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瀝江
瀝江生長于多水的江南，人們傳言中的堆金積玉地，煙雨朦朧，草長鶯飛。
瀝江很喜歡水，可能也有名字里帶著水的緣故，幼年時不慎跌進河里險些溺死，卻沒使他對水心生畏懼，反倒讓他習得了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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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束發(fā)之后，瀝江的父母就不怎么約束瀝江出行了。完成每日的功課后，瀝江總會攛掇著比自己小一兩歲的煮茶一起出門游逛。煮茶是家里配給瀝江的小廝，也只有舞勺之年，難免少年心性，也就總是跟著瀝江走了。
從側門走出，瀝江就興沖沖地拉著煮茶往湖邊趕，少年人精力足，不多時便到了。和船家略一交涉，瀝江就坐上了游湖畫舫。
船上沒多少人，多半都在舫樓內談笑賞景，只是有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撐著油紙傘坐在船頭。瀝江剛走上船就注意到了她，也無男女之防，徑直走到船頭和女孩并排坐下，揮揮手示意煮茶去拿些點心。
“今日春和景明，天朗氣清，姑娘何須撐傘？”瀝江一口吳儂軟語，語音輕清柔美，再加上少年聲線清朗，說出的話語自然讓人聽進三分，無法不答。
“青梅說陽光太烈會曬得很燙的阿魯�！迸⒒沃�，把傘擱在肩上轉身朝向瀝江。
“聽口音，姑娘莫不是京城人士？”瀝江笑嘻嘻道。
女孩低頭轉著傘：“是�！�
這時煮茶拿著一碟松子糖小跑過來，瀝江順手接過拿了一塊，把盤子遞到女孩跟前：“吾人姓瀝名江字微川，可否請教姑娘姓名？”
女孩也拿了一塊松子糖放進嘴里，含混不清地說道：“神樂阿魯。”
“神樂……”瀝江瞇著眼又拿了一塊松子糖放進嘴里，一股清甜從齒頰間彌漫開來，“是個討人喜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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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碟松子糖，瀝江和神樂算是相識了。也沒什么忌諱，難得尋得年紀相仿的玩伴，瀝江自然就喜歡和神樂一起玩耍。
寒食祭祖過后，就是清明。萬物生發(fā)，清潔明凈，早晨還有細密的雨絲斜斜地落下，到辰時雨就止了，淺淺的陽光透過潮濕的空氣照下，正是踏青的好日子。
瀝江和父母請示后就帶著煮茶出門了。這次是去游歷山水行程頗遠，故瀝江在馬廄挑了一匹溫馴的小馬。君子六藝，瀝江自然是會騎術的，只是不精罷了。
白衣駿馬，煙雨樓畔，青石路載，馬蹄踏響。
若是不計一邊急急忙忙拿著紙傘追著瀝江的煮茶，倒也是像走入了畫中。
“公子！別那么快……我……我跑不動了�！敝蟛杞泻爸�，跑動的速度慢了下來，站在屋檐底下?lián)沃ドw喘氣。前面的瀝江卻沒有聽見似的，拐過街角就消失在氤氳的霧氣中了。
騎在馬上的瀝江見煮茶沒有追上來，舒了一口氣放慢了速度，不常騎馬的人對馬的顛簸都有些不適應，瀝江也一樣。
走馬掠過江南精致的房屋，復行了幾里路，瀝江就看到了在樹下的神樂。
在清明日光下的少女，膚色竟有些顯得透明，聽到馬蹄聲轉過身，看向瀝江的眼中似有光影流轉。暖風微醺之下，在瀝江眼中也有幾分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的模樣。
瀝江看得恍神之時，對面的少女啟齒輕喚道：“微川……”
瀝江隨即回神，粲然一笑，唇紅齒白煞是俊俏，道：“吾能否得此榮幸，與姑娘共乘一騎？”說罷夾著馬肚又向前了幾步，對神樂伸出手。
神樂整整裙裾，一面拉著瀝江的手踩馬蹬，一面絮絮地說著：“你總是這樣笑，越來越像我家的笨蛋大哥了阿魯……”
瀝江依然是笑著把神樂拉上了馬，雙手圈著坐高矮自己一頭的少女拉住韁繩，讓馬不緩不急地跑動起來后問道：“神樂的兄長吾還未曾聽聞，是怎樣的人呢？”
“我懂事前他就跑去參軍了，也沒有回過家，幼時的記憶里只有他不愿習功課被父親打……倒是有張畫像留下，他的神色就如你剛才一般，總是笑……”神樂和瀝江說著些自家的事，不知不覺中就到了郊野。
路邊半高的灌木間點綴著或白或紅的小花，散發(fā)出一種微妙的氣味。
神樂皺著眉嗅了嗅，抱怨道：“這花的氣味有些奇特阿魯�！�
瀝江彎下眉角悠然道：“女子還是莫要聞的好�！�
“作何解？”。
“葉互生、革質、長、橢圓、尾尖，花小、白或紅色、一蓓數(shù)花，江南地域皆有種植，其名千年紅。”瀝江笑，帶些捉狹繼續(xù)道：“江湖傳聞，為天下奇毒——奇淫合歡散配藥之一。”
“……登徒子！”神樂兩頰飛上紅云，別了臉不再看瀝江。
“那你豈不是與登徒子坐在同一匹馬上？姑娘可要小心了�！睘r江未等神樂惱怒，就驅著馬飛奔起來，突然的顛簸和迎面的風讓神樂一時無法開口，過一陣適應之后，也忘了想說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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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jié)本就該淋淋漓漓、淅淅瀝瀝，會天公作美，賜半日天晴。瀝江和神樂由此得以賞云縈煙繞，山隱水迢之美景。
又入了城，牽著馬在街上信步閑逛時，天上忽降下稀疏的雨滴來。瀝江與神樂就近尋了店家以避雨，兩人覓座坐下，聽著雨絲落在瓦片上沙沙的音律，相視而笑。
不多時，煮茶撐著傘急匆匆跑過，瞥見店中熟悉的身影，即轉身進門，終是尋著了他家公子。
“公子，我可找著您了，這雨看上去還要下好久，我們先回府吧？”煮茶用袖子擦擦額頭上的薄汗，收了傘道。
瀝江看了看神樂：“把傘給這位姑娘好了，我們再等會兒�！�
“不用的，青梅會來找我的阿魯……”神樂低著頭輕聲回絕。
瀝江從煮茶手里半搶過傘，塞進神樂手里：“好了，快走吧，你家人該等急了�！�
神樂只好接下了傘，臨走出門時朝瀝江一笑：“謝�！�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煮茶戳戳怔住的瀝江：“公子莫不是看上了那位……？”
瀝江只是溫和笑著，不語。
我自是年少，韶華傾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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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年后。
瀝江加冠后，就稟明家親，欲與將軍家次女神樂結為連理。此時神樂已過及笄之年，兩人門當戶對，推算生辰八字又再合適不過，允下這門親事必成就一段佳話。
瀝家家主捋捋胡須，曰：“諾！”贈滄海珠、藍田玉。
擇良辰吉日，紅燭剪影，交杯盡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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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青絲染霜，容華謝后，愿常伴君側，此生不離左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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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發(fā)——15歲左右；
舞勺之年——男子13-15歲間；
豆蔻年華——女子十三四歲時；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引用自：楚•宋玉 《登徒子好色賦》；
千年紅——石楠花，用途只是道聽途說罷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引用自：《詩經(jīng)•衛(wèi)風•碩人》；
及笄——古代女子滿15歲結發(fā)，用笄貫之，因稱女子滿15歲為及笄；
滄海珠、藍田玉——取自李商隱《錦瑟》：“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自虐產(chǎn)物，各種微妙。
作者有話說
