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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試問謫仙何處?青山外,遠(yuǎn)煙碧。
內(nèi)容標(biāo)簽: 靈異神怪 情有獨(dú)鐘 正劇
 
主角 視角
高恒言
花濃
配角
上官一凡


一句話簡介:試問謫仙何處?青山外,遠(yuǎn)煙碧。

立意:

  總點(diǎn)擊數(shù): 1288   總書評數(shù):0 當(dāng)前被收藏?cái)?shù):1 文章積分:144,90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古色古香-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2355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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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

作者: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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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生


      一花濃
      高恒言是這樣評價(jià)自己的:
      第一是有家世,雖然高家是名門望族的時(shí)候自己沒有碰上,但總歸一點(diǎn)門第還是有的。
      第二是有官運(yùn),不枉從前發(fā)奮讀書,年紀(jì)輕輕就撈到了一官半職。
      第三當(dāng)然是有才貌,臉是爹娘賞的,改變不了的事實(shí),好死不死自己居然長得不錯(cuò),雖然聽小六子說姑娘小姐們都叫他“溫柔高郎”實(shí)在惡俗,但這琴棋書畫的活計(jì),是他自己花血汗練下來的,要想人前顯貴,人后必定要受罪。
      于是在京城人人都知道高府的高大人擅長丹青,猶擅畫美人。求他畫畫的自然不少,其中夫人小姐占絕大多數(shù)。在長安這塊地兒,瓜田李下,百姓閑來無事就喜歡傳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時(shí)間一久,就把他吹成了一個(gè)專門招蜂引蝶、風(fēng)流遍地的紈绔公子。
      自己究竟是京城四大公子還是七七四十九大公子,他記不清了,反正那些名頭都挺玄乎的。關(guān)鍵還要看朝廷里的那幾個(gè)老狐貍對他的評價(jià):年輕人,有點(diǎn)花心正常,重在做事不俞規(guī)矩,人前圓滑,人后也不出差錯(cuò),是個(gè)人才。
      高恒言自從得了個(gè)清閑的差事之后,上上下下打點(diǎn)清楚后,得到這一評價(jià),也算是福氣。都說官小被人欺,官大會摔得不輕,像他這樣不大不小、不著人眼的官,配上自己能屈能伸的性子,那是恰到好處,最容易享盡榮華富貴,一世衣錦殿宏。
      雖然高恒言對現(xiàn)在的生活狀況挺滿意,但他爹高老爺整日望子成龍,總是幻想著自己兒子能夠加官晉爵,有朝一日成為大人物,好來光宗耀祖。高恒言理解他爹肩負(fù)著重振家族雄威的無可奈何的境遇,但自己不是那塊料也不可強(qiáng)求,京城里群英薈萃,從來不缺他一人。
      他從小就怕他爹得很,但長大后就覺著只要把老爹好生侍奉著,過不了幾年老人家便沒那個(gè)力氣打他罵他罰他了,到時(shí)候就可以放下煩惱,安安心心過后半輩子,把那些疲于奔命的日子忘掉。
      有句話說得好,叫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高恒言一直覺得自己命好,做事忒順。
      但漫漫人生路,總會走錯(cuò)幾步,因果報(bào)應(yīng)這玩意還是該信的。
      這日,高恒言受邀和幾個(gè)朝中年輕官員去城郊賞秋景,順帶打打獵。自己不知怎地突然來了興致,總想爭個(gè)第一,追著那頭梅花鹿就往樹林深處去,全然不顧被拋下的眾人。
      眼看就要追上了,□□的馬兒卻猛地受驚失蹄,將他重重摔在地上,一時(shí)間頭昏眼花,天旋地轉(zhuǎn)。
      恍惚間,高恒言看到那只梅花鹿變成的一個(gè)人影,向自己款款走來。
      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他看到那女子眉間生得一朵朱砂,美艷不可方物。
      她似乎在笑?
      笑聲很是好聽,猶如寂靜秋夜下,隨風(fēng)而動(dòng)的銅鈴,輕靈,寒冷。
      高恒言想起第一次見到花濃時(shí),也曾贊過她的笑聲,那是很久以前了罷?

      那天是三皇子的壽辰,宮殿里歌舞升平,熱鬧非凡。高恒言和幾個(gè)王孫公子去花園賞月,半路突然內(nèi)急,如廁過后穿過一條冗長的走廊,兩旁的雕花檐下點(diǎn)著大紅燈籠,如火蛇一直蔓延到盡頭。
      隔著碧湖尋過去,坐在欄邊的女子望著他笑,雙眸彎彎,臉頰被映得通紅,鼻頭微微皺起,顯得嬌小可愛,她正用一種略帶醉意的眼神看著他。
      桃花簾外東風(fēng)軟,桃花簾內(nèi)晨妝懶。簾外桃花簾內(nèi)人,人與桃花隔不遠(yuǎn)。東風(fēng)有意揭簾櫳,花欲窺人簾不卷。
      高恒言見花濃的第一眼,就感知到她不是人。
      高恒言打從娘胎里來就可以看見不少鬼怪精靈,他自己從未對人說起,雖說也有過不好的經(jīng)歷,但這次他沒有感到絲毫的不適。
      那時(shí)雖說已是三月,但春寒料峭,高恒言向來俱寒,此時(shí)正抱著一手爐取暖。但花濃卻只著一身緋紅輕衫,扎翠綠頭繩,斜倚在朱欄邊,翹起她白玉般的小腳,腳踝上系著紅繩。
      她歪著頭,烏發(fā)幾乎要垂到地上,她仔細(xì)地打量著高恒言,道:“你看得見我?你不害怕?”
      “姑娘如此嬌人可愛,高某怎么會害怕?”高恒言說話帶著幾分戲虐,也毫不畏懼地直視著那雙忽閃忽閃的杏眼,“可是只等著有幸和神仙姐姐共飲一杯,好排遣春夜寂寞呢!”
      “你這人有意思,能看得見我,說明你不是一般人。”她似乎思索了一下,露出一對酒窩笑道:“從前那些見過我的,都以為我是吃人的女鬼,不是急著逃跑,就是急著掏東西收我......你倒好,急著占我便宜!”
      “姑娘這么說,就不是那吃人的女鬼,那在下也不忌諱了!备吆阊哉f著便向她走來,“不知姑娘為何而來?高某來這王府幾次了,也沒有碰到過姑娘。”
      那位姑娘的芳名喚作“花濃”,沒有姓;庥X得怎么叫她都無所謂,她笑著說:“我以前取過的名字多著呢,什么‘小桃紅’‘桃桃’‘紅紅’‘花花’......”
      “還是花濃這名兒好,襯人襯景!备吆阊源驍嗨疤一◣в隄!
      花濃是千年的桃花精,看樣子似乎法術(shù)高超,但性格就跟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一樣。那晚她拉著高恒言說了許多奇聞軼事,小嘴不停,似乎好久沒有逮到一個(gè)人說話,一直聊到高恒言犯困不已,壽宴結(jié)束。
      分別之際,花濃說自己好多年沒交到過像高恒言這樣的朋友了,說是往后定會找他再秉燭夜談。高恒言掏掏耳朵,心想姑奶奶你就饒了我罷,再跟你談下去,我的耳膜都快毀了。
      王府的后花園里有一片桃花林,花濃略帶悲傷地告訴高恒言,自己是來和這里的姐妹們道別的。至于為什么要告別,花濃沒有告訴他。
      然后第二天早上高恒言就知道了一件大事,說是昨晚的壽宴結(jié)束后,一干后妃皇子還待在后花園吃茶賞月,皇帝向來恩寵的林貴妃,在飲完敬三皇子的酒后暈倒,這時(shí)卻突然起了場大火,當(dāng)時(shí)人多雜亂,頓時(shí)就亂成了一團(tuán)。
      事后被人下毒的林貴妃梨花帶雨地在皇帝面前一口咬定是三皇子為她斟的酒,惹得龍顏大怒,但一切證據(jù)都湮沒在了那場大火中,無從考證。
      幾天后,三皇子被貶為庶人,在那片已成廢墟的桃花林中自刎身亡。
      高恒言并不是站在三皇子這一方的,但有時(shí)他想起那個(gè)溫潤如玉、與世無爭的男子,還是倍覺可惜的,京城傳三皇子琴棋雙絕,若不是身份限制了他,本也應(yīng)該是個(gè)瀟灑人生的主。
      人心難測,侯門似海,不知何處是歸途,自己不過也是身在其中罷了。
      他恍惚聽見花濃孩子氣的笑聲離他漸漸遠(yuǎn)去,只剩下一片虛空。他猛地睜開眼,看到的卻是自己的臉。

      二上官一凡
      城郊森林,夕陽似血,飛鳥還巢。
      高恒言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兩個(gè)壯漢抬上馬車,一大群人議論紛紛不知所措,小六子更是滿臉愁容,仿佛他快要死了一樣。
      仿佛他快要死了一樣......
      高恒言伸出那雙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在虛空中想要抓住幾片落葉,卻無一不安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
      他眉頭輕輕皺起,對坐在巨石上閉目養(yǎng)神的男子道:“為什么那些人看不見我?你又是誰?”
      那男子似乎已過而立之年,樣貌平凡,普通道士打扮,背后斜背著一柄破爛的鐵劍,他安靜地坐在那里,神態(tài)安詳,就像睡著了一般。
      見他并不回答,高恒言遠(yuǎn)望著眾人帶著自己的身體離開,嘆了一聲:“剛剛是你救了我罷?”
      他說著將目光定在那男子身上,微微地笑了一下:“真是謝謝兄臺了,我還以為......今天便是自己的祭日了!
      “你現(xiàn)在是只鬼,她拿走了你的心魔!蹦悄凶咏K于開口說道,聲音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清朗,恍若季春河水破冰之時(shí),流水潺潺,“我沒有救你,這是你命中注定會有的一劫!
      男子站起身來,手指向夕陽落下的方向:“她逃到那里去了!
      “那只梅花鹿?”
      “覬覦你心魔的人!
      高恒言奇怪道:“心魔?那是什么東西?”
      男子這是終于回頭看他,太陽最后一縷光輝快要熄滅之時(shí),高恒言看到了那雙眼睛,他感到自己被魘住了一般,無法動(dòng)彈。
      那是用極深的墨點(diǎn)綴而成的雙眸,在夜晚中氤氳著曙光,唯一的缺陷是空虛,無盡的空虛。
      “心魔,即由心而發(fā),被某種情感所引導(dǎo)的東西!蹦凶佑檬种冈谛乜趧澚艘幌拢叭俗顓柡Φ囊庵荆梢宰屇阕龅剿邢胱龅,亦可以讓你墮落到十八層地獄!
      高恒言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你是神仙嗎?”
      “我沒說過我是神仙罷?”
      “那你是人是鬼?你......”高恒言有些吃驚,還想繼續(xù)追問下去。
      “我是上官一凡!鄙瞎僖环泊驍嗔怂淅涞氐,“我不是為救你而來,那個(gè)女人是我的目標(biāo)!
      高恒言愣了,上官一凡走了兩步回頭,示意他道:“這個(gè)地方陰氣太重,不宜久留?熳!
      高恒言回望了一下幾乎要湮沒在雜草叢中的墓碑,遲疑了一下,加快腳步跟上了上官一凡,F(xiàn)今只有這一根救命稻草了,他想。

      森林的夜晚,一輪玉盤高掛在深藍(lán)的天際,野獸在遠(yuǎn)處不時(shí)地嚎叫。
      “你確定能找到她?”高恒言看著身側(cè)的閉眼走路的上官一凡。
      上官一凡身形偏瘦,每一步都走得輕飄飄地,淺灰色的衣袂被風(fēng)吹起,讓高恒言有一種他要駕鶴西去的錯(cuò)覺。
      “我知道她要去的地方!鄙瞎僖环不卮鸬,聲音不疾不緩。
      高恒言又問:“只要找到她,我就可以回到自己身體里去了?”
      “不一定!鄙瞎僖环材樕蠜]有任何變化,“如果在這之前她已經(jīng)將你的心魔吞噬,那你就只有灰飛煙滅了。”
      高恒言急了:“那你還不快幫我把那東西搶回來?”
      “我從未說過要救你,何況我也救不了你!鄙瞎僖环裁鏌o表情地吐出這句話,“玲瓏雖然傷害不了我,但我的法術(shù)也時(shí)靈時(shí)不靈。你若想搶回來,只有靠自己造化。”
      高恒言知曉殘酷的事實(shí)之后,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走了數(shù)步,再次不死心地問道:“有沒有人可以救我?”
      “有。”上官一凡毫不在意地再一次傷害了他,“但很難找。在下一個(gè)月亮被太陽更替的時(shí)候,你就會消失!
      “你......你不是專門降妖伏魔的道士嗎?”
      上官一凡顯然對這種質(zhì)疑沒有任何反應(yīng):“我從未說過這句話,不過是你臆想的罷了!
      短短的幾句話交談,高恒言就斷定自己是不幸地碰上一個(gè)冷酷無情、見死不救的道士。
      森林的盡頭隱隱可以看到,高恒言跟著上官一凡走了很久,直到鳥聲四起,晨光落滿樹梢,上官一凡的背影被鍍上一層金黃,鐵劍把上垂著的破流蘇微微晃動(dòng),這一切恍然如夢。
      也許真的是只是一場夢,莫名其妙的夢。高恒言這樣想,眼前景物開闊起來,他和上官一凡走上山崖,向下眺望,卻見是一座小鎮(zhèn)。
      上官一凡還是閉著眼睛,抬手一指:“玲瓏今晚必定會去那里!
      高恒言無語地順著望去,只見一座聳入云天的佛塔,香火鼎盛,是一個(gè)大寺廟。他覺得自己來過這里,卻想不起鎮(zhèn)名了。
      玲瓏是妖魔,怎么會去寺廟圣地?
      他還沒有來得及問,上官一凡已經(jīng)走得老遠(yuǎn)了,望著他老人家那副仙人的模樣,高恒言驀地感到自己的小命岌岌可危。
      這時(shí)初日升起,小鎮(zhèn)一片安詳和睦的氣氛。

      三玲瓏
      寺廟里面有個(gè)祈愿池,高恒言和上官一凡就是在那里找到玲瓏的。
      “姐姐大秋天在這池里洗腳,也不怕著寒?”高恒言有個(gè)毛病,就是見到漂亮女人管不住嘴。
      月光下,玲瓏眉間朱砂妖異地泛著紅光,羅裙半解,露出一雙纖細(xì)秀美的雙腿,浸在澄透的池子里,愈發(fā)地妖魅迷人。
      玲瓏唇邊帶起笑意,聲音悅耳:“弟弟居然還有心為姐姐著想,難得!
      高恒言這時(shí)突然想起了那個(gè)赤腳的桃花精,雖然都是妖魔同道,但眼前此人卻讓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只見玲瓏目光定在上官一凡身上,面色慵懶地道:“你也來了!
      上官一凡沒有說話,但雙眼睜開了,高恒言上次隔得得遠(yuǎn),這次看清他瞳孔居然呈深藍(lán)色,眼神渙散,沒有焦點(diǎn)。
      “你后悔了?”玲瓏似乎對上官一凡毫不畏懼,“哼,就你那點(diǎn)小把戲也能奈何的了我?”
      高恒言揣測著兩人的關(guān)系,有些著急道:“好姐姐,把我的那東西還給我罷,那污穢之物,實(shí)在有損姐姐的花容月貌。”
      “花容月貌?”玲瓏秋波突然一凌,像是受到刺激,厲聲大笑,“哈哈哈!弟弟可知姐姐本身就是人的心魔,所謂污穢之物?”
      高恒言心驚肉跳,使勁地瞪著上官一凡。
      “方長心中沒你,勸你還是放棄罷!鄙瞎僖环猜暽,來了個(gè)火上澆油。
      玲瓏突然從水中躍起,伸出血紅利爪,兇相畢露地掠向他們。
      上官一凡迅速拔劍,只聽“當(dāng)”地一聲,劍鋒和紅光撞在了一起。
      頃刻之間,高恒言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遠(yuǎn)處在下雨。
      窗外雨聲很大,他很冷。
      “恒言!恒言!臭小子,再不起床小心我抽你!”似乎有個(gè)女聲在喚他的名字。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有一只手正在使勁扯他的臉。
      笑雨皺著一張兇巴巴的臉,沖他吼道:“先生都來了,你還賴床!”
      他哦了一聲,任憑笑雨給他端水洗臉,梳洗穿戴之后,笑雨把他拉出房門。
      在走廊的拐角處,他們遇到了高老爺,那時(shí)他爹還算年輕,只是眉間總是擰著的,長年累月形成了深深的溝壑,他正板著臉看他。
      他叫了聲爹,笑雨行了個(gè)禮,就擦肩而過,直奔書房去了。
      但他知道爹對他很不滿意,爹從來不跟他多說一句話,只消一個(gè)眼神,他便能知道爹想讓他干什么。他娘在生完他后就去世了,爹很兇,對他要求很嚴(yán),他稍有不注意就會挨打,他真的很怕他。
      今天怕也在劫難逃了罷,誰叫他睡過頭了,該打。
      “別怕,老爺今天有人約他赴宴,定是到了晚上才回得來。你好生讀書,掙點(diǎn)表現(xiàn),回頭讓先生在老爺面前美言幾句,說不定老爺就高興了!毙τ?duì)恐氖肿咴谇懊妫÷暤卣f道。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望著笑雨紅撲撲的小臉,覺得世上還是笑雨最好。
      “但是,前提是你必須認(rèn)真讀書,別浪費(fèi)了請先生的錢!”笑雨又換上了一副母老虎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回頭你來教我,我肯定比你這個(gè)呆瓜學(xué)得好!”
      她笑著,把他推進(jìn)書房,然后就離開了。
      高恒言看著空蕩蕩的門口,覺得很孤單。他對先生行禮開始一天的學(xué)習(xí)。
      日復(fù)一日,似乎生活沒有任何的變化,如煮茶的紫砂壺,沸騰的白霧飄飄渺渺,帶著淡淡的清香。現(xiàn)在回憶起來,那時(shí)的一切悠閑靜美,猶如隔世。
      記憶仿佛被生生扳開,白色的霧氣中漸漸透出一個(gè)人影。
      笑雨揭開鍋,水氣立刻撲面而來,她一邊忙活著,一邊嘮叨:“再過幾天就要上路了,老爺吩咐做點(diǎn)好的給你補(bǔ)補(bǔ),免得面黃肌瘦,遭京城人恥笑!”
      他露出不滿的表情:“是進(jìn)京趕考,什么上路,說得好像我要去死了一樣......”
      笑雨狠狠地在他額頭敲了一記,怒道:“說什么死不死的,晦氣!快把這碗雞湯喝了!”
      他捧著碗,邊喝邊嘀咕:“這么兇,以后怕沒人敢娶你!”
      笑雨抿著唇,皺起鼻子罵道:“要你管,想娶姑奶奶的人,多得就跟牛毛一樣,還輪不到你呢,小王八羔子!”
      其實(shí)笑雨只比他大一歲,但從小高恒言的什么事情她都要插一腳,總是以長輩自居。
      高恒言笑著看她,笑雨那時(shí)正是青春,豆蔻年華的少女,略顯麥色的臉上,一雙眼睛漂亮極了,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把雞湯喝完。
      他捧著熱乎乎的碗,伸到笑雨面前。
      “你干嘛?”笑雨奇怪地問,不留神被他拉起手,一起捂在碗上,他的大手和她的手緊緊地貼在一起,溫暖的感覺由手心傳到了心里。
      他看她一下子燒熟了臉,輕輕地笑起來,仔細(xì)地捂好那雙生滿老繭的粗糙的手,不讓她跑掉:“既然這么多少年英才喜歡你,你不會連牽手都沒試過罷?”
      笑雨把頭埋的很低,但還是生氣地,口不饒人地道:“臭小子,你不學(xué)好!我告老爺去!”
      他覺得自己的臉也很紅,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轉(zhuǎn)過頭去,灶上的爐火還燃著,空氣中彌漫著木柴燃燒的味道。
      那時(shí)兩個(gè)少年人,都懷著一顆怦怦直跳的心,有點(diǎn)像吃了蜜糖一樣,很甜很甜。
      但霧氣愈來愈濃,湮沒了那人的眉眼,手上的溫度也在一點(diǎn)一滴地消失。
      高恒言覺得自己做了一個(gè)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有很多人,很多事,在過去曾發(fā)生的,真的,假的,痛苦的,快樂的,無奈的......
      他醒來的時(shí)候太陽高照,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花濃翹著腳坐在樹上嚷嚷著:“就知道你們要出事,你這個(gè)又呆又傻的笨道士,連一個(gè)法力低下的心魔都讓她跑了!”
      上官一凡站在一旁云淡風(fēng)輕地閉目養(yǎng)神,似乎察覺到高恒言醒了,他說道:“花濃已經(jīng)給你施了法,你的魂魄還可以維持原狀!
      “哈哈,小恒言醒了!”花濃歡天喜地跑過來,上上下下打量著高恒言,“那玲瓏用心魔迷惑住了你,還好我來了,哼,不然就憑這個(gè)半吊子道士,你早就灰飛煙滅了!”
      高恒言急忙道謝,又問道:“你們認(rèn)識?”
      花濃癟癟嘴,回答道:“是認(rèn)識,都好幾百年了,但一點(diǎn)都不熟。我可是專門為了我的小恒言才來的!
      上官一凡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他在問什么,自顧自地說道:“玲瓏被方長打傷,才需要收集別人的心魔來補(bǔ)充。不過她已經(jīng)吃下幾個(gè)人的心魔了,應(yīng)該不會馬上吞噬你的心魔!
      “還不是你要幫她,多管閑事!”花濃白了一眼上官一凡。
      后來,通過花濃嘰嘰喳喳、百轉(zhuǎn)千回地將整個(gè)故事說完。高恒言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處境是多么地?zé)o辜:心魔玲瓏的主人因?yàn)閷Ψ介L的思念,去求上官一凡把玲瓏帶到方長的寺廟里,但方長卻不領(lǐng)情,將玲瓏打傷,逼得玲瓏去吞噬別人的心魔保全自己。
      “等等!备吆阊酝蝗幌氲搅耸裁矗胺介L不是幾年前自殺的三皇子的名字嗎?”
      聽到這句話,花濃的臉色陰沉下來,“那個(gè)男人并沒有死,而是出家當(dāng)和尚了。”
      “玲瓏為了他燒死了我好多姐妹,這個(gè)仇,我還一直記著呢!”花濃狠狠地說道,高恒言第一次從她身上感到殺氣,果然妖怪都不是好惹的。
      高恒言正要問個(gè)究竟,這時(shí)上官一凡突然御劍而起,直直地沖高塔而去。
      “不好!方長有危險(xiǎn)了!”花濃也叫道,抓住高恒言的衣領(lǐng),施法跟在上官一凡的后面。
      高恒言瞪著上官一凡的背影,胸中一股無名火冒起,你怎么現(xiàn)在法術(shù)就靈驗(yàn)了?

      四方長
      廟堂內(nèi),燭火搖曳,香煙裊裊。
      玲瓏扶著門框,咬唇望向殿堂中的獨(dú)自敲木魚的男子。在彌漫的香煙中,仿佛即將造化升仙一般,將世間紅塵都阻隔在這重重門外,仿佛人生就是這樣,四大皆空。
      和尚察覺到來人,放下木魚,沖玲瓏合掌道:“阿彌陀佛,施主果然還是來了。慧仁自從進(jìn)了佛門,曾經(jīng)的方長就此不在,慧仁再三解釋,施主也不聽。上回?zé)o意傷到施主,實(shí)在是慧仁的不是,慧仁今天愿以身謝罪。阿彌陀佛,希望施主成全!
      玲瓏站在門邊冷笑:“方長,你這次把廟里所有人支走,還真是想殺身成仁你以為,我殺了你,就會放過這里的和尚?”
      “施主恨的是慧仁,與他人無關(guān)!焙蜕刑ь^與玲瓏對視,玉雕般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動(dòng)容,“如果施主還是不聽勸告,就別怪慧仁不客氣!”
      玲瓏凄厲地笑了,這般毒辣厲害的女子,硬是把眼淚生生憋了回去:“哈,我這輩子只為你一人,而你卻在我臨死前,都不肯去見我一面?”
      玲瓏的主人,原來就是當(dāng)年陷害三皇子的林貴妃。
      “當(dāng)年災(zāi)荒我隨家人逃難,若不是你,恐怕早就餓死在路邊了罷!绷岘囇劾餄M帶懇求,“你既然肯救我,將我養(yǎng)大,這幾十年來難道真的沒有一點(diǎn)感情?”
      和尚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中澄澈清明。
      “往后,我為了報(bào)答你,進(jìn)入后宮,費(fèi)盡心機(jī)才得到皇帝的寵愛,全力幫你鏟除對手,為的就是能助你一臂之力奪得皇位?墒牵銋s對我說你本無心權(quán)力,只想放棄身份,超脫紅塵!
      一絲血跡從玲瓏的唇邊滑下,她竟咬破了嘴唇,恨然道:“無論我怎么努力,都是無用功。即使你想要離開我,我也幫你設(shè)計(jì)逃脫皇子的身份,從那時(shí)開始,皇帝便開始懷疑我有非分之想,但誰又能猜到,謎底竟然是這樣?”
      “施主對慧仁的幫助,慧仁一直銘記在心!焙蜕杏帜盍艘宦暟浲臃穑暗切┧资乐,慧仁已然斬?cái),還望施主不要再糾纏罷!
      “就一面,好不好?方哥哥?”玲瓏的雙眸里蒙上了一層霧氣,還有,一絲殺戮的血色。

      高恒言一行三人趕到的時(shí)候,玲瓏雙目赤紅,銳利的魔爪顯露了出來,黑發(fā)披散著,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血腥味道。
      方長仍是冷漠的態(tài)度,他緩緩地說道:“浮生若夢,紛擾皆空!
      玲瓏已經(jīng)失去理性,變身成魔,向方長抓去,她的眼里只剩下了絕望。
      上官一凡的劍也同時(shí)向玲瓏擊去,劍身的淡藍(lán)色光芒頓時(shí)將玲瓏和方長包裹。
      高恒言被刺的睜不開眼,聽到抓著自己衣領(lǐng)的花濃嘆了一聲:“晚了!”
      只聽一聲厲聲劃破長空,玲瓏和方長都被反震了出來。
      玲瓏從肩胛骨到腹部,都又一道巨大的劍痕貫穿,她吐著黑血,趴在地上喃喃道:“方哥哥......方......哥哥......”
      方長的天靈蓋上被玲瓏抓破了三個(gè)洞,身體蜷縮著抽搐,十分痛苦。
      “你們快去救他!”高恒言覺得胃里翻江倒海,拉著花濃衣襟道,“他快死了,你們不是來救他的嗎?”
      “這是天命,我們都不可插手違背。”花濃看著地上的方長肅然道,“方長,你天性幽柔懦弱,這便是釀成大禍的緣由,我們本想救你,但你不領(lǐng)情,這個(gè)結(jié)局,是你自己選擇的!
      方長因?yàn)閯⊥囱壑榈傻每煲撀涑鰜恚耆珱]有昔日瀟灑斐然的模樣,他張著嘴,望向上官一凡的目光中有一絲的期盼。
      上官一凡走到方長跟前,單手抬起,口中似乎念了一個(gè)訣,只見微弱的白光將兩個(gè)人籠罩。
      方長在白光中漸漸躺平,逐步縮成了一個(gè)白色的小球。
      “方.......”玲瓏的眼里的魔性消失,還在喚著那個(gè)人的名字。
      高恒言正奇怪,卻見白光逐漸消失,又顯出上官一凡的身形,他的掌心托著一片銀灰色的葉子,隱約有細(xì)小的金球夾雜其間,正在瑩瑩發(fā)光。
      “難道方長也不是人?”高恒言疑惑地問花濃。
      花濃搖了搖頭,盯著上官一凡手中的葉子道:“他本是人,但沒有真正的靈魂,是上官的一部分化成的,F(xiàn)在他的命數(shù)已盡,便要把借走的還給上官!
      只見那片葉子在風(fēng)中輕輕地打了個(gè)轉(zhuǎn),落在上官一凡的胸口便融了進(jìn)去。
      看高恒言還是一頭霧水,花濃又道:“上官一凡因前世犯下大錯(cuò),從出生開始就被剝奪了很多東西,他只不過把屬于自己的東西找回來罷了。”
      花濃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期待的表情,她問道:“這次是什么?”
      上官一凡也看不出有多高興,清朗的聲音不帶有一絲感情:“冷漠。”
      “原來如此,”花濃表示了然,“只有冷漠才會這樣,方長懼怕皇室中的斗爭,千辛萬苦才擺脫紅塵束縛,逃到這里當(dāng)個(gè)和尚。說什么‘浮生若夢’,還不是自私!”
      玲瓏似乎聽到花濃的話,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向她撲來,口中念念有詞:“方哥哥救了我,你不配罵他......”
      花濃在空中劃了一道粉色的弧線,將玲瓏緊緊捆住,冷笑一聲:“你也是個(gè)可憐人!”
      玲瓏掙扎著,卻越來越無力,最后也化成一串鈴鐺,落在沾滿血跡的蒲團(tuán)上。
      上官一凡指著那串鈴鐺,對高恒言道:“你的心魔就在那里面!
      高恒言急忙跑去撿起,抬頭的瞬間卻發(fā)現(xiàn)花濃的臉色變了。
      “她居然還在!”

      五笑雨
      進(jìn)京趕考的頭一天晚上,高恒言曾對爹發(fā)誓說,一定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了卻父親的心愿。
      但那天晚上他在地里跪了一夜,笑雨在房里偷偷哭了一夜。
      因?yàn)樗謱Φf,若是真的考上了,他便回來向笑雨求親。
      于是高老爹怒了,笑雨眼眶紅了。
      第二天他是自己一個(gè)人悄悄走的,那時(shí)他覺得男子漢大丈夫,這些阻礙都不算什么,自己想做的,便去做;自己想要的,就去努力獲得。所以走的時(shí)候,一身磊落,坦坦蕩蕩。
      后來的確不負(fù)眾望考了個(gè)進(jìn)士第九名,又在京城里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年,仍然一無所獲,他得了個(gè)小小的芝麻官沒有靠山,怎么爬也上不去,他覺得無臉回鄉(xiāng)。
      直到林貴妃受寵,在后宮紅透了半邊天。有人說那美人是三皇子特意送給父皇的禮物。又有人傳那女子會習(xí)妖法,已經(jīng)將皇帝的魂兒勾去。
      皇后和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朝中形成兩派。
      有人勸高恒言說,像他們這樣的小官,最好機(jī)靈點(diǎn),做只墻頭草,哪邊風(fēng)大就朝哪邊倒。
      那時(shí)他正好收到父親的來信,說笑雨的婚事定在下個(gè)月,叫他若事務(wù)繁忙就不必回來,安心在京城做官。
      大紅的喜帖灼傷了他的眼,他突然聽見功成名就,衣錦還鄉(xiāng),抱得佳人歸的夢想碎了一地,只剩下斑駁的回憶。
      短夢驚回,北窗一陣芭蕉雨。雨聲還住。斜陽明高樹。起望行云,送雨前山去。山如霧。斷虹猶怒。直入云深處。
      那時(shí)他仍是站在太子這邊,于他而言,保命而矣,別無他求。
      可笑的是,一年以后,命運(yùn)又跟他開了一個(gè)玩笑:林貴妃反咬三皇子一口,只落得個(gè)兩敗俱傷的下場。
      三皇子的死似乎讓那個(gè)昏庸的帝王清醒些了,將林貴妃打入冷宮。
      曾經(jīng)見風(fēng)使舵的小人自然受到了該有的懲罰,他順藤摸瓜,在吏部得到了一個(gè)令人羨慕的官職。
      后來平步青云,在朝中混得如魚得水,手段自是耍得越發(fā)地圓滑,甚至年長他幾十歲的官員都不得不頷首低眉,恭敬地稱呼他為“高大人”。
      他一直沒有娶妻。那年回老家接高老爺?shù)骄┏,走的時(shí)候那叫一個(gè)氣派,張燈結(jié)彩,八抬大轎把老爹迎回京城,鄉(xiāng)親們都來道賀送行,高老爺笑得眉毛都快翹上天了。
      笑雨嫁的人是布店老板,那天她和相公一起在街邊人群里為他送行,挺著大肚子溫柔地靠在男人身上,臉上帶著幸福美滿的表情。
      高恒言騎在馬上,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依舊春風(fēng)得意,笑著向眾人告別。
      幾日春寒,楚鄉(xiāng)山色偏濃秀。雪前云后。相對青如舊。洞府沉沉,聞道花開又。烘晴書。蟠桃結(jié)就。共慶千年壽。
      經(jīng)年之后,他總是想起小時(shí)候玩娶新娘,他演新郎,笑雨辦新娘,一堆小娃在旁邊起哄,他背著笑雨,冷不丁被人絆了一跤,摔在地上。
      他哇哇大哭,笑雨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沖進(jìn)人堆里把那人狠狠地揍一頓,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拎著那人,對他罵道:“高恒言!別那么沒骨氣!來給他兩拳!”
      他不哭了,可是也不敢打人。周圍的小孩又開始嘲笑他,笑雨像個(gè)刺猬一樣兇巴巴地把一群人都趕走。
      “高恒言,沒人會嫁給懦夫,你給我好生記著!”笑雨一邊給他擦著臉,一邊說。
      他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我不是懦夫,你是不是就能嫁給我?”
      笑雨只是笑著望著他,他高興地道:“將來我當(dāng)了大官,就娶你做夫人!
      “看美死你了,當(dāng)大官豈是那么容易的!”笑雨捏了捏他的臉頰。
      綠鬢青云,王郎故是乘驄侶。阿龍風(fēng)度。想在烏衣住。帶得春來,又共春歸去。江頭路。美人何處。官柳吹風(fēng)絮。
      高恒言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去,但后來還是去了一次。
      那次去是為笑雨送葬,高老爺忌諱,本不讓他去的,他瞞著老爹,跋山涉水,回到家鄉(xiāng),想著要送她隨后一程。
      笑雨嫁的人家是高老爺當(dāng)初親自挑選的,她為丈夫生了一男一女,一家人和和睦睦,豐衣足食,本是鎮(zhèn)上最令人羨慕的一對夫婦。
      可是人的福氣總是有個(gè)盡頭,在生第三個(gè)孩子的時(shí)候,笑雨突然發(fā)了高燒,產(chǎn)后大出血,就這樣撒手人寰。
      那時(shí)他身負(fù)重任,在墳上了幾柱香后,就匆匆趕回京城。

      高恒言做了一個(gè)噩夢,在夢中笑雨的鬼魂來找他,問他為什么不回來娶她,為什么要拋棄她。
      掐著他的脖子的手形容枯槁,笑雨的面目猙獰,眼角流出血淚。
      他感到呼吸不暢,意識漸漸模糊不清。
      “小恒言!”花濃清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醒來!”
      他的身體開始變暖,眼前的幻境也如琉璃般破碎,他看到了花濃和上官一凡。
      “玲瓏這女人真是狡猾,臨死還不忘拉一個(gè)人下水!”花濃嘟嘴道,把手中的鈴鐺捏了個(gè)粉碎,隨風(fēng)飄散。
      上官一凡突然問道:“你要不要跟我離開?”
      高恒言出神地望著腳下繁華熱鬧的長安街,他們竟懸在半空。
      他突然有些瘋顛地自言自語道:“其實(shí)我是真心喜歡她,一心一意想為她好,但她卻以為我要丟下她,獨(dú)自去享榮華富貴,衣錦殿宏!
      “人情冷暖,世俗糾紛固然惹人厭煩。我一直以為喜歡她,便是自己心里唯一干凈的地方,如果能像原來一樣什么都不想,那人在身邊,就覺得安心?尚ξ蚁硎芰藥啄牝T在人上的好日子,卻夙夜擔(dān)驚受怕,害怕別人背地里捅一刀,死得莫名其妙。”
      上官一凡頗為不屑地皺眉道:“說到底是你貪圖富貴,最后得到的報(bào)應(yīng)。”
      “報(bào)應(yīng),說得好。她嫁人以后,別看性子變得體貼溫順起來,但還是個(gè)剛毅驕傲的女子。她也沒有問我要過什么。我有時(shí)候覺得,在爹去后,在這世上還有一個(gè)人惦記著自己,也不枉此生。她對我的好,我其實(shí)一直都記著的,她家那邊也一直都在照顧......”
      看一個(gè)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得不成樣子,上官一凡表情萬年不動(dòng)。
      而高恒言的淚水卻越發(fā)地洶涌,身體如篩糠抖動(dòng):“過了幾年,我以為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jīng)如過眼云煙......但那時(shí)候......她尸體火化那天我去了......在看到她的臉時(shí),她真的老了很多......我記得小時(shí)候跟她一起念的詩:‘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恢痹诘任......一直......我卻從沒想要過回去!這種感情......怎么可能消失!怎么可能......”
      “浮生若夢,紛擾皆空!鄙瞎僖环部粗劾锪鞒龅臏I水,嘆了一聲,又說了方長的那句話。
      花濃難得乖乖地蹲在一旁,手搭在高恒言的肩上,以示安慰。
      “你相信輪回么?”上官一凡皺著眉說道,“如果你相信輪回,你們也許還可以相遇!
      高恒言看著他,不明所以。
      上官一凡突然抬手指向天邊,衣袖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順著所指望去,天際此刻正云彩斑斕,瑞氣升空。

      六高恒言
      “大人醒了,快去通報(bào)老爺子!”高恒言剛睜開眼,便聽到小六子那沙啞的喊聲。
      “大人一個(gè)人追著梅花鹿就進(jìn)了林子,可把人急死了!”小六子滿臉擔(dān)憂嘮叨道:“還好在道士墓附近找到了,這兩天總是不醒,醫(yī)生也看不出來有什么病,都說大人是被鬼纏身了,老爺子可是慌慌張張地請了好幾個(gè)高人來驅(qū)魔!
      “道士墓?”高恒言心中一驚,竟有幾分后怕。
      “是啊,大人你說邪不邪乎?宮里也有位娘娘莫名其妙地就死在了寢宮里,有人說看到了鬼火,皇上就請了大慈寺的和尚們來宮里念超度經(jīng),好歹后宮才平息下來!
      對了,那寺廟的名字叫大慈寺,高恒言突然想到,又問:“那娘娘姓什么?”
      “姓林,聽說就是幾年前陷害死三皇子的那個(gè),都說她是受不了冷落自盡的,后宮里的事,誰知道呢!”小六子滿臉鄙夷。
      “人家自有人家的苦。”高恒言淡淡地說道。
      見小六子吐了吐舌頭,他指著空墻問:“我那畫兒呢?”
      “有個(gè)道士說,房里最好不要掛畫像,于是便取下來了。這不,剛?cè)∠聸]多久,大人您就醒了!”小六子從書桌上拿起卷軸,遞給高恒言。
      高恒言小心地展開畫卷,望著畫上的女子微笑,柔聲道:“讓你受委屈了,笑雨!
      溪壑分離,紅塵游戲,真何趣?名利猶虛,后事終難繼。
      后來,當(dāng)年的長安高府已不在,高大人被調(diào)往外地,在路上便害了一場病,沒過多久便去了,高家這支血脈也算是斷在這里了。
      那時(shí)要說到英年早逝的高大人,大多數(shù)人會做恍然大悟狀,然后稱贊兩句,嘆息兩句,最后一笑過之。
      當(dāng)年丹青妙筆的男子早有后來人替代,夜夜笙歌的長安也從不缺風(fēng)流才子、月下佳話。
      只有那些已嫁作人婦的小姐們,在深閨夢回時(shí),也許會憶起年輕時(shí)曾一度停留在心尖上的男子:在歲月的侵蝕中,依稀模糊了容貌,但那雙溫柔的眼眸,多情依舊。
      女子會嬌嗔道:“我那時(shí)在樓上看他,他也好像看到了我。那眼神我是一輩子不忘的,就好像你我已緣定三生,深情似海一般。你說怎樣的人,會有這樣多情的眼睛呢?”
      那時(shí)女子的嬉笑會仿佛隱去眼角的皺紋,隨后會嘆一聲:“只可惜去得太早了,我還求過父親去提親呢......”
      道士墓上,花濃好奇地望著上官一凡掌心的淡褐色樹葉,問道:“高恒言是什么?”
      上官一凡將葉片融入胸口,才緩緩道:“彷徨!
      花濃托著腮,若有所思。良久,像有些遺憾地說道:“你既然知道他不會有下一世,為什么告訴他在輪回中能找到那個(gè)人?”
      上官一凡的頭發(fā)被大風(fēng)吹得繚亂,雙眸一直緊閉,沒有回答。
      “都說你多管閑事了,幫玲瓏的也是你,你這笨道士只會給自己添麻煩!你倒是慈悲得緊,那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都干什么去了......”
      花濃還沒有說完,就見上官一凡的眼睛已經(jīng)睜開了,虛空呆滯的眸子,似乎是在生氣。
      她立刻住嘴了,抓著自己的小辮子繞啊繞,再抬頭時(shí)卻見上官一凡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她急忙喚道:“上官一凡!喂!你要去哪里?”
      淡灰色的背影越走越遠(yuǎn),還是背著殘破的鐵劍,在天地間茫茫的風(fēng)沙中顯得渺小瘦弱,但卻無比堅(jiān)定。
      “哼!氣死我了!死道士!笨道士!上官瞎子!”花濃嘴里雖然這么罵著,心里是羨慕上官一凡的,即使一無所有,即使從未見過這世間的光明,即使被殘忍地剝奪,他心中有個(gè)執(zhí)念,便不孤獨(dú)寂寞。
      試問謫仙何處?青山外,遠(yuǎn)煙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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