你摸摸它吧。再說這車上人這么多,我怕他們發(fā)現(xiàn)把它扔下去!
辛騅是真愛狗,立刻一點意見都沒有了,李萌把大衣拉開,背著光坐,多多臥在她腿上,辛騅立刻乖乖寶貝叫個不停,一邊摸多多一邊不停掉眼淚,本來很生氣被他擠開的何棋一看立刻扭頭裝什么也沒看到,劉銘給他塞了包紙巾:“把你臉上的貓尿擦擦!德行!”
一路晃晃悠悠的走,李萌一會兒困了就靠著車廂打磕睡,劉銘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給她搭在胸口,寬大的羊毛圍巾像張羊毛毯一樣。
辛騅坐在對面一使眼色,劉銘坐到他那頭去,這時車上的人都差不多全睡著了。
“哎,你這孝順誰呢?別說是你媳婦啊,我不信!”辛騅一邊裝睡,一邊半瞇著眼睛在背后戳劉銘。
劉銘也裝睡,閉著眼小聲說:“跟著哥走,不會把你帶溝里的。”
“呵,這是一‘這個’?”辛騅悄悄豎著大拇指。
劉銘清了清喉嚨,又坐回去了,不理他。氣得辛騅沖著他大大的翻了個白眼!做口型‘稀罕!’。
車?yán)锒际侨,倒是一點都不冷。李萌意外的睡了個好覺,一覺睡到天大亮。劉銘見她醒了,推推她:“你爸叫你呢!崩蠲忍ь^看肖遠(yuǎn)梅正招手叫她,“你爸你媽剛才過來看你好幾回,一會兒你再過來坐,咱們坐在一塊玩。”
李萌過去,肖遠(yuǎn)梅問她餓不餓,渴不渴,想不想上廁所,幸好李萌都不想,這車也沒廁所,帶的吃喝東西上車前都放下了。
“那些人真是你同學(xué)?”昨天李萌過去坐著坐著居然就睡著了,可能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怕的!酢鹾托みh(yuǎn)梅也沒把她叫醒,今天就要仔細(xì)問問了。
李萌說是到這邊上學(xué)后班上的人。
“哦,那你過去吧,跟同學(xué)說說話也好。”肖遠(yuǎn)梅說完就讓她回去了。
回去坐好,李萌才發(fā)現(xiàn)多多已經(jīng)被辛騅抱在懷里當(dāng)寶貝了,剛才起來居然沒發(fā)現(xiàn)。辛騅沖她翻了個白眼:“你一睡著就忘了它了吧,這小東西可憐死了!半夜我才發(fā)現(xiàn)它是睡在你腳邊的!”然后他就抱過來自己摟著了,這小狗非常聽話乖巧,不叫也不反抗,一抱就走。
辛騅半是高興半是心疼,這么不認(rèn)生的狗容易丟啊,他腦補了半天。
李萌想把多多抱回來,辛騅不想放狗,但多多一見她伸手就往她這邊蹦,辛騅趕緊抱緊,生怕被人看到。何棋故意嘆氣:“來吧爺,咱倆換個座!”
辛騅就挪到李萌這邊坐下了,多多看到主人也不著急蹦了,辛騅萬分討好的給多多順毛。
劉銘塞給李萌一包餅干,“吃吧,今天可能還不會停車!
李萌打開吃了幾片,有心拿過去給□□他們吃吧又不好意思,劉銘一眼看穿,對李萌擠擠眼說:“我這里還有,我去拿給伯父伯母!闭f完站起來擠過去,把餅干塞給肖遠(yuǎn)梅,小聲說:“阿姨,我跟李萌是同學(xué),我看你們都沒帶吃的,我?guī)У挠,你和叔叔先吃吧!?br>“那怎么行!”肖遠(yuǎn)梅怎么肯拿女兒同學(xué)的東西。
“沒事,阿姨,我爸媽都沒來,一會兒還想要你和叔叔多照顧呢!眲€懭司粋,話說得漂亮極了。
“我跟你叔照顧你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東西不能拿!你拿回去吃吧,這真不能拿!”要是平常,收下這包餅干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李家三口經(jīng)歷過的事情讓他們明白,此時的一包餅干相當(dāng)于救命的東西,情份太重了,不能占人家小孩子便宜。
劉銘勸了幾次發(fā)現(xiàn)勸不動,也沒再繼續(xù)堅持而是回來了。他心里倒是覺得李家人沒眼色,給臉不要嘛這是。
回來了也沒說□□他們沒收,而是笑瞇瞇的跟李萌說:“你吃吧,我給叔叔阿姨拿過去了!
李萌到底沒敢吃太多,吃了半盒就還給劉銘了。辛騅從剛才看到劉銘跑過去送餅干,眼睛就處于瞪大狀態(tài),再看到李萌還要‘還給劉銘’,實在沒忍住就笑了。
劉銘倒沒笑,挺溫柔的把餅干包一包塞到李萌的大衣兜里了——真收回來就真成笑話了!他劉銘連一包餅干送出去都能讓人退回來!這臉丟得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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